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自然,”宇文睿点头,“整个大周都要听朕的。”
小姑娘冲她笑得甜:“那我叫你姑姑,你帮我找到爹爹好不好?”
第119章母后
又几日过去了。
宇文睿归心似箭,怎奈之前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堪。倒不为别的,她怕自己走到半路伤口崩开。崩开就崩开,不过疼些,也是无妨,她最担心的是这么血淋淋地出现在阿嫂面前,惊吓着她。去乌尔山的路上,她反复嘱咐过柴师姐,万万不可告诉阿嫂自己为取眠心草受伤的事。柴师姐是满口答应的。
宇文睿悄悄看过伤处,她自己都觉得那左胸口上肌肉翻起的三角状创口挺狰狞的。深浅不一的红色,是她身体里淌出来的已经干涸的血和创面上结的痂;白色的,是漠南的疗伤圣药的米分末。掺杂在一处,成了一种诡异的米分色。
这么可怕的样子,还是别让阿嫂看见的好。
果然如凰儿所说,落疤是一定的了。幸亏宇文睿不是个爱臭美的人,要不是担心阿嫂看了难过,她倒觉得自己这疤落得挺有成就感的。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挂的?
想到将来终有一天,自己会与阿嫂赤诚相对,宇文睿的脸上就发烧。
这事儿想想也是挺美的啊!
她痴痴地对着眼前的空气傻笑。
不提防一抬头,正对上一脸怪异地打量她的吉祥。
宇文睿表情一僵,旋即回复如常,冲她招招手道:“小丫头,过来!”
吉祥早和她混熟了,挨挨蹭蹭到她身边,由着她搂着自己的肩膀,不时地揉揉自己的脑袋,或是拉拉自己的小辫子,也不着恼。
这个自称是“朕”的姑姑,吉祥觉得她有时候比自己还像个小孩子。她喜欢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喜欢独自蹲在雪地上捏雪团子,还会一个人傻呵呵地笑,就像刚才那样。吉祥觉得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傻事。像小姨,还有漠南自己认识的许多人,都是每天忙忙碌碌、风风火火地做着自己的事,绝不会那么孩子气。
吉祥从小没什么玩伴,难得见到个“小孩子”,何况这个“小孩子”还是个受了伤的,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对她好点儿,她心情好了,伤口也会愈合得快点儿吧?就算她喜欢扯自己的小辫子,揉自己的脑袋,吉祥也默默忍了。
宇文睿哪里知道这孩子已经把自己拉低到了同一个年龄段?她还自以为挺有做姑姑的范儿呢!
“小丫头,你什么时候偷偷进来的?”
吉祥朝天翻个白眼,无视她话语中的“偷偷”两个字,道:“我刚听先生读完今天的例书,想拉着小姨来看你,结果路过银安帐,听卫兵说小姨正在和几位王公议事,只好自己先来了。”
宇文睿心念一动,她既为天子,该有的政事敏感度还是有的。不过,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揉揉捏捏着小姑娘。
“就知道吉祥最好了!”她捏捏吉祥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儿,欣慰道,“等姑姑老了,走不动了,吉祥还要这么孝顺姑姑啊!”
小姑娘完全理解不了她在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承受她的蹂|躏。
“吉祥可愿随姑姑去大周住?”
“住?”小姑娘困惑了,“住很久吗?”
宇文睿笑道:“自然是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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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不是想见到爹爹吗?姑姑带你去认爹爹,然后吉祥就可以一直和爹爹、和姑姑在一起了。还有一位又漂亮又温柔的仙女……”
“是天女吗?”
“正是。比天女,比仙女还漂亮,还好看!”宇文睿知道,在漠南神话传说中,天女相当于中原的仙女,甚至比仙女还要尊贵。
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
宇文睿犹自道:“吉祥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吉祥要称她为母后……”
小姑娘两道英挺的眉毛登时拧成了一团儿,“母后?是娘亲吗?”
“和娘亲差不多。”
“可是吉祥有娘亲!娘亲已经……已经……”小姑娘说着,眼圈都通红了。
宇文睿一头黑线:她这是把小丫头弄哭了吗?
一大一小正纠结时,帐帘被撩开,凰儿肃然地进来。
“阿睿!”凰儿也顾不得身上的寒气冻着宇文睿了,急三火四的。
宇文睿一怔:“怎么了?有大周的消息?”
凰儿蹙眉:“大周没有,北郑的消息倒是有!孤手下的骑兵队今早外出巡逻时,遇到几个北郑人正被一伙蒙面黑衣人追杀……”
北郑人?哪里来的北郑人?
还有蒙面黑衣人……
只听凰儿续道:“孤的手下本想去问个清楚,谁想那伙蒙面黑衣人下手又快又狠,转瞬间就把北郑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被孤的骑兵队围住,他们倒是毫无惧色,执意要面见孤。”
宇文睿隐约觉察出了什么,心头一紧,忙问:“你的骑兵可有伤着他们?”
凰儿摇头道:“那骑兵队长是个跟惯了孤的,聪明得紧,情知事情不简单,就带着那伙黑衣人,连并北郑人的尸首、行李、马匹回来了。”
宇文睿这才略略放心。
“你看这个。”凰儿把一份装饰华丽的信封交给宇文睿。
宇文睿也不客气,抽出其中的信,边读着,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北郑要和漠南联盟?那几个北郑人是使者?”
“是。”凰儿凝重点头。
信的落款处是北郑的皇帝金印。
杨烈不是死了吗?难道那小太子继位了?
宇文睿无暇细思这事,她关心更重要的事。
“北郑联盟漠南,要攻我大周吗?”她双眸微眯,“那么,漠南女王的意思呢?”
凰儿顿觉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了上来,“事到如今,你还要疑我吗!”
“我……”
“就算阿拉坦氏不及你宇文氏尊贵,可我们漠南人也是有血性有义气的!孤若有他心,当初帮你做什么?救你做什么!阿拉坦娜仁在你宇文睿的眼中,就是这等骑墙之人吗!”
凰儿越说越激动,尤其想到自己为这人做了那么多,这人还要疑自己,还有苦命的姐姐,爱上那个宇文达……一时哽咽。
哎?这是闹哪样儿呢?先把小的惹哭,这会儿又把大的惹哭,作孽啊!
宇文睿无法,只好轻拍凰儿的肩膀,软下声音来:“你别这样啊!朕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疑你……”
凰儿听到她难得温柔的语气,心中酸软得难以承受,索性扑到她怀里,嗅着她身上掺杂着药香与体香的气息,任由泪水蹭在她脖颈间的衣料上。
宇文睿暗叹一声,手掌缓缓拂过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宣泄个痛快,凰儿突地意识到此刻帐中并非只有她二人,惊惶中逃离宇文睿的怀抱,正对上站在宇文睿身后的吉祥不解的表情。
凰儿脸颊飞红,忙拾情绪道:“北郑这些年也没少侵袭漠南边民。父王在时,忍让为先,不欲挑起事端,可孤却是忍不得的。于私于公,漠南都会同大周并肩作战!孤还是那句话,漠南五万铁骑,十大部族,皆供你驱使,愿为你扫平北郑效犬马之劳!”
宇文睿听得心中感动非常,“凰儿,大恩不言谢!”
凰儿咬唇道:“你是大周的皇帝,孤却愿看到你成为这天下的皇帝……”
“好!就如你愿!”宇文睿慨然道。
“朕想见见那几个蒙面黑衣人,若朕所料不错,他们应当是大周人。”
凰儿同意道:“孤也这般想。自然是要让你见的。他们见到孤后,就质问你的下落,可见是为了寻你而来的。”
是阿嫂派来的吗?宇文睿心中激荡。
果不其然,那几个黑衣人正是吴斌和三名内廷侍卫,另外几人,是雍州节度使孟昭辉及他手下的几名高手。
这位孟节度使,就是景嘉悦的亲舅舅,孟夫人的胞弟。昔年宇文睿登基之前,景砚便想通过孟夫人联络他拥立新帝来着。
众人见到宇文睿安然无恙,都是又惊又喜,连忙拜倒。
宇文睿也是感动,一一搀扶起他们。
尤其是面对孟昭辉的时候,宇文睿感慨道:“孟卿是封疆重臣,竟能亲涉险地护驾,朕很是感动!”
孟昭辉也是个豪爽汉子,朗声道:“有陛下在,咱们大周才安稳!臣的性命,又算得什么?”
宇文睿又问道:“你们是如何来的?”
吴斌道:“陛下离开不久,太后就召见何大人与臣。命何大人统管御林军护卫京畿,命臣速到雍州找孟大人来漠南护驾。”
“阿嫂有心了!你们都辛苦了!”
宇文睿又摇头自责道:“此事,是朕疏忽任性了。”
“真的要走了?”凰儿不舍地凝着宇文睿。
“唔,这么些日子了,朕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北郑使者死在漠南,难他们要疑到你的头上。凰儿,你要多加小心。”
凰儿鼻腔一酸,猛然转过身去,佯装替宇文睿拾行装,却是不让她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声音却傲然道:“小小北郑,孤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宇文睿看着她的背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有些事,她不是看不懂。
有些情,她注定要辜负。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得伤人。
沉默半晌,宇文睿先开口道:“有孟昭辉和吴斌他们保护朕……和吉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凰儿轻“嗯”一声,“你很快就会对北郑用兵吧?”
“是。”宇文睿坦然道。
“孤的五万铁骑等你的消息。”
“好。”
“吉祥你要好生待她,别让她受了委屈,孤的漠南将来还指望她承继呢!”漠南女王终于回复了几分霸主气势。
这一次,宇文睿却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凰儿,朕此生注定是要辜负你了!
吉祥,她将来做不得漠南女王,她会做皇帝。朕会把整个天下,都交给她!
第120章自恨
“尊主,少尊主那儿传来消息,杨佑即位了。”
“好啊!庆儿做得好啊!如此,北郑尽在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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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之中了。”昏暗中,老者混沌的眸子突地迸射出两道光芒,哪里像是个垂暮之人?
“恭贺尊主!”
老者无谓地摆摆手道:“不值什么!告诉庆儿,凡事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是!”于辅尧应道。
“那小太子呢?”老者不放心地问道。
“尊主问杨佶吗?他心伤父皇之死,自戕追随去了。”
老者闻言,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笑意。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并没有什么消息。景氏把御林军和内卫的辖制权都归己手,连几个统领都要听命于何冲,而何冲又只对景氏一人效忠。景氏的手段极是犀利,我们安插在宫中的人,大半都在这几日被发现了。幸好他们忠于尊主,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在景氏的手中。”
于辅尧说着,眉头拧紧,歉然道:“是属下无能!请尊主责罚!”
老者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不全怪你。也是老夫疏忽了!当年只道段氏是个不好相与的,她既退后,想来剩下两个小的,能有什么作为?不成想啊!这景家大小姐不显山不露水,看似温和,实则内里是个如此狠利的人物!”
正讨论间,突地,暗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于辅尧先惊觉,连忙护在老者的身前。
“咚”的一声闷响,暗室虚掩的门被从外面撞开,青年男子瘦长的身影投射在昏暗中。
“他怎么来了?”老者沉吟,隐带怒气。
“是属下疏忽了!”
于辅尧拦住了青年男子的去路,躬身道:“王爷!此处乃是老主人静养之所,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还请王爷……”
他话未说完,便被青年男子抢白道:“姓于的!你们做的孽还嫌不够吗?”
于辅尧不惊不惧,不屑笑道:“王爷,您这话在下可承受不起!不知道在下是怎么得罪您了?是少了您的吃喝,还是断了您的……药?”
听到那个“药”字,青年男子下意识地抖了抖。他突地爆喝一声,似乎又寻回了昔年的勇武
“我恨不能……”
他的狠话尚未说完,老者凉凉地打断了他:“达儿!若非念在教养你从小长大的情分上,你以为你还有命在!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打量着老夫不知道吗?还是你……活腻了?想死?”
宇文达对着老者,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老者哼笑道:“老夫知道你不怕死。可那药的滋味,也让你很是享受吧?”
他睨一眼宇文达额角上的冷汗,还有禁不住颤抖的脆弱身躯,冷道:“又想那药了吧?辅尧,给他药!让他滚蛋!”
连着几日,施然日日按时亲自熬好了药,亲自送到坤泰宫,又亲眼看着景砚喝进肚去,切过脉后,他才敢放心地离开。
景砚的病症大有起色,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日积月累的心疾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痊愈的。可眼见着太后的脸色日益泛上红润,唇色也越来越像个健康人了,施然不由得感叹奇药就是奇药。
今日的眠心汤是最后一副了。再好的药,也不能日日用,何况这药的药性极强呢?
施然有把握,太后服过了眠心汤,再佐以自己开的方子食疗调理,不消日久,定能痊愈。
景砚凝着桌上托盘内的药盅,依旧是淡淡的血腥气息
习惯一种存在需要多久?
习惯某个人的存在又需要多久?
她的素手划过托盘上的花纹,若干天前曾经波涛汹涌的情绪,如今已经平复了许多。
那淡淡的,飘散在坤泰宫中的气息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那是血的味道。
是谁的血,她心里更是明镜一般
包括无忧在内,所有的人,前前后后的反应,她俱都看在眼中。
她唯一不知道,也是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那血是如何……
不能想!
决不能细想!
因为,哪怕稍稍想上一想,她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是的,此刻,相较于曾经深深地埋怨宇文睿不管不顾社稷江山,她更恨自己的存在。
她恨自己的存在,让那孩子自伤;可她却不能因为这个而自戕,因为,那会让那孩子更难过。
试想:自己只是病了,那孩子都恨不得掀翻这天与地;若是自己……那孩子会疯魔了吧?
她恨自己,恨这副尚存活于世的身体,却又不能弃它不管,因为她,不能辜负。
景砚苦笑一声,笑自己,自以为读书万卷,自以为洞悉世事人心,却落得个身不由己的境地。
既然不能死,便只能努力活着!
她轻轻颤抖着,扣住药盅的边缘
喝掉它!
连带那药,连着那血,一起喝掉!
恰在此时,秉笔突然进来禀道:“主子!吴将军回来了!”
吴斌!
“宣!”景砚本来扣着药盅的手掌骤然握拳,指甲几乎抠进掌心里,殷红见血。
施然看着那离开了药盅的手掌,一颗心也随之缩紧了。
吴斌大步流星地进入坤泰宫内殿,也顾不得礼数了,急道:“太后!陛下回来了!”
景砚娇躯一震,饶是她性子坚毅,强自定住,“在哪儿?”
“陛下已经白龙鱼服进了帝京城了!”吴斌面露喜色,“陛下恐怕惊着太皇太后和太后,故此命臣先赶回来报信!”
听到那人近在咫尺的消息,景砚竟觉得心头涌上一股子没来由的委屈感。可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她无暇去想,更不愿去想。
“还有谁在她身边?”
“还有孟大人带着几位高手,加上宫中的侍卫护送。”吴斌如实回道。他突地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景砚暗惊,肃然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当吗?”
吴斌是个实诚人,忙道:“没有不妥!只是太后方才问起还有何人在陛下身边,臣……”
景砚脑中倏的划过当日睡梦中隐约听到的那个漠南女王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快要僵住,“到底还有何人?”
“还有……还有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漠南女王的年龄不会比无忧小吧?能用小姑娘形容吗?
“哪里来的小姑娘?”景砚这句话问出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中隐隐含着的锋利。
吴斌脊背一紧,实话实说道:“臣当真不知……”
“罢了!哀家知道了!你这番护驾有功,辛苦了!”
景砚说着,撇脸瞧见托盘内的药盅,猛然抓过,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
施然看得有些呆住了。
“施爱卿。”景砚缓缓地转向施然,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褐红色。
“臣在。”
“哀家命你,从即日起,准备补气血的食疗方子交给御厨房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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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放心,臣早就准备好给你的食疗方子了。”施然胸有成竹。
“不是给哀家用,”景砚深深地看着他,“是给皇帝用。”
那人已经到了京师,大概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见到了吧?
她会先去给母后请安吗?还是先去重阳宫处理国事?或是……直接来坤泰宫?
景砚看着菱花镜中人,依稀是旧模样。所不同者,再没了往日的憔悴,双颊还有些瘦削,却已经泛上了浅浅的健康的红晕。
景砚许久不曾对镜,即使是每日惯常的梳妆,她也是垂着眸,任由侍女们去摆布。
镜中的自己,不复年少。韶华却并未舍她而去,她快二十八岁了,这样的年纪和经历,让她更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和上位者的端仪,两种气质交织在一处,自有一番夺人心魄的神。
景砚对着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唇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很美的。
秉笔察言观色,试探道:“主子可要换件鲜亮衣衫?”
景砚秀眉微蹙:“做什么?”
秉笔尴尬了,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回宫了,主子您……”
景砚仿佛突然被戳到了痛处,嗔怒道:“她擅自离宫,置家国于不顾,还有功了?还要哀家盛装去迎接她?”
秉笔缩了缩脖子,默默和侍墨对了个眼神,心中腹诽着:您这么气她,刚对着镜子,那是什么表情?似嗔还喜的,又是闹哪样?
“主子,那咱们穿什么迎接陛下呢?”侍墨不怕死地又道。
“平时穿什么,今日就穿什么!”景砚一顿,急道,“哀家为什么要迎接她?哀家是太后,她该亲自来给哀家认错才是!”
秉笔和侍墨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句话
嘴硬!
那小冤家终于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既不是梦中的,也不是想象的。
她当真没先去给母后问安,也没去重阳宫问政,她入了宫,便风尘仆仆地直奔自己这里。
景砚眼睁睁看着那人进来,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向自己,说不感动、不难过,说心中不酸不苦不痒不痛,都是假的。
她似乎又长高了些,更像个大姑娘了。可不嘛,她已经十八岁了。
她的脸庞却有些消瘦,有些憔悴,脸色也苍白着,缺少血色
仿佛两个人颠倒了个儿,她被抽离的气血,都灌注在了自己的身上。
景砚端坐着,指尖微不可见地抖了抖,极想扯过那人,问问她:为什么抛下家、国和……自己,就这么走了?
更想问问她:这些时日,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脸色这样难看?
可是,那人却笑吟吟的,浑不似自己这般心潮波澜汹涌。她竟然扯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对着那个小姑娘说了什么?
“吉祥,叫母后!”
那一瞬,景砚以为自己心疾痊愈,又患了耳疾。
第121章心疑
景砚设想过若干种重逢时可能出现的场景,她甚至想象过看到一个受了重伤的宇文睿。
她也想象过见面之后,宇文睿会猴儿上来抱紧自己不放手
虽然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挺让人难为情的。
可是,眼前的情状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
她还不到二十八岁,还不至于年老失忆得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母后?
她可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生过娃娃!
景砚盯着眼前这个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想到“生娃娃”三个字,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
这孩子生得面善,可与自己,决然没有关系!
她不禁横一眼宇文睿:果然,不胡闹就不是无忧的性子了……
不止景砚,连小姑娘也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要不是这漂亮的宫殿里,她只认得宇文睿一个人,她真恨不得丢开她这位睿姑姑的手了。说好的寻爹爹呢?
面前的这位姐姐的的确确长得像画上的天女一样,又漂亮又端庄,然而,她和“娘亲”可不相干。小姑娘才不会承认这位“漂亮姐姐”比自己的娘亲还好看呢!
宇文睿若是听到这孩子心里面叫景砚“漂亮姐姐”,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她此刻全然顾不得一大一小两位美女的嫌弃,她太急于让景砚接受吉祥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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