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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又生
韩水忙上前奏道:“齐将军本意并非如此,他……”齐林道:“臣之本意,正是如此。”韩水心里一拧,整场下来再没张过口。
云冰不做声,候了一会儿。萧国舅道:“西境王侯不辞艰险,抛头颅洒热血,助陛下登上皇位,此忠,天下有目共睹。齐将军若强行要削兵去权,也不该在西陵道。”
此番口吻,此间颜色,已近乎警告,而齐林步步紧逼,毫不退让:“诚如萧大人所言,西陵道诸王侯更当深明大义,先为六道之楷模,助我云梦江山大业。”
四下皆寂,云冰拈花一笑,吐出句话来,轻如舒云,拨千金:“朕登基,顺天意民心,并非哪家之功,哪家之业。”不日,那封惊动朝野的奏折上,落下了两个丹红大字:准奏。
入夏,莲花又开,雨花阁香火伴着飘摇朝中雨,越烧越旺。林昀提溜着羽扇,携友风流,却见堂中紫裳小管司上下翩跹旋转,这儿陪杯酒,那儿问句暖,八面玲珑。酒友道:“许久未见叶管司,听说这新来的厉害,也不知识不识人。”
林昀狭长一双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忽感大事不妙,拉着朋友要走,却见泽霏已站在面前,明眸流光,接待道:“林官爷来啦,是在下还是在上?”
酒友一傻,哈哈大笑:“从没见过敢这么问话的,雨花阁果然名不虚传。”泽霏打量来客,令各厢侍奉,分散了哄闹,独留林昀尬然一人,往后园追去。
莲花前,明月下,林昀一把揪住飘晃飞扬的紫纱:“让你做琴,跑前堂作甚,没看见那帮人的眼神,像要吃了你?”泽霏回:“我吃他们,差不多。”林昀问:“琴呢?”泽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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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没听过那句老话么,木生有时,音成有日。”
便也不闹了,二人亭下纳凉。林昀听泽霏闲谈江湖中事,入了神,丝毫不知有蚊蝇飞绕,白白慢摇着羽扇。泽霏嫌弃斯文,自背后掏出粗蒲扇,递去道:“来,林大人,换一把。”
林昀自知尴尬,把话锋一转,总是有什么扯什么:“韩大人近日如何,还怨齐将军否?”泽霏道:“且僵着呢,齐将军满门心思策定新军制,韩大人……你问韩大人作甚?”
齐家张扬,行事举城皆知,消息不值钱,而影部一向神出鬼没,但凡星点动静皆是白花花的银子。林昀笑道:“瞧这势利嘴脸。”闻言,泽霏紫衣轻扬,领林昀到了园后舍屋。
屋里烛光昏黄,几排小倌跪坐砂砾之上,头顶青瓷碗,身子一动不敢动,手却还要抚琴扫弦。又去医房,铺席躺满了因恩客施虐而受伤之人,血气弥漫。
泽霏指着角落里那血淋淋的少年:“当年我不愿侍客,叶管司一疼,也就庇护了。可他们呢?个个心甘情愿,争先恐后,叫人怎么疼,怎么护,怎么不势利?”
林昀何其阴邪之人,怎会怯畏,只淡然道:“世道如此,恨也无用。”泽霏回敬一笑,云淡风轻:“是故,你我今生无缘,今夜还是让铃香侍候大人罢。”
自兵部颁布新军制以来,轩辕将军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尚书李昂实在受不住那份霸道,递了封辞呈,乞骸骨回老家做乡官。于是,齐林顺风顺水地兼任尚书之职,逐级往下换人。
以暴制暴的结果,便是一月之内,遇刺十次。八宝楼里喝酒,酒里有毒;煌月坊里赏舞,舞妓献匕;官署、府邸、军营……竟无一处安全。再说那帮御史,听说齐将军在御前顶撞韩大人,闹僵了和影部的关系,更是肆无忌惮上书弹劾,毫不留情面。
尚书省同僚纷纷同情,萧丞相身为上级,也来相劝:“朝中有朝中规矩,大家都是规矩人,若将军安守本分,自然无忧。”只有南正愿意挺身说公道话,却也没什么分量。
紧接着,西境三大亲王,六位侯爷,风风火火联名上奏,半月之内全部涌到皇城,涌得大街小巷空前热闹,涌得皇宫里那把皇椅一颠一颠,不得安生。
进宫的汉白玉大道上,跪满哭嚎的老王爷们,韩水绕边而行,依然能清楚感受到背后落下的一道道冰寒目光。
宫内,云冰哭笑不得:“齐将军这事,总得给一个交代。”韩水负气道:“那就罢了他。”云冰道:“看在皇儿份上,别逼朕。”韩水抬眸,恭恭敬敬再一礼:“陛下宽心,殿前风雨,臣来挡。”
尚书省都堂之西,有兵部、刑部、工部三行,每行四司,以右司统之。星夜,各司空无一人,黑着屋子,唯独兵部,灯火通明。
韩水立于廊下,正踌躇要不要进门,窗轩却开了。一位书吏探出半个脑袋,笑道:“大人来啦?”又有个脑袋蹭了出来:“真是韩水大人。”整个兵部都热闹起来。
可一进屋,韩水立时湿了眼眶,倒叫旁边端茶的书吏们不知所措。每排公案十个位子,一人不缺,全都加班加点干着活。往里间探,舍铺上满是生活痕迹,该是其中有不少人常住于此。
齐林起身笑道:“也就看你来了才装正经,平时一个个全在鬼混。”晋瑜揶揄道:“齐将军带头鬼混。”混得在座各位忍俊不禁,都笑了。
众人纷纷起立,齐林一口气把所有吏员都引见给韩水,笑道:“朝中一品大员没几个,让他们见见世面。”给足了时间让韩水把泪倒回去。
韩水道:“军制的事,且先缓缓不行么?刀剑无眼,你再坚持下去,让刺客得了逞,韩某如何向陛下交代。”齐林一笑:“兵部闹的事,兵部自己担,不牵扯你。”韩水便又坐下,红着眼不吭声了。晋瑜叹了口气,命人道:“去取齐将军所画卷轴。”
六幅卷轴,有的斑驳苍黄,有的崭新素洁,统统摆在桌案之上。韩水问是何物,齐林不欲相告,尴尬笑道:“韩大人,非礼勿视。”
晋瑜却一刀撩断轴封,吏员拖着卷轴上下两端徐徐展开,其上皆是云梦各地军制详情,上至王府军,下至百夫长,一一标记清明,足有数十米长。
晋瑜正气凛然:“云梦军权,散落诸侯手中,已有六年,齐将军每年都要重画一遍这军制图,难道为的是把天下刺客都招来杀他?齐将军为的是强军,为的是云梦百姓有朝一日不必再畏缩于九界强权的欺压!”
若不是被齐林一把抓过去捂住嘴,晋瑜还能再谈个天荒地老。齐林一边打趣道:“谈这些作甚,韩大人又听不懂,别吓着人家。”
韩水淡淡一笑:“真就那么想当英雄?”齐林死摁着部下,回了一个认认真真的眼神。韩水懂了,他懂的并非云梦河山,而是齐林的心。
回影部,韩水面见陆生,详谈两时辰,又召会各分坛旗影,忙了一宿。及至天明,揉了揉眼,命备车架。田胥笑了:“终于冰释前嫌,要去齐府了?”韩水冷冷瞥了他一眼:“去南靖王府。”
自方党倒台,南靖王府一向冷清,老王爷怕扯上难听名声,闭门“修道”已有半载。然影部总旗官同一品,持御赐金令,便是钦差大臣,不得不见。王爷心里明明白白,竭尽周道礼数,虚挂一张笑脸。
韩水悠然道:“闻王府世孙将满周岁,特备薄礼相贺。”丝茹之玉,在王爷掌心反复磋磨,如沾仙灵,莹亮之至。王爷道:“城中闹得沸沸扬扬,难得韩大人还有此心。”
接着便顺水推舟,讲的是西境王侯多年来种种不是。王爷眼红不假,却别有一番忧虑:齐将军大刀阔斧,削完西境,剩下的三境也不会好过。
韩水道:“朝廷让诸王侯交出兵权,为的是重建阅天营,为的是南征九界,说到底,重在南境。”于是,老王爷想通了,笑道:“大人心意,本王领了,待小皇子降世……”韩水一笑,脑中又晃过那尚方宝剑,只起身正衣袍,徐徐而去。
接连几日,韩水又跑动三四个王府,先稳住局势,再冲城中下手,托林昀给萧煜送了一番话。
事关先皇之死,事关国家大计。萧煜眉间一皱,问道:“真要鱼死网破?皇上想打天下,何必非齐林不可?!”林昀摇扇一笑,劝道:“这不是给大人您逼的么。”萧煜叹了口气。
是日,韩水领着影部及大理寺人马,威风凛凛往殿前一站,汉白玉大道上跪着的王族们哭得更惨了,泪都要流干。韩水看了看冬青,摇摇头,看了看田胥,摇摇头,最后满怀悲悯,对半夏道:“你上。”
半夏倒英勇无畏,高声道:“按云梦律法,伸冤者当于兆尹衙门击鼓鸣冤,无故于宫门嚎啕,扰乱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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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当立时入狱,无赦。”
为首的西锦王不信邪,原地跪着,死活不挪。无奈,韩水上前安抚道:“诸位当然没有扰乱人心。”众人安静,韩水微微一笑:“诸位只是,逼宫而已。”随即令下,在场者悉数入狱,不服者打。
被押了三天,王侯们胆战心惊,纷纷认错求饶,萧煜赶至宫中求皇帝放人。云冰眼睛一圆:“竟有此事?朕竟浑然不知。”
当即,革去韩水影部职务,命其思过,又杖责半夏三十,拖着血淋淋的人,摆驾大理寺。狱中见诸侯,云冰垂泪道:“影部失礼,朕已重罚,众位都是有功于社稷之臣,定能明事理,顾大局。”萧煜独木难支,就此下了台阶,劝退西锦王,不再闹事。
之后,新军制施行阻力倍减,天下军权尽被云冰于尚书省,交兵部裁制。
作者有话要说:
韩水最喜欢的一句话:齐林你混账!
第21章菜车
自韩水被革职之后,齐府那辆香木小马车便一直守在影部门前的长乐街上,阁楼一开轩窗便能瞧见。
头几日,大家伙还看个热闹围个圈,再几日,还无人拾,市民便开始在马车上摆起摊卖起菜了。
影卫们进进出出,寻常问候的便是“齐将军那辆菜车呢?”“方才看见,还在街口。”
满朝上下,最不希望韩水官复原职的,不是萧国舅,不是云宗伯,而是齐将军。齐将军满心盘算着,要接韩水大人回府过日子。
又见晴天,他照例来影阁练武场教习武艺,顺便满足一下欺凌弱小的嗜好,韩水一身素衣,在旁观望。苏木亲自去抱来个西瓜,泡在井水里凉。韩水道:“我如今布衣之身,不便行招待之事。”苏木笑了笑:“这瓜,我请齐将军。”
而后闲谈,齐林对天皓使了个眼色:“城西军营了批新武器,件件惊奇。”那小猴子瞬间活蹦起来,缠着要去看。韩水道:“陛下命我思过,此时走动怕落人口实。”
天皓拉下脸道:“又没叫你去。”韩水面色一阴,果真大的带坏小的。齐林笑道:“难得清闲,就当一起散散心可好?”
“菜车”仍停在原处,一行人骑马而去。及至西营,已是傍晚时分。天皓一头扎进兵器库,东挑西拣,营中将领则陪同齐林、韩水徐徐观阅。
韩水在影部多年,虽不通武功,眼力劲还是有,可看出这批武器确实不同寻常,其锋刃之锐,钢甲之坚,塑形之巧,都是一流。
齐林与那将领谈得仔细,从铁料冶炼到设计图纸,一一剖析,想研究出批量制造之方案。韩水却不经意瞥到刀柄上刻着的九界秦蓁营标志,心下一惊,问道:“怎么会是秦蓁营的武器?”
将领见韩水一身素衣,不识人,并不敢答。齐林随口道:“边境前几日打了几场小仗。”韩水眉间一皱。
若是上过战场的兵器,如何能完好无损,光泽若新?更何况,秦蓁营之于九界,如同阅天营之于云梦,非大战不出动。这就怪了。
夕照,营间野炊,韩水跟在齐林身后,幽幽问了一句:“你要解西境兵权,意欲何为?”齐林眸中灿烂:“无可奉告。”韩水一噎。
放粥,齐林亲自持铁勺,先打好一碗,置于桌上。天皓踮脚去拿,却被扇了下脑瓜子,齐林道:“小子,韩大人拿了没?”天皓摇摇头。齐林道:“那你急什么?”天皓嘿嘿一笑,扭头就跑,齐林道:“回来!把这碗给韩大人端过去。”
看得作陪的几位将领一愣一愣,原来这清秀斯文的白衣公子,竟是当朝第一权臣韩水。
齐林坐在韩水身边,喝着粥,劝道:“青颜,别留影部,跟我回府。”韩水掰着地上青草,沉默不语。齐林宽容笑道:“不是说了么,他是你的孩子,我愿意扶他上位……你不信?”韩水淡淡一笑:“我信。”
他当真动过心,他没理由不信。可他已不是昔年雨花阁里那个怨天尤人的青颜公子。
七月初七,花神献祥瑞,女帝于莲池宫诞下皇子,命之翎。同日,韩水官复原职,为影部总旗。群臣上贺表,一式两份。明面上那份,呈皇宫,私底下那份,呈影部。
韩水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锋芒,可他却始终记着碧树那番话,不曾敢忘。
“贱如枯叶,风起而高,风止而落,纵沾过阳光,染过雨露,又如何逃得过沟渠归宿。”
整整一个月,韩大人一次没入过宫,只专心查案。值此风浪,他要把齐林先前遇刺的那笔账,算得清清楚楚。
八宝楼、煌月坊、南风馆……捋着捋着,韩水眉间一皱:“怎么查的?”冬青立即听出其中意思,坦然回:“照实查。”田胥乐呵道:“天,齐将军这都去的什么地方。”韩水把几张纸往桌前一扔,颓然靠在椅子上,长叹了口气。
当夜,韩水乘着一品马车,去了趟安禄候府。虽事先未有约定,但萧国舅显然并不讶异,泰然迎之。二人不下棋,不饮酒,就坐于池塘边,钓鱼。
韩水抛了两杆子,学不会,自嘲一笑,洒起鱼食来。萧煜也笑道:“齐将军挨的那几下,老夫敢做敢认。就算你不来,老夫也要去找你。”韩水手心一紧,敌意立刻涌上胸膛:“国舅要把话挑明,韩某亦不会客气。”
萧煜似是早就料到,只捋了捋胡子,叹道:“老夫自问是有些霸道,可打心眼里只把你们当小辈,教训教训得了,还真没想让谁死。”韩水道:“说笑了罢。”
萧煜眯了眯眼,一竹竿,钓了头红鲤鱼上来,温和笑道:“先前老夫所为,是怕冰儿她年纪轻,坐不稳这个皇位。”韩水道:“那现如今,国舅又是何意?”
萧煜道:“现如今皇上决心已定,老夫也无欲再争,只盼云梦早日结束内耗,团结对外。”一拳打在棉花上,韩水心里突然空荡荡,竟有些内疚。
萧煜抓起鱼来,仔细看两眼,终究还是放了生:“老夫这辈子,陪的是方大人,不是你们。你们还年轻,该自去闯荡,自去闯荡……”
自侯府回来,韩水心中五味杂陈,明明走过的路已很漫长,可抬眼一望,前程却更加渺远,似乎永远都寻不到尽头。
桂月,韩水进了一趟宫,见过小皇子,又陪皇上闲谈半晌,夜里方回。却听田胥说,街口那架“菜车”,终于被齐林亲自拉了回去。韩水一怔:“什么时候的事?”田胥道:“就前几日。”
于是,韩水连夜纵马,追到齐府,却见里屋透出人影一双,温柔浪漫。齐林写着奏折,夕雾在旁研磨。韩水怔在原地,半天吐出一句:“齐林,车呢……”
齐林搁下笔,道:“阅天营重建在即,我要去四境督查军务,不日就得用上那车。”韩水道:“也不事先说一声,还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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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林轻轻一笑:“今日进宫见过小皇子了?”韩水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开口,却听齐林又问:“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夕雾噗嗤笑道:“那当然是像爷了。”韩水如释重负,附和道:“像你,像你……”
夕雾出门去倒茶,飘身过去一阵桂花香,顺手掩上了门。韩水便不自觉低头看自己的衣装,黑漆漆,如一只乌鸦。齐林没看出他这层心思,继续写奏折,顺便问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行文?”
韩水细细帮着阅看:“陛下只看首句,前边铺陈不用详细,中部分篇叙述……”齐林道:“韩大人懂行。”韩水道:“你可知楚大人的奏折,陛下不看都能批。”夕雾送茶进来,立时便退了出去,一刻不多留。借这封奏折,二人不断挑着毛病,很是温情,直到最后那几字……
韩水双睫一颤:“你要去三年?”齐林道:“男儿,国是家。”
书房,二人熄了烛火,同坐于轩窗之下。韩水的掌心,捧着那枚涔海夜明珠,冰凉清润。齐林望着他,认真道:“答应我,别再让那女人碰你。”韩水苦笑:“将军是觉得我下贱?”齐林道:“堂堂一品大臣,为我不值。”
韩水心里酸楚,又想到即将分别,倍加难受:“带上夕雾罢,好歹他是做细活的人,知道照顾你。”齐林温情一笑:“除了你,我没有过。”
想来是谎,韩水却还是面色一红,往边上挪了挪,而齐林也不做作,扯开衣襟,顺势就吻住了他。厮磨好阵子,两人几近□□,却发现,月色姣好,独少一张床。
齐林尴尬一笑,闭上眼想了想:“咱六年前也不是没在这儿做过。”韩水却道:“你平安归来就好,来日方长。”终归又穿上了衣服。
中秋,云翎满月,各国使臣皆来贺喜,宫中添了不少珍奇玩意,喜气洋洋。皇上喜南靖王送的雪雕,喜西锦王送的楚玉,最喜的,是九界那八字国书凰飞齐天,共举盛世。
使节说,此国书乃九界太子靖轩亲笔所写。楚容参详了许久,确认笔迹无误。云冰便就此悸动了好几个夜,硬是靠罂叶安魂汤才保的神。
又是夜里,御书房,云冰抱着小皇子,亲昵道:“别看你才一个月大,已经是做哥哥的人呢。”金年在旁,偷偷流下眼泪。
楚容禀道:“陛下,臣另行招待了九界使节,此刻已送其回驿馆。”云冰问:“九皇身子还好么?”楚容道:“无恙。”云冰又问:“靖轩呢?”
楚容顿了顿:“靖轩太子纳了正妃,育有两女。”云冰放肆一笑:“让那使臣告诉靖轩,若他当年娶了朕,早就有儿子了。”楚容抬眸:“陛下,国事不可儿戏。”
次日朝会,女帝接见各国使臣,按国礼,谈邦交,早把昨晚那句话忘在九霄云外。短短一年内,平内乱,定人心,她这皇位坐得风生水起,再不畏惧世间浮言。
同月,云冰召见齐林,晋瑜,萧煜,萧达四人,共商重建阅天营之详尽方略,即命,齐林为阅天营主将,晋瑜、萧达为副将,赐虎符,准其往四境督兵三年,萧煜领六部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菜车这件事有标志性的,算是两个人第一次阴差阳错。
第22章祁山
城郊那片霜林,丹红似火。凉亭下,齐林、晋瑜等人与亲友送别,齐三指了指远处城郭,一辆椿木马车正匆匆赶来。
头个下车的是天皓,接着是韩水。齐林正说笑,欲上前招呼,却见车帘又一掀,走下一位宫女,抱着个可爱水灵的娃。齐林一怔。众人立时跪地行礼,见过皇长子云翎。
亭下行酒,齐林笑道:“不得不认,看来小皇子还是像你。”韩水笑了笑,谈起正事:“六道州官,影部都打过招呼,你尽管放手去做,要多少银子,户部给支。”
齐林道:“韩大人好手段。”晋瑜听完这句,摇了摇头,自去和娇妻麻缠。
于是,二人耳边尽是涕泪纵横的情话“就要入冬,边境苦寒,你出门在外,多添件衣,多吃点饭菜,千万别过度劳累,咱家里一切都好,就盼着你平平安安……”
越听越阴森,韩水瞥了那双人儿一眼,不太自然:“带了古银琴,将军想听一曲么?”齐林趁机就抓住了他倒酒的那只手,往前一扯,不放了。韩水皱眉道:“人多。”齐林道:“我想听《红烛女》。”
不巧的是,韩大人情趣高雅,齐将军却就爱听坊间俗歌,越俗越好。齐三拍掌附和道:“这曲子好,那日在怡红院,小姑娘那弹的真是……”他又想了想,简直妙的无法形容:“弹的真是闭月羞花!”
韩水自然不会忘记,当年明月水台,齐林曾听曲而安然入眠,这对琴师而言,等同于奇耻大辱……可他依旧愿意为齐林谱曲弹琴,并不介意对方是否能懂。
韩水平静道:“这曲子写了好多年,既不欢脱,也不悲虐,既不逢迎,也不沽高,记一程人间路,名为《溯水行》。”齐林郑重地点了点头:“齐某……今日起得早,尽量,不打瞌睡。”
曲罢,众人喝,多是逢迎,只有夕雾能辨别一二:“大人此曲虽是羽调,听来却颇有气势,妙就妙在,末二句落在商音之上,正了曲风。”
韩水笑了笑:“你比齐将军懂。”随之又附了封书信,让夕雾过西陵道时,问候苏木坊韩毓先生安好。
九州情似海,男儿国是家。齐将军一换戎装,终是纵马扬尘而去。丘坡之上,那道斜影驻留了整日,至黄昏方回。韩水到底没问出那句话。
天三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女帝在风雨飘摇中继位,终于还了云梦一个国泰民安。太后萧氏整日把小皇孙抱在慈宁宫,半步也不离。
是日,萧国舅进宫,望着这一老一少,笑道:“翎儿生得当真伶俐。”萧氏道:“就是没个兄弟陪他玩耍。”
女帝到底挑过几个世家公子进宫陪读,可萧氏想要的,是儿孙满堂。萧煜道:“此事,臣与西邕王商量,太后放心。”
萧煜找到云安,问及宗室之事。云安道:“既如此,便按云珊女皇昔时规矩置办,于秦湘楼拔新贵入宫。”
喜夜,女帝举美酒一樽,拥月色于怀,望着三位气质如兰的美男子,柳眉一挑,笑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自然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中间那个刚把脚抬起来,女帝云袖一挥,惨笑道:“滚!”
三位大家公子领了封号,从此居于宫中兴文院,再没见过圣颜。太后萧氏相劝无用,消息倒传遍了朝野。影阁,韩水在纸上稍稍顿了顿笔:“皇上赐的封号是哪三个字?”冬青道:“玮,,。”韩水叹了口气,纵马孤身去了一趟西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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