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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若言言言
可他却忘了,李沅此刻的发怒,倒有一大半都是因他这谦卑所致,他如此做派,倒是弄巧成拙了。
果不其然,李沅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倒冷笑两声,语气不善地问:“林太傅说的是什么话?您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我算什么,哪里就能罚得了您了?”
不等林子清接话,他又冲着门外朗声道:“请林太傅去东跨院,莫要怠慢了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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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
林子清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开口,那无论说什么都是错,于是更加不敢言语了。只能赶忙站起来,随着小厮走了出去。临出门时,还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了李沅一眼,希望李沅能稍稍消气。只可惜,李沅对此视而不见。
林子清在东跨院中待了一个下午,到晚饭过后,估摸着李沅怎么着也该能听他说几句话了,便准备再去换种方式请罪。
与此同时,李沅还在想着林子清最后的那个眼神,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他该不会是把人给骂惨了吧?按理说不该呀,对着九郎,他连再重的话都说过,照样没什么事。
但林子清与九郎毕竟不一样,九郎一向不长记性,被打断腿也不过是消停几天、等伤好了接着找事。可林子清向来乖觉,也因此,李沅几乎从未对他说过重话,像今天这样对着人生气,还是头一次。
李沅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做得有些过了,正巧这时,又传来林子清求见的通报。
“更深露重,林太傅有何事?”李沅走到门口冲着林子清长揖,做足了对同僚的礼节。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让林子清以为自己看不起他了平心而论,林子清之前自认为家奴,难道真就能与他自己毫无关系么?自己之前若是对林子清的态度再生疏守礼几分,就如对军中其他下属那般,林子清又怎会有那样的误解。
然而这见面的姿态礼仪虽挑不出错处,李沅却偏偏挡着门,一副要拒林子清于门外的架势,到底是意难平
林子清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李沅现在还肯见他就算好。他不敢入内,就站在门外,同样以长揖对李沅回礼,道:“王爷邀臣同住,臣也想回报一二。”李沅以官职相称,他也如李沅一般称呼,该不会出错了。
李沅挑挑眉,问:“林太傅何意?”
林子清微微低下头,道:“王爷之前与臣提过,嫌这宅院中空旷。王爷一人在此难孤寂,臣便想着要为王爷排忧解难。”说到这里,林子清抬头瞄了一眼李沅,见李沅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大着胆子接着往下说去,“臣会得不算少,王爷喜欢的,臣都略知一二。足以慰藉寂寥长夜。”
“进来,”李沅的眼睛弯了弯,向一旁侧身避去,给林子清腾出一条进屋的路来,“还寂寥长夜。下一句莫不是就要说我孤枕难眠了?”
林子清也看出了李沅心情地好转,也敢同他开起玩笑了:“王爷要真觉得孤枕难眠,臣也可以……与您秉烛夜谈。”林子清看着李沅的双眼,最终还是没胆量把“侍寝”两个字说出来,哪怕只是句戏言。
李沅爽朗地笑出了声,觉得林子清又变得熟悉了。
落座之后,林子清眼睛盯着案上摊开的纸张,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近两年的邸报,小心翼翼地问李沅:“您不生气了?”
“你可知我为何生气?”李沅坐到他身边,顺手将散乱的邸报了起来,轻声对他说,“我自认对你极好,视你为心腹袍泽、甚至是与九郎一样的手足兄弟,气不过你自轻自贱,无视我的一番心意,便对你发了火。”
李沅顿了顿,转头看见林子清眼神中的愧疚,安慰般地对他微微一笑,又道,“可我那时在盛怒之下,总觉得自己都是对的,错全在你。可回过头来一想,我对你亲昵有加,却礼敬不足。何况我这做惯了权臣的人,难有些张狂,亲昵有时就成了轻佻狎昵,在你看来可不就成了轻贱。往后不会这样了,我自当谨言慎行。”
林子清赶忙说:“是臣不识抬举,辜负了王爷的良苦用心。如今臣伴在王爷身边,必不会再妄自菲薄,令王爷失望了。还请王爷莫要因礼数疏远了臣,臣想要王爷待臣亲近些的。”
李沅点点头:“好,那这事就此揭过。”
林子清面露喜色:“臣谢王爷。”
“王爷?”李沅偏着头,“想要我待你亲近,澄之却还叫我王爷?”
林子清深吸了一口气,极为大胆地轻声道:“沅郎。”
一口茶还未咽下去的李沅听了这两个字,不慎呛到了自己,便猛得咳嗽起来,到止住时眼角都范了水光。他撇撇嘴角,皱眉问林子清:“你从哪里学得这称呼?”
时人对男子多称郎,一般是以姓氏或排行加于前。直接喊起名字,那是夫妻间才有的狎昵称谓。
林子清说出那两个字后心跳得极快。此刻他虽有些失落,但李沅的反应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他冲李沅一笑,并不回答,却换了更为稳妥的称呼:“玄初兄。”
李沅向来喜欢看林子清笑起来的样子,这次也不例外。他满意地接受了这个称谓,又问:“如今是我年长还是你年长?”
林子清一摊手,十分实诚地回答:“子清也不知。”
他不想与李沅讨论年龄的问题。因论起来,如今似乎是他要长于李沅……如今他已至中年,再过几年便会生出华发,可李沅却还在力最好的时期。这样看来,他与李沅的距离似乎更遥远了些。
想到此处,林子清心中添了几分苦涩,又听见李沅叫他一声“澄之”。
他仰起头,对着李沅恳求:“子清想听您叫子清之名。”之前李沅为尊,习惯了喊他的名字。如今他们二人已说好以同辈论交,直呼其名就显得极为失礼。可就林子清现在的身份而言,除却李沅,再无人能称他名。他想要李沅对他,与其他人皆不同,也算是给他留了点念想。
李沅无奈,只能迁就他:“好,子清。”接着又与他说了些话。林子清侧耳倾听,不时向窗外望去,只觉千里月华开,清辉洒满天地,正应和着一室安详。
第16章第16章
无论何事,一旦步入了正轨,日子便过得飞快。
李沅安心在京中住了下来,隔几日进宫一次,架不住李濂的请求,偶尔也往东宫去教太子骑射。
林子清每日入东宫崇文馆为太子讲学三个时辰,晚上回永昌坊内下棋也好,谈论诗赋也罢,总是与李沅一起。没过几天,林子清就从东跨院搬到了主院。他五日一休,到了休沐日,李沅通常会带他出门看看。两月之期快到头时,林子清绝口不提回陵州之事,仿佛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一般。
可嘉平四年的初夏,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季节。
五月初三,往豫州详查屯田一事的工部主事于豫州城外遇害,郎中重伤至今未醒,随行侍卫十不存一。
帝大怒,诏群臣入太极殿议事,捶案曰:“今日可杀朝廷官员,明日岂非反乎?”,责令大理寺严查,并下旨停豫州刺史黄维之官职爵位,押解回京。诸事暂由别驾、司马代理。
五月初四,擢中书舍人赵诺为豫州刺史,令即刻赴任。
五月十九,豫州刺史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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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上书,列黄维二十四条罪名,系豫州官吏军民与之勾结者七十八人于狱,斩一百三十人于市。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于帝王的雷霆手段莫要说这事全是赵诺办下的,若是没有皇帝的授意,赵诺有几个胆子敢这样行事
只除了居在永昌坊内,不管朝中诸事的林子清,他如今是闲职,这些风云际会皆与他无关。李沅听闻后,倒是笑了笑,赞道:“合该如此。”他与李濂为同胞兄弟,连想法都颇为类似。什么法不责众,互相勾结欺上瞒下之辈,就该这般处置,何须在意虚名!
这把大火,最终还是烧到了隔岸观火的两人身上。
六月初七,诏谕,复太子太傅林子清为尚书省右仆射,加金紫光禄大夫、河南道黜陟使,巡察百官,举其善恶。
李沅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意见,他觉得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林子清正值壮年,总领一个闲职算什么事。若不是这次有旨意下来,等林子清讲完学后,李沅都想去替他去求个官职了。
令李沅没想到的是,李濂竟然想让他掺和进去,还特意出宫来劝说他:“阿兄就帮我一次吧。”
李沅对他不假辞色地说道:“我还在孝期呢,若不是念着你,早该去父母墓前结庐而住了。”
李濂凑近些,仰着脸问:“能夺情不?”
“为母亲守孝你也敢夺情?”李沅眼睛一瞪,“阿娘白疼你了。”
李濂小声地说:“这不是没人可用了嘛。国事当前,阿娘必不会怪罪的。”
李沅冷笑两声:“无人可用?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真当他对这些年的事毫不知情么,李濂擢拔了多少人,再加上开科取士,怎么可能无人可用。
“信啊,这话多可信呀。”见李沅神色不对,他才正色道,“军中派谁去,都派不如阿兄放心。”
“你倒是心大。就不怕我有了兵权之后,再对你不利?”
李濂近乎哀怨地看着李沅:“我早说过信您,您就答应了吧。”
他觉得自己就差抱着李沅的手臂哀嚎了,可李沅对此皆无动于衷,不肯松口。
“阿兄真不愿去,”李濂失落地道,“那便算了,我也不打扰兄长了。”说完就要离开。
李沅叫住了他,问:“真的无人可用、非我不可?”
见李濂点头,李沅就回答:“那行,不加官职,我去。”
听到这话,李濂的神情顿时鲜活起来,喜形于色冲他道:“谢谢阿兄,您真好。”
从长安至豫州的官道平坦易行,他们六月十三从长安出发,仅用了八日便抵达豫州州城。晚间,豫州刺史赵诺率府衙中还未下狱的一众官吏设宴为李沅及林子清接风洗尘。
李沅居上座,入席后却不动桌上酒菜,全靠着林子清应付诸人。好在他身份够高,底下的人又全被赵诺治得服服帖帖的,没人不长眼色敢在这时候打搅他。
觥筹交错间,李沅低声对林子清道:“我看着这酒倒是颇像家里的玉山酿。”玉山酿是他在陵州之时,府上人酿出的一种烈酒,因它极易醉人,取“玉山倾颓”之意而得名。
林子清放下酒杯,笑道:“您好眼力,正是玉山酿。”他见下面众人酒至半酣,没人再注意他们,就冲着李沅解释道,“陛下赏给赵明府的。”
李沅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酒杯,带着些惊奇地呼了一声:“玉山酿都能拿来赏人,九郎还真是看重他。”
时酒中多有浮渣色泽,或绿或黄,可是也不知酿酒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这玉山酿竟呈无色,且比之其他酒更加醇香、也更加烈。它的酿造工艺繁复,需要的粮食更是比其他酒多得多,因此极为难得。在陵州时,整个成国公府一年不过也只有一坛。入京之后,九郎连年节俭,过得比在陵州时还不如,产酒必不会多。就这样还拿出来赏赐,足以说明这赵诺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就两壶,一壶在我桌上,另一壶之前在您桌上,赵明府估计是看您一直不动,便让人撤下去换了一份别的酒。”因是低语,两人都像靠近对方的一侧凑了凑,此刻林子清的嘴唇离李沅的耳朵极近。意识到之后,林子清深吸一口气,偏过头看了看赵诺,接着说,“赵明府会办事,陛下用起来顺手。”
恰在这时候,有小厮上前将他面前的菜肴皆换成了素食。李沅看了赵诺一眼,赵诺长揖低头道:“之前不察,未能让王爷尽兴,臣该罚。”
“赵明府有心了,”李沅举起一杯茶,以茶代酒遥祝他,“还未贺明府高升之喜。”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才算完,李沅转头,发现林子清的目光盯着尚未被撤下的酒杯。见李沅注意到了自己,对他恳求说:“您不饮酒,就赏给我吧。”
李沅当他是喜欢这难得的好酒,一口应了下来,只嘱咐他:“你可别喝醉了。”
“郎君且放心。”说完,林子清就伸手去拿李沅面前的酒杯,将其一口饮尽。李沅与他都未注意到,林子清又换回了昔日的称呼。
李沅只顾着看林子清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了。一杯酒下肚,林子清有些微红的面颊变得绯红,在烛火的映衬下,像是打上了一层桃花色的腮红。
这时林子清又对他弯唇一笑,露出了两个梨涡。这一笑让李沅有些怔愣,不知怎的,此时李沅的脑海中就蹦出了“花容月貌”、“巧笑倩兮”这两个词。他啐了自己一口,这等品评女子容貌的话若是说出口,简直是亵渎朝中重臣。
他忙转过头,吃了几口菜,可林子清却一直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他,让他心神不宁。
宴罢,回到房间时,李沅才发觉林子清有些醉了。他笑着对林子清道:“让你贪杯,这不就醉了。”
“还没醉呢,”林子清仰着头,双眼迷离,“不信郎君考我,您问什么,我都能答得上来。”
“好,没醉,”李沅好脾气地顺着他说,“我让人去打些水来给你。”
林子清却叫住了他,拉着他的衣袖,眼睛氤氲着水汽,抬起脸道:“子清有话想说。”
“我听着呢,”李沅凝视着他。酒后吐真言,也不知林子清会说出什么来。
林子清冲他一笑,用不同于以往的声调缓缓道:“沅郎。”
林子清的声音很轻,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媚。李沅哪里受得住这种,他听在耳中,像是微风拂过耳畔,也像是羽毛挠过心尖。他叫了人进来,吩咐一番后对林子清说:“你这执念是有多深。与你说过的,这样称呼不合适。”
“哦,”林子清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过了片刻又抬起头反问,“您叫我的名字,我也叫您的名字,哪里不合适呀?”
林子清是醉了,还醉的不轻,李沅在心中对自己说,醉酒之人没有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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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现在同他讲也讲不清楚,不能与之较真。
李沅将话题一转,问他:“不说这个,你方才说有话想与我说,我还等着听呢。”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张口就道:“对。子清想说,想说……”他的音量渐渐低了下去,迷茫的双眼盯着李沅,半晌后摇摇头道,“子清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
李沅一面吩咐端着清水的小厮将盆放在屋子一侧,一面端起桌上的醒酒汤,递给林子清:“不记得就算了,早些休息,没准明天就想起来了。”
好不容易将林子清哄到安歇之后,回到房间的李沅却是辗转反侧,到月上中天时还未入眠。林子清的笑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被那句“沅郎”撩起的心弦,一直都没有平复下去。
林子清长相虽有些偏阴柔,但向来如同老学究一般举止严谨规整,纵使面如冠玉,也不会让人有什么想法。
可今日林子清这一醉,却将平日里的举止抛了个彻底,更是显出几分媚态来。李沅觉得自己有些焦躁,他暗骂自己一句,林子清如此敬重自己,自己怎能有这样龌蹉的想法。
心烦意乱,李沅索性准备起身到院中去。可刚坐起来,就听得屋外有脚步声在门口踱来踱去,不会是府中的仆役。
“谁?”李沅抄起佩剑就往屋门处走去。
“惊扰了您,子清该罚。”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令李沅松了一口气。
他点上灯、打开门让林子清进屋来,半带抱怨地对他说:“这么晚了还不睡,若是我不小心伤了你该怎么办。”
林子清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本来是要睡了的,可是子清刚刚想起,有话要对您说。”
李沅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话。听脚步,林子清方才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何况深夜入自己院中,总不会是与他讲什么诸如明日如何安排的事。
林子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李沅。他的眼神清明,看得李沅心头一颤。李沅甚至有了一丝预感,总觉得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会让自己大吃一惊。
“子清想……陪在您身边。”正说着话,他猛得紧握住了李沅的右手,缓缓吐出两个字,“一直。”
一道惊雷在李沅脑海中炸开。
他不傻,自然能听明白林子清话中的意思,可听懂之后,他只觉得更懵了,甚至比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身处十年之后更难以接受。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刚起了一点心思,林子清竟给了他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林子清又极为大胆的向前一步,右手也攀上了李沅的手臂。以李沅的身手,若不想被人接近,林子清是绝对无法走到他五步之内的。然他此刻心乱如麻,连带着反应也迟钝了不少。过了几息,李沅才反应过来,用左手将林子清推开一段距离。
林子清被浇了一头冷水,冷静下来不少,他又后退几步,在离李沅较远的位置站定,仿佛此刻方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周身冒出冷汗。
李沅冷眼看着他,林子清觉得自己浑身沸腾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他怎能不知自己这话说出来之后,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来之前也曾犹豫过,可借着些酒意,一时冲动之下,最终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这又能怪谁。
“臣酒后失言,”他颤抖着声音开口恳求,称呼疏离而客气,预示了日后的形同陌路,“王爷就当没听过臣这番话吧。”
李沅也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刻他的脑子里蹦出来许多事,在京城时林子清初见他的动作、醉里的那一笑、话说出口之前的眼神、还有他多年来不肯娶妻的行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显,他早该看出来的,早一些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不知所措。
趁着林子清提出了建议,他便顺势点头,允诺道:“好。”
林子清得了这句答复,苦笑一下,连告退都不曾,就快步离开了李沅的房间。
踯躅而来、落荒而逃。
第17章第17章
李沅这下子是彻底无法入眠了,他便在刺史府中随意逛了起来虽说他没什么借住的自觉,可到底知道后院中住着赵诺的内眷,不能涉足。
此刻已过了三更,李沅惊异地发现,府衙中的灯竟还亮着。许是天热的缘故,门窗都未闭,李沅又走近了些,看到赵诺还在伏案办公。
赵诺一抬头也看见了他,连忙起身对李沅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李沅还礼,赞道:“赵明府勤勉。”
“事务繁多,人手缺乏。晚间又耽误了一会儿,这才……”赵诺解释到一半就噤声,他方才一时失言将接待李沅说成了耽误,怕李沅有心记上一笔。上次代李濂去责问李沅的事过去了仅仅几个月,就算李沅不记仇,他也不敢再触逆鳞了。
好在李沅没注意他那一点失言,落座后冲他笑笑,调侃道:“这才刚开始,明府就抱怨起了人少,再往后可该如何?”
来之前,李濂与他说过安排,众人都以为前后斩杀羁押了近二百人,便是不得了的打震动,可李濂想得却是大换血,彻底整顿河南、关内两道的吏治。为防有人生事,所以才会派他去稳住军中只要军权不动,便闹不起事来。
赵诺听了这番可能使天下震动的话面色不改,显然是早就,只道:“还得劳烦王爷与林阁老替下官向陛下请求,让陛下快些派人填空补阙。”
李沅乍一听“王爷与林阁老”几个字,心中顿感不悦,方才的纠结无措似乎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凭什么他总是与林子清一同被人提起?若是这些人少提几次,子清会不会就没有那样的想法了。他现在也不至于连怎样与林子清相处都不知道了
李沅恶劣地道:“赵明府这事办得好,陛下曾想赐你绢二百匹、金五百斤,加正议大夫,特许服紫。”他故意停顿一下,见赵诺的脸色不变,似乎这事与自己毫无关联一样,又接着说,“但是被我劝下来了。”
赵诺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失望沮丧,倒是冲他作揖,笑道:“那下官多谢王爷了。下官愚钝,可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今下官本就是众矢之的,若再受了这赏赐,可要少活几年了。”
“赵明府此语甚妙,”李沅拊掌大笑,下一刻便变了脸色,“只是难有暗讽主上行事不智之意。”
赵诺不敢说话,他哪有?突然就被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下来,要说不是因为李沅记仇他都不信。
“不过戏言,府君不必紧张。”赵诺一言引他不快,他口头上回了一句,也算是相抵了。李沅还记着赵诺是朝廷重臣,不能太过轻薄,以他心生愤恨,便又夸赞了一句,“府君如今这架势,与在京中之时,倒是大不同了。”
这句话




十年之后 分卷阅读20
李沅说得是真心实意。之前在京中时,他只觉得赵诺是个口舌伶俐的文臣。赵诺右迁豫州之后,一系列事办得干净利落,颇有手段。到了今日一见,他觉得赵诺是有几分封疆大吏不怒而威的阵势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赵诺拱手道:“王爷过誉了。”
李沅想着林子清之前那句会办事、李濂用着顺手的评价,对赵诺道:“府君既然知道自己‘众矢之的’,竟也不怕,还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
“陛下有令,纵使是赴汤蹈火,做臣子的又哪里敢推辞。”赵诺笑笑道,“何况鸟尽弓藏,如今飞鸟还未尽,下官自然不怕。”赵诺这番话实在是大胆,被人听到,便可具表弹劾他一个讥刺朝政。他敢在李沅面前说出来,无非是算准了李沅现在不会动他至于以后,又没有证据留下,大不了死不认账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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