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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澜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相饮
小常,我已受了他许多好,这次又欠了他……
泰王府碎了第二只杯子,这次不是捏的,是摔的。
何雷绷得紧紧的跪在门边,听景熙道:“这次你亲自带人去,明日城门开了就出发。不必往绮州追了,就在信州守着!”忙应声喏了退出门去。
人已经派出去两天,居然都死在了路上?景昭,你这些手下好大的能耐。
礼部侍郎府上,周侍郎的儿子周未正在书房里会客,会些不能在厅里见的客。
周未负手站在桌旁,叹声道:“今日靖王府的私帐簿册也送到了大理寺,刑部那边只怕一拿到了证物就扔炭盆里了。我已找人对过了,没有问题。户部来的那本绮州府下辖五县的账册倒是有问题,添改了不少,那个小检校倒是较真的很,清吏司主事验完送上来的,他居然真给看了一遍还看出漏子来了。刑部那边还有什么么?”
陆含章道:“巴单郗的死尸有问题,我已寻空叫几个仵作验了,又写了死状和疑处。昨晚刑部几个在泰王府饮宴,泰王隐约说了三司会审也不怕,大理寺也有安排之类的话。”
周未笑了笑,“还有此事?君瑜,明日我圈几个人,你叫户部查一查这几个人的账罢。出了结果给我说声,再抄了送去这几人府上,看他们还有没有胆量去吃泰王府的山珍海味。”
白琚点头道:“绮州账目一出,已现出户部的几个贪嘴吃宴席的饕餮之徒了。现下,只待绮州那边的账目实数报过来,只消与户部里报的、靖王府的一对照,巴单郗说的便不攻自破。”
泰王要玩的是卸磨杀驴,巴单郗虽已是只死驴,也要从他这里切下去。
只是绮州山水迢递,远在西南,下面几个县民风各异语言不通,要查账谈何容易。泰王又怎能容你回来揭他的谎?
周未苦笑了一声:“只怕泰王想得便是早早了结了此事。即使日后查明了是巴单郗构陷,靖王也只能去跟十殿阎王叫冤了。”
陆含章接道:“皇上的批示是先查兵器一事,毕竟事关京畿安全。所以泰王这两日加紧了要把私铸兵器这罪落实,别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画了押就可以接着查账目。只要绮州那边的真账不到,靖王就脱不了贪墨税银的罪名。私铸兵器、贪墨税银,两样加起来,接下来泰王便要大义灭亲了。”
周未垂目道:“靖王情况如何?”陆含章道:“靖王如何不知这关窍,所以一直拖着,让这事结不了。今日是张亭柳那妖人审的,已经用了笞背,还是用毛板。看来泰王也急得很,急着屈打成招。”
周未皱起了眉。大理寺与刑部的手段颇有相通之处,刑吏手里一样的板子,能因人因事打出云泥的差别。
譬如,“合格”的刑吏可以几十板子下去打不烂一块豆腐的皮,也能一板子敲碎包了层纸的砖头,纸却分毫无损。所谓“毛板”便是不打磨的笞刑竹板,上面全是木茬倒刺,叫人外伤内伤一锅炖。
白琚终于明白了潘濯为何要赶得这么急。
第三日下午的时候,绮州哈刺县知县惶惶然跪着,冷汗淋漓地迎接一位京官。
一位持着太祖皇帝的御赐铁券,带着京畿卫,拿着尚书省官印的从三品户部右侍郎。
潘濯的意见是,既然是去糊弄人的,气势自然要足一些,别管他是不是和查账这事沾边,只要能吓住人的家什,统统搬上来摆着罢。
于是几人直接进了哈刺县县衙,一进门常予溪三个就举了凤阙卫的腰牌,效果在离了“凤阙”洛京八杆子远的偏僻县城丝毫不打折,反而有升值的趋势。
接着是潘大才子舌灿莲花地跟进。唇枪舌戟晓以利害,威逼利诱动以情理,知县大人很快捧了全县各项钱谷税赋的账簿,叫师爷速去核算汇总。
潘濯特地冷着脸加了一句:“本官要的是真账,算的是实数,不然巴知州的例子摆在前面。”
知县抬袖擦了擦额头,颤声道:“巴……巴大人,他如何了?”
户部侍郎大人惨白着脸色,阴森森一笑:“报了假账,已被处以极刑。所以本官才来了。”唔,天地良心,这句话字字都是十足的真。
知县软在了地上。
当日下午,在哈刺县知县的“戴罪立功”的引荐劝说之下,四人遍访绮州五县,月上中天而返。各县的汇总账目正在加紧核算,明日便可送达哈刺县衙。
绮州的夜晚,和中原的到底有些不同。这里多是高山深谷,潮热多雨,县衙的墙里种了许多藤藤蔓蔓的花草,秋季里仍开着许多颜色艳丽花瓣硕大的花朵。与京里繁复华美的牡丹相较,多了几分可爱的直白坦诚。
翠绿的藤叶,盛开的花朵,不时爬过的颜色瑰丽形貌怪异的虫儿,头上挂着个一个缺了一小牙的黄澄澄的月盘。
潘濯站在院子里瞅着,想着这是景昭的封邑,也不知他来过没有,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不由得就掏出怀里的河清佩来,月光映着微抖的手心上的玉石,上面的波澜浪花仿佛真的在荡漾涌动。
常予溪走过来,轻声道:“大人……您不去躺着歇息一下么?”潘濯捏紧了玉回衣襟里,微笑道:“小常,你以为我现在躺下,还能再爬得起来么。”撑着的这一股气力,现在是万万散不得,我还要回到洛京去。
常予溪张了张嘴,又垂下了头。
潘濯道:“我这里无事,你快些回去睡罢。还有,叫赵远好好休息,明日我有事情交代给他。”
那个黄澄澄的半满的月亮,照在洛京里便是白惨惨的。
景熙瞅了一眼月亮,今日是八月十八,再过一个时辰是便是八月十九。他的耐心有限,现在已经快见底了。
刑部大牢里是见不到月亮的。景熙站在天牢铁栏外,看着小自己三岁的弟弟,缓声道:“我要是你便痛快认了,反正已成定局,何必一日日受这些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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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苦头。”
景昭安然坐在桌前,看也不看门外一眼。语气平和道:“皇兄自然是愿意认的。日日惦记的事情,不说出来怕是会憋闷伤身。”
景熙冷笑了一声,道:“我便让你占些嘴上的便宜。你倒以为还出的去么?我明日便会入宫请一道限日的旨意。期限之内,你若是洗不清罪名,便去下面给你卖笑的亲娘尽孝去罢。”
景昭笑了笑,缓道:“那皇兄便与我一道等着罢。”
归途
启佑九年八月二十一,多日来“朕躬不豫,今日朝”的纶命终于换了。
皇帝重新临朝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准了靖王案交由三司会审。第二道旨意是限日结案,期限就是今日。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只是这一桩,到底是雷霆,是雨露,还是兼而有之?
清晨时出了信州地界。此时天已过午,道路两旁多是繁密深林,道路也是蜿蜒着向前了。
四人不敢停歇,照现下的跑法,今日黄昏便能回到洛京,将账册递交。常予溪身后缚了一只布囊,里面叠得方方正正,赫然是数册簿本的样子。
才行了不久,潘濯突然勒住了缰绳。三人随他停下,常予溪驱马上前几步,问道:“大人?”潘濯扬了一下手,没有转头看身后的三人,然后慢慢地弯下腰去,低下头开始干呕。
常予溪惊了一惊,打马上前:“大人……?”却见潘濯口中蓦地涌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被下意识地迅速抬手捂了一下。
是殷红浓稠的血,淋淋漓漓从指间洒到地上,衣袖、马腹,都沾上了血。
常予溪急急叫了一声:“大人!”随即驱马转到潘濯近前。潘濯额上满是汗水,脸色惨白,口中鲜红,血还在嘴角兀自淌着。见常予溪过来,强笑了一下,轻松道:“一直憋在胸口堵着,难受得很,吐出来反而好些了……水囊拿给我,漱漱口……”
常予溪怔怔地把水囊给他。潘濯拿过来先洗了洗淋血的右手,刚漱了一口,却见常予溪三人猛然拔刀驱马护在他身前。
空气中有细微的震动传来,不久变成了马蹄的震响,最后,变成了一支六人的马队疾驰到四人眼前。马上的人都穿着短打便装,不过并不妨碍被别人认出来。
常予溪立马挡在潘濯正前,一柄雁翎刀横过身前。他看着马队中为首的一人,沉声道:“何雷。”
何统领很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折了这么多兄弟,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你们了,而且赶在你们到达洛京之前。于是何统领笑着拔刀示意,身后五人迅速散开成一个包围圈。
强弱高下立现。
何雷驱马向前一步道:“潘大人着实不该离了洛京城四处乱跑,这荒野深林里截货杀人的强人盗匪多得很,且不认得甚么官民贵贱。”
潘濯笑着咳了咳,了然道:“何大人今日便是愿意尝尝新鲜,试一把盗匪魁首的绿林豪情了?”
何雷不再接话,举刀近前了两步,周围五人也靠拢了些。
潘濯突然轻笑了一声,一把将前面常予溪身上缚着的布囊扯进手里,略微吃力地举起来,道:“何大当家便是要这囊里的事物罢,这可是从知县老爷的内府里搜出来的,金贵得很。”说罢就势一甩,将包裹扔向何雷。
何雷顿时惊了一惊,没料到如此简单便到了手,下意识地伸手接了。心道潘濯大约是怕死,便想拿这账簿换一条生路,也是情有可原。再想想又觉得事有蹊跷,便稍稍退后了一步,犹疑着伸手将布囊打开了。
一共五本簿册,已经有些破旧卷边了,书名赫然在目。最上面一本写着《女儿春图鉴》,接下来是《龙阳秘戏》、《肉蒲团》……
何雷额上青筋直跳,掌掐紧了包裹,抬头看向潘濯。
潘濯放声大笑。双目尽是赤红,嘴角鲜血汩汩涌出来,在这黑黢黢的深林里,伴着枝杈间怪叫的风声,竟如刚从修罗地狱里啖了血肉,现身在世间的妖魔鬼魅一般。
何雷不禁退了一步,却见潘濯狂态毕现,抬手指了身边一人,笑道:“何侍卫可认得他么!”何雷顺着他所指看过去,见马上是个穿着侍卫衣饰的汉子,却是黑壮粗矮,倒像是西南异族的模样。再转眼看其他两人,常予溪、李祁连,自己都认得,顿时心下一凉。
又听潘濯哑声笑道:“不认得罢!也怨不得你,这人是哈刺县衙役,两日前随我赶赴洛京!”那双眼眸死死盯住了何雷的眼睛,“何雷,你来晚了。赵远早走了半日,只怕现下已将账簿呈入大理寺了!”
何雷握刀的手骤然紧。
大理寺里正僵持着。侵晨升堂,此时已近申时。因是限日结案,今日便将几个罪名一并审了。
堂上坐了三位主审。中间一个是大理寺少卿周未,正神色淡然地翻着手里的案卷;右手边是刑部尚书张亭柳,左手搁在案上,一下下地轻叩,仍是一脸不阴不阳;左手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寇廉,正襟危坐看着堂下。
景昭形容虽是憔悴,态度仍是从容。泰王在一侧命人搬了椅子坐了,冷森森地看着。两侧还有许多六部六科十三道的官员,静默地看着这最后的决断。
这周未学他爹一副翰林清流的书生模样,手段确是难缠。开审时便说此案症结在税银,税银之事一查清,其余诸事自然迎刃而解。按说此事正合了泰王的心意,按周未的说法,私扣税银的罪名一旦坐实,其他的便是逃不掉了。
却不料大理寺手里真的拿出了东西。
先是冒出来个户部检校宋云安,拿着巴单郗在户部呈报的那本记着三十万两的账册,将改动涂抹拼接之处一一指出,还演了数张纸的草稿,推算说实际数目应在二十至二十五万两之间。
这十几册账簿已在大理寺封存数天,八月十六那天景熙暗中指使户部官员将这本错账重做,却被告知此账已被右侍郎批了取走,送至大理寺了。实是未料到潘濯动作如此之快。
第二件东西却着实有些动摇了景熙对此案的掌控感了。几册靖王府的私账,其中支数目记录甚细,特别是历年封邑各州的税银扣除、上报情况。其中记录绮州今年送达的税银共二十四万两。景熙只当账册已在靖王府帐房里被烧成了灰,却不料亲眼看见是在大理寺里。
景昭看见账册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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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近日账房湿潮,便挪去别处晾晒着了,如今居然起了火,歪打正着避过一劫。语气里没有丝毫侥幸留得账册的惊喜感,反而似有似无地看了景熙一眼,仿佛含了嘲讽似的。
寇廉闻言,立刻揪住不放:“既是湿潮如何能起火?怕是有人蓄意放火意图毁灭证据。”张亭柳却凉凉一笑,道“账房走水,巧事倒是不少。此账怕是后天伪作,不可尽信。”
两方都算不上铁证,如此便僵着。虽是出了些意外,景熙仍稳了心绪,目前大势未变,只要绮州的账目不来,谁也别想翻案。过了今日,景昭的罪名定然洗脱不掉。
下一个转折却是是在刑部里。眼看着案子打了死结,在几个模棱两可的物证上夹缠着审不下去,堂下里的官员里却走出一个人来。
景熙的手扣紧了圈椅扶手,恶狠狠地盯住他。陆含章侧头对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上前几步行礼道:“卑职乃刑部主事陆含章。几日前曾着几位仵作验看了巴单郗的尸首,发觉死状有疑。”说罢朝后堂打个手势,一名小吏端了个漆盘上来,上面几张笺纸,一只瓷瓶。
笺纸被取了呈上去,周未先拈了一张,见上面是仵作写的尸状、死因。
陆含章解释道:“下官以为巴单郗未必是畏罪自杀,恐怕应为他人毒杀。巴的尸首脖颈上有数道紫痕,形似指印,应是被强灌了毒之后想呕出,却被掐住脖子被强逼咽下造成的。另外,巴被掐住了脖子,自然拼命抓挠挣扎,尸体指甲缝里尚留了抓下的皮肉。”
又拿起瓷瓶,将瓶口对着几位主审晃了晃,瓶口上有两处瓷片剥落。笑道:“若是自愿服毒,怎会连药瓶都磕出了缺口?尸体嘴里竟连门牙也咬豁了,莫不是这毒药如此美味,直让个求死之人连瓶儿也想吞了?”堂下有人嗤笑了几声。
泰王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直想踹死那几个做事不干净漏洞百出的,又想把陆含章活活撕了。这几日在王府宴请刑部官员,陆含章次次到场,且对此事的谋划商议十分热衷,自己甚至对陆含章颇为欣赏。居然被他蒙了!
陆含章偏头看了一眼泰王,只觉得他向自己的眼光如此煞气逼人,若是对着北羯西乌大军看上几眼,怕是也能兵不血刃。又是露齿一笑,继续道:“下官愚见,巴单郗的所谓‘绝笔’,恐怕也是他人伪作,蓄意嫁祸靖王,实是不可当真。”说罢朝景昭一礼,又回到一旁看热闹似的抱臂站着了。
事情有些脱离掌握。张亭柳面上不变,朝一边的景熙看了一眼,两人换了个眼色。随即悠悠开口道:“人说,空穴哪来风呐。不如让靖王解释解释,自己做了何事,让人不惜用此杀人借笔的手段也要写出来公之于世?”周未侧头瞥了他一眼,张尚书,你好毒的一条舌头。
景昭玩味似的看着张亭柳,微微笑了笑,正待开口,忽听外面的差役急急跑进来,跪地道:“禀告诸位大人,绮州五县账目送到!”
仿佛炸了一声惊雷,堂上的人统统变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抓虫君~ amp;gt;///已经改过来鸟,俺老是打错别字……
终局
张亭柳终于变了脸色,猛地转脸看向景熙。可惜泰王并没搭理他,景熙正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从外面进来的人。
赵远风尘仆仆却步伐稳健地走进来。他手中托着一张打开的方巾,巾上整齐地叠了五本簿本。到了景昭身边单膝跪地,司吏忙将他手上的账簿取走呈上。
景昭觉得此时的心绪有些不着边际的浮躁,不知该喜抑或该忧。
赵远朗声道:“绮州下属五县共缴纳税银合计二十四万两整,已由户部右侍郎潘濯潘大人亲自查验,与绮州各县钱谷入相符。”
堂中众人还是没有一丝声响。赵远继续道:“潘大人另有书信一封呈交都察院左都御史寇大人。”说罢从怀中摸出一片薄薄的纸笺出来,小心地展开,平托在手里。
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景昭扫了一眼,不禁微微笑了。
寇廉立刻招手令堂下小吏呈上来,一张薄薄的纸笺马上被送上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面前,桌后的其余两位也微微偏了头看过去。堂下诸人都抬起了目光跟随着。一瞬间,三人神色又是突变。
周未嘴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然地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张亭柳迅速抬眼看向景熙,眼神闪烁不定;寇廉也抬眼看向景熙,面无表情。景熙锁紧了眉头,不知缘由。
周大人喝了茶,又把杯子慢慢搁下,平和道:“绮州税银共二十四万两整,与靖王府中记录一致,巴单郗所谓‘上交三十万’‘私扣二十万’之说实为诬陷。由此可见,舞姬一事实是巴氏诬陷。”又起身行礼道:“如今真相已明,靖王殿下得以昭雪,可喜可贺。我等多有冒犯得罪,望殿下恕罪。”寇廉、张亭柳也随即避席行礼。景昭道:“诸位秉公问审,何来冒犯。小王遭此劫波,倒是与诸位大人添了麻烦。”
司吏即刻搬了圈椅来,请靖王坐下。景昭整了整染血的衣袍坐下,平静地看向对面的景熙。泰王僵直地看着,眼中暗涛翻涌。
又听周未道:“看来巴单郗的背后指使应是另有其人。此人令巴携舞姬入宫,意图谋害圣上、皇子,嫁祸王爷,却不料鸟尽弓藏,被毒杀灭口。巴单郗应是与此人约定运银三十万入京,故而此人准备的‘绝笔’中称入库三十万。巴单郗自作聪明,心知此次税银不必入库,虽运来的税银少了六万两,也依旧对户部报账三十万两。等巴被灭口,此人大约才发现银两不足。”
景熙觉得脊背中寒气直冒。自己的一步步谋划设计,此时被一环不差地说出,周未有没有胆量继续说下去?
周未停了停,看着寇廉道:“只是下官不明白,从靖王府搜出继而上交户部的税银却是实打实的三十万两。这多出来的银子从何而来?”张亭柳煞白了脸色,景熙咬牙不语。
寇廉道:“下官斗胆,请泰王殿下一阅。”说罢将面前的纸笺递给小吏。
纸笺很快被送到景熙面前。有些皱巴的纸面上一行锋锐整肃的楷字:泰王府里近日账面支出应是颇多。
景熙阴沉沉地转目看向寇廉,纵使没有胆量来查我的账,却也要抓了把柄威胁我么!
寇廉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了一会,转开了眼光。众人都心知肚明,指使巴单郗,嫁祸靖王的便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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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从府中拨了六万两银子填账的也是泰王。账虽查不得,这个把柄却也能迫得泰王有所顾忌,及时手。
而这个隐晦的威胁,需要一个引线,然后由诸人一同点给泰王看,且火花爆响要适可而止。所以潘濯的字笺上的口气,既不是揭发也不是指使,而是仿佛闲谈般的一句猜测,用来当做这根引线。
如今引线燃起来了,爆过了,效果不错。
戏演完了,台上台下的都该散场了。
景昭撑住圈椅扶手起身,赵远两步跨过来伸手扶他,甫一近身便听他问道:“潘濯在何处。”赵远就地跪下道:“潘大人令属下提前半日动身,乔装之后独自带账目回京。大人与其他三人还在路上”赵远看见靖王垂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蓦地紧了,紧到有些微颤。
为何派人先行,无外乎几个原因。只是无论哪一个原因,现在都不敢去想,也无力去想。
自从赵远进来时就浮在半空的心绪,此时终于落定,直落进了油锅里。这几日积下来的疲累苦楚此时统统压上来,连喘口气都有些无力了。
赵远站起身来,发觉靖王站得有些吃力,便不顾逾矩伸手扶住他。
堂内的人渐渐往外走,泰王站起来,却是往这边走了几步,来到景昭近旁,低声道:“我派了人在信州迎接潘侍郎,二弟,你说接不接得到?”语气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愤恨。
景昭想说:“可巧我也派了人出城。”可是不知怎的,此时竟不敢说出来。仿佛把话说死了,结果就会变成最坏的那种。
景熙看着他愈白的脸色,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大堂。对随在身侧的张亭柳道:“此次动不了他,折他一个股肱也是好的。”张亭柳眯了眯眼,思量道:“恐怕不止是股肱……”
白琚从斜对角走过来,刚刚的几幕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也看懂个大概。此时也顾不得尊卑之礼,盯住景昭眼睛道:“怎么样了。”
景昭过了许久才好似回过神来,哑声道:“还未到。”赵远在一旁又解释了一遍,白琚听着,迅速惨白了脸色。
陆含章终于看不过去,疾步上来一顿猛劝:“如今人还未有消息就搞得和已经死了似的,不是说晚了半日么离天黑早着呢安心等着吧回得来!”这么说着,自己却已经有些底气不足。
最后还是告别了靖王先把白琚拽走了,省的两个关心则乱的人聚在一堆,越想越往沟里去。
大理寺外车马已备好,赵远随景昭出来,突然又从怀里摸出张纸来:“殿下,潘大人还有一张字条,让卑职单呈给殿下。”将纸笺递给景昭,便立刻返身上马调派侍卫去了。
景昭上车闭了门,强迫自己小心打开那张纸,最后完全展开时还是撕裂了一条口子。
负君良多愧甚无报勿怪勿念濯
景昭闭了闭眼,反而觉得重新有了一股气力。现下要快些回靖王府,把事情都安置妥当,稳了局势。
既然自知欠我甚多,怎能不快些回来。我如今反欠了你一条命,不来找我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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