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盐焗松果儿
他的手轻抚过儿子惨白的脸侧,却惹得段唯一个激灵,别开脸去,张口便咬上了自己的手腕。段允眼中闪过交杂的情绪,须臾间化成了一声轻叹:“王太医,那便照你说的……”
“义父,”江凝忍不住出了声,“不到万不得已,先别对他用这个法子。能不能让我试一试?”
“你?”段允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太医都没法的事情……”
江凝脸上写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目光恳切至极:“小唯的性子您也知道,若真的用绳索捆缚,只怕会让他更难过。义父,我有分寸,请您容我一试。”
段允笑容发苦:“那便一试吧。”
王太医心里不禁升起颇多好奇,的确想亲眼见识一下江凝的办法,可江大公子完全没有要公布的意思,不仅请出了他们,还吩咐思墨守在门外,严禁任何人入内。
王太医便静立门外,等着江凝应付不来时向他求助;段允则忧心忡忡地回了书房,眼下又何止儿子一人的安危。
邻江、叶城,一个在封地极北,是与西侧皇土相距最近的一处;另一个乃东平粮仓,负良田百亩。九铭赐了十几年,若不是他舍不得用,今日倒在病榻上的又何止段唯一人。
京城里的那位是怎么想的,段允不得而知。眼下若是按兵不动,临安则依旧躺在案板上,任人鱼肉;倘若拉起防线,排兵布阵,岂不是又给了那边出兵的理由?似乎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只有死得慢些还是快些的分别。
段允沉吟良久,吩咐道:“传我命令,增兵邻江。”
段唯房内。
江凝小心避开段唯小臂上的伤口,把他环抱固定在自己怀里,又将一颗桂花糖送入口中。唇瓣相贴,口中化开点点清甜。段唯暂时失去了乱动乱咬的能力,专心含化口中一点晶莹。
江凝觑着他渐展的眉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然而不过须臾,唇上突觉一阵刺痛,血腥味迅速在两人唇齿间荡开。江凝痛得拧了眉头又咬上来了。
段唯在他怀里挣动了几下,未果,便越发狠戾地吮噬起江凝唇上的裂口。
温热的血液合着桂花糖的甜香,不断刺激着他的味蕾。段唯近乎贪婪地吞咽下去,对那缕缕甜腥的渴望几乎要冲破胸膛。
半炷香后。
江凝放下衣袖,脸色发白地打开了门。
王太医急忙赶上前去,却听江凝道:“没事了。”
段唯整理好自己,随后自里间走出:“王伯。”除了脸上带着点病后的苍白,他看起来的确与往日无异了。
王太医平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难以置信地望着江凝:“凝公子,您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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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用了何种方法,见效竟如此之快?”
段唯垂下眼睑,五味杂陈。
江凝转头看了段唯一眼,微微扬起嘴角:“之前我也以为自己不受九铭影响,是因为年头不够,可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王伯,邪香引发的瘾症并非无药可医,我身上流的……”
“江凝,”段唯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无稽之谈,不要误导别人。王伯,我有一事相求。”
王太医虽然看不到江凝手臂上的剑伤以及下唇内侧的裂口,但从他的脸色和方才被迫中止的话音中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不知该喜该忧。他微不可闻地叹道:“您说。”
“如果我再次发作,劳烦您把我单独锁在房里。”
“老臣不能答应您。”
“王伯……”
江凝不由分说地捂住了他的嘴,对王太医颔首道:“两种赐香的成分,还要劳烦您多多心。思墨,送王太医。”
叶城。
大火已熄,流言却不知何时在百姓中悄悄蔓延开来。
有人说,在那个大火焚烧的夜晚,烈焰灼灼的尽头,曾亲眼望见了荧惑守心的异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惊惶席卷了尚未从灾祸中喘过气来的叶城。荧惑守心是极罕见的大凶之象,天象告变,意味着危难将至。加上各种各样的猜测与演绎,这件事很快从半真半假过渡到了另外一个阶段,随便从街上扯一个人,都可以惊恐而确定地讲述当晚“荧惑守心”的情形,就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叶城官府,城尉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严查源头,但凡有再敢议论传播的,一律从严处置。
临安没有占星师。官府那晚疲于灭火,谁也没空抬起头来观观天象,故而这荧惑守心究竟有没有出现,没人能说准。
莫须有的事,城尉自然不敢向段允报告;而苏启就比较特殊了。
这种事情微妙非常。若是没有发生,大家不过虚惊一场;怕就怕它真正出现了,皇帝身边的占星师岂会视若等闲?
“禀告王爷,驻城护卫军集合完毕。”
段允目光微沉:“即刻出发。”
乔装成商队的护卫军向邻江邑进发,运货车中满载了剑弩与冷锻甲。天色渐暗,乌云遮蔽了晴空,酝酿已久的水气在临安上空无声地翻腾着。
是夜,江凝挤开段唯用力合上的房门,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入驻。
段唯恨恨道:“你非要来找不痛快是不是?我把你的血都抽干你就好受了?”
江凝轻手轻脚地关了门,上好门栓,不慌不忙道:“冤枉啊公子,我真不是想来献血的。”
觑着段唯脸上丝毫未散的愠色,江凝忙正形道:“我就是怕你晚上又发作起来,屋里也没个人照看着,才特意过来的。”
段唯抿抿唇,闷声道:“那我搭个地铺,咱们离远一点。半夜若是真的发作起来,你叫人去请王太医就好,别过来招我。”
江凝充耳不闻,挡住了他的去路:“既然知道有发作的可能,我们为什么不防患于未然?回程止宿驿站的那几日,你不是已经发现抑制它夜间发作的办法了吗?”
段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凝脸上写满了真诚:“就事论事,保证心无杂念我来是想贡献体力的。”
次日,王太医看江凝的眼神很不寻常。
做好了随时应召去给小王爷扎针的准备,一夜都没敢怎么合眼,结果根本没派上用场。
虽然顶上了两个厚重的黑眼圈,王太医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去些。
出于对江凝的关心,王博闻坚持给他切了脉象,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古书上虽有以人血做药引的记载,也不可轻信模仿。没有真凭实据,偶合使然,也未可知。凝公子与小王爷兄弟情深,纵使医治心切,也应当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江凝颔首称是,回望一眼睡得正香的小王爷,心道:若能换他安然入梦,一辈子无恙无忧,豁出性命,以身为引又有何不可?
翻滚多时的水气在夜间凝结而下。清早,秋雨已停,外面却依然是一片萧索的灰暗。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晨间的寂静,一封封讯件传至段允的桌案。
书房内。
侍卫上前禀报:“王爷,门外有一卦师求见。”
段允从讯件中抬起头,微微皱眉。
虽然从未明确地表现出来,但段允的确对卦师这个行当没什么好感,在这个多事之秋还乱掺合的尤为更甚。
苏越心知肚明,不及段允开口,便厉声呵斥道:“没看见王爷正忙?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侍卫领命退下,不甚耐烦地去打发那个莫名其妙的卦师。
王府正门外,“闲杂人等”正不急不躁地捻着胡须,眉梢和发鬓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面对侍卫的驱逐似乎毫不介意,不紧不慢地摸出一张字条,只道烦请呈给王爷,若王爷过目后决意不见,他自会离去,此后再不打扰。
刚挨过骂的侍卫暗自不爽,心道方才进去通报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给我,卖个屁的关子。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接了字条,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挨第二顿骂的觉悟向书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达成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小侍卫屏气凝神,偷瞄着段允的反应。
想象中的疾风骤雨并没有来临。段允面沉似水,将看过的字条慢慢折回原样放好,话音里听不出喜怒:“把他带过来。”
卦师仍旧是一派悠闲地候立门外,小侍卫过来请时也丝毫未露喜色,不知是意料之中的淡然还是看破凡尘的超俗。
段允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一袭卦袍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那年中秋在街口拦下他们,逮着江凝一通猛夸,之后又使他们意识到兄弟俩颠倒了个的算卦先生。
卦师躬身行礼问安,看向段允的眼里带了点笑意。
段允冷眼瞧着,不动声色,苏越只好扬声道:“你有何事禀告?”
卦师微微一笑:“老夫所禀之事就写在那张字条上,王爷既已阅过,便无他事。既然请了老夫进来,想必是王爷有话要问吧。”
段允冷哼一声:“阁下全才全能,既会占卦卜算,又能夜观天象,本王若不请你进来,岂不错失了破解凶象的捷径?”
那字条上书八字:“荧惑守心,心宿叶城。”似乎正印证了苏启传回的急信。
卦师一撩衣摆,毫不客气地落了座:“王爷,此言差矣。古人云’荧惑守心,国厄将至’,千百年来,这大凶之象仅出现过三回,占星师皆如实禀报,提供破解之法。不知王爷可否看过相关典籍?”
段允一只手支着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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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打了个哈欠。
卦师似乎也没打算等到他的答案,自顾自地往下说:“祖上曾有位占星师,传下些文字典籍,小辈有幸习得一二。破此凶象之法无外乎’降移’二字,王爷应当有所耳闻。荧惑之变,实乃君主天难……”
段允听到此处,好像松了一口气,懒洋洋地撩起眼皮,语气中透着不耐烦:“既是如此,那本王还急什么?皇上身边自有得力之人破解,也不劳阁下心了。这话说给本王听便也没了用处,昨晚一夜没睡好,本王要去补觉了。来人,送客。”
苏越向卦师走去,看起来的确是打算动手把人“送”出去。
一直云淡风轻的卦师终于端不住了,对这个仪表堂堂但估计里面填的全是干草以至于火都烧到屁股了还有心思去补觉的王爷忿然道:“‘降移’、’降移’,王爷真不知这二字含义?君主想破解此难,则必将天责转嫁别处!这荧惑守心,心宿叶城,移祸首选便是叶城,难不成王爷心甘情愿做这替罪羊!?”
此话一出,苏越立即紧拎住他卦袍的领口,手腕翻转了半圈:“会不会说话?”
段允皱眉沉思了片刻,示意苏越放开手,缓缓吐出一句:“说的不无道理。”
卦师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险些背过气去。
又听王爷虚心请教道:“那么依你之见,叶城应当如何躲过此劫?”
卦师缓了几口气,这才拱手道:“请王爷先恕老身无罪。”
“但说无妨。”
卦师慢慢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先下手为强。”
段允愣了一瞬,冷笑出声:“你好大的胆子。”
卦师脸上毫无惧色:“知无不言。临安有难,愿为王爷分忧。”
“分忧。”段允将这两字重复回味了一遍,指尖点点桌面,“近忧远虑,急者为先,本王倒是有件更要紧的事。”
“王爷请讲。”
“如何医治失眠?”
“什……什么?”卦师膝盖一软,险些五体投地。
“听不明白?”段允又恢复了不耐烦的神色,“本王和爱子几日来常为失眠所困,府中太医实在无用,药吃下去了几副,效果倒是一点没见着。你不是要为本王分忧么?先把这个分了。”
卦师目光闪了闪,反应过来了什么,却是面露难色:“这……老夫从未习过医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你不是会观天象吗,”段允说,“今晚就为本王观一观,这是命犯了什么星,找找破解的法子。”
“是。”卦师心下暗喜,本来还要起个话头引到上面,这下倒省了事。
段允又以手抵额,似是疲乏不已:“行了,本王要小憩一会儿,你明早再来罢。”
借着手掌遮挡,段允向苏越飞快地使了眼色,接着便合上了双眼。
苏越唤了侍卫送客,卦师前脚刚走,他便闪身出去叫来了思墨,简单嘱咐了几句,又回到书房。
段允身上的懒散与疲乏已一扫而空,凌厉的目光落在八字字条上,食指间或轻点桌案。
“劝我们先下手,”他微不可闻地说,“急不可耐吗?”
苏越:“这倒是不太像那位的风格。”
段允心说:难不成又是西厂的孙子?来了招里应外合?
“王爷,现在看来,’荧惑守心’的天象多半是假。”苏越说,“否则催我们做什么,’移祸’还要先打声招呼?”
段允摇头苦笑:“我这皇兄的性子有些古怪,几句话说不清楚。霸道专横还好面子,’移祸’这种有损名誉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干的。有个正经理由总好办事,来人若是西厂,不是说不过去。我们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思墨奉命盯着那老卦师,找寻他的落脚处。大半日过去了,老头一直尽忠职守地坐在街口给人算卦,看起来不大有摊回家的意思。
思墨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朦胧的缝隙中,隐隐窥见老卦师站了起来,思墨登时一抖擞,剩下的半个哈欠也憋了回去,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神。结果老头只是拍拍屁股,转眼又坐了回去。
天彻底黑下来,思墨才摸回府里。
“王爷,那地方也太偏了。”小孩苦着脸,“要不是跟着他,我都不知道东平还有那条巷子,差点摸不回来。”
段允揉揉他的脑袋:“地方记下来了?”
思墨道:“他很警惕,在巷子里回了几次头,多亏了两边堆的杂物,我才没被发现。具体是哪一户没来得及看清,不过大致方位我都记下来了。”
小巷子里总共没几户人家,思墨提供的“大致方位”涵盖了四户。
老卦师早早前往王府,老巢被江凝带人抄了个底朝天。这四户里,有两户是空宅,一户住着个养鸽子的,剩下一户就是卦师的落脚点。
卦师的住处乏善可陈,除了生活必需品,基本就是些卜卦所需的典籍器具,暗格机关之类一个也没搜到,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倒是他的邻居表现不凡。
江凝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先入目的是几只鸽笼。蹲在鸽笼前的男人狠狠吃了一惊,转头望见一英姿挺拔的年轻人,身后还带了十几个侍卫模样的随从,手中食盆“哐当”一声砸了地。江凝发觉踹错了门,正准备道歉,男人却先他一步抽出菜刀自刎了。
一行人目瞪口呆。
江凝率先冲进院门,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显然已经没救了。笼里的鸽子受到了惊吓,扑棱棱地蹿跳起来。江凝视线扫过一排鸽笼,觉出了可疑三只戴了足环,显然不是寻常的家鸽。他盯着最左边的一只空鸽笼,缓缓道:“留几个人,再等等。”
“启禀王爷,草民昨晚夜观天象,见帝星光芒汇敛,直指临安,于您乃大吉之象啊。”卦师浑然不知已被抄家,还在王府内捻着胡子装神弄鬼。
段允一挑眉:“哦?”
“草民既能观到,想必宫中的占星师也不会错过。这天象一凶一吉,指代又如此明确,王爷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段允深思状:“这么说来,本王是命犯帝星了?”
卦师拱手道:“王爷先前所述怪症,恐怕皆与此有关。”
段允自顾自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你对炼香了解多少?”
卦师还是适应不了王爷转换话题的速度,神情一滞。
“本王问你炼香之术,”段允声音提高了几分,紧盯着卦师的双眼,“有没有一种邪香,用之可成瘾,发作时痛苦万状?”
老卦师缓缓眯起眼睛:“有所耳闻。”
“以蛊术炼香,无色无毒,寻常使用,即可掌控用香之人。成瘾者,要么一辈子靠此香过活,要么在痛苦万状中离世。不知王爷,说的是哪种香?”
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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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不知何时出现在卦师身后。
段允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段唯立时一个手刀下去,卦师应声倒地。
段允绕着他踱了几步,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距上次见面五六年了吧?在东平算了这么久的卦,怎么就没算出来我不信你们这一套?”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皇家多信天命,乐于求仙问道的大有人在,偏偏段允是个例外。
两个侍卫拖走了卦师,照段允吩咐关进了私牢。老头从事卜卦多年,自诩“东平神算子”,醒来却发现被人“算”了一把。卦师撑着冰冷的地面缓缓坐起,面色平静,就着昏暗的环境打起坐来。
段允捏着儿子的肩头,将他带近一些:“身子好多了?”
段唯的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看起来的确显得有神多了。昨日下午瘾症又发作过一次,不过远比先前的轻,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但江凝屏退左右,不由分说地又灌了他几口血,瘾症平息后,两人险些打起架来。
之所以没打成,主要是因为江凝不还手,只一声不响地干挨,倒把段唯弄的下不去手了。
“身边有药不用,那不是傻子吗。”江凝草草缠上伤口,用衣服掩好。
段唯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个嗜血伤人的怪物。
凑巧一次两次叫作巧合,可次次凑巧呢?段唯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不得不承认江凝的血的确有抵抗九铭的功效。
段允不知内情,看着儿子一脸复杂的神色,还以为是被那老卦师的话刺激到了,便安慰道:“还真往心里去了?身子明明一日日见好,那东西再邪,也没他说得邪乎,吓唬人的。”
段唯嘴角的笑意中带着苦涩:“我没害怕,爹,只是觉得他最后几句……说的有可能是实情,不过我们误打误撞,才意外发现……”
“义父!”话未说完,江凝便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手中紧握着从飞回巷子的信鸽足环上获取的信件。
这的确是一封改变了判断方向的信件,虽然上面的内容无人看懂。
年事已高的陈老颤巍巍地接过纸,辨认许久,终于确定了是北狄的文字,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段允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晟和十年,北狄与中原休战言和,边境已安宁了十八年,北江以北的互市一派繁荣。自乐宁公主和蕃后,北狄单于便以侄儿自称,对晟和皇帝行晚辈之礼。十八年来看似安分,原来背地里暗暗筹备,没安好心。
段允即刻提审了卦师。老头一开始嘴硬得很,脸上写明了“我不交代”四个大字。无奈上了年纪的老骨头很不经打,上过一次刑便承认下来自己北狄细作的身份,却坚持不认得信上的北狄语,只道养鸽子的那个认识,你们该去审他。
段允不依不饶地审到了后半夜。老头有气无力地望着他:“王爷,我劝您在我这里省下些力气,好用在别处……咳咳……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榨不出多少东西……”
段允冷冷地看着他。
“我说昨晚观见帝星光芒聚敛、指向临安是假,可那荧惑守心却是真的。”卦师别过脸去,咳出些血沫,“王爷演技不凡,老朽昨日已见识过……您是聪明人,可若想救临安,单凭聪明怕是远远不够。”
段允轻嗤:“你倒是好为人师。”
卦师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阵:“不敢当,老夫只是审时度势,说些实在的东西,对王爷有利,也能捞自己一把。”
“你想怎么捞?”
老卦师急喘了几口,仿佛随时有可能背过气去:“王爷所说的邪香来自宫中罢?哈哈……您还不知道皇上……咳……皇上也正不好受呢……”
段允慢慢坐直了身子:“你什么意思?”
“北狄进贡的九铭,皇上受用的很呢。王爷嘴上说饱受困扰,这会却还没发作起来。该不是都用在小王爷身上了吧?”
段允的眼神阴冷下来:“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王爷少安勿躁。”卦师又咳了几声,才续上话音,“皇上龙体欠安,凶象又心宿叶城,京师之中恐怕正忙着商讨如何移祸临安呢,对王爷来说,既是一劫,又何尝不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皇上常卧病榻,太子年幼不说,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段允一步上前,狠狠卡住卦师的脖子:“心宿叶城?叶城最大的劫就是那把火!你们这帮畜生烧得轻巧,本王非得让你们自己也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卦师被掐得翻了几个白眼,口中又溢出了淡红的血沫。
段允恨恨地甩开他,眼中的火苗就要喷薄而出。
卦师缓了好一阵才找回声音:“……王爷这笔账,实在不该算到北狄头上。无凭无据的,王爷怎知不是天灾,抑或是西厂所为?”
叶城大火的缘由显然不是天灾,西厂倒是有点可能。段允沉着脸,琢磨着西厂吃里扒外,与北狄互相勾结的情况有几成。
“只要王爷表态,北狄愿助王爷一臂之力,来年成就千秋大业,平分天下。”
段允冷笑一声,唇角边尽是不屑:“胃口倒是不小,还真敢说。”
“单凭王爷或北狄的军力,夺得天下的胜算的确不大。”卦师丝毫不受打击,两眼直直望着段允,“一旦联手,必定势不可当。单于与王爷互为连襟,又念袍泽之情,将来平分天下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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