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要把官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虹旭
郑夫人说过郑学涯不善为官,只求虚职保平安。庄先生深以为然,虚职也未尝不可,但品级则可升。一番动作下来,庄先生给郑书涯弄了一个工部的闲差,但品级则从七品升到了六品,等六部转下来,郑学涯早就是四品官员,只是全是虚职,一桩正经差事也没办过。
后来又谋了外放,照样是虚职无实权,只是品级慢慢升高。这正二品学政原不是郑学涯的,只是郑学涯的运道实在太好。他回京述职,正碰到江南学子闹事,一场泼天大案,无数人头落地,菜市场的血洗都洗不净。一下子空出好多职位,按资历,郑学涯倒可以捞一个实职当当。可别人也盯上了,郑夫人和庄先生知道郑学涯什么脾性,压根没想过让他握实权,跟人家递了话,不争。谁知对方不愿意欠人情,转头送了一个正二品官职,黔州学政。
想到这里庄先生暗自喟叹一番,郑学涯运道实在是好。
其实郑学涯有如此运道也是因为他万般不是,却有一样好处,就是听夫人的话,俗称惧内。郑夫人和郑学涯两家相邻而居,两家皆是县城里的大户,只是郑家是地主,郑夫人家则是做生意。因郑学涯小小年纪能读书,郑夫人的爹心下羡慕,早想着把女儿许给郑学涯,偏郑学涯爹娘自以为自个儿的儿子是要当大官的,那看得中商户家的小姐,下巴抬得比天还高。郑夫人的爹就熄了心思。可郑学涯的哥嫂却想着郑夫人家有钱,郑学涯娶了郑夫人,读书就不用家里出钱了。郑学涯的哥嫂想着兄弟有出息不如自家儿子有出息,那愿意由着兄弟甚事不理只一心读书耗家财,日日在郑父郑母面前下话,说隔壁家银子多,嫁妆多,供弟弟读书绰绰有余,还不用花自个儿的家财。郑父郑母让大儿一家撺掇,竟信了这话,改了主意,巴巴地求上门给二儿订了亲。才成亲就把郑学涯一家给分了出来,家里千倾田地,分给郑学涯才一百亩,说什么他媳妇有银子,不稀罕家里的银子,要留给他几个侄儿花用,把郑学涯气得倒仰,自此和哥嫂连着爹娘也生疏不少。
等郑学涯有了出息,也没拿兄嫂当自个亲人,俱把岳家当亲人。皆因他读书读到三十出头,仍没有考上什么功名,可郑夫人却无半字埋怨,岳父和大小舅子都给银给米支助他读书,不让他为生计操心。郑学涯一是感恩岳家,二是觉得郑夫人跟他吃了苦。自发达后,事事不愿违了郑夫人的心思,久而久子,就把郑夫人的话当成圣旨,言听计从。
因郑夫人说过庄先生极善庶务,让郑学涯甚事都去问问他。十来年,郑学涯早习惯事事问一声庄先生,“老庄,你看如何?”
闻言,庄先生回思绪,先是点点头,又道一声,“大人说的甚是。一群穷秀才,好好的官学让他们读书,又有教授助教专门授课,分文未取。怎么都不知道上进,竟想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事。”跟了郑学涯十来年,郑学涯甚个脾性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劝说,他连腹稿都不用打,信手捻来。一个字,哄,别把他当大人,只把他当成佛供着就成。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十来多年,郑学涯没听烦,他说都说厌了。
先把郑学涯捧了一番,“枉大人一心指望他们高中举人,两榜进士。”庄先生边说边摇头,一副同郑学涯同仇敌忾的模样。
郑学涯拈着胡须犹自恼恨道:“忒不知好歹。”
忽地像想起什么来,庄先生猛拍额头,“学生惭愧,开蒙学堂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教化之本,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事。”
庄先生倏地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道:“大人,我看此事对大人来说是好事。”
郑夫人常说郑学涯是极有学问的人,应做大事,其它些许小事交给庄先生打理就是。要不那请愿书上弄了个联名上书,郑学涯眼儿都不会瞧一眼,这会听庄先生这话,甚是不解,“好事?”
庄先生捋着胡须道:“大人一直心忧黔州文风不盛,文学不昌。眼下不正是一个好契机,借着官学那群秀才,让他们兴办蒙学,教化庶民,旺旺黔州的学风,可不正是大人一心所求。”
郑学涯点点头,教化庶民,兴学倡文一直是他的主张。
就在庄先生以为此事已妥,半个屁股已离了椅,等着送郑学涯。郑学涯突地冒出一句,“公器私用到底不妥。”说话时,郑学涯眉头深皱。
庄先生的屁股立时坐了回去,靠在镶了瓷片的椅背上,“官学一地之文风所在,根本也。如今州府官学不兴,如何指望黔州文风倡盛。且那蒙学也不算是官学,不过是暂借官学的地儿罢,门面另开,不与官学相通。”
“就算以后有人抓住这点,不是还有那些秀才在前面顶着吗?大人做为一州府之学政,几十名秀才所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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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学子闹事在前,大人为防出事,才允了他们。”
听了庄先生这一番话,郑书涯最后一点担忧也去了。
庄先生送郑书涯进了后院,在二门处,庄先生回身往自己住的院中去,途中遇到先前打发出去打听周中几人的小厮。
听小厮说到周中年届五十今年才刚刚得了功名,成了秀才。庄先生眉头不禁扬了扬,道一声巧了,命他把这些话递到郑夫人面前。
郑书涯刚进上房,郑夫人侍候他换了衣服,边听他说着庄先生跟他说的那些话。
郑夫人亲手端了茶盅捧给郑学涯,陪着他说话,“老爷,我早说过老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能事事躬身。这些庶务小事全给庄先生打理就是,老爷只要一心做学问就好,乡试时多选几个正儿八经,有真才实学的举人才是。”
郑学涯吃了一口茶道:“夫人说的是,只是我想着怎么也得做出些功绩来能在京中谋一个官职,那怕是三品,我也乐意,到底是京官,不是黔州这个地儿的官员能比的。”
郑夫人眉心直跳,蹙了眉望着他,“老爷咋想着回京?想着要给那些一品夫人,王公贵胄打交道,我心里犯怵。她们说个话九曲来回,稍不留心就让人下了套,说了嘴,在京里那些日子,我没有一天痛快过,好不容易在外面有个松快日子,你偏要谋京里的差事,让我回去受委屈。”
郑学涯听了这话,指天赌咒再不谋京中的差事,才安抚住郑夫人。
郑夫人随意扯了一个由头打发郑学涯去了外院,叫来心腹婆子,让她查是谁撺掇老爷回京,也捎话给庄先生,让他留意衙门里的人事。
这一通吩咐下去,庄先生指来的小厮才找到空当给郑夫人回话,听说到周中的事,不禁笑了,“去,把这事禀报老爷去。”
郑夫人虽保养的好,到底年纪在那里,一时有些疲惫,招了丫头按肩。那丫头是郑夫人身边丫头的女儿,娘的年纪大了不能贴身侍候,就送了女儿进来。五六岁大就跟在郑夫人身边侍候,自是知道家里家外的事俱是郑夫人操劳,颇为她不值,谁家不是男人顶门户支撑家里,郑家偏是一个妇人出头,老爷成天只知道读书作画。
她这点心事,郑夫人那里看不出来,只是她的想法又不同,老爷做了这么大的官,虽说官场不通,庶务不明,可却对她一心一意,从未纳妾置通房。倘若外人说她是母老虎,老爷还跟旁人争上一争,把她散尽嫁妆供他读书的事拿了来说一说,直称郑夫人是他的贤妻
就为着这,她宁愿辛苦些,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有着这一二分如意她也知足了。
第四十章
且说郑学涯听说周中年过五十方中得秀才,不由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意。他年过三十功名不曾有寸进,流言蛮语,兄嫂的冷眼,父母的叹息,他是一一尝遍。他家是富户尚且如此,周中家境贫寒可想而知日子过的甚样艰难。因有了这一层,他立时让人叫来庄先生,让他拨了银两给官学由着他们建蒙学堂。庄先生做熟了,这些事那能明说,毕竟有个官学的由头在那里,只使了人送去银子话说的含含糊糊。
周中三人那日没见着学政大人,以为学政大人不允,来时的兴冲冲俱成了垂头丧气。周中到底年长且又比旁人多活一世,不住拿话劝两位,什么学政大人在忙没见着请愿书,什么请愿书中途给劫了之类的,说不定明儿就有信了。齐顺和白三望听了周中的一车的话,心里抱了一份希望,多了一份希冀。
谁想第二日学政衙门送来一笔银子,说是修缮官学却也有些遮遮掩掩。每年官学的银子都是开年后一次性给补了,那有一年过了一半,忽儿巴脑的送银子来。
官学的管事倒是个机灵人,眼珠子一转,再想着官学学子们的联名上书,顿时知道这笔银子的用处。兴冲冲地去找到周中齐顺白三望三人,把学政衙门的银子一说,也不用周中三人吩咐,亲自出去找人来修葺。
有了这一桩事,三十来个学子像有了盼头,读书越发的上进。只是官学的教授,一个头发胡子雪白的老进士,咕哝几句不合规矩。让他浑家给听见,叉腰狠狠骂了他一顿,他才住了声,再提起蒙学堂之事,吱吱唔唔点个头。
趁着旁人还不知道消息,周中赶紧下手把官学附近的好铺面买了四个,一个拿来做书铺,一个做笔墨铺子,别的铺子打算以后租了出去。
商人最是奸滑,见周中忽地买了四个铺子,立时知有甚变故,再听说官学西北角要建蒙学堂,跟着一股脑儿买铺子,顿时附近的铺子房子跟芝麻开花似的节节攀高。不过二日,城东的人家都听说官学里要开蒙学堂,凡是家中有子弟上学的人家纷纷跑来打听一番,听这事是真个,立即要找人报名。蒙学堂的束跟别家都一样,一个月一银两子,吃住另算。可别的私熟那有官学这么多的秀才,待消息传遍整个黔州城时,官学的蒙学堂早就人满,就等着房屋修缮好。
周家最是忙碌,才把新宅子拾利落,又要拾铺子。幸好周中下手早,等如今这个价儿,周家可买不起四个铺子。周举整日的前脚打后脑勺,人倒是越发的高兴,书铺文具铺子都是他的活计,周中也不管他,由着他折腾。
倒是邵氏看着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周举又算来没有做过生意,心下不安,催着周中事事过问。周中则道:“过几年他也是三十的人了,没得还有我这个老子成天指教。由着他去闯,最差不过是赔了本。不是还有铺子吗,真到了那地步,把铺子或租或卖就是。”
听了这话,邵氏把心放进肚子里,也不管周举如何折腾,只是每月必让他交帐给也查看。为了这,她生生地记会了几个字,把算术学进了肚里,在脑子里记得牢牢的。
眨眼间过了八月十五就是重阳节,周中的生辰。一提到过生辰,周中就摆了张臭脸,好好的提他生辰作甚,他早想把那个五十忘得干净,偏家里人觉得是个整生,需得大办。邵氏提了一回,见周中脸色不对,私下跟小邵氏琢磨一回,觉得周中是怕老,于是也不提什么生辰,只是在重阳节那日,敏丫头亲手做了碗长寿面。
说来周家如今小有家资,偏邵氏是个抠门的。周中让租个灶娘做饭,邵氏一是舍不得每月出银子,二是怕灶娘贪嘴,把主人家的东西吃用了。说家中三个女的,还怕没人做饭。到底是二进院子,比石桥村的房屋大,买一家三口,老苍头做了看门,浑家洒扫洗衣,儿子在铺子里干活兼周中的小厮。
日子就这样一晃一悠地过去,过了腊八,忽地下起连绵细雨,一下就是好些天,本就寒冷,下着雨可不更湿冷,屋里点着炭盆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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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暖。齐顺抱着一壶秋露白,跟着白三望来周家喝酒去寒气,三二口酒下肚,齐顺诗意大发,眼见的冷雨也成了秋日细雨斜霏,咏了好几首酸诗,听得周中牙酸,少年不识愁,为赋新诗强说愁。
吃到下晌才散了去,周中脱了衣上了床眯一会,眼皮还未阖上。邵氏把门敲得震天响,原来隔壁古家当家人遭了匪劫,一身血淋淋地回了家里,眼看着不中用了。
古家是当地的老住户,之前官学兴旺时,做些小买卖过日子,后来买卖做不下去。当家人的就做了行商贩货,家中倒是越发的富裕,只是子嗣上头艰难,只有独养女一个。因着周家是新来的住户,古家当家人古富贵四下打听过,又见过周家行事,知道周家可靠,每次出门前都托周家照看一二。邵氏瞧着古富贵媳妇和女儿喜儿本份,也乐意照看一二,因着古家女人年轻,叫一声富贵媳妇。今日却是先前周家待客,没人注意古家当家人的一身血给人送回来,刚才喜儿敲了周家请周中和邵氏过去。
周中急急穿了衣裳和邵氏赶了过去,到了屋里,古富贵躺在床上,身上拾的干净,见着周中进来一双眼亮的吓人,挣扎着要起身。周中忙拦道:“你这个样子,快躺着歇息,别弄那些客套。”
说完这句话,周中又道:”可请大夫?”实是看古富贵的样子,那像要去的人。
邵氏却瞧出古富贵是回光返照,偷偷掐了周中一把。
古富贵让喜儿扶着半躺在床上,朝周中和邵氏拱了手,“劳烦周叔周婶子来瞧我,我长年跑外面,这半年来家中多劳两位看顾。原指望这趟出门赚些钱开个铺子不再东奔西跑,那想命不济啊。如今这样,我自个儿知道我是不成了。只是喜儿和她娘我放心不下,家里没有个儿子,乡下的叔伯必要了这房屋去。我没在家,劳周叔周婶照看她们娘俩。我托大,求周叔周婶子再照看她们母女俩一二。另我这房子与其便宜了他们,还不如给了周叔周婶,只求周叔容她们俩住到喜儿出嫁。”说着话,古富贵已头磕在床上。
周中赶紧上前扶起他道:“那里会到如此地步。难道你媳妇你女儿就不是你们古家的人?那能由着他们外八路的亲戚来夺了家财?再不济还能立女户不是。”
他这话出口,不仅古富贵连着他媳妇和喜儿俱是一愣,脸上有些古怪。
古富贵道:“女户是啥?”
这换周中愣住,原来这个朝代居然没有女户。
古富贵露了一丝笑,只是那笑怎么也是苦的,说起古来。前些年附近有家人姓曾有孤女来投奔,那孤女家原也是大户人家,也曾是金莼玉粒养大,不想十二三上头,亲爹得了急病死了,家财田地全给叔伯婶娘抢了去。她娘因她爹过世身子本就有些不好,家财再让人抢空了,急怒之下,也跟着她爹去了。原本娇娇小姐顿时成了没人要的孤女,只好投奔了远亲曾家。曾家是官宦之家,家中的老爷当着七品官,挨着点血缘和名声,养了这孤女,住的是下人的院子,吃的也就比下人好那么一点。因是远亲,曾家能养她也算让她有个栖身之地,谁也说不出不好。偏那孤女心思也活,知道曾家靠不住,就想自己找个好夫家,看中曾家姻亲的哥儿,一次次找机会搭话,让曾家的当家太太看出来,觉得她出了丑,丢了曾家的面子。于是把这孤女打包送给曾老爷的上司做妾。那上司家里的太太可是个利害人,拿捏妾室十分有手段,就因为这,曾太太才送她上门,否则还怕她吹了枕头风害曾家。如此一来,即便她做了上司的妾也吹不起枕边风,挑不起事,还得巴着曾家指望曾家给她撑腰,这样一来,她能不给曾家谋好处吗?曾太太算盘打的响。可惜那孤女那受得了这些,没过半年就香消玉殒了。
古富贵又道:“那孤女的叔伯还是厚道的,只是抢了家财,没把孤女卖到下贱的地方去。”
周中心中尤为愤怒异常,抢了家财还算是厚道?这又是什么世道?不过这会周中倒完全明白古富贵的担忧,开口道:“做张假契吧,我捏着,定不让喜儿母女俩没了栖身之处。”
不曾想周中不愿占便宜,古富贵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命喜儿母女俩跟周中和邵氏磕头,又让媳妇挑出上好的云缎出来谢过周中。
待周中写了一张假契,古富贵在上面按上印记,了了心事,古富贵双眼阖上,走得极是安详。
第四十一章
古家寡母弱女,周家自是帮衬着办白事。头七未过,一群乡下汉子和婆娘忽拉拉地跑进古家,翻箱倒柜。邵氏听到动静,出来探头一看,心知必是古家人上门,忙使了老苍头到官学把老爷叫回来。
等周中到了古家,古家已是一团糟。一群汉子就在灵堂前厮打起来,侧耳听去,原来是在为分钱不均吵打了起来。周中眼光一扫,没见着喜儿和她娘。
邵氏努努嘴,忿忿道:“被那群娘们扯到屋子里搜身去了,说她们身上戴的银钗银镯要撸下来。”说来,邵氏仍是气愤不已,她看不过眼,说了一二句,让人一句话给怼了回来,说这是古家的事,不用两姓旁人操心,除非想谋古家的财。这话一出,邵氏那好再多一句嘴。
周中听了,面罩寒霜,冷冷地看着仍在厮打的几个人。
门口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
“喜丫头,你爹横死,你还满脑袋的银饰,你不孝啊。”
邵氏在周中身边小声嘀咕,“就一只银钗。”
“侄儿媳妇,我那富贵侄儿命苦,操劳了一辈子,一个人在下面孤孤单单,要有个人陪他该多好啊。”
邵氏瞪目结舌,手指着门口道:“这是要逼人去死?”
周中凑近邵氏低声耳语,邵氏脸上有一瞬的震惊,旋即又是惊喜,点了点头。
那边古家的几个婆娘说着话进了灵堂,邵氏一眼瞄过去就看到她们头上手上的银饰,一步窜过去,刷刷二下,拨下她们头上的银钗,手上的银镯,“正好还我们家的钱。”
三个女的让邵氏突如其来的一手给懵怔住,回过神来朝邵氏冲过来伸手要抓回银钗银镯。
邵氏叉了腰一声吼,“你们古家人欠我们银子,来来算算帐。”
这一声吼,不仅震住了这三个婆娘,连打架的几个男人也住了手,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一个约摸五十出头的黑脸老头阴着冷冲邵氏道:“古家人本是富户,怎么会欠你们家银子?”
“对,刚才你可没有说,现在想骗我们的银子?想得美。”同样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也逊色,叉腰大嗓门吼道。
“呸。”邵氏重重地碎了一口,“富户?”邵氏拍着手笑道,“做生意要拿房子抵债借银子算那门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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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户。我们家老爷心善,让你们富贵几句话给糊弄去,瞒了我私下借了一千两给他做生意,如今古富贵人死,帐没消,你们谁是主事的?还钱。”
先前那个黑脸老头缩了一下脖子,又伸长脖子道:“空口白牙说借了银子,拿借据出来。”
邵氏掏出一张房契拍了拍,“借据没有,房契倒有一张。看清楚了,这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周家的,你们从这屋子里搜得东西统统给我拿出来,要不我去衙门告你们去。还有,赶紧把古富贵抬回去,别停在我的房子里晦气。”
自称古家人的汉子和婆娘面面相觑,随后都拿手指头指着喜儿和她娘问:“富贵这么多年挣得这么多银子呢?你们给藏那儿?”
喜儿和她娘两人惨白着一张脸,只是哀哀哭泣,一言不答。
邵氏嗤笑道:“还挣银子呢?富贵这一年来那次不亏,要不也会走那条道遇到匪给劫了道,丢了命。”
“别磨蹭,赶紧的把古富贵抬回去,还有把帐结了,这几天办事花的银子也是我们家出面去各家铺子里赊。”
没有银子捞还要出银子,好好的一坐大屋子尽让古富贵给败了干净。几个古家汉子咒骂了几声要出门。
邵氏站在门口拦着,斜着几人鼓鼓囊囊的怀里,“把东西留下,要不衙门见。”
小双联玉瓶,巴掌大的金狮子,镂空金球,指甲大的金珠从他们的怀里掏了出来,见掏了干净,邵氏才闪身让他们出去,又叫着紧跟在后面出去的几个婆娘,“你们也把衣裳清一下,袖子里抖一抖。”
“干啥呢?”有一个婆娘嘴硬。
有人撑腰,邵氏强硬的上前一步,搜了她的怀和袖子里,五支金钗掉了出来。邵氏又斜着另几个婆娘,道:“别再让我来动手,还是要我冲外面吼一声,有贼?”
几个古家婆娘俱青白着一张脸,把袖里怀里的东西抖了个干净,邵氏方满意地点头,闪过身,又嘀咕一声,“全是些贼。”
见那群人走远了,喜儿和她娘扑通地跪下,冲着周中和邵氏直磕头。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邵氏慌忙拉起两人道:“干啥呢,我们邻里一场,应该的。快把东西起来,别让人看见。以后家里就你们母女俩,可别像今儿这么个老实,由着别人干啥就干啥,泼辣些才不能让别人欺负……”
周中看着喜儿母女俩那由着人欺负的样子,心里气不打一处出,又想着家里唯一的孙女,回了家。立时叫过敏姐儿,道:“看到古家没?千万别学她们那么懦弱,这个世上女子本就艰难,自己再软了人家就欺负上门。以后在婆家也别看人脸色,该怎么来怎么来……”
正好进门的邵氏听到这一通话,赶紧道:“敏姐儿别听你爷爷胡说,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要不别人家的口水都把你淹死了。”
周中振振有词道:“难道我们家的孙女是去婆家受人磋磨的?我们的孙女就不是人?”周中越说越气愤,一巴掌扫下桌上的茶盅,在地上碎成两半。
邵氏一口气给憋在喉咙里,谁家媳妇进门不受磋磨?周母是对她好,可这样的少呢。再说如今周中是个秀才,敏姐儿嫁的人就不可能是那种庄家汉子。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怎么能没有规矩呢?总不可能为了不让敏姐儿不受婆家磋磨就让敏姐儿嫁个庄家汉子吧?那样她可舍不得。
周中家境日渐富裕,敏姐儿也像大富人家的小姐一样养起来,不仅有丫头侍候,还有一匣子的头面,衣裳不是绸的就是缎的。还送了敏姐儿去相熟的人家上学,学些诗书琴画,学规矩礼仪。规矩学的越多,了解的越多,邵氏越发觉得大富人家的讲究多。若敏姐儿嫁给大户人家,那能不守人家的规矩,不侍候婆婆,不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若是说给有功名的穷苦人家,一开始敏姐儿不用侍候公婆,可一旦人家发达了呢,说不定就会加倍还回来,之前少的规矩立时就要立时起来,摆出婆婆的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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