马奴阿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这一夜,我抱着公主相赠的五灵散默默流泪至天明。我当然清楚此五灵散非彼五灵散,我也知道他们才是三媒六证的正配夫妻。我只是觉得,我用背负那么沉重的错误而换来的一点点回忆,竟然这么快就不属于我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任何逾越本分的东西,但我觉得我应该为此感到难过。
这五灵散,终是被我束之高阁。
时下正月已过,宫里忙碌的重点从庆贺新岁变成长乐公主即将到来的婚礼。早在元日假毕后,傧从每日的伴读就变成了学习皇家婚典礼仪,教习女官从一人变成了四人,时间亦有所延长。然而这些于我都无所谓,我只知道,李世民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尚服局派了两名司衣女官到承夏苑给傧从们测量尺寸,以制作公主婚礼当日要穿礼服。众人皆未见过这礼服的样式,只道制作衣服的绸缎如何如何珍贵,花样如何如何新鲜,一个个都是兴奋不已的样子。我因素日都是排在最后,一时也未轮到我去测量,便在院子一角安静等着。
“阿真!”
忽听一声叫唤,我只以为是轮到我了,却不料抬头一看却是赵博士站在廊下向我招手。我心有疑虑也有所察,倒觉得是李世民又要召见了。
“陛下在甘露殿召见,接你的人在院外,快去吧。”果不其然。
二进甘露殿,相较于上次的天寒地冻,此时已是初春,故而殿内没有加烧炭火,便不感觉比外头温暖。内侍引我去的还是上次那个暖阁,踏入时,李世民正闲着闭目养神,我开口行礼他才睁眼端坐。
“我在丽质那里看见了你为她题字的那面屏风,写的是《酒德颂》。她和我说那是你送给她的新婚贺礼,为什么要写这一篇?”没有什么寒暄的开场,他倒是直入话题。
我一笑,也无意多绕弯子,便也直言道:“阿真喜欢魏晋名士的文章,它们大多不露俗套且骨气清傲。这篇《酒德颂》立意纯粹高洁,就更是如此。长乐公主是陛下与皇后的嫡长女,又高贵又美丽,只有这种不沾带一点俗气的文章才配得上她。阿真是真心地祝愿公主,愿她能远离一切烦恼是非,继续过着单纯美好,无忧无虑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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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他看着我笑了,是那种很欣慰的笑容,双眉舒展,脸色也增添了几分明朗,“你这愿望,必会实现的。”
我微微颔首,低下眼帘没再说什么。
“你今天再写一遍吧!也写在屏风上。”他忽然提起来,然后指向了我的身后。
“这……”我转身细看时,那屏风不是别的,就是我自己上次一时冲动抠破的那张,他竟还没有将这残缺的搬走。
“来人。”不等我回应,李世民已叫了内侍数人将那屏风搬到暖阁中央,笔墨也随即端了上来。“还不动笔?这可不是替皇帝拟诏,中书舍人帮不上忙的。”他抚着下巴颇堪玩味地说了一句,倒又提起上次的事来了。
“是。”我本也没有太想反抗,看此情形更是不得不写了。
便准备落笔,这篇文章我是倒背如流的,只是这张屏风比公主那张大的多,字就须写大一些,倒一时令我难以把握分寸了。
“你怎么了?手抖什么?”正拿捏时,李世民从坐席上走了过来。
“阿真没有写过这么大尺幅,不知该起多大的字,有些忐忑。”我带着些许惭愧如实答道。
“呵呵,你写吧。若真写坏了,也无妨。”他背起双手站定在我身侧,态度倒是很和气的。
我点点头,再无可虑,一笔落上去即开始书写。我将右肩用力上抬,以支撑手臂达到一个开阔的角度,能让字体尽量舒展开,不至于忽大忽小。如此,第一段写下来倒真没有出什么差错,我的心绪也愈加平稳。
“这个字小了!”
我这里正全心全意投入写字,却不料立在一旁的李世民忽然叫了一声。我猛一分神,手中笔管竟一下子掉落在地,那墨汁飞溅,不仅沾得衣袍上都是,连这屏风也花了。
“陛下,你也小声些!”我有些气恼,埋怨了一句复去捡起了地上的笔,“今天是写不成了。”
“写得成!写得成!我只是提点你一句,你怎么慌了呢!”他倒还是不以为意,雪亮的眼睛里泛着莫名的笑意。
我轻叹了一声,也不明白他的想法,“这还怎么写……”
“我来。”不等我回过神,他轻道一声竟忽地从身后抱持住了我,右手也覆在了我的右手上,“我说可以写,就是可以继续写。”
他在我耳边吐出温热的话音,然后抓着我的手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继续写起来。我的脊背就贴在他的胸口,我不知道此刻感受到的心跳是他的还是我的。我彻底傻了,灵魂出窍一般。
“阿真!”写罢最后一个字,他将那支笔管随着笔势一下子抛了出去,而另一只手也在那一瞬间将我僵硬的身体拨转了回去。他的眼睛里不见了刚才的宽和,只有如观赏猎物一般的欣喜与炽烈。
“陛下……”我惶恐不已,声音抖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出来说了什么,但我明白,若我不做点什么,今天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阿真,我劝过你很多次,不要自己困住自己。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对我的态度早已不像最初那样了吗?你已经接受我了,只是你还不敢承认而已!你太年轻了,你不懂你自己!”他攀住我的双肩,用他雄厚得近乎霸道的嗓音向我进攻。
即使我在心里已假设了一万次,却依旧对现在的状况毫无招架之力。是,我对他的态度是有所转变,但那不是什么接受,他根本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而我也根本无法倾吐。
“阿真,我是皇帝,我喜欢一个女人从来不需要花这么多的心力,就算是皇后,那也从来没有过!”
“陛下,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不把父亲的死怪在你的头上了,我也不会再和你顶撞了,公主……公主她就快要出嫁了……她……我……”我已想不出任何可助我逃脱的理由,脑子里混乱地揪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泪水决堤似的涌出来。
“阿真!”他大喊了一声,似是发怒,却又很快泄下了这口气,他无限悲悯地看着我,“你对我放下戒心好吗?我爱惜你,怜惜你,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你难道是不相信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安稳和庇护吗?”他的语气越来越缓和,一边说着也一边将我揽入了怀抱,“在我的身边,你可以像你祝愿丽质的话一样,过得无忧无虑,纯粹美好,远离一切是非。这不好吗?”
我越得过这道坎吗?他的话实在动听,以他的身份而言也实在不容易。我想到很多,脑子里一件件数着十六年来改变我命运的事情,我啊,不过一飘萍耳……我不是第一天才明白这个道理,但直到现在我才有了决心,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陛下是真的喜欢阿真,那阿真就侍奉陛下。”我干泪水,扬起脸平静地对他说道。
他表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皱起眉头仔细地注视于我,“好。”他坚定地吐出这一个字。
“陛下看是今日,还是等到公主出嫁以后?”我微笑着说。
“当然不是今天!”他手掌一扬,接着我的话音便脱口说道,“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感受到四个字,堂堂正正。丽质出嫁在即,我会让礼部着手册封事宜。”
“这些事但凭陛下作主吧。”我一点也不关心。
“到时候我会亲自拟册封诏,会写上你敬氏的出身,这与贤妃的名位才相当,你心中倒不要介意这个。不过,这出身的事你和虞家都说过了吗?”他急急的,竟都已经开始安排了。
果真我想的不错。我若受封,荣耀不会降临在虞家的头上,不知若是此刻虞公在场,亲耳听见李世民的话,心中是什么滋味呢?
“还不曾说过。但阿真想问陛下一句话,难道虞家的出身就配不上贤妃的名位吗?”我突发奇想。
“虞世南虽德高望重,我也很敬重他,但你不是他的女儿,以义女的身份则难以服众,传扬出去也就不是堂堂正正了。”
我笑笑,心里对这个解释非常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还还是没什么要说的
继续尬推新文《明月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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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文案:
一个日本遣唐使留学生和一个流落长安的贵族女子之间的青春往事
一个冷静自持,一个大胆任诞
一个年长九岁,一个人小鬼大
有点甜,有点糟心,有点虐……
和本文文风相同,但情节轻松得多
欢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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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衡是十九岁那年来到大唐的,自此便再也没有回到他的母国。他将思乡之情融于诗篇,却从不感到后悔。我问他,你当真不怨?他说,平生为游学不能怨,又说,为我则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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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满眼春
马奴阿真 分卷阅读82
风百事非(二)
二月结束了,春天却还未迎来它最美丽的样子。我的心境一天比一天平静,甚至看见花园里盛开的一大片红梅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仿佛那是别人的事了。
李世民开始频繁地召见我,而我为了配合这场游戏,每每见他都会先换上女子的衣裙,心妆扮后再戴上他送我的那支蓝莲花琉璃簪子。他说我打扮之后有一种特别的姿容,也说我戴上琉璃簪子更添清丽,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拿出这之前从未碰过的发簪,既是可以插在发间,也是可以插进咽喉的。
三月十五,是最后一次作为傧从放假出宫的日子,而按照李世民的想法,这天却也是我最后一次可以随意出宫的机会了。三月二十六之后,我便将成为一个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天子御妻。他将临出宫的我再一次叫到身边叮嘱问话。
“今日出宫之后便要向虞家坦白身世了吧?若你感到为难,就交给我吧。”
“不劳陛下操心,阿真自会好好去说的。”我回答得很轻松,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去说。
“那就好。”他满意地点头一笑,“你看看这个可还喜欢?”他忽然递来一卷文稿。
我只接过来,倒没有想着会是什么,直至展开纸卷才发现,这是李世民亲手写的册封诏文。
“维贞观某年月日皇帝遣使某官某持节册命曰,于戏,唯尔故左屯卫大将军黔昌县侯敬君弘之女,门传钟鼎,幼承礼训,夙表幽闲,含章秀出,宜遵旧章,备职后廷。是用命尔为贤妃,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这册文字数不多,除去格式必用的言辞,那十六个字“门传钟鼎,幼承礼训,夙表幽闲,含章秀出”显得格外刺眼。
“陛下抬举了。”我合上诏文,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你担得起。”他淡定而又柔和地回道。
我终究无以言对,不过略待片时,告退出宫去了。
虞家三日,最后的三日,我在毫无留恋中度过。只是第三日的那个晚上,虞公让我去了他的书房。他和我聊了一些或真或假的话。他告诉我,自己已经七十七岁了,想要致仕辞官,颐养天年,可是家中人丁不多,很担心家门衰微。他又说我虽未认他为寄父,可自我到虞家两年来,他一直是拿我当女儿相待的。他说了很多看似无奈失落之语,情意不可说不真,但我听来,他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提点我罢了。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是可以去捅破这层纱窗的,但我生出了许多怜悯,我怜悯他真的老矣。反正很快,我这条命就还给虞家了,那时的荣辱悲乐都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了。
再入宫,最后一次入宫。
这一天,清早的春风就特别温暖,吹到脸上似醇酒一般迷人心窍。马车很快驶达安福门,我今日又是第一个回到掖庭的人。与赵博士报了到后,我回到自己的屋舍里静待集合,百无聊赖,不觉入神。
“阿真!阿真!速速出来!”
忽地,赵博士来敲门,往日集合并不是这样由博士个个来叫门的,况她声音焦急,我心下一惊,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了?”我连忙跑过去开了门,果见她神色不太寻常。
“陛下召见!!”
我听到这四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瞬间放下了疑心。李世民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便随引路的侍从而去,到的还是甘露殿,还是那个暖阁,那位皇帝陛下,更还是一个姿势坐在堂上几案前。
“阿真见过陛下,陛下万福。”我像往常那样向李世民礼拜。
“真的有那个人吗?你不是骗朕的?!”
对于这突变的气氛和李世民猛然间发出的怒问,我一下子吓住了。他用“朕”,他现在是君王了。
“陛下……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想不到他态度变化的缘由,也更不明白什么叫“那个人”。
“什么意思?”他仍以厉声反诘,面色一沉到底,黑如乌云,“你离开九成宫的前夜和朕说过你已身许他人,不能再侍奉朕,朕以为是你信口之言,不过是借口,是托词!但昨晚曹国公李夤夜入宫见朕,他求朕将你赐婚给他的儿子徐道离!他说你们数年前就是患难中的知己,早已私定终身,到底有无此事?朕要你再一次亲口告诉朕!”
“徐道……徐……”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浑身的经脉快炸开了。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我全乱了。为什么李将军会替徐道离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徐道离还没有放弃!!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声“愿意”!
“说啊!亲口告诉朕真相!”他急促地催问道,望着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狰狞而又悲切。
“陛下杀了阿真吧!杀了阿真吧!”我扑倒在地,哀声求告。
我真的恨自己那时为什么平白无故要牵扯出一个“情人”来,那个人不是徐道离啊!我哀求了半天,李世民都没有理我,我哭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你不用再哭了,朕不会杀你,也没有打算降罪任何人。”
未知多久,忽闻李世民一句变得很平静的话语。我简直快晕了过去,缓缓抬头后,所见是一张冰冷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感情。
“李是当世名将,是国家的股肱之臣。他跟随朕多年,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朕。朕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轻慢为国浴血的将军,所以,朕昨晚已经答应他了。阿真,你去吧,朕放你出宫去,永远都不用再回来了。”
自去年入宫为傧从开始,我所求的不过就是这“出宫”二字,但现在我明明白白地从李世民口中听到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真,告退。”
这简短的话语我曾说过无数次,每次都有一种侥幸撤离的轻松感,而这次却是无比惨重的。我离去前最后一眼看了李世民,他面无波澜,目光直视,就像一尊铜像。
殿外的春风啊,依旧对人款款深情,十里笑迎,它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断肠人。
回到掖庭不过两刻,李世民身边的内侍便传下了圣旨。旨意很简单故左屯卫大将军黔昌县侯敬君弘之女赐婚曹国公长子徐道离,旨到之日,即刻成婚。
旨到之日,即刻成婚,八个字,轻巧又决绝。然而,即使我不能成为李世民的贤妃,他还是给了我“堂堂正正”的体面。
“陛下可还曾说了什么?”我知道李世民不会再说任何话,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陛下并无其他交代。娘子若是无事,小奴就回去复旨了。”
内侍说话间便转身离去,而不待我有喘息之机,随后又进来两个面生的宫女。她们一个端着一盘钗环首饰,一个捧着一套新衣,齐声开口道:
“小婢奉命,替娘子梳妆。”
我长大这么大,只会给自己梳一个发式,那就是虞娘子当初教给我的“朝云近香髻”,娘子说过这个发式很适合我。而今坐在镜前,又如那时一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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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自己一点一点变化,我才知道,原来新娘的发式也是这般适合我的。很快,宫女们为我理好了最后一支细钗,最后一片衣带,递了一把团扇过来。
“娘子,请以此扇遮面,然后随小婢们往宫门登车。”
“这便去了?”我接过扇子,内心忽然一恸。
“陛下旨意,要娘子即刻离宫成婚。”
又是这句,我笑笑,未再多问,却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便请她们稍待,转身从日常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了那支琉璃簪子。今日,我还没有来得及戴它。这本来要插入咽喉的发簪啊,我现在用她来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我想留下点什么,就在这团扇之上吧。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我在团扇上用鲜血写下了这二十个字,然后与那蓝莲花琉璃簪子一起留在了窗台之下。血的鲜红与蓝莲花的青蓝,此刻正是相得益彰。
“娘子不以扇遮面了吗?”出门前,宫女问我,
“我这一生都不曾抬起过头,如今就让我好好地抬头看一看吧。”
宫女并不懂我的话,只是默然扶持着我离开了。出宫的路还是往日出宫的路,马车也仍旧是停在安福门前等我。
“娘子略待,陛下有两件东西要赐予娘子。”
方要登上车驾,只见先前传旨的内侍又匆匆赶过来。他带来了两样我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东西:一件氅衣和一匹纯白的幼马。
“陛下说,这件氅衣是娘子给陛下盖过的,就留给娘子冬日御寒,而这匹小马,是娘子曾在西苑马场亲自接生又辛苦救活的,这马儿的命属于娘子。”
我连谢恩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剧烈的颤抖,痛彻心扉。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坚持着对着宫门行了一次跪拜的大礼。我描摹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想起了他亲手写下的册文。
“……门传钟鼎,幼承礼训,夙表幽闲,含章秀出,宜遵旧章,备职后廷……”
我在这世上终究又欠下了一份巨债。
太极宫离开明坊甚远,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徐道离穿戴一新,一副久候的样子。不等我与他说话,他便将我一路抱进新房,面上的笑容一刻也不曾停止过。
“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他才将我放定,我第一句便问他。
“真儿,你不高兴?”他竟反问我,却转而又舒展一笑,“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你担心我会被陛下降罪?”
我苦笑,道:“先生果真又为阿真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啊!”
“别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一定吓坏了,但你不用担心。”他揽住我,脸上持续的笑意告诉我他并不懂我的话,“你不知,陛下不但将你赐婚于我,你到之前还下了一道圣旨,加授我为济阴县子,世袭罔替,享食邑三百户,永业田五百亩。”
“你……你再说一次?陛下下了什么旨意?”我以为我听错了。
“授我济阴县子,世袭罔替,享食邑三百户,永业田五百亩。”徐道离很清晰地又说了一遍。
我哑然失语。
徐道离用李世民的赐爵来安慰我,他觉得自己此举非但不冒险,而且还意外得到了嘉奖,可他并不知道,李世民不过是在为他自己的一句戏言践诺而已。
“真儿,今日你我新婚,我把这个送给你。”
徐道离还是丝毫没有察觉我的情绪,他拉起我的右手,在我掌中放了一块帕子。细看时,这帕子我认得,是他母亲的遗物,只是上头多了四个新字出其东门。
作者有话要说:
“出其东门”的意思就是:我只要你。
(典故出自诗经-郑风-出其东门一篇)
写到这章的时候是在冬天的深夜
那一夜我哭到凌晨四五点才慢慢睡着
我觉得所有的角色都很可怜
直到现在想来
眼睛都是湿的
阴差阳错,身不由己,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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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一双飞去入行云(一)
我终究未能做得了长乐公主的傧从。听说三月二十六那天,长安城万人空巷,百姓们都涌到朱雀大街上去观看这场盛大的婚礼。我自来到徐道离府上,便再也没出过门了。我想象不出那样的热闹,也不敢再见到熟悉的人,更不知道他们如何议论我,如何议论这件事。春日未尽,我已心如槁灰。
在新婚的第二日,徐道离同我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直以来,他丝毫不接受李将军的歉意,更不承认这段父子之情,但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同皇帝争回我,他放下了一切仇怨去求了他的父亲。
他说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叫“父亲”,发出那两个字音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已经叫出了口,可他不后悔,他说什么都不如我重要。
他将我的全部身世都告诉了李将军,加之先前也说明了我就是那个小马奴,李将军深为打动,还因此想起自己曾两次在九成宫里见过我。他告诉徐道离,那时看着我就眼熟,竟不料最后辗转倒成了自己的儿媳。
我从徐道离复述的种种话音里听出来,他们两父子的关系已经渐渐缓和。其实说到底,这对父子终究是互相深爱着的。
最后,我问他为何就坚信李将军一定能够赢得了皇帝,他笑笑,说自己没有想太多,只是像这几年为我做的所有事一样尽己所能。
我们就这样成了夫妻,名副其实的夫妻,同床共枕,朝夕相伴,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恰如其分。岁月静静流淌,风浪似乎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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