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听到那个名字,凤翔面部的肌肉抖动两下,忽的拜了下去:“求古佛指点迷津!”
燃灯古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神将军,你要求什么?”
“流笙她……她为了救我,被魔炎……她、她形神俱灭,我、我要救她!我要她活着!”眼泪,和着血水,从凤翔的脸颊上滚落。
“既言形神俱灭,如何活?如何救?”
“流笙是神仙,怎么会死?怎么会?”
“神将军,”古佛截住话头儿,“三千世界,自有其生克,有生必有克,没有什么能够逃脱开去无拘无束。”
凤翔怔住。
古佛又道:“你说流笙是神仙,可魔炎的长戟就是克神的利器。你的神剑,不也让魔炎形神俱灭了吗?”
凤翔似有所悟,却仍不甘心,“古佛!遍观六界,您是修行最大成者!您定有救她的办法!定有……”
“神将军,便如你所说,我有些修为,可是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哪一个的结果,不是当初自己种下的因?我也不过是不动不念,才可恒久不毁不灭罢了。”
“不动不念,就能不毁不灭吗?”凤翔低喃着。
辽远处,隐隐飘来天界欢庆的鼓乐声声。
古佛再次垂眸,轻道:“神将军,魔炎被你所杀,天界安然得保,你定会得到天帝的封赏。去吧,那才是属于你的将来。”
“可是流笙……”凤翔攥紧了手中的剑,“她的血……”
她的血,遍染我的战袍,还有那片火红色的草。红者愈红,可她却已经……
古佛依旧不为所动的模样,“她的果,是源自当初对你的情意所种下的因……”
“情意!”凤翔惊起,“流笙她,她竟然对我……”
“可惜,你竟不知,可惜!”古佛恻然。
“古佛!女子对女子,也可以……”也可以有那般情意吗?
“痴人!”古佛低喝一声,“六道轮回,谁晓得此生是人,是畜,还是花草果树?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
凤翔如遭当头棒喝,她什么都不再问,什么都不再说。她站起身,没有回去受封赏,而是来到了忆园的旧址。
满目荒芜,往日的繁华不复曾经的模样。果然人在园在,人去园去。
凤翔哽咽。一向勇武的女神将,此刻也是承受不住。
“你们还在……”她小心翼翼地拂过每一丛自己曾经为流笙带回的花花草草。没有了流笙的照拂,它们都透出些苍凉可怜的模样。
罡风吹过,吹摆火红色的草,凤翔的手掌忽的滞住
“凤翔……凤翔……”草间散出流笙的声音。
凤翔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忆园何以得名。而那人日日对着花草,念叨的,都是对自己的思念。
低下头,剑芒刺目。
既然能杀魔,神将,自然也不例外!
血红漫天。
凤翔躺倒在红草上,闭上眼,静静地等着形神俱灭的一刻。
“唔!”心口难过得要死要活。
宇文睿猛然间惊醒,下意识地摸索过自己左胸上的伤口处,却意外地摸到了一只柔软的小手。
“!”宇文睿连忙睁开眼。
对上她的,是一张圆圆的小脸儿。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宇文睿暗叹一声。忆及那梦中的种种,她怅然若失。
第117章思归
七八岁的小姑娘,浓密的乌发被扎成一圈细小的发辫,身上穿着漠南长袍,脚上是一双小小的毡靴
典型的漠南女孩子打扮。所不同的是,她细小的发辫下坠角的不是普通的发带或是牛角饰物,而是纯金打造的如意状或马蹄状的指甲大小的小坠子,随着小姑娘头部的动作一跳一闪的。做工颇为致,可见价值不菲。
小姑娘的长袍也不是普通的布袍,而是用金线银丝衮过的,袖口和领口处都绣着半个拳头大小的雄鹰图纹。宇文睿知道,那是漠南阿拉坦部族的徽记。
小姑娘的脸有点儿婴儿肥,但已经隐隐可见大女孩子的轮廓。她的眉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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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挺,不似一般女孩子那样柔婉。一对凤目微微上挑,很是有神。她的鼻梁略挺,薄唇,标准的宇文氏的长相。
宇文睿已经清楚这小姑娘是谁了。
宇文睿并不急着说话,她从容地轻握着小姑娘按在自己伤口上的小手,眼含笑意看着对方。
不成想那小姑娘先羞红了脸,垂着眼睛,不好意思再和宇文睿对视似的。
宇文睿由着她抽回手去,并没难为她。
一时间,帐内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默默无言。
半晌,小姑娘到底是受不了先开口了。她边说着,边偷偷地眼风滑向宇文睿的伤口处。
宇文睿却没听懂她的漠南话。
小姑娘见她眼中的困惑,眨了眨眼,立刻换了汉话。
“你那儿很痛吧?”
宇文睿的伤口早已经被包扎好了,她能感觉到那里正在恢复,有几丝痛,还有些渐渐愈合的痒意。难受自然是难受的,不过能听到这小黄莺一样的声音,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不很痛了。”她回答小姑娘。
小姑娘登时露出惊异的表情,“真的吗?小姨带你来的时候,你身上都是血,我看到那伤口了,好多血!”
宇文睿轻笑道:“你不害怕?”
小姑娘使劲儿摇了摇头,连带着头上的金坠角碰撞在一处,叮当作响。
“不害怕!小姨带我去打猎,我还射死过野兔呢!”小姑娘说得骄傲。
若是寻常人家七八岁的女孩子,怕是会抱着活野兔喜欢个不停吧?宇文睿喜欢这孩子胆大豪迈,右手拍拍榻边,示意她挨自己近些。
小姑娘和她熟了些,也没那么羞涩了,贴着她右臂坐着,歪着头看了宇文睿一会儿,突道:“你是小姨的朋友吗?我都没有见过你。”
宇文睿勾勾唇角,逗她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啊?”小姑娘表示不相信。
宇文睿拉过她的小指,“我们打个赌,赌我认识你。”
小姑娘想了想,继而大摇其头:“不干!一定是小姨告诉过你,和你打赌,我肯定输。”
宇文睿哈哈大笑,却不料牵动了伤口,不由得疼得龇着牙抽冷气。
小姑娘朝帐顶翻了个白眼,边伸过两条小胳膊扶住宇文睿,边小大人儿似的嗔怪道:“看看你,多大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宇文睿再次喷笑,“这话你跟谁学的?”
小姑娘一脸无奈,“每次我淘气,小姨都这么骂我的!”
恰在此时,帐帘一挑,凰儿衣饰华丽地出现了。她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听到小姑娘的声音,刚要训斥,突地瞥见歪在榻上笑吟吟的宇文睿,大喜。
“阿睿!你醒了!”
宇文睿颔首道:“醒了。”
她看到凰儿手中托盘上的药盅和玉碗,漠南女王俨然成了自己的使唤丫头,歉然道:“凰儿,多谢你了!”
凰儿心中一甜,又是一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放下托盘,把药盅捧到她的面前,“吃药吧!对你伤口的愈合大有好处的。”
宇文睿忙接过来,道:“朕自己来。”
凰儿本来担心她左臂动作牵扯到伤口,可是见她眼中的执拗,默叹一声,由着她自己喝去了。
宇文睿三口两口灌下汤药,顾不得品咂苦涩的滋味,急问道:“可有柴师姐的消息?”
凰儿眸光一黯:这人,都不问问自己的伤势如何吗?都不问问熬这汤药花了多少个时辰吗?都不问问是谁替她绑的绷带,换的衣衫,衣衫又是谁的吗?当真只是为了问柴姐姐吗?问柴姐姐如何是假,担心那景姓女人是否吃了药才是真吧?
她想到替宇文睿换衣的时候见到的紧致的肌肉,致的纹理,小小的坟|起和米分红的樱桃,还有那小腹上让人喉间发紧的线条……脸上就不争气地蒸腾上了红云。
可她毕竟是漠南女王,她有她的骄傲。于是她昂起头,对上宇文睿,就像在谈论国事一般,“柴姐姐一到你们大周京城,我们漠南的使者就飞鸽传书回来了。”
宇文睿闻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朕睡了多久了?”
“你昏睡了整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阿嫂可曾吃了药?施然会炮制眠心汤吗?柴师姐的眠心草交接得可还顺利?
宇文睿再也躺不住了,她一把扯下盖在身上的薄被,“我得回去!”
她这一动弹,伤口又被扯痛,痛得她额角上冒出了冷汗,腿一抖,险些栽倒。
“你疯了!”凰儿按住她,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伤有多重?”
“朕自己扎的刀子,有分寸!”宇文睿倔犟道。
“就算你有分寸,那是什么地方?伤口离心脏只半分,要是扎在心脉上,你还有命吗!”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宇文睿!”凰儿突喝一声。
宇文睿怔住。连旁边的小姑娘都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暴怒的小姨。
凰儿眼圈泛红,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阿睿,”她颤抖着声音,“就算……就算你不顾自己的身体,难道……难道你连她都不顾了吗?”
宇文睿拧紧眉头,看着她。
“你若短命,我……她……你让她怎么活?”
宇文睿沉默了。
柴麒背着宇文睿的心口热血滋养的眠心草,一路狂奔,半口气都不敢歇息。景砚的死活,她倒不在意,她只是唯恐辜负了宇文睿的托付。
大周禁宫她再熟悉不过。她也懒得废话,更懒得让人通报,脚下不停歇,直奔禁宫东侧的太医院。她知道,景砚既然病重,施然要么在坤泰宫中瞧病,要么就是在太医院内待命。
果然,年节下太医院虽然冷清得紧,施然却还守在这儿。
柴麒也不嗦,一把扯住施然:“赶紧制眠心汤!”
施然是个读书人,哪见过这等架势?
“你……”
“我什么我?皇帝没对你说她去亲取眠心草的事儿吗?”
说过是说过,还是要以心血供养什么的。施然还记得自己当时跪求皇帝不要以身试险,皇帝却一脸决然的模样。不错,这话头儿他没对景砚说。
“姑娘,你是……”他记性颇好,借着冬日午间明媚的阳光,看清了这白衣女子不就是当初在宫墙上救驾的那位女侠吗?
柴麒小心摘下背后的皮囊,拿出其中的玉盏,殷红的药草熠熠发光。
“真的是眠心草!”身为医痴,施然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这血……”这血真的是陛下的心口热血?施然声音颤抖,自己的心口都觉得搅得疼。
“别废话了!”柴麒不耐烦地打断他,“眠心汤,会吧?”
施然忙不迭点头,道:“在下早准备好了。”
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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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而立,冬景依旧。
这两日来,景砚已经习惯了这样站在窗前,没有人清楚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偶尔的询问暴露了她所思所想。
“皇帝可有消息了?”
“还没呢,”秉笔应道,接着又劝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主子别急!”
景砚只摇了摇头,没做声。
焉能不急?儿行千里母担忧……
景砚突地自嘲苦笑:只怕是自己想把无忧看做孩子,无忧却不这么想!
漠南,漠南铁骑,北郑……
若能得漠南铁骑相助,拿下北郑便更容易了两分。可是,漠南铁骑……
那个医女十有八|九就是漠南女王,她到底是什么态度?难道,她真的被北郑买了?
要知道,自太|祖年间起,大周待漠南阿拉坦氏不薄啊!那个漠南女王,听闻自幼果决刚毅,会是个怯懦卑琐之人吗?
“主子,施大人求见。”
“施然?”景砚问,“是来送今日的例药吗?年节下的,难为他守着哀家了!”
“施大人说,是来送……眠心汤的。”
“什么?”景砚一惊,又是一喜,“皇帝回来了?”
侍墨摇头照实禀道:“奴婢只见到了施大人,并没见到陛下。”
“传!”
语声虽然果断,景砚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只有眠心汤,不见无忧……
她脑中骤然现出前日金龙胸口的血迹来,更觉心悸不已。
第118章血味
“这是……”景砚盯着被捧到眼前的药盅内泛着红褐色的液体,莫名地心惊肉跳,秀眉蹙起。
“太后,这便是眠心汤,以眠心草为君药,对你的心疾最是……”
“皇帝在哪儿?”景砚打断施然的话,急问道。
施然一呆,只好实话实话道:“臣不知。”
他确实不知宇文睿现在在哪里。他是医痴,见到眠心草之后,整颗心就全然放在了这上面,一心只想着亲手炮制出眠心汤,让太后服下。若是当真有古医书上所说的奇效,那他就是亲手制成了一味奇药,身为医者这一生也算没白活。
“她不是说她亲自去取吗?如今眠心草回来了,她又在哪儿!”思及那人此时可能安危不可测,景砚便忍不住恼怒。
施然尴尬道:“是那位柴姑娘,柴女侠送来的。”
柴麒!
没有哀家的允许,她竟然无声无息地进了宫!就算是她武功高绝,如此来去随意,当我大周禁宫是什么?
柴麒和宇文达,和哲一样,都是仁宗皇帝的儿女
想及此,景砚心里没法不别扭。
淡淡的气息,从药盅里散发出来,徐徐飘入景砚的鼻端。
这气味,全不似一般汤药的酸苦味,它有点儿腥,有点儿甜,还有几丝铁锈的味道……
“!”景砚脑中莫名地现出前日荷包上的那条胸口染血的金龙来,太阳穴“蹦蹦蹦”紧跳了几下。
“端走!”她急喝道,“哀家不喝!”
施然讶然:太后她说不喝,这是怎么个意思?
倏的,一道白影闪过,伴随着一声怒斥:“你敢!”
坤泰宫中的内侍宫女都被惊了一跳,胆子小的已经忍不住叫出声来。
景砚双眼微眯,迸射出两道寒光,脸上隐含怒气,睨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施然夹在两个绝色女子中间,可没有分毫的享受。他冷,被这两个女子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冻得骨头缝儿都冒凉风。
“什么人!敢惊扰太后凤驾!”护卫在坤泰宫外的众内廷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察觉到柴麒的悍然闯入,三四个身法快的已经顾不得礼数冲了进来,拔刀在手,对上柴麒。
柴麒凉凉扫过几名侍卫,不屑地冷笑:“怎么?想打架吗?”
景砚和她相距不过半丈,中间还夹着一个跪在地上捧着药盅的施然,却是毫无惧色,“柴姑娘当我大周禁宫是市井茶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柴麒本就对她不忿,针锋相对道:“大周本就是宇文氏的大周,我如何来不得?走不得?”
她言外之意直指自己本就姓宇文,景砚这个外姓人没资格置喙自己的行踪。
景砚本是怒意难平的,可她心思细密,一眼瞥见柴麒脸上是难以遮掩的疲惫神色,就连素来一尘不染的白衣都沾着星星点点的尘土。以柴麒的修为风骨,竟然奔波劳累成这样,足见她对送回药草这事是何等尽力了。
景砚于是发不出火来,她挥手命众人退下,包括施然。
施然拗不过太后的懿旨,向柴麒投去求助的眼神。
柴麒点点头,表示包在自己身上。施然这才不舍地放下药盅,不放心地退下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景砚冷然道:“她在哪儿?”
柴麒亦是不客气地冷冷回她:“漠南。”
“她为什么不回来?”
柴麒也嗅到了药汤中淡淡的血腥味,心口一紧,“喝了再说!”
“你们到底瞒了哀家什么事?这药……这药……”景砚素手指着药盅,突地声音颤抖,说不下去了,手也随之颤了又颤。
柴麒索性扬声道:“这药确是眠心汤不错,而且……”
她盯紧景砚的眼睛,一字一顿,“是她用命换来的!你敢不喝,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命……”景砚忽略了她言语中的威胁,单掌撑住案侧,才不致跌倒,“她……她……”
“她还活着。你放心。”柴麒难得地说了安慰话。
那药盅中的液体,并那液体散发出的血腥气息,此刻在景砚的眼中俨然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她不敢看,却又倔强地强迫自己死死地盯住,直到盯得双目酸涩,红了眼眶。
“这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哑涩得像是从炼狱中爬出。
对方的一举一动,柴麒皆看在眼中。之前,她一直以为只是小师妹当方面的动心,如今看来……
柴麒轻轻扭过脸去,不忍再看:“这药如何……等你见到她,自己问吧!”
“好。”景砚的声音空洞得厉害。
滴答
滴答
柴麒惊异转头,眼见着两串泪珠顺着景砚的脸颊滑落在药盅中,激起两朵小小的涟漪。然后
景砚端起药盅,眼睛眨都不眨,三口两口灌下,眉头一皱不皱地咽下。接着,便双眼紧闭,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当啷
药盅应声落地,残留的几滴药液洇红了殿内的金砖。
漠南。
朔风劲烈,搅动衰草遍野。
宇文睿凭风而立,痴痴地凝着东南方大周所在的方向。
她会乖乖服药吧?柴师姐和施然定会劝她服药的。
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吧?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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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想我吗?就像我此刻这样想着她……
“阿睿,这里冷,回帐里吧,暖和。”
肩头一暖,一件貂裘被披在了自己身上。宇文睿回头,对上了浅笑妍妍的凰儿。
于是,她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多谢。”
宇文睿由着凰儿拉着自己回到帐中。
小姑娘正趴在她的榻上读一本书,听到声音,仰脸,笑道:“我就说会冷吧?你偏不信。还得小姨捉你回来!”
“吉祥,说了多少次了?叫姑姑!”凰儿斥责道。
宇文睿却不以为意,挨着小姑娘坐下,打量着她正在看的书,《诗三百》。
“吉祥喜欢读这个?”
小姑娘盯着宇文睿看了一瞬,才撇撇嘴道:“先生让读的。”言语间尽是无奈。
凰儿道:“按照你们中原人的算法,吉祥开蒙晚,教她读书的先生也是早年间教孤的,循序渐进最是有方法的。”
宇文睿知道,吉祥幼年时就和母亲被外祖父软禁,别说开蒙了,怕是连人都没见过几个。
她心生怜意,揉了揉吉祥的脑袋,“吉祥喜欢读什么书?”
小姑娘歪着头看她,最后落在了姑侄二人如出一辙的英挺鼻梁和薄唇上,“我最喜欢听先生讲《通鉴》里的故事。”
宇文睿心念一动,《通鉴》里的故事,不都是讲帝王将相如何立国、治国的吗?
小姑娘却紧接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真的是我姑姑?”
宇文睿挑眉,点了点头道:“是。朕确是你的姑姑。”
“可是,姑姑也是姑姑,你也是姑姑……”小姑娘耷拉了嘴角,犯愁了。
宇文睿不解其意。
凰儿凑上前,拉起小姑娘,安置宇文睿舒服地靠在榻上,解释道:“柴姐姐昔年曾经告诉吉祥是她的亲姑姑。”
不等宇文睿反应,小姑娘从脖颈间抓起一样物事,骄傲地扬起:“这是姑姑送我的!是姑姑的师父砍死大蛇,用蛇骨做的骨哨,声音传得可远呢!姑姑说,只要我想她了,或者遇到了危险,就可以吹响这个骨哨,她和玄元门的弟子都识得这个声音,会马上来救我!”
那骨哨半根指头大小,用一根皮绳缚在小姑娘的脖颈间。
宇文睿豁然想起幼年时读过的“紫阳真人首阳山斩蛇”的话本子,登时百感交集。十年光阴倏忽而过,却不想竟然今日知道了那故事的下文。原来,世事难料,人生何处不相逢?
同时,她也恍然懂了,为何凰儿对自己的事和阿嫂的病这般清楚,原来柴师姐早就发现了这个孩子,悉心对待她了。
她忆起琅阁上柴师姐请自己喝的两葫芦好酒,其中一葫芦就是漠南的奶酒,原来应在这里。
宇文睿一时感慨万千,拉吉祥入怀:“好孩子,你可愿意随朕去大周?那里有好多比《通鉴》还好玩儿的书可以读,朕会替你请很多先生教你读书,给你讲有趣的故事。”
吉祥盯着宇文睿,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是叫‘朕’吗?”
宇文睿一呆,继而失笑:“我不叫朕,我的大名唤作宇文睿。因为我是大周的皇帝,皇帝的自称是‘朕’。”
吉祥笑道:“这个字眼儿挺好听的,我很喜欢。”
宇文睿也笑:“你若是将来做了大周的皇帝,也可以自称为朕。”
小姑娘却浑然不知自己将来可能会无上尊贵,她眨着漂亮的眼睛,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是皇帝,一定权力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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