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灵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酌颜
一路驾云往西而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姑娘不得不承认,这浪荡子虽不是个好夫君的人选,但见识广博,言之有物,倒不失为一个聊天的好伙伴。
两人说着话,倒也并不觉得时间难熬,这云的速度倒也还算快,没过多久,便瞧见了前方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峰顶尽是一片雪白,那是万年不化的积雪。
“闻歌快看,这便是那桑莱山欺雪峰了。”凤拾遗指着那山峰对姑娘道。
姑娘点了点头,这个早先凤拾遗刚与她讲过,桑莱山算得人界离三十三重天最近的一处,所以灵气充沛。只是,这山脚下,便是神魔混沌交界的神魔境了。而他们要去的百花幽谷,便隐匿在这神魔境中。
凤拾遗言毕,已是按下了云头。
待得脚踏实地时,那云雾在他们脚下散尽,他们却已置身于一片雪中藏红的花海,美不胜。
姑娘不由眨了眨眼,俯身细看,那花花瓣雪白,皎洁无垢,偏生花蕊却是血色的猩红,真是纯洁与邪恶的交融,看上去煞是奇异。
“这便是雪玲珑了,神魔之花,不归天上司花神管。”凤拾遗望着姑娘看花的模样,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怕是血脉传承吧!他听说,那位魔界的三公主生前可是最喜欢这雪玲珑的,就是与寒朔也是因花结缘。而闻歌,更是从小长在百花幽谷,最爱的却偏偏是这只开在神魔之境的雪玲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小心些,这花不可多闻,它的香气会让你不小心做些迷梦。”
“什么样的迷梦?”姑娘从花香间抬起头来,反倒好奇得很。
“是噩梦,还是美梦,取决于心。雪玲珑的香气可以激发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并无限放大,无论是美好,还是恶念。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就是神魔之花的妙用了。”
姑娘听得入神,只觉得所见所闻都是有趣得很。
那边,凤拾遗却显然不想在这片花海中久留,“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雪玲珑?我看来看去,这花都妖异得很,哪里比得上我们栖凤山上的朝阳花啊?”不过,他更没有为了一朵花与姑娘争个高下的兴致,在姑娘目光扫过来时,他已是忙道,“好了,先进谷吧!别让神君等急了。”方才在云端时,他已接到一只黄鹂鸟的传信,得知闻歌那位神君外公已是得了消息下界来,如今怕已是候在百花幽谷醉花坞中了。
说着,他便已是携了姑娘的手,双手微曲,拈起一个决,默念了两句,一声“遁”,姑娘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另外一处。也不知他是如何弄的,面前一汪池塘中只有一些浮萍,但见他广袖一挥,金光闪掠过后,掌中现出一管玉笛,他将之凑至唇边,缓缓吹奏,一曲宛转的乐音便从他唇下点点泄出。
姑娘黑金色的眼瞳一暗,这首曲子……她好似听过,这般熟悉。
下一刻,随着乐曲,原本只有浮萍的水面中心缓缓起了涟漪,那涟漪渐行扩大,终于成了旋涡,然后一株碧莲从那旋涡中心缓缓冒出头来,碧汪汪,水色通透,好似上好的翡翠雕就,姑娘看得有些愣神。见着那莲花瓣在乐音里一片片舒展开来,莲心处却没有莲蓬,而是一团光晕,“走!”凤拾遗抓了她的手,朝着那团光晕处纵身一跃,姑娘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过神时,眼前的景象便已是彻底变了。
难怪叫百花幽谷了。姑娘四处看了看,俱是各色花朵,春之玉兰,夏之芙蕖,秋之菊,冬之梅竟都同时盛放,百花争艳,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娇。
姑娘见了,却只有起初的一瞬惊诧,过后便也视之平常了。转而四处逡巡着,黑金色的眼瞳渐渐染上了莫名的神色,这个地方……她来过。一定来过。不只来过,还很是熟悉。即便没有记忆,但情感却是不会骗人的。
姑娘强抑住内心情感的波动,从百花丛中穿过,朝着某一个方向缓缓踱了过去。
凤拾遗并不出声,安静得像是一道影子,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百花沾衣过,依稀可见灵光闪现,这百花幽谷灵气充沛,花木多成,见了姑娘都是欢喜,叽叽喳喳说着话,“呀呀!是闻歌回来了!”
那叽叽喳喳的声响落在姑娘耳里,却是让她不由莞尔,果真处处透着亲切。
视线尽头,一座木质小屋半隐于花丛之中。檐下垂挂一串木风铃,姑娘的脚刚刚踏上门前的木阶,那木风铃便是无风而响。一种颤动让姑娘停下了步子,怔忪间已听得门内一个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话语里带着无尽的宠爱,“是我的小闻歌回来了?”
第23章谪仙神
姑娘还在愣神时,面前的竹扉已是悄然从内打开了。
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迈开了脚步,她实在想知道,嗓音那么好听的一个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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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成什么样。而且,那人语调里满满的宠爱让她心中不由感到亲切和温暖,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那木屋并不大,一进门,便是一帘栀子冷香。栀子花帘后,是一面轩窗,此时窗户半敞,有带着花香的清风从屋外轻轻拂来。窗下,摆放了一张竹榻,榻上置矮几,左侧坐了一男子。一身玄色衣袍不知是什么料子制成的,看似很素,但被窗外透进的日光一照,好似敛尽了月华一般,流转着华丽的光晕。一头发丝以墨玉发箍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乌黑中夹杂着丝丝惨淡的霜白,昭示着岁月的流逝。他侧对着门的方向,姑娘只能瞧见他宛若玉铸一般的侧颜,斜飞入鬓的眉峰,狭长半眯的眼角,墨玉般黑得纯粹的眼仁儿,高挺的鼻梁,薄抿的唇角,果真长得极是好看。他正端了茶盏举在唇边,修长的食指扣在盏上,怕是半晌没有听得动静,终于是回过头来,望见姑娘的刹那,那墨玉眸子里的欣悦星星点点从眼底倾泻而出,嘴角温暖地半勾,冲着她招手笑道,“过来!闻歌!”
姑娘黑金色的眼瞳不由自主地瞪大,这就是天上赫赫有名的战神,天帝的儿子破日神君,她的外公?她的外……外……外公,骗人的吧?
姑娘的表情逗笑了鼎鼎大名的战神,但他只是莞尔了一回,便冲着姑娘招手道,“愣在那儿做什么呢?快些过来!给你备了你最喜欢的百花酿,你好些日子没喝了,又在外这么些日子,想必受了不少苦,正好补补!”然后又冲着不知何时也晃到姑娘身后的某尊瑞气千条,金光闪闪的人形金库,道,“凤家小子,你也来,我这珍藏了三百年的醉仙酿,今日正好开了一坛,你与我同饮。”
“醉仙酿啊!往年闻着香气就馋得不行了,今年神君终于肯挖出来了,有幸撞上,自然要好好尝上一尝了。”凤拾遗笑着应道,然后拍了拍愣神的姑娘,道,“愣着做什么?神君这些日子可一直担心你,你如今回来了,自该过去,让他好好看看,也可安心。”
姑娘被拍得醒过神来,被凤拾遗推着到了竹榻边上,又被推着坐到了空位上,还不及开口,一杯晶莹剔透,轻嗅可闻百花香气的液体被推到了跟前,没了记忆,但这熟悉的味道却勾动了味蕾的反应,舌尖已经先于反驳记起了这美妙的滋味,分泌出了唾液,姑娘相信,她从前怕是当真很喜欢这百花酿的吧?
只是,这浅浅一盅百花酿,里面装着的,却是深深的关切之情。抬起头,见得对面那双墨玉神眸中,全是关切与温暖,姑娘心中亦是一热,直觉该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谢谢外……外……”一个外公,对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噗”一声,边上凤拾遗先撑不住地喷笑了出声,“外外?你什么时候发明了这般可爱的称呼了?叫让三界闻之震慑的战神这个名儿,也就只有你了。”说罢,又是忍不住地笑了。
姑娘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他如何知道她内心的纠结?
“好了,小凤,你就别逗闻歌了。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这也不怪她!”对面的人儿却是温言淡笑道,然后目光如月华,似水般柔柔落在姑娘身上,“你就唤我寒朔就是了,反正你自来都是这般叫我的。”
自来都是这般唤的?姑娘狐疑地挑眉看向身边仍是止不住咧嘴的某凤,目光中含着疑问与威胁,他再笑,信不信她找了个机会将他引以为傲的凤羽拔个光,让他当只秃毛鸡?
许是被姑娘眼中的威胁震慑到了,凤拾遗清了清喉咙,将笑意憋下,这才道,“是是是,你刚会叫人那会儿倒是乖乖叫外公来着,后来再大些却是抵死不干了,说是神君长得这般年轻,叫他外公你亏大了,所以一直就是直呼神君名讳的。”
姑娘点点头,原来如此。抬起头,见寒朔半点儿没有在意一般,只是低头在剥着瓜子儿,剥得很是专心,他跟前一只小小的碟,里面的瓜子仁儿已是堆了小小一堆。可能是察觉到了姑娘的目光,它抬起墨玉般的眸子,然后将那小碟瓜子仁儿往姑娘跟前推了一推,动作再自然不过,然后拍了拍手,就端起了他手中的茶盏,里面却不是茶,而是漫着酒香的佳酿。
姑娘望着眼前的那碟瓜子仁儿,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是呵滋味,原来,竟是给她剥的么?这世间,哪怕是血脉相连,但真正能疼惜纵容成这般的,又有几人?姑娘在海边小村醒来时,曾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听说自己有外公时,却也并未太放在心上,至多只是想着,爹娘不在了,但至少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不是孤身一人,这也就够了,并未做过多的期待。
可是谁知,她的外公,比她想象当中的好,好太多。
姑娘抬起头来,望着对面轻袍缓坐,除了发中掺霜,看不出老态的男子,黑金色的眼瞳,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了。这一刻,她很庆幸他们不是凡人,如凤十一所言,这凡人的性命太过短暂,若是寒朔是凡人,那么此时,她即便重回了他身边,怕是也没剩下多少日子去孝顺了,但如今不同。她还有以后,漫长的以后,可以毫无顾忌地言说,来日方长。
只是,心中不是没有遗憾,“对不起,寒朔。我忘了你!”她低声道,但知道他对她的包容,必然不会气她恼她,所以任由眼里不堪负重的湿润凝聚成型,化为珠子滚落下来,嘴角却始终翘着,含着笑。
寒朔抬起头望她,嘴角也是浅浅笑着,然后抬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道,“没关系。忘记没有什么,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这就足够了。”
“可是我不想忘记你们。不想忘记爹娘,不想忘记你。”姑娘哭得肆意而任性。
叹息一声,寒朔拍在她发顶的手转而轻轻顺起了她的发丝,“傻闻歌,有的时候,忘记也是上苍赐予的福气啊!”
第24章回忆房
等到那一坛醉仙酿被寒朔与凤拾遗推杯换盏喝了个见底时,寒朔便已是醉倒在了那张竹榻上。
姑娘……如今该唤闻歌了,不由纳罕道,“我竟不知,神仙也能喝醉的?”而且这个神仙还不是普通的神仙,能被人尊称为战神的,只怕都不是普通的厉害吧?可两人分喝了一坛酒,就醉成了这样,是酒量太浅,还是这酒太烈了?
“凡间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凤拾遗扶额站起,笑着摇了摇头,半眯着眼望向竹榻上醉得深沉的寒朔,“许是神君自己想喝醉呢?”
闻歌皱了皱眉,也是低头看了一眼寒朔,心里默默咀嚼着凤拾遗的话,好似别有深意一般。
“我娘常说,这酒是穿肠的毒药,喝多了,这再会拿剑的手都会不稳了。”那醉仙酿怕是果真有些烈,凤拾遗像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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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稳,晃了两晃,又坐了回去,扶住了额头。
闻歌心领神会,又看了一眼沉睡过去的寒朔,“他从前……应该是不喝酒的吧?”一个闻名三界的战将,如何会让自己的手拿不稳剑呢?
凤拾遗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并未说是,还是不是,只是手撑着额头,拄在矮几面上,似是酒意上了头,困了,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最近几年,神君越发喜欢喝酒了。你从前总是看得很紧,往后也要多劝着些,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姑娘低头看着他,很是无语,“我看,确实是该少喝为妙。”喝醉了酒,凤拾遗的真元好似有些不稳,竟是维持不住自身的化相,一会儿变成他的真身一只喝醉了酒,双眼迷离的凤鸟,一会儿又变了回来。如此往复,闻歌真是连翻白眼也是不屑了。
凤拾遗却是抬起头,冲着闻歌呵呵傻笑,道,“闻歌,你回来了,真好!这些日子我们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用担心不记得从前的事,那个封印总有想办法解开的一天。这醉花坞后面有间小房子,回澜姑姑唤它回忆房,存了满满的回忆,你自个儿去看看吧……回澜姑姑将这些留下,莫不是……莫不是早就料到有你什么都忘了的这一天了?”凤拾遗果真是喝醉了,竟开始说起了胡话,然后,那话语声低低落了下去,终于彻底消失了,金光一闪,那人的化相已是彻底撑不住了,竹榻之上一只凤鸟横卧那处,卷了卷华丽非凡的凤羽,将朱红的喙扎进了颈间亮丽的羽毛中,睡得舒服至极。
姑娘叹息一声,抬起头来,黑金色眼瞳却是微微一眯,喃喃念道,“回忆房?”
一眼看去,那也是一间普通的木屋,一推开门,当前就是一幅画作,也不知是谁所绘,艳丽与清新融为一体的色泽,画中有三人,一头银发的男子坐于树下,手里把着一只茶盏,却是抬起眸子,笑意温柔地凝着某一处。他目光所及之处,百花盛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穿着一式模样的衣裙,都是笑容甜美,一看便知是母女。
闻歌心里又是暖又是甜,轻轻叹息道,这便是我的父母了呀!
闻歌眨了眨眼,眨去眼中乍起的水雾,抬起头四处一看,却是“咦”了一声。
这间木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纵观全屋,除了当前这一幅画之外,屋里全是木架子,然后架子上摆放的全是一些晶亮的石头,或大或小。闻歌走过去一看,手轻轻碰上当中一颗石头,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有些影像蓦然在眼前浮现。
“娘!你给我讲那月下花妖的故事吧?”小女孩窝进已嫁为人妇,成为人母,却仍还是甜美一如往昔的妇人怀中,撒娇地道。
“这故事都听过多少遍了?我看你都能倒背如流了。怎么还缠着你娘讲呢?”她爹却是不乐意了。
小女孩冲他扮了个鬼脸,不理他。
她娘却是个宠女儿的,“没关系,娘将这故事记录下来,往后即便娘亲不在了,闻歌想听多少遍,也都可以。”
眼睛似被这满屋亮晶晶的石头射得眼睛疼,影像里小闻歌的笑容多么甜美,闻歌眼里的却是蜿蜒淌了下来。脑海里,是谁的声音在温柔地向她讲述,“闻歌,水晶是世上最能储存记忆的晶体,娘给你的回忆房里便是装满了记忆的水晶石,你往后若是想爹娘了,就拿出来看看。”
原来,这真的是回忆房。一间装满了回忆的房子。
“闻歌呢?”宿醉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寒朔还是神抖擞,见着了凤拾遗便问道。
“好像在回忆房里呢!”凤拾遗耸肩答道。
回过头却脸寒朔目光如箭,死死盯着他,他心头一怵,道,“神君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与闻歌的亲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说了,我也不是那食古不化之人。”寒朔淡淡启口,神色已全然不似昨夜有闻歌在时,那般的温和可亲了。
凤拾遗却是听得笑了,“神君这是何意?我几时说过不满与闻歌这亲事的?”
“可你对闻歌不上心!”寒朔却是蓦然沉冷了眸色,“你若是真对她上心,又怎会有焰迟什么事?闻歌如今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凤拾遗神色一怔,“焰迟的事……是!我不能说与我全不相干,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后悔,也悔不回去了。往后我会照顾好闻歌,神君用不着这般上火,说到底,闻歌不过是没了记忆,那些记忆,忘了也不是坏事,但到底是平安回来了。”
“你知道什么?”寒朔却是沉冷下了一张脸,属于战神的威势从浑身上下丝丝缕缕透了出来。
凤拾遗不是蠢人,如今见寒朔的态度,不由沉吟片刻,继而却是神色一惊,道,“莫非闻歌有什么不妥么?”这不可能吧!焰迟那家伙……真会伤害闻歌么?
“你难道果真没有发现,闻歌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寒朔仍是面沉如水。
凤拾遗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
“她的心……不见了。”寒朔目光一暗,隐隐痛。
“这怎么可能?”凤拾遗不敢置信地惊呼。心,是万物气血之源,没了心,如何能活?
“她的身体里少了心,可却多了一颗还魂。”
凤拾遗一愕,难怪了……“是焰迟那家伙?”
“是啊!挖走了闻歌的心,却又用那么宝贵的还魂保住了闻歌的性命,这个焰迟……到底在想什么?”
凤拾遗没法回答,两人皆是沉默,没有人注意到门口一闪而没的一角裙琚。
焰迟?闻歌默默念着这个名,突然觉得胸口方寸之处闷疼起来。她抬起手,按住胸口,只觉得那痛,更厉害了些。可是怎么可能?寒朔不是说,她的心已经没有了么?既是没有了,却又为何觉得痛?
太痛了,她佝偻下身子,双手颤抖地死死按住胸口,却也止不住那越来越剧烈的痛,眼里的泪一点点弥漫了眼眶,疯狂地掉落。她弯下腰,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间,是谁笑盈盈对她说,“在下肖雁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第25章游旧地
临海郡,数十年如一日的平安富足。水静静地从郡城边上逶迤而过,时节刚刚入秋,江岸两边的芦苇已是开了花,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黄白,一阵风起,芦花飘飘,洋洋洒洒,如同下起了雪。
芦花深处有一处逶迤延伸到江边的码头,木制的曲桥漆落斑驳,有些古朴,码头再往东,江面就一点点开阔起来,再过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码头边上立着一根柱子,顶端挂了一盏灯笼。笼外糊的红色灯纸已经有些破了,灯笼在被这秋风吹得左右晃动,在这渐浓的秋色里,与这漫天雪落一般的芦花一同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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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扁舟从水上游缓缓驶来,桨声里,波平如镜的江面被划开,那扁舟到了码头前才越来越慢,缓缓靠了岸。
“多谢了,船家!”舟上一声清脆宛转的女嗓淡淡响起,紧接着,一道艳丽的身影弯腰从船篷里钻了出来,三两步上了岸。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姑娘却是早有所备,手里拿着一把伞,不急不忙地撑开,却是站在了码头上,抬眼看了半晌在雨中漫天飘洒如雪落的芦花,这才撑了伞,步履轻叩那木曲桥,缓缓向芦花深处走去。
“这姑娘是什么人?看上去没有来过我们临海郡啊!”旁边芦苇荡里泊着一条小船,船上的船家似是与方才姑娘所乘的这小舟的船家相识,探出头来很是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我是送一个客人去周县,回程时,这姑娘就上了船来,问我是不是往临海郡去,我说是,她便扔了一锭银子,包了我这船,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过,只是看着江岸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她心绪不太好,那气度又不像一般人,我估摸着怕也是来徐家奔丧的吧!”那船家也随着望向那缓步走远的姑娘背影。
“奔丧?穿成这样?”边上那船家却是嗤笑道。
那姑娘身段高挑,凹凸有致,穿一身橘红色的衣裙,掐出细细的腰肢,衣襟上绣了大朵大朵不知名的花朵,瓣白蕊红,一直从衣襟上散下,直到裙摆上才散开来。
手中撑着的伞也是艳丽的大红色,这身打扮,去奔丧的话……确实不怎么合适呐!
临海郡徐家,算是大户了,当家人年轻时从知府衙门的捕头做起,一路做到了京兆府衙门的京兆尹,哪怕是在偌大的临海郡,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这徐大人从前在家乡时,就以刚正不阿著称,又行善举,修桥铺路,在临海郡的百姓中声望很高,受人敬仰爱戴。因此,这徐大人英年早逝,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殒命了,让人痛惜,这几日,徐府门前来祭奠的人,一拨又一拨,络绎不绝。
“真没想到,这里的百姓就是办个丧事也这么热闹呢!”两个素衣青年立于徐府门前,见着徐府络绎不绝来吊唁的人,当中一个身穿淡青色道袍的便是吹了记口哨,如此道。
他身边另外一个青年,着一身蓝天白云色,闻言却是轻睨了同伴一眼,语调淡淡,道,“这寻常百姓都讲究死者为大,大肆操办丧事是为孝道。”
“这人死如灯灭,活着时不知孝顺,死了之后,丧事办得再大,不过是做给旁人看,全的也只是活人的名声罢了。”那淡青色衣裳的却是轻撇唇,语带不屑道。
他这话,还真不能说错。末了,那较他沉稳些的同伴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是沉默了。“走吧!咱们先去寻个客店,住下来再说。”话落,已是举步。谁知,身侧之人却没有动静,他不由皱了皱眉,狐疑地回望,道,“阿懋?”
那名唤阿懋的,却是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兴奋莫名地道,“轻涯,你快看!”
被称为轻涯的抬起眼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清澈如夏日晴海的眼睛却是蓦然一暗,定住了。
视线所及之处,站了一个姑娘。一身橘红色的衣裙,撑着红纸伞,在一众白惨惨的孝服映衬下,显得尤为显眼。她隔着一条街,抬眼望着徐府的方向,却是驻足原地,没有上前。
“这姑娘是干什么的?看她那样子,怕也是上徐府来的吧?穿成这样,莫不是寻仇的?”阿懋的语调兴奋得不行。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相爱相杀的戏码,他看戏文时,就是最最喜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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