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之朝野绮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若不问
大事将至,他危局之下反而极为镇定。皇上将赵祯病危、有意传位二皇兄的消息散播出去,为了正是稳住宸王,给他以名正言顺即位的希望。可宸王还是下定决心反了,定是看穿了皇上的用意,却将计就计,指望害死赵祯、逼迫皇上传位,等天亮之后,天下人只会知道皇上和太子病笃而逝,而他便是堂堂皇皇奉旨即位的帝王。
宸王的人来到东宫想必就在顷刻,展昭将包拯给他的烟花弹又塞回到白玉堂怀里,低声郑重道:“带太子躲藏到天亮,找机会出城向西北去,与飞星将军汇合。”赵祯落水的当晚,皇上便发出密函急召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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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庞统带兵回京护驾,应该不剩几日的路程了。
白玉堂本早已将赵祯揽在身边持刀准备对敌,听到展昭此言心头一震,见他竟转身欲走忙一把拉住道:“保护太子是你的事,怎么这会儿丢给我一人?”
“玉堂,对不起。”展昭含愧道,“可我必须得去皇上那里。宸王若矫诏继承了大统,天涯海角也必不会放过太子。”
“你知道那老贼带来了多少人?你知道援兵几时能赶过来?”白玉堂闻言大急,“此时不走反迎上去,你有多高的功夫能保得命在?”
“我总要一试,否则等宸王稳坐皇位,你我可有把握使日月幽而复明?”展昭急切道,忽而紧紧握住白玉堂抓在自己臂上的手,深深看着他的双眼像要把他容貌刻进眼里,“白玉堂,你要保护太子周全,因他是太子,也因他是赵祯。否则,你便是负了他的信赖,也有负于我。”
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无赖过,把人家拉下水还这样紧紧相逼。他感到白玉堂用力回握着他的手,看到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怒火,但当他试图抽出手时,白玉堂依从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沉声说道:“我必不负你。”
展昭粲然一笑,白玉堂从不让他失望。
赵祯被白玉堂一把揽在怀里,由一众侍卫簇拥着悄然离开了,步履匆忙间回头望向展昭,满腹惊慌恐惧不忍皆融在一回眸的沉默间。展昭看到他苍白紧绷的小脸,思及这孩子恐怕连见他父皇最后一面都做不到了,心中满是怜惜。
当宸王的人抵达东宫时,早已人去楼空,而展昭已经在延庆宫庭院中浴血拼杀。
身旁陆续倒下的皇上亲卫有好些是渐渐开始与他兄弟相称的人,剑下劈倒的皇城禁军也有不少是曾在巡街办案时与他打过招呼共过事的,他手中巨阙如龙游走心中却随一招一式而刺痛,不知为何大人物弄权夺利却要轻易葬送这许多人的命。
皇城军人多势众,宸王亲卫也多有好手,展昭强攻猛突之下进入皇上寝殿之时,身上早已浸透了自己的和旁人的血水,幸而大红色的官服看不大出来。
见展昭提剑走入殿内,一众亲卫持刀严阵以待,将宸王和其世子赵怀团团围护在身后。宸王掩过惊色,好整以暇地玩着扳指道:“这么大动静,本王还当来了多少人,合着就你一个来送死。”
展昭不答话,骤然飞身而起一剑向赵怀刺去。周遭亲卫哗然欲动,赵怀毕竟不如其父沉得住,危机之下慌忙提剑格挡,被剑气震得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展昭本也知道这情势下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料理宸王父子二人,却趁着击中赵怀剑身而借力避开众亲卫攻势,于空中一个拧身飞扑到龙榻之前。近前挟持皇上皇后的几个亲卫因乱稍一走神,瞬息之间已被展昭劈杀在地。
龙榻之上,皇上脸色灰白衰败,艰难地喘息着,皇后本是在此陪他守岁的,此时端然而坐,一双丹凤美目中只有威仪毫无惧色。
“展昭,你岂不知良禽择木而栖?”宸王亲自扶起儿子,厉声道,“赵祯小儿一死,本王将名正言顺继承三弟的位子。三弟能给你高官厚禄,到时候本王还能给你更多。”
“展某不是良禽,也知王爷这块烂了心的朽木实在栖不得。”展昭冷声道,“王爷所谓的名正言顺纵然瞒得过百官民众,还能瞒得过今夜前来逼宫的兵士们吗?飞鸟尽良弓藏,到时候王爷打不打算灭口了事呢?”
此语虽然诛心,但在殿内的多为宸王亲卫,自然不会为他两句话所动,硬着头皮作势欲攻。展昭思及他们若群起而上,自己定然护不住皇上皇后,遂叫道:“诸位可小心,莫让展某寻到破绽一剑直取你们王爷性命。你们人多势众,自可杀了展某报仇,只是无论哪个新君即位怕都容不下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赵怀闻言忙勉力喝道:“急什么!眼下保护好父王是正经,等咱们的人都回来再慢慢料理他也不迟。”展昭听他话里意思,猜想大半人手是派去追拿赵祯了,不由心头发紧,不知白玉堂那里安危如何。
“二哥,你可知朕……我对你有多失望?”两边悬殊的对峙之间,皇上夹杂着轻咳的声音打破沉默。
“这么多年,没想到三弟还是学不会对我设防。”宸王倨傲的面容上扯起一分笑意,却显得有些凄然,“你若不是傻到跌了多少跟头还愿意信任我,也不至于有今日。”
“你本可以……安心辅佐我,做个贤王良将的……我总以为,你终有一天会安心。”皇上惨笑着艰难说道。
“本王不能甘心!凭什么是你?”宸王忽然怒喝道,“凭什么你从小儒弱胆小事事不如我,却因为什么都没做而讨得了父皇的欢心?而我,我尽心血把大哥拉下马,到头来却和老四那个贱婢之子一起向你俯首称臣?”
“我早该明白的……”皇上气力不继,却强撑着断断续续说道,“你从小欺辱四弟,是恨他……明明出身最卑贱,却偏偏才干比你还要出众。你那时候对我好……只是看我儒弱胆小,事事不如你罢了。”
“你说是,那便是罢,本王就是容不得任何人骑到头上。”宸王情绪倒缓和下来,“三弟,你从小身子就差,性子又软,撑了这些年很不容易吧。”
“二哥,你怎么就不明白?”皇上艰难说道,“朕要传位于太子,不仅因为他是朕的儿子……不传给你,也不仅因为太子尚在,还因为……你不配。”
宸王目光一凛,哈哈大笑道:“配不配还由你说了算吗?”
展昭护在皇上皇后身前,举剑与众人对峙,目光一扫果见宸王身边一个近卫手中拿着一卷圣旨样子的卷轴。他急速思索着如何在保护皇上皇后的同时销毁矫诏,可又想到皇上的身体本也撑不了几天了,大约并无囫囵救出去的希望,而矫诏毁掉一份再写一份就是了,此时出手根本无济于事。
这当口,殿外一个亲卫来报:“王爷,玉玺找到了!在刘后寝宫的小书房中。”
“快呈上来!”宸王喜道,又斜目觑了皇上一眼,“你还真够宠信这个女人的啊。”
合着这么半天,玉玺刚刚找到。展昭暗暗鄙夷了一把宸王的办事效率,但此时要抢回玉玺实在是分身乏术。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宸王把玉玺大印落在矫诏上吗?
他一边小心提防着众亲卫,一边低声问道:“圣上?”
“展护卫,太子如何了?”却是皇后沉着声肃然问道。
“白玉堂护着他逃走躲藏了,应该一时无虞。”展昭语气凿凿地答道,像是在说服自己相信。
皇上探身握住皇后的手,喘息着对展昭说道:“展护卫只管保护好皇后。玉玺拿去便拿去吧,只要祯儿活着,就还有希望。”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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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玺并没能呈上来。只得听外间一阵喧嚣打斗之声,有兵士来报:“雍王世子带了一队侍卫忽然杀出来,将玉玺夺走奔西北而去了!”
皇上面上既惊且喜,皇后也似有动容。之前展昭担心宸王一旦逼宫,幽禁宫中的赵奕会被乱兵波及,遂在探视他时暗中告知宸王有意造反、皇上急召庞统带兵回京的事,以提醒他小心自保。没想到赵奕危难之际不曾自顾逃命却带领看守他的侍卫突然出手扳回颓势,此时想必是带着玉玺去找庞统的兵马汇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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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的玉玺忽然被赵奕半路里杀出劫了去,宸王大怒,加派人手前去追拿,又冷笑道:“老四死了,他的小崽子还给本王添乱。不妨事,本王就在此间等着,用不了一刻连赵祯带玉玺都得给本王追回来。”
然而没过一刻,忽又有一人满身是血地跑进来跪伏在地,颤声报道:“王爷,赵祯闯出了城,二公子三公子都阵亡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宸王顿时目眦欲裂,身形一晃被赵怀扶住才不至倒下。城门上下早被自己的人重重把守住了,而赵祯身边侍卫不过几十,如何能闯出城去?他原本以为白玉堂会带赵祯躲藏到天亮再找机会逃走,没想到他心急至此,带着这点人强攻突围。
“回王爷,那个白玉堂功夫凶残的很,二公子刚抢近身就被他一刀劈杀了。三公子向赵祯放了一记冷箭,谁知白玉堂替他挡了,当即拔下箭来掷中了三公子当胸。”那人抖抖索索地回禀道,显然还对白玉堂浴血修罗似的情状心有余悸。
展昭虽喜赵祯早一刻出城就能早一刻得到援军的保护,但听到白玉堂中箭不由得急痛交加,心中默念:玉堂,是我连累你受苦,可你怎可如此冒进?
宸王听闻两个儿子都折在了他手里,悲愤填膺大吼道:“那么多人都是废物吗,怎么还是让他逃了?周望可去追了?”赵怀也做出一副哀痛激愤的样子,连连哀叫:“二弟,三弟,我必为你们报仇!”可展昭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窃喜看得一清二楚,又觉可悲又觉可笑。
“白玉堂本已是强弩之末,但他此前放出了烟花弹,有一伙打扮各异的兵士忽然杀到,其中更有好几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人,护着他们杀出城去了。周指挥使率人去追了,派小的回来报信让王爷早做打算。”闻言宸王又惊又气,而展昭知道是那伙死士及时赶到救了赵祯一命,估计四位哥哥和二师兄、盼儿他们也齐出相助了。
宸王跌坐在椅上,扶额沉吟。赵怀握着剑的手激动得隐隐发抖:“父王,这情形名正言顺已不能指望了,不如放手一搏吧。”
“胡说!白玉堂已受伤了,况周望人马是他们几倍,未必杀他们不得。只要能杀了赵祯、追回玉玺,庞统带多少兵来也掀不起风浪。”宸王犹自嘴硬,但也不得不面对各种变数远超出他所料的事实。他即刻命一亲卫带领三百禁军前去包围庞府,日后好以庞籍、庞飞岚要挟庞统听命,又命人加派兵马把守城门。但转而面对龙榻上奄奄一息的帝王时,仍然犹疑不定。
“王爷,直接称帝吧!”“王爷,皇城禁军在咱们手里,百官莫敢不从,况且支持王爷的本不在少数。”“□□黄袍加身,太宗烛影斧声,不一样坐稳了江山?”“王爷登基之后自可以加官进爵诱各路禁军前来护驾,何必畏惧小小的庞统?”众亲卫七嘴八舌地进言道。
“二哥,你敢!”皇上挣扎着喊道,紧接着一阵剧烈咳喘,皇后忙抚背为他顺气,美目一瞪怒道:“老二,你要将这太平治世生生折腾成乱世吗?”
宸王骤然起身,拔出佩剑直指皇上皇后喝道:“刘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他好一会儿才压抑住怒火,起声色俱厉的模样,沉声道:“三弟,本王本想让你传完退位诏书安安稳稳地断气,可如今这情势,本王要登基不得不先除了你。”
展昭闻言握紧了手中巨阙,星目一凛映出古剑的寒光。
众亲卫一拥而上,奈何他一柄古剑劈刺撩扫舞得密不透风,只见寒光点点血色溶溶却都丝毫不能近皇上皇后的身。
展昭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唯有在这方寸之地间对这些仿佛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敌人提剑相迎。
闯荡江湖的时候,南侠展昭曾无数次像这样将手无寸铁的人护在身后,独自面对刀枪剑戟。这次被他护在身后的夫妇和以往那些老弱不一样,他们不曾在恐惧之下哭号哀求,而是端然维持着帝后的尊严。但他们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一样的,至少在展昭看来,他们既是肩负社稷国祚之重而不能轻死,也如那些平平凡凡的老弱一样地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这把剑上。
展昭不知道自己激战了多久,只是感到伤口失血渐多让他四肢愈发沉重,也发现宸王和赵怀愈发不耐烦了。内力耗得太过,他觉得周身上下似乎无处不疼,又似乎趋于麻木,但仍凭着剑术湛轻功卓绝而将每一个逼近帝后的杀招化解于无形。
他也不知道自己战到何时是尽头,索性不去想,只想着白玉堂他们有没有被追兵赶上,那冒进的耗子受了箭伤可还撑得住。
在他已杀得眼前一片血红的时候,忽听得外面一叠声喊叫:“开封府的人闯宫了!”“八王府的人杀进来了!”随之便闻得杀声腾腾。原来白玉堂放出烟花召集人手之际,开封府和八王府自然也得了消息,加紧纠集兵马闯宫护驾。
然而这两处的衙役和亲卫加起来不过数百,死战至今方有一拨武艺最的杀进了延庆宫来。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这几个兄弟都在其中,个个都挂了,为首的却是二师兄乔鹰、盼儿和韩彰。他们本是看到烟花弹一起前去相助白玉堂的,谁知一碰面便见白玉堂血红着眼睛冲他们大喊展昭一个人去了延庆宫,忙分派了几人赶来相救。
乔鹰和盼儿掩护着韩彰,彻地鼠转瞬之间就钻入地面不见了,不一会儿便从龙榻旁扒开尸体冒出头来,啐了一声:“娘的,皇宫的地基真够硬。”
转头一观殿外战局,宸王哈哈大笑道:“这点人何足为虑?给本王杀!”
这点人确实无力回天,但对展昭来说,多出韩二哥一人能暂时回护帝后已经足矣。
他骤然凌空刺出一剑,全然无力再做任何防范,只顾运起全部内力催剑直取宸王,电光火石之间已刺入宸王胸膛。
宸王双目圆瞪逼视着展昭,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胸前的长剑。这一刺用尽了展昭最后的内力,他握着剑柄只觉眼前发黑,听到近旁赵怀撕心裂肺的一声“父王”才勉力抽出剑身。
血如泉涌飞溅在早已浸透的官服上,展昭几乎看不清宸王轰然倒地的样子,却在下一秒感受到剑气袭来本能地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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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奈何气力已竭,一阵剧痛之中低头看见一截利剑穿透自己的琵琶骨露出染血的霜刃来。
真疼啊。展昭一时之间痛得四肢百骸都想要打颤,但他丝毫未有迟缓,趁着赵怀未拔剑时反手一记袖箭,正打中他当胸。赵怀被一箭穿心,呃地一声倒地而死,紧握着剑柄的手将长剑从展昭的身体中骤然抽离。
此时展昭压抑住一声痛吟,本能地抬手捂住上伤口感到鲜血汩汩流过指缝,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周遭全是对宸王死忠的亲卫,一拥而上顷刻便可将他削为肉泥,但他已无力起身了。
“猫儿!”他听到一声包含痛切的疾呼。是白玉堂吗?他还好吗?他很想在白玉堂身边睡一刻,可是白玉堂怎么会在这里呢……
然而白玉堂确实在这里。他不能辜负展昭所托,却一心想着赶回来相救,遂片刻未停地护着赵祯强行突围,强撑着箭伤直杀出了城,顺官道奔西北而去。没承想庞统其人出乎他们意料的靠谱,恐大军救驾不及,带了三千锐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恰在城外几十里与这一队人马汇合,后又遇到了赵奕所率的一小队侍卫,一起对抗都指挥使周望所率追兵,并将周望斩杀马下。周望所率追兵本就是皇城禁军,受挫之后认罪归降了大半。
众人杀回城里,白玉堂将赵祯交到庞统手上,即刻一骑当先折返回皇宫,正将业已昏迷的展昭从宸王亲卫手中救下。
白玉堂杀进人群,单膝跪地用一只手将展昭软绵绵的身子揽在怀里,右手一招将秋水刀挥出了十足内力,震得几个欲扑上来的亲卫飞摔出去。
他白衣染血,双眼血红状似修罗,提刀厉声喝道:“敢动展昭,你们有几条命在这里挥霍?”
瞬息之间宸王父子皆已身亡,他们逼宫谋反要扶立为何人?要杀展昭报仇也是不可能的了,他们继续死战还有何意义延庆殿内外一时间陷入静默,众兵士纷纷抽手停战。
不多时,卢方、徐庆、蒋平、赵奕等人皆尽赶至,庞统亦率三千锐骑兵护送赵祯和玉玺回宫。皇宫中残余的亲卫和禁军群龙无首,很快便被控制住了。
天光熹微,一场宫变在吞噬了无数性命后,与夜色一同消弭于无形。
皇上早已是弥留之际,没料想临终前还能再见赵祯一面,握着爱子的小手,在皇后怀中含笑长逝。他只来得及下了两道旨意,一是恩赏有功将士,二是仍将宸王葬入皇陵。
除夕之夜,赵祯仍同皇后一起陪皇上守夜,只是父子夫妻阴阳两隔。
新春元日之时,赵祯即位,改年号为天圣。刘皇后被尊为皇太后,奉先皇遗诏代行处理军国事务。
无意留春君且去
此时大军已到,汴京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逼宫的禁军早已不战而降。
朝野上下该降罪的降罪,该封赏的却不领赏。陷空岛五鼠拒绝了封官,也拒绝拿那点国库里抠出来的赏银,最后只受了赵祯亲笔写的一副楹联:恭敬绵长琰,天地锦江山。
二师兄乔鹰也只想与妻子于鸢一起云游江湖,一个仗剑行侠,一个悬壶济世。待于枭伤势好转之后,夫妻二人便别过众人启程了。
却是盼儿不愿远离她的小于师兄,请旨留了下来。自此之后,汴京茶楼酒肆多了一桩趣闻:开封府新招的捕快,是个红衣小姑娘。
大师兄赵奕被解除幽禁放归王府,与狄婧夫妻团聚,不久之后加封郡王,仍在兵部行走。
赵祯自小在一众堂兄弟中最喜欢赵离,企盼找他回朝之后委以重用。但赵离和殷鸿仍然音讯全无,众人虽然担心,一时也无迹可寻,于是赵祯动了个私心,将缉拿他二人的任务移交给了新任捕快江盼。
喜事还有一桩,那天闵秀秀被血气一激忽然干呕起来,于鸢忙给她诊脉,果然是有孕了。卢方夫妇婚后多年无子,本以为此生无子孙缘了,终于得了孩子自然是喜不自胜。卢方却跟妻子故作抱怨道:“想不到咱们的孩子到要给锦堂他们家的芸生做弟弟了。”被闵秀秀笑骂“得寸进尺”。
这些事却是展昭在开封府自己房间的床榻上一一知道的。
他当日在公孙策给他上药之时痛醒过来,发现白玉堂就在近旁握着他的手,心下大慰。白玉堂见他醒来仍咬着牙抑制着战栗,伸手抹去他唇边溢出的血丝急道:“猫儿,你疼就叫出来,五爷又不会笑话你。”正说着,却撑不住一阵咳嗽,这才被卢方等人拉走包扎伤口去了。
展昭又昏昏沉沉了好些天。幸而年轻体健,皮外伤都不妨事,内力修养些时日也就复原了,只是功力耗竭之后穿透琵琶骨那一剑使他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他勉力避开了要害,只怕等不得白玉堂赶来相救就成了烈士了。
每次醒来时白玉堂不是在他床边守着,就是在他房里忙进忙出,显然早把这猫窝混得自己家一样熟了。展昭发现自己房里暖烘烘烧着两个火盆,却是上好的银霜炭,问白玉堂时听他笑道:“你们开封府太穷酸,分派的炭火那样大的烟气,呛得五爷喘不上气来。”
展昭本要笑白玉堂忒娇贵,忽想起他之前提起过幼时曾有咳喘之症,如今虽不犯了,估计闻见太呛的炭火气也受不住,遂暗自记下以后冬日里白玉堂若在便要贴银子买些银霜炭来烧。
不过他之后并没能践行,只因白玉堂无论在不在开封府都不忘派人包了展昭房里的冰炭供应,连包拯公孙策那里也因展昭常常出没而沾了光,这就是后话了。
白玉堂所中那一箭只伤了皮肉,上了几日的药也就渐渐愈合了,只是干干净净的肩头留下一个疤痕,让展昭每每看见都觉得扎眼。白玉堂倒是不以为意,说是男子汉大丈夫身上有点伤疤才显得英武。他常在江湖上行走此前却从未留过疤,知道的是他武功高强又性子冷冽出手干脆,不知道的还当他年纪轻对敌经验少呢。
话虽如此说,他却是典型的双重标准,眼见着展昭慢慢好转之后身上又添了创痕,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难过。
这些日子开封府里人多伤患也多,他自然是省下一间客房住进了展昭的房里照料他,一处上药养伤倒也便利。
天气乍暖还寒的时节,忽而飘飘扬扬又降了半日的飞雪,定然是开春前最后一场了。展昭已能下床行走,披衣踱到窗边案前,见庭院中红梅业已绽放到最盛的光景,虬枝疏斜劲瘦,百朵千花却层层叠叠压枝而开,映着皎白飞雪愈显红艳非常。
他忽然想起此前下雪时自己胡乱涂抹的那幅红梅含苞图,起了兴致翻出来一看,见画上题的那句“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心中不知为什么猛然一动,不禁怔怔地看着窗外梅花飞雪出了半晌的神。
直到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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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步流星地迈进门来,脱下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大氅熟门熟路挂在衣服架子上,见展昭面上一片飞红,呵手搓热了走过去摸摸他的面颊,借着窗前余晖细看他脸色,口中诧异道:“怎么这样烫手,敢是又发起烧来了?”
“是你刚回来手太凉,快去炭盆那烤烤。”展昭拍掉他的手辩解道,忙掩了那幅画,却还是被他瞧见了。
白玉堂抢身过去一端详,笑道:“想不到猫儿你丹青也有一手,只是含苞映雪显得冷寂了些。”说着他提笔研开朱砂,就着展昭所绘的虬枝随性点画,朵朵盛放的红梅便绽开在枝头,确比含苞的情态更显盎然有趣。他又挥毫将淡淡水墨大肆渲染,再沾了干墨略略皴点,一幅红梅傲雪便风雅天成。
展昭十分自觉地在他身旁磨墨,见他笔下潇洒淋漓而意态尽显,不觉暗暗赞叹,白玉堂这只持刀的手,执起笔来也是如此合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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