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生
天亮时,田老旗和苏木赶到凤来亭,北台军已经出征,齐将军留半夏传话道:“军期如山不可改,未见君面长相勉。”
景兰吓得面如土色:“这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苏木果断:“你去查阴坤山,我回临安城报信。”田胥点头,补充了一句:“不必惊动圣驾,先去找冬青大哥,他在刑部能帮上忙。”苏木:“不错,一找冬青,二找雨花阁叶管司。”
未果,消息是镇住了,可是人替换不了。照田老旗的说法,皇城里再也找不出个和韩大人一样俊秀飘逸不染尘的美男子。
常朝辍朝,女帝视而不见;朔朝辍朝,女帝一笑了之;及至后来,女帝抬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大殿,问道:“今日不是和影部有个小朝么?朕的朝臣们呢?!”
金年汗颜道:“陛下,韩大人为齐将军践行……”女帝:“北台城距临安就两个时辰,他践行了半个月?!”
当日,中书令楚容被急召入宫,一刻都没有多等,却见云冰于芙蓉树下自弈,行云流水地落着玉子。楚容舒了口气:“陛下棋艺,堪比太公之湛。”云冰回眸,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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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怀里掏出一卷棋谱:“朕这叫,摆谱。”
看来正事躲不过,楚容眉间一皱:“陛下知道,影部的奏折素来是不过三省六部的,况且,自方党覆灭后,中书省只执掌文事。”云冰背过身去,一声叹息。
楚容吸口气道:“臣失职。”云冰龙袖一挥,在棋盘上按住白子,似是自语道:“影阁用人驭人的本事,楚卿见识了罢?平日里安安静静,可一到紧要关头,当家的不在都照样压得住三省六部。”楚容不发一言,挨完教训便恭谨退下。
清风徐来,摇粉色芙蓉叶满庭,云冰扔了颗黑子给金年,让这发已斑白的老太监陪她摆完棋局。棋谱是楚老先生留的,放了已有十年。
云冰笑道:“公公,你看朕这朝堂,全是一帮乱臣贼子。”金年手一抖,棋子落地。金年又连忙弯腰去拾,奈何那圆不溜秋的棋子越滚越远,怎么也追不上。旁边的宫女太监个个捂着嘴,偷偷乐着。
酉时,云冰摆驾回寝殿,棋局之上,空留一条待杀的长龙。金年擦了擦汗,唤来一个干儿子:“速速去知会冬青和田胥,说陛下不追究韩大人,让他们从实上奏,莫自作聪明。”
干儿子道:“干爹,我怎么觉着,陛下的意思是让楚大人传这话。”金年老眼一眯,又准又快地捡起了方才那枚棋子,叹气道:“你记着,楚大人是陛下想留到最后的人,陛下绝不会让他卷进任何权力旋涡之中。”
北川道的山,如同画上墨痕,连绵成一片黛蓝,缀着苍云。平原大道上,军甲粼粼,队伍若劲蛇一般蜿蜒前行。
粮车上的麻袋,动了一下。小兵抹了抹眼,亲眼看见这麻袋又动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抡起手中棍棒,狠狠一敲。“啊”麻袋跳起来,惨叫了一声。
紧接着,麻袋打开了,韩水顾不上周围惊诧的目光,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纯粹地笑了:“刚才那一棍,好疼。”小兵不客气地把人揪出来,搜遍全身,竟一样官凭文书都没有。
韩水用手去遮挡刺眼日光,糊里糊涂地问道:“此为何处?汝为何人?”小兵撑起腰,理直气壮:“我还没问你是哪个旮旯的呢!”
于是,昨夜所有的阴沉记忆,此刻全部涌了回来。韩水环视四周,脸一阴:“带我去见齐林。”小兵道:“你是谁?”韩水咬了咬牙:“我是敌方奸细,专来刺杀齐林。”
为防惰怠,阅天营编制三月小换,一年大换,逢田耕节令,常要同地方府军混编,各军各部,如同串珠一般服从轮回调配,北台军亦不例外。
这就意味着,除了中军几位大将,眼下这茫茫五里路上,无几人识得他这朝廷重臣。
韩水顺理成章地被赌了嘴,再然后,被五花大绑,黑布罩头,塞进了一辆马车。车上颠簸,胃里又翻江倒海,很是难受,可韩水拼命踢着扭着,无人理会。
入夜,外头人声嘈杂,士兵来回巡逻的脚步萦绕在耳边。车身突然一晃,有个人登了上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军酒气息。韩水闷闷地哼一声,头上的布罩终于被取下了。
月色透过轩窗,融进齐林含着笑意的星眸中:“我说过要带你一起出征,决不食言。”接着,齐林抱过韩水,慢条斯理地取下了那团被津液浸湿的麻布:“忘了你还嘴里还塞着这个。”
几丝黏稠的涎水,晶莹细润,此刻就挂在唇边,韩水急着要抹掉这些痕迹,却无奈手脚仍被束缚着,动弹不得。齐林笑了笑:“来,爷帮你擦擦。”语罢,俯身给了一个深情的吻。
被虐待了整天的唇舌,原本酸得发麻,此刻却酥得甜软,韩水呜咽一声,挣开了。齐林道:“难受?”韩水撇过脸:“现在还来得及,送我回去。别闹。”
齐林解着绳结的那双手,停住不动了:“我不是玩笑,这次我不会放你走。”韩水面上渐拢冰寒:“你要天下大乱不成?”齐林道:“就几个月,乱不了的。”
韩水一急,呛了口水,死命挣扎着,脸都咳青了:“齐林,你……”齐林把他揽入怀中:“我混账,别说了。”韩水道:“你这是,劫持朝廷命官,满门抄斩之罪。”
齐林戏谑一笑:“南边五国尚在,皇上还得留着阅天营替她打江山,我就是把你活埋了,也不至于闹出满门抄斩来。我只想让你知道,让陛下嫁公主之人,正是你的僚友林昀。亏你还替他守着银州的秘密,瞒了我这么多年。”
韩水失了神:“你……你早就知道?”齐林道:“四年前,我曾拉着一辆菜车,日日守在影部门口,想接你回府,可你不愿意,你想要江山。这回,我就让你仔细瞧一瞧云梦的江山,再等你做一个决定,好么?”
韩水颤了一下,顿觉后脊冰凉:“齐林,你放我回去。”紧接着,那团麻布又被齐林塞回了他的嘴里:“青颜,这几个月,好好瞧,好好看,哪里都不要想去。”
五更天时,军号奏响,齐将军拍拍屁股,从马车上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对几个贴身的侍卫道:“把这人看好了,白天随中军同行,晚上送我帐中来。”
侍卫:“这不是韩大人么?”齐林笑了笑:“你说什么?”侍卫挺起胸膛,正色道:“属下遵命。”
令月,北境尚一片荒芜,临安的迎春花已盛放满城郭,笑诮众芳迟。碧树闲来无事,常至雨花阁帮忙侍弄花草,却见泽霏小管司忙上忙下,招呼得不亦热乎。
有一句没一句地,碧树凝眉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抢过了泽霏手中亮蹭蹭的酒杯。他性子平和,不爱争虚荣,也不爱凑热闹,只是自韩水出事以来,泽霏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看不惯。
泽霏靠在屏风上,背对阁下七八桌花宴,半醉一笑:“小祖宗,他可是跳了锦江还能活命的人,瞎操心什么?”碧树道:“雨花阁劝生不劝死,留恩不绝情。”
春光过隙,纸醉金迷,泽霏恣意用衣袖把嘴角酒痕一擦,笑了:“可是人家早就不是雨花阁里的人了,人家是影部总旗,是御前一品红臣,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人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碧树一怔,手中酒杯滑落,碎在了地上。泽霏戏谑哼了一声,轻巧地转过屏风,奔赴千家花酒万家宴而去。
昨夜,同是莺羽屏风前,同样一盏金英翠萼青瓷杯,应声而碎。碎在泽霏的手里。林昀用羽扇抬起他的脸,浅笑道:“有朝一日,林某定要让你堂堂正正地,做一回爷。”
作者有话要说:
漫长的互相驾驭互相征服。
第34章世忠
北川道,辖五州,幅员辽阔,盛产麦谷,广培乳畜,建有大小城池八百余座,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地处极寒之地,易受狄戎骚扰。北人豪气,北川地灵,自古便是名门望族辈出之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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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后,北台军行至凉州,安营扎寨,州官陆庸请众将城中美宴。齐林回绝:“狄戎不除,舞乐何堪。”陆庸敬服其高义,从其命,遂亲率州府通判于城郊军营陪宴,杀牛羊共五百只,以劳远途劳顿。
宴饮布置得仔细,陆庸特地交代,羔羊不必剖块,要整只烤,如此方显北地风情。芝油要光亮,孜粉要均匀,青葱蒜薹以佐,如此方能提起食欲。北人粗,粗中有细。
齐将军刚吃下一口羊腿,连连称赞道:“陆大人,有心了。”陆庸道:“北境苦寒,也就这些吃食,承蒙诸位将军不弃。”而后谈及军政,凉州从官纷纷敬酒,共忆三年前齐林亲至北境练兵事迹。
陆庸道:“若非齐将军,西陵道至今还霸着军饷,北境哪里还分得到一杯羹。”齐林不提过往,了一口羊汤。晋瑜接过话,问道:“北川军府共八万人马,守城绰绰有余,究竟是有何难处,竟要畏于狄族侵扰?”
陆庸面露难色,低下了头:“朝廷每年都会给凉州划拨专门用来抵御狄戎的军饷。”仆从在一边转动铁架上叉的羊羔,那淅淅沥沥的血水,溅落在木炭上,“呲呲”地冒起白烟。
齐林嚼着羊肉,爽朗笑道:“待齐某剿了狄戎,你们就没钱拿了。”陆庸红了脸:“将军这是什么话,快罚酒一杯。”
齐林端起老酒一饮而尽,直截了当:“齐某常年在外带兵,当然知道这六道三十州各自有各自难处,不会不体谅陆大人的。”当场允诺,以降敌为主,杀伐为辅,留活口,主共营。
陆庸佯作惊宠:“都说齐将军不易通融,这真是给本官天大面子了。”晋瑜笑道:“齐将军这人,讨好皇帝不在行,照应地方兄弟那是相当热情。”
齐林随性一笑:“战时军中不饮酒,今日这就算是最后一顿,陆大人,下不为例。”众人拼酒,喝得稀醉如泥,借酒发挥还拜起把子,称兄道弟。
直到深夜,不约而同醒了酒,陆庸乘马车回州城,齐林与晋瑜等诸将拾“战场”,各自踏月色回营。
齐林望着远处苍山,长舒口气:“凉州陆庸办妥,北境六州再无阻碍,咱这江山真是越来越锦绣了。”
晋瑜瞥了眼中军大帐,怨气十足:“千里迢迢把一个朝廷重臣劫持到此,居然还在大言不惭地谈江山,将军果真自有分寸。”
齐林道:“分寸已失,命尚有一条。”晋瑜揶揄道:“你是真当自己在熬鹰了。”齐林道:“岂敢岂敢,我哪能熬他,他当年上位的手段,够熬我一辈子。”
营帐中,隐约忽闪一点烛光,更显幽暗,齐林前脚刚跨进,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影。夕雾吓得不轻:“爷回来了,奴该死。”齐林道:“去多点几盏明烛。”
烛光照亮了床前那个被绑得浑身青紫的人。齐林卸下衣甲,置剑于架,拍了拍身上的酒气,问道:“你还逃不逃了?”韩水呜咽一声,嘴上覆着一条瑰红的丝带。
夕雾去水房打来一桶热水,水沉,步履艰难,又见帐中二人对质如此,更是气都不敢喘。连日,韩水不依,齐林不松绑。勒出的伤痕刚洗净上药,颠簸半晌又会被麻绳磨破。韩水不喊,齐林不搭理,如此,当真是苦了夕雾。
远征多有不便,军营里陈设简陋,入榻前,齐林会让夕雾伺候韩水擦身洗漱,他自己去水房冲洗。洗完之后,才更是难熬时候,往往是整夜的骇人动静。夕雾叹了口气:“奴退下了。”
齐林在韩水身边坐下,静静赏了一会儿。俊秀面容之上的那根瑰红丝带,两寸宽,光泽细腻,缠覆唇口那处殷湿着,宛若花中一抹处子血。
而后,绳结一抽,丝带飘落床帏,齐林笑了笑:“涔海的宝贝,可还喜欢?”韩水的嘴里,含着一颗晶润硕大的夜明珠。
他说不了话,咽不下津液,整个口舌已经麻得失去知觉。齐林撩拨着那颗浸润在口池中的玉珠:“瞧你,刚擦过的身子,又把金津玉液流得到处都是。”
韩水不再挣扎,只是轻轻撇过脸去。齐林玩够了,把玉珠给衔取出来,吃了一口那诱人红唇,笑道:“青颜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这么美。”
一挣,全身火辣地疼,韩水颤着唇,口齿不清:“换,换个姿势……”麻绳突然被勒得更紧了,韩水往前一倒,栽在齐林怀里,全身那些红肿敏感的伤处,在掌心的爱抚之下隐隐作痛。
齐林:“换什么?紫石?”韩水:“姿,姿势。”齐林:“好,天明找块石头给你含着。”韩水:“齐林,我不逃,别,别绑了。”齐林:“你叫我什么?”韩水哽了半天:“爷。”
齐林星眸一弯,应声抽刀,削断了绳结。韩水长舒口气,赖在那温暖的胸怀中,不想动弹。齐林抚着怀中之人那一袭如垂瀑般披散的长直黑发,深沉而温柔:“青颜,我不懂朝堂权斗,只想和你讲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韩水微弱地应了一声。
齐林道:“天祺元年,西庄皇帝登基,令十二影卫监察朝野,震慑朝臣,此后三十年,端宁皇帝设立影部,建成影阁,世人尊称其执事为,一品总旗大人。”
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着,齐林心下不忍,拉过棉被把韩水裹得紧紧的,继续道:“两百载岁月,十一代总旗,无有一人能得善终。晋午事变,紫自刎已谢天下;当阳之战,翌阳为千万世族剥皮抽筋,下滚水而食;古渌城头……”
“古渌城头,至今还挂着前任总旗辰凌的人头。”韩水的面色苍白若素,“这本《影史》,我看过不下六遍,将军不必再说。”
齐林道:“青颜,回去后不要再替皇上做那些脏事,你信我,我能护你。”韩水心酸一笑。
瑛琚之战,一袭银袍平内乱,府邸之宴,雪珀煮水诱情穿。凭一副潇洒不羁之姿,玩世不恭之态,惑朝臣之眼,博君王之信,取军权之重,拢州吏之心。
阅天营轩辕将军齐林,名垂青史,功在千秋,一代盖世英雄。
韩水讥讽道:“将军快找块石头让我含着罢,找一块,亮蹭蹭的垫脚石。”齐林叹了口气:“我是为了你,青颜。”
一月后,捷报自北境传回,八百里加急,红尾鸡毛信递送至灵光坛,急得当值之人左右徘徊,魂飞九霄之外。
信漆尚未拆封,无人知其所言,而半日之内必须传此信进宫,否则不仅是灵光坛失职,影部也会受其牵连。
当断则断,半夏咬咬牙,牵过马来:“这就进宫禀报,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扛。”苏木拉住缰绳,斥道:“万一如叶管司所料,信上言韩大人在北境,咱可就是天大的欺君之罪,此信不可留。”
争吵之际,一架马车疾驰而来,二人一呆:“冬青大哥?”冬青道:“别吵了,宫里来人传信,皇上未时召见,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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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这封信,全都要去。”苏木:“届时如何说法?”冬青:“照实说。”
未时,天阴,听雨阁里狂风不止,三袭黑袍齐刷刷一扬:“参见陛下。”云冰抬了抬眉毛:“好三朵黑云,难怪这皇城欲摧。”只有半夏笑了。
龙椅之右,金年低眉颔首,双手奉着一柄碧玉开信簪,龙椅之左,宫女捧着紫气铜盘,盘上呈放兵部之红尾鸡毛信。
云冰伸出一只手取簪:“朕要开信了,尔等有何要奏?”无人应声,云冰又伸出一只手取信:“朕可真要开咯?”
白纸黑字一封信,张牙舞爪,搅得阁中风不平浪不静,人心各异。云冰轻轻一笑:“齐将军率部深入草原,绕后突袭,活捉阿史那可汗,俘虏狄族十万,回师凉州。”三朵黑云道:“恭贺陛下北定狄戎!”
云冰接着笑道:“猜怎么着,好事成双,韩大人他也在北境。”三朵黑云一惊,天上电闪雷鸣,扫了兴致。金年连忙嘻嘻一笑:“总算找着韩大人,果然是好事,是好事!”
云冰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接你们家主子回皇城?”半夏刚道出半个谢,冬青暗中扯住,不动声色道:“陛下,要是齐将军不放人,该当如何?”云冰仔细瞧了一眼这朵黑云:“问韩大人去。”
当夜,云散月明,西邕王闻讯进宫,执意要看那纸军报,云冰慷慨示之。云安眯着老眼,一字不漏地看下来,惶然道:“恕老臣愚钝,这军报上,何处写了韩大人在北境?”
云冰一笑:“朕就是猜着玩的,天知道他去了哪里。”云安皱了皱眉:“陛下,老臣所领皇城守军加上萧达将军所领中台军,合计不过十万,若是错怪了齐将军,引起什么误会……”
“皇叔,看您吓得,几页纸都拿不住了。”云冰拾起被风卷散的几纸军报,燃于炉火之中,“齐家世忠,不过是性子乖张一些,朕能容之。”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将军比较注重地方势力和民心
韩大人:本来心里已经不计较公主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35章狄族
暮色苍茫,阴风不古,从凉州城楼往下眺望,一片人海,触目惊心。十万战俘,手无寸铁,受伏于城郊野林之中,由北台军镇着,日夜管饭。
光是阿史那可汗一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日便能吃掉十斤米,三只鸡,阅天营及州官负担之重,可想而知。齐将军摇了摇头,陆知州叹了叹气,日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杀要剐,给个说法。
放粥时,军吏往可汗的碗里,放了一只苍蝇。喝粥时,可汗眯了眯眼,掐起那只苍蝇,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军吏道:“弊虫无颜无耻,受困于饿馁,无以营生,遂食残羹剩渣。”
狄将此话译为狄语后,可汗想了一整日,堂堂草原英雄,岂是中原鼠辈可以欺辱?当夜,可汗欲自尽,拔出了刀。刀落,并未结果谁家性命,而是砍在了一只结实有力的手上。
手的主人,剑眉星目,威武挺拔,一身英雄气魄。阿史那一惊:“你是何人?”军吏道:“云梦国阅天营轩辕将军……”那人抢过话来,笑答:“我是齐林。”
齐林用血手握着利刃,将这骇人铁器从阿史那的脖颈处拿下,“哐当”一声,甩在地上。二人对视片刻,似有相惜之情,而陆知州来得正好,笑道:“礼部使节来了,边境三州州吏也都到齐,我等先办公事,而后宴上叙话。”
阿史那:“什么公事?”齐林道:“朝廷招安。”阿史那:“招安是何意?”齐林道:“就是放你们回去,一个不杀,一个不留。”
数日前,齐林奏请朝廷招安戎狄部族,封阿史那可汗为北庭王,责其臣服于云梦,从此两族开放通商,结百年之好。然曰,防人之心不可无,故北境御敌之军饷,照例发放。
阿史那可汗很是感动,对齐林道:“狄人豪爽,要宴,就要在草原的星光下大宴四方。待本王回去,说服各部族,再请诸位中原朋友来做客。”几位知州蹙起眉毛,不便擅离职守,齐林星眸一弯:“好。本将军定不负此番美意。”
三日后,阿史那可汗果真派阿史那小王子回凉州相请。齐林不耍约,连夜通知中军整理行装,准备二进草原。
陆庸忧虑:“狄族以烧杀抢掠为豪,将军此去,多加小心为是。”齐林郑重其事道:“狄族虽败,其志尤坚,阿史那既然要试诚心,齐某就掏心掏肺,奉陪到底。”
天方启明,三百骑兵集合完毕,晋瑜、蓝华等几位将军至中军帐请命同往,齐林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内帐里转出一袭墨蓝色的身影,面覆黑纱。晋瑜眉间一皱:“韩大人?”
韩水一言不发,拾起水壶往木杯里倒满七分,端至晋瑜面前。齐林笑道:“还有蓝华将军,也侍上。”几位将军目瞪口呆,不敢接,不敢动。韩水咳嗽一声,声音沙哑:“辛苦了,喝点热水。”
齐林往桌案上铺开地图,做了一番详尽安排,定于午时出发。众人碍于韩水在旁,不甚自然,没聊两句便纷纷借口退去。
帐中静谧,帐外熙攘,杯中水仍旧七分满,无一人动一口。韩水默不作声地拾。齐林道:“你也随我一起去。”韩水顿了顿:“好。”齐林:“身下那处还疼吗?若是不能骑马……”韩水:“能骑。”
自从在阴坤山阴差阳错地被劫走,韩水对于骑马已经无所畏惧,毕竟骑得再烂,也不会有什么更坏的下场。
营中军号响,是浩浩宫音。齐将军披挂上马,笑盈盈对面覆黑纱的韩大人伸出手:“上来罢,我带你,反正狄族木头脑袋,不懂识人。”韩水顺从地登上马背,坐在齐林身前。
数十里颠簸,韩水紧紧握住马鞍,眉头不皱一下。齐林偶尔问一句:“真的不要紧么,你身上衣服都汗湿了。”韩水摇摇头,不答。
同行之人,见此情形皆是惴惴不安。蓝华偷偷问道:“韩大人前几日不是还一门心思想要逃么,怎么现在如此安分?”晋瑜摇了摇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七八日之后,终于抵达。
春日草原之夜,巫师做吉法,篝火盛宴旁围了满满几十圈狄人世族,阿史那朗声笑道:“齐将军,你还真敢来!”齐林如沐春风:“说话算话。”数十里处,压着茫茫几十万阅天营大军,齐林早有所备,自然敢来。
喝壮心酒,祭草原狼,狄族女袒胸露乳,抖着羊皮裙热舞在火旁,个个丰满婀娜。齐林入乡随俗,揽着那巫师的女儿,又抱又亲,韩水在旁站着,静得似个影子。
言欢之际,阿史那小王子恣意玩笑道:“将军身侧这人,眉眼清秀,难不成,是个姑娘?”几个狄人呼哧上去就要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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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瑜笑着一掌拦下:“齐将军的宝贝,非礼勿视。”
阿史那瞪圆了眼:“不想中原之风气如此开放,这两个男子之间……”草原上本就不讲繁文缛节,开两个淫艳玩笑,反倒显得亲切,显得像是兄弟。齐林放肆一笑:“别看本将军这宝贝模样斯文,他可是舞得中原第一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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