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灵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酌颜
而与西朔接壤的北羌本就民风彪悍,自新帝呼延墨继位之后,北羌军已数次犯边。虽没有大的损失,但已边境不稳,朝堂之中更是风起云涌,主战主和两派之争,似无休止。
外面的事,舒窈虽不至于一无所知,但她自幼跟随明溪真人学道,对这些凡俗之事本就不怎么上心,对这些争权夺利,更是厌烦得很,楼湛想让她即便在王府中,也能够像从前在紫丘时那样活得自在而快活,所以这些事,他从不会带回府里来。所以,王府里一直平静安宁,舒窈也过得幸福而快乐,幸福得她差点儿将几年前,她师父明溪真人为楼湛卜的那一卦,卦象呈现的生死劫数全然抛却在了脑后。
直到那一日,北羌从远帝呼延墨派了使臣来朝,表明交好之意,还带来了他为表诚心,不日便要亲自出使西朔的消息。
楼湛在朝堂之上极力反对呼延墨来西朔,直言此人狼子野心,怕是另有所图。但西朔因着皇室奢靡,冗军冗官,国力已是大不如前,西朔帝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出征的。这些日子,他正为了北羌军的数次犯边头疼着,偏偏此时,呼延墨却送来了示好之意,正中他下怀,龙颜大悦时,却被楼湛泼了一盆冷水,怎能不怒?加上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的推波助澜之下,西朔帝盛怒难消,竟是在朝堂之上,当着众朝沉的面,斥责了楼湛。
要知道,这是楼湛回来之后,从未有过的事。
不消半日,传闻便已是甚嚣尘上,就连王府中深居简出的舒窈也听到了风声。
楼湛回来时,便让舒窈帮他拾行装,却是圣命已下,命他即日启程往边关去迎呼延墨一行。
舒窈虽不耐烦这些争权夺利,却不代表她无知,看着楼湛眉宇间隐约的疲惫和担虑,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们的平静与幸福,怕是就要就此打破了。
楼湛心里也是不安,但更多的,是关于家国安危。那一日,他们在彼此的怀里睡着,却头一回,谁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送走了楼湛。当天夜里,舒窈便做了个噩梦,梦里,楼湛却是浑身是血,只瞪着一双眼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诉说。舒窈当下便吓得从梦中惊醒,心口惊悸,再睡不着。
直到过了学余,到了楼湛的传书,说是已在回程的路上,一切平安,她这才稍稍安下了心,等着他回来。却不想,这一等,等来的却不是安心,而是更大的,足以将他们灭顶的风暴。
楼湛回来的当日,那北羌的从远帝也跟着来了。那从远帝是个性子狂肆之人,一见她,眼睛就没有规矩德紧盯在她身上,虽然她很快察觉了不妥,便借机退走了。可那一夜,楼湛回来时,她还是看出了,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但他们都清楚,再不高兴,他们都得忍着。
可是,没过几日,西朔帝在宫中设宴款待从远帝,她作为宁王妃,不得不跟着出席。那料想,那从远帝却是当众夸赞于她,楼湛哪怕再能忍,也忍不下这侮辱,当下便拉了她,不顾西朔帝的警告,甩袖而去。
从远帝第二日,便不顾西朔帝的一再挽留,告辞回了北羌。朝堂上,便都传说起,是宁王为了一己私情,得罪了从远帝,只怕两国眼看着就要讲和的邦交,又因着一个女子告吹了,而且还比早前还要恶化。就是在朝中那些支持宁王的大臣眼中,宁王妃舒氏也成了那坏事的红颜祸水。宁王这些年身边未曾有一个姬妾,一直独宠宁王妃一人,从前那些大臣虽颇有微词,但这终究是宁王的家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太过,如今一看这事态,便有那性子耿介,又藏不住话的,便到了楼湛跟前,说一些让他不要只终日围着妇人打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话,更有甚者,干脆便建言让楼湛纳妾。楼湛那是什么人?别的,他什么都能忍,但一旦涉及到舒窈,就是西朔帝跟前,他也是半步不退的,遑论旁人?自然,便又是不欢而散。一次次的,倒是连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大臣也又了倒戈之象,觉得宁王太过耽溺于儿女情事,难成大事。
又有太子一党借机落井下石,楼湛在朝中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
西朔帝数次将楼湛叫进御书房中训斥,楼湛虽什么都没说,但舒窈也大抵猜到了,怕也是与纳妾一事相关。但楼湛的性子,舒窈再了解不过,他是不会低头,不会认输的,只会一直犟下去,哪怕是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可是,西朔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他早已习惯了这西朔,便是他的一言堂。虽然,这些年来,西朔帝不管是出于内疚也好,出于对楼湛的看重也罢,对楼湛都算多有忍让,可楼湛再这么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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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朔帝早晚会耐性尽失的,届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都得受着。
舒窈不是没想过要劝,可是,从前本以为是虚名,不会在意的一切,经过这几年的一双一代人,养大了它的心,她根本无法想象她与楼湛之间会多插进来一个人,她没有办法想象将他分给其他女人,哪怕是做戏的一分一毫都好,光是想象,她的心便已酸楚揪疼地厉害,几次话道嘴边,她都说不出口。
终于到了这一日,楼湛散朝后迟迟不归,到得入夜之时,却是被人抬了回来。
竟是被西朔帝命人打了板子,打得不少,而且不轻。
舒窈一看他沁出血来的下袍,眼泪哗哗地留落了下来。
第66章忍别离
“傻瓜,你这又是何苦?”舒窈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必然是因为纳妾之事。西朔帝已是彻底失了耐心,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他就是梗着脖子不肯醒,这才惹怒了西朔帝。
说起来,西朔帝这些年,未必不是对楼湛抱有厚望,这才在出了事之后,想着以这法子替他补救、挽回,可是如今,只怕也是彻底失望了。
楼湛虽不稀罕那个位子,舒窈更是巴不得离那个位子远远的,可失了西朔帝的欢心,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是皇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些年的锋芒毕露,已让多少人将他视作了眼中钉?一朝落难,等着落井下石的人还不知凡几呢!他们的处境,只怕越发要举步维艰起来。
这么一想,她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持突然是那么的可笑。她是想要活着与他相守?还是要死了与他相依?生死劫?生死劫!或许,她才是他的生死劫吧!
“你才是个站傻瓜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实些呢,这点儿小伤,不在话下,几日的工夫便也好了。你快不许哭了,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说着,楼湛便是半撑起身子,抬手要给舒窈拭泪。哪知道,这一回,西朔帝确实是下了狠心,打得忒狠,不过一动,便扯了伤口,痛得楼湛倒吸了一口冷气。
舒窈的眼泪还掉着,吓得连忙上前扶住他,“你小心着点儿。父皇也真是狠心,再怎么样,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将你打成了这样。”舒窈一看,素日里多么健朗一人,如今一动,便是白了脸,心里一疼,眼泪更是啪啪地直往下掉。“宁郎……”她握住他的手,强忍住心酸,咬牙道,“要不……就算了吧?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咱们拗不过父皇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
话未说完,她的手已经被拉住,泪眼朦胧间,她瞧见他面沉如水,一双眼沉冷着,灼灼看她,咬牙道,“休想!我说了,只有你!父皇生我、养我,我可以用命来偿,可我,绝不会让你伤心,绝不!”话落,他已顾不得疼痛,拉住她的手一扯,她已扑进他怀里,他将她牢牢锁扣住,像是怕她逃脱一般,将她箍在胸前,而她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滚滚而下。
因着楼湛受伤,他们关起了府门来过日子,一时间,倒还算得平静度日。可楼湛的伤还未好全,北羌军大举进犯边关,并已连夺两座城池的消息便已传到了京城。
西朔帝大怒,楼湛听罢皱了皱眉,舒窈却是满心的不安。这不安,太过强烈,哪怕楼湛极力的安抚,也没有让她放松分毫,毕竟楼湛也知道,这一次,事情怕是不妙。
果然,朝堂之上,甚至是百姓之间都起了传言,将这次北羌军3进犯全部归罪于宁王与宁王妃。毕竟,人家北羌从远帝是怀着一片赤诚来讲和的,为表诚意,人家一国之君都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出使了,结果,你们夫妇俩却把人给得罪了,人家这才歇了讲和的心思,大举进犯。这不是宁王夫妇的错,又是谁的错?
“时机太凑巧了。”舒窈不是傻子,要在之前便看出了端倪,只是不愿相信会有人为了那个位子,不顾骨肉亲情也就罢了,竟是连百姓的死活和家国的安危也可以出卖,他就不怕最后引狼入室,即便除去了他自以为的宁王这个心腹大患,到最后,却将整个家国天下都拱手让人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彼时,连国也没有了,又哪里还有什么皇帝?
“放心。”楼湛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有人卖国,自然便有人护国、救国,而且,卖国,是因有所图,有所图有所求,便必然心生胆怯,而有些人,却可以不惜命。相信我!北羌军……打不进来的。”
舒窈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却更是疯长。她自然信他!可就是因为信,才越发深陷在不安之中,难以自拔。
下晌时,宫里来了人,却是西朔帝宣了楼湛即刻进宫觐见。送走楼湛,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界,舒窈心中已有所预感。
果然,一个时辰后,宫里便传出了消息,让宁王妃帮着宁王拾行装,宁王已奉命,于明日辰时,在点将台点兵出征,并且,西朔帝还让他当众立下了军令状,不大泼北羌军,便誓不返朝。
楼湛一夜不回,舒窈也是一夜未眠,行装,她早早便已备好,就坐在厅中,直到霜夜露白。
重重的靴子响从院门处传来,正在发呆的舒窈眨了眨眼醒过神来,抬起眼,便见着一身戎装的楼湛已大步流星,从破晓的天光中走来,恍若神。自然是神,他便是她的神,她的天。
他在离她几步处站定,两人目光交缠,明明一字未言,却好似已胜过万语千言。
片刻之后,舒窈站起,缓缓走到他跟前,手掌轻贴他胸口冰冷的护心镜,接过他抱在手里的盔甲,轻柔而慎重地亲手为他戴上,然后,深深凝望着他,似是看不够一般的深情而专注,嘴角却微微牵起,淡淡笑,“宁郎穿上这身戎装真是英武非凡。师父说过,身为皇子,或立于朝堂,或战于沙场,保家卫国。堂堂男儿,理当如此,师父若在此,必如我一般,为宁郎骄傲。”这一天,这一去,虽是形势所逼,但何尝没有他自己的选择?她知,他心中亦有一腔热血,对西朔,他亦有想要一肩担起的责任,他军营里的兄弟,他眼中的百姓,他心怀的家国天下,她懂他,即便没有太子一党的极力促成,这一趟,明知凶多吉少,他也会走,直走到尽头。
所以,她为他骄傲,是真。这便是她爱的人,这便是她嫁的人,她的爱人,她的丈夫,铮铮铁骨,傲立天下,桀骜不屈!
可是,她的双眸却控制不住地湿润了。她垂下眼,不敢再望他,转而盯着他的胸口,暗骂自己真是不争气。
楼湛望着她,张了张嘴,最后,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她半垂些头,用力点了点头,泪珠儿随着她的动作纷纷坠落,滴在楼湛的手背上,如火星一般的灼烫。
烫得楼湛心头一阵疼,早里亦是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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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在她额上烙下深深一吻,然后,抬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发顶,在自己更加眷恋之前,咬牙,抽手,转身,大踏步而去,不让自己回头。
第67章形影单
他环在她肩上的手,松开的一刹那,舒窈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直掉,坠落在她暗红色的裙摆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擦肩而过,楼湛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光是听见她嘤嘤的哭声,他已是心痛如绞。若再瞧见她的脸,他只怕会心疼到难以自抑。他就是承认自己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又如何?但也只为一个她而已。她是他唯一的软肋,不只他的敌人们清楚,他自己,更清楚。
身后的靴子声一点点远了,舒窈终于是忍不住回过头,朝身后望去。
屋外,天光乍亮,他身穿戎装的背影逆着光,在光影里,一步步踱远,终至模糊成一个剪影。舒窈抬起手,轻轻拭干了眼角的泪,她不哭,再不哭,再不有一丝的软弱。
抬手取过一只小巧的锦盒,她将之轻轻打开,将锦盒中的物件儿取出,捧在掌心,就这么望着,神思难辨。仔细看去,她手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是两束发丝,中间打了个同心结,被红绸系着,保存得很是用心。正是他们成亲当日,楼湛亲手用匕首割下的,他们各自的一束发丝,那同心结和红绸都是舒窈亲自系上的,这几年来,一直的妥帖,藏的仔细。
轻抚着那结发同心结,舒窈嘴角牵起一丝笑,眼中泪隐忍,未再落下,只是喃喃自语般,轻声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点将台上点兵点将,身为主帅,楼湛不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以激励众将士奋勇杀敌之心,长剑出鞘,直指苍穹,振臂一呼,“出征。”
“诺。”应诺之声响彻云霄。那是热血男儿之间生命与信仰的共鸣。即便,他们都清楚,此去,可能是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却还是义无反顾。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楼湛却是勒缰回马,目光似是透过了着高耸的城墙望向了他心之所牵之处,良久,才一咬牙,掉转马头,轻喝一声“驾”,双腿蓦地一夹马腹,不再回头,绝尘而去。
待得大军离开城门,一骑轻尘,马上骑士身形纤细,穿一身黑衣,薄纱遮面,雌雄难辨,也是打马朝着大军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自此,便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大军之后,悄悄跟着,没有惊动任何人。
虽然眼料到太子可能与呼延墨勾结,这场仗,怕是不好打。却没料到,情况会糟成这样。楼湛真没有料到,太子为了除去他,竟这样不择手段。在军备、军粮处动了手脚不说,怕更是切断了他们与京城的联系,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在没有军粮,没有援兵的情况之下,孤军深入。这就是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不说,还要让这五万军士也与他陪葬。
一次次的鏖战,五万大军到如今,只剩三万。北羌军却只增不减,眼看着,苦熬无计。保家卫国,却被人在身后插了一刀,楼湛不觉有多少意外,受伤自然是有,更多的,却是心灰意冷。
唯独,他放不下这剩下三万军士的性命。
楼湛不过犹豫了一夜,便很快做了决定。
“王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明知现在的情况,再要行军已是艰难,何况是王爷独自领一千兵前往?那太冒险了,末将不赞成。”谁知,副将一听楼湛的决定,却是想也没想就反对道。
楼湛却已是想得很明白,“我们如今粮草紧缺,再耗下去,只有等死。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我这一千兵都是被我特殊训练过的,战斗力超群,最适合奇袭。若是咱们配合得好,果真能如愿破了敌军这个营地,我们也可获得些许休养生息之机,再不济,本王也可拼力烧了敌军的粮草,为你们赢取一线生机。若是看见敌营中起了火,便不要耽搁,立刻率领将士们回返晋城,拿本王令牌,求见林帅,他自会将将士们安置妥当。与敌军之战,退而谋之。”
“可是……”那副将虽被说服了大半,心中却还是有所疑虑。
“陈将军,这是军令。”楼湛却是神色一肃,铿锵坚决堵了他的嘴。
陈副将的脸色变了又变,只得抱拳应道,“得令。”
楼湛带了一千兵潜入敌营,花了些代价,但好歹是将敌军的粮草尽数焚尽了。趁着敌军乱作了一团,楼湛带着剩下的人,顺利地潜出了敌营。
“你带着剩下的人,也回晋城去与陈副将他们汇合吧!”这话却是对他身边侍卫说的。
这些年,楼湛也没有白白度日,他清楚身在皇室,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即便他不去肖想一些东西,但却不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只是任人宰割。所以,他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该培植的势力,该笼络的人心,他没有半刻放松。若是光明正大地来,他未必会输,可他却没有太子狠,没办法将这些人命视作等闲,那他只能认输,而且是一败涂地。
只是,他身边这个侍卫,唤作楼风,却最是个忠心的,听得这话,便是诧异至极。“王爷?”楼风在楼湛身边已有几载,仔细一思虑,便陡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什么奇袭都是王爷的借口,王爷一早的盘算便是烧了粮草,让陈副将将兵士们带回晋城,如今,王爷也要将我们也支走,是要做什么?只身赴死么?”
“本王不会死。”楼湛淡声反驳,对于楼风方才话语间的猜测,并未多言,却俨然已是默认的态度。“本王不愿死,也不能死。本王比谁都想活着。”他不只要活着,还要回去,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可是,你们若是外跟着本王,才是一个死。这些日子,你们也看得很清楚了,太子欲置本王于死地,你们不过是受池鱼之殃,如今回头,到了晋城,有林帅护你们,太子念在你们终是我西朔军士的份儿上,必然会接纳你们,倒是无需与本王在这里战死或是饿死。”
“属下与一干军士们在领命出征的那一刻,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堂堂男儿,即便要死,也该是死在战场的拼杀上,奋勇杀敌、保家卫国。那么,即便是青山埋骨、马革裹尸,又有何惧?但却绝不该死在阴谋诡计之中,太不值得。”
第68章逃与杀
“你怎么不走?”楼湛皱眉,看着面前的楼风,他本以为,他已经说服了楼风他们,刚才明明也看见楼风去着手安排剩下的那几百兵往晋城撤离之事了,谁知道,转了个身,楼风却又回来了。
“王爷说得对,这些将士们,是该走,因为他们是军人,正该保存实力,从这些阴谋算计中抽身开来,留待来日与敌人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血战到底。而属下,与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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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愿留下的侍卫们不走,是因为,我们的责任便是护王爷周全。如今,王爷腹背受敌,无论是太子也好,从远帝也罢,都想要王爷的命,属下说什么也要留在你身边,哪怕为你挡挡刀剑,也好。求王爷千万莫要赶属下等离开。”楼风话落,已是铿锵跪地,低头抱拳,语调坚决道。
“求王爷莫要赶属下等离开。”他身后,还有十来位侍卫,也是纷纷效仿,跪地恳求。
楼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眼看着一字雁群从这苍冷的天空上飞过,双眼,不知为何……略略湿润了,半晌之后,才低哑着嗓音轻声回道,“好。”
太子本就打定了主意要楼湛的性命,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何况还有一个呼延墨,虽然,楼湛不明白,不过见了舒窈里面罢了,舒窈已是罗敷有夫,他为何还要这般执着?但到了如今,楼湛却是明白了,不管是为了与太子的交易也好,还是果真为了窈窈也罢,呼延墨都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杀他而后快。这几日,即便他们极力地藏匿行踪,但因着他们料定他不管怎么绕道,都是要回西朔帝都,所以,这埋伏好的杀手一拨又一拨。
楼湛身边留的人本已不多,这一路下来,又死了好几个,所剩无几了。楼湛,一天比一天沉默,他开始怀疑,他还有没有活着走回帝都的那一天。可是,他却必须回去,窈窈还在等着他呢!
这一日,又躲过了一拨追踪,狼狈地逃窜,夜幕降临时,他们只能歇在一大片一人高的草丛之中,不能生火,因为怕追踪的人发现,惹来杀身之祸。水和食物都已经所剩无几,再这么下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分道扬镳吧!”楼湛思量良久,终究还是将这个决定说出,语调淡淡,却是全然的坚决。回头见楼风想要说话,楼湛轻一抬手,阻止了他,这才道,“你们心中忠义,我知。可是,你们陪我到这里,便已够了。你得留着这条命,帮我将这帮兄弟平平安安地带回去见他们的家人。还有……”不再自称本王,楼湛是打心眼儿里,对这些忠心陪他到最后的人,感激与亲近。略一沉吟,楼湛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在掌心中略紧了紧之后,递给楼风,道,“你必须活着,活着将这个东西替我带给王妃。就说,我会努力活着,活着回到她身边,请她务必等我。”
舒窈的性子,他知,唯有这样,她才能好好活着,无论多么艰难,只要一日不确知他的死讯,那她就能得一日周全。事到如今,它所能为她做的,竟只剩这些了。
楼风跟在楼湛身边已几载,自然清楚王爷与王妃之间的伉俪情深,王妃,那是王爷的命。所以,他知,这小小的一个布包承载着的,是楼湛对他的全然信任。楼风再不敢推辞,跪下后,慎重地伸出双手,将那布包接过。“属下拼死也会将东西交到王妃手中。王爷独自一人……千万保重。”
天刚蒙蒙亮时,楼风带着剩下的几个人跪别了楼湛,漠上的风忽起,吹得那些枯黄的芒草往一旁倾倒,楼湛孑然一身,立于那一片萧瑟之中,默了片刻之后,却是扭头、转身朝着右侧方的方向而去。
若是楼风此时还在这里,只怕要惊呼出声,因为楼湛迈步而去的方向,却是北羌都城虞城的方向。
楼风虽说打定了主意,拼死也要完成王爷的嘱托,却也想着,这一路回去,还不知会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要见到王妃,能不能见到王妃,都还是未知数,却是不想,这么快,便能再见舒窈,而且,不是在京城,就在刚刚辞别了王爷不久的现在,就在这茫茫戈壁荒原之中,就在这绝不该碰见王妃的地方,却偏偏碰见了。
“王妃?”楼风望着面前一身利落的黑衣,手中倒提长剑,不若他从前在王府中见过的那娇柔华贵,但那张脸却确确实实就是王妃的女子,有些发了懵,难不成,这是大漠之中偶尔会有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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