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关风月
文华熙点了点头,双臂顺着凶荼急切的索求动作拢上他强健的臂膀,双唇在烛光中诱惑地轻启:“如果我说,要做你的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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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九
九
凶荼恍惚了一瞬,他觉得醉了的人是这胆大包天的俘虏。
文华熙弯起唇角:“说笑而已。”
出乎他意料,凶荼竟偏了偏头,认真地思虑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处惊不变的大皇子也被魔主惊得瞪大了眼,无奈地摆摆手。凶荼握住他的手腕落下一吻:“我的后宫没有比你更美的人,至少是现在。你活不了多久,立个花瓶王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嗯,这个提议很不错。”凶荼端着下颔:“我也不想立个凶婆娘,我们的女人还都特别凶。”
他充满偏见的抱怨竟有几分亲昵口吻,文华熙哭笑不得,神族立后非是儿戏,虽然他的确有在魔族站稳脚跟的考量,但不想魔主如此随性。
他推拒的手指无意搭上凶荼胸前斑斓图腾,青蓝色妖异而生机勃勃地跳进眼瞳中。魔主大刺刺地同他十指交握:“哦,既然你想做本王的王后,就要刺上同样的图腾,来吧,本王大度地让你摸。”
文华熙天性中的好奇令他不自觉地描摹着凶荼胸膛上一朵花蔓,浑然不觉这动作有多暧昧:“这是……你们的蒿野花?”
“你已经开始熟悉我们的风俗了?这是个好兆头。”凶荼拉着他,两人毫无姿态地倒在床帐间,文华熙旧习难改,总要保持一个端正姿势,被凶荼双手环抱,想抱着一个大布娃娃一样强行圈在怀里,十分不适。
“扭什么,别找死!”凶荼皱了皱眉,酒气浓郁地以鼻音哼道:“这是祭台上的圣火留下的烙印,在我从荒原归来的时候。”
魔主璀璨的眼眸悠远地闪烁,文华熙听到他胸膛中有力的跳动,一如他注视着的虚空中跃动的火苗般激越:“你没见过这种花吧……开花的时候只有顶上的花是好的,花枝全是刺,顶上的花开得又大又饱满,紫得发黑,日头正午时又红彤彤,吸饱了人血。”
“冬天这些花儿都蜷在野地上,像一团团丑而硬的铁蒺藜。但它们能活下去,雪里、火里,甚至是在最深的森林和最远的荒野里……”
凶荼说着说着,阖上了不可一世的眼,自得其乐地轻声哼着古老的歌谣。文华熙侧耳听了听,不成曲调,但顽固地钻进了耳朵里,拔也拔不出来。
文华熙叹了口气,若是天下太平,他真的很有兴趣做个使者,记录无垠星空下所有未知的事物。
他也有些困倦了,凶荼仍握紧他的手指没有松开,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一声:“并肩夜话,倒真像对平凡夫妻。”
他抱起文华熙,晃醒了疲惫的俘虏:“大皇子,想做本王的王后,就要先学会如何讨好本王。”
啪
帐边摇曳的最后一盏灯,倏忽被吹灭。
文华熙在光与暗的交替中做了场大梦,梦到有人送他一块麒麟玉饰,少年相交,言笑晏晏道:“它可护你一世平安。”
“哪有死物护生人的道理。”
“就算它没做到,我也会不惜一切保护你。”
他在梦里笑梦荒谬,执手多年,换来兵戈相见,他在火光中扬起决绝的侧脸,抬手,扬臂,从不离身的玉摔得粉碎。
“来人,送大皇子上路。”
玉碎难全,香却依依流连。梦醒时分眼前烧过一大片浓艳得疯狂的紫,是他还没亲眼看到过盛放姿态的异邦花朵。
文华熙忽然想知道,蒿野花,有没有香气?
他难得酣梦一场,醒来时身旁无人。夕琼守了他一夜,此刻在外间熏笼上坐着,严肃地合着眼,不知情的人或会以为她在深思,其实不过是打了个盹儿。
文华熙不忍叫醒她,轻手轻脚地替她添了炭,自己披衣起身,行至正殿的宫门。
长思殿后有温泉,地底熔岩滚烫,故而比别的殿宇温暖,这时节还有落叶。廊下洒扫的宫奴正在闲话,文华熙驻足倾听,不由为止骇笑。
原来昨夜夜宴,将军们放浪不堪,皇妃等到二更,拍桌而起,直奔酒宴捉夫,却只看到一地横七竖八的裸体。她踩过一路痴笑的男女,高昂着骄傲的下颔望向主位,哪里有魔主身影。
角弓将军死性不改,夜御三女,正是陛下从自己后宫里打发出去的人。他喝得高兴,连陛下的吩咐也忘在脑后,看到妹妹一张阴森森的俏脸才想起来,浑身一个激灵赔笑不止。
皇妃险些折了哥哥的角磨成酒杯,角弓一早便告假回府压惊了。
宫奴们讲得津津有味,远远地看到轮值的新一班卫士替了岗,立刻缄默不言。文华熙隐于暗处,猜想他们是惧皇妃威势,只敢在这冷僻一角低声交谈。
他望了望苍穹,郁郁深蓝,云卷霜寒。
照不穿他诡谲命运。
文华熙紧了紧衣襟,踏着一地枯叶跨过门槛。宫奴们不知如何应对他,吃惊地看着他向自己颔首,接着从容地绕过了枯枝落叶,向天幕最深处走去。
残枝雪屑一并席卷过这神族至尊单薄的衣摆,却没有一片敢流连。
长思殿宫门守卫森严,文华熙却不怕。只因守卫将领回过头来,赫然是他所想的那一位。
他微笑:“渊明将军,有劳。”
渊明愣怔片刻,随即挥手喝退已持起兵戟的兵士,向他抱拳施了一礼:“是本将多有不周,还望……”他轻咳一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在这寂寂深宫之中,渊明便更有了几分温柔的书卷气。他示意要送文华熙入内,文华熙摇了摇头,笑道:“若不会替将军惹祸上身的话,我只想同将军讲几句话。”
渊明踌躇片刻,忽而回身,请他稍待。奔跑着回转身时,手中多了一袭狐裘。他将裘衣一振,不由分说按在文华熙肩头。文华熙方欲谢绝,便被他扣住了手腕。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彼此俱是一惊,齐齐转开了头。
渊明端正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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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说。”
“长思殿……是谁取的名字?”文华熙看着檐角滴下的冰棱,口中徐徐呵出寒气,模糊了他的感伤:“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关山魂苦,相思难返呵。”
渊明静静开口:“是家母。”
“她是先主的俘虏,因有才名,颇得宠幸。很快后宫遭妒,无声无息就被重新打为官奴,后来又被家父看中。”
“我们四处征战,这宫里俘虏多如恒河沙数。但没有牢固的地位,便如我母亲下场。”渊明纹丝不动地站着,口吻波澜不惊。
久久,一捧雪飘过眼前,落在文华熙发梢。轻盈雪色同他的长发合为完璧,竟叫人分不出指尖滑掉的是否白发三千丈。
渊明眼中温柔蠢动:“长相思,是很诗意的名字。”
“将军若想听,我可为你弹奏一曲。”
渊明摇了摇头,忽而靠近了他,替他拂去肩上落雪,语气骤然低沉:“公子触景伤怀,但提及此处来历,怕是并非巧合罢。”
文华熙任他替自己拂拭,微微一笑:“有什么巧合不巧合的,只是对将军心有亲切,承蒙不弃,说几句闲话罢了。”
他伸指握住一捧冰雪:“听闻王都的蒿野花开得好,可惜来得不巧,我怕是没机会看到。”
“神族也有花,唤作长相思的花。不知可会令将军想起令堂?”
渊明神色微动:“……忙于征战,我却不曾亲眼目睹。”
文华熙眨了眨眼,忽尔运起真元,聚指尖一簇灵蕴,明灭闪烁,点燃了清净世界里无暇面孔:“将军请看。”
渊明来不及阻止他倾泄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灵本,便见他握住自己手掌,在掌心以灵蕴勾画出繁复花纹。
他只得专注地看到最后,神族皇子的手指在他掌中飘逸运笔,手心微痒,他却也没有合拢。
待得图样已成,文华熙微讶,随即感伤道:“是我糊涂了,一不留神竟涂成麒麟玉纹。想必将军不知,麒麟一族……本是镇国神兽,就连王族亲卫,身上也有此纹。”
“这也是公子思乡情切的巧合罢。”渊明眸光一闪,离开了他身侧。
文华熙浅笑:“或许只是我”
他死死攥紧掌心:“心中有恨。”
渊明无言,他想起母亲临去前眼中凄切的恨意,肩膀上与生俱来的纹样剧烈地滚烫着。
世上少有真正的巧合,也从没有过叫做长相思的花朵。
已确定了心底疑惑,文华熙正欲告别,却听渊明淡淡开口:“留步。”
“你有没有想过,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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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十
十
文华熙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艰涩地开口:“身在此地,连族人亦痛骂我不知羞耻。别说逃走,我早该一死以谢了。”
“但我生性愚妄,将军。”文华熙轻呵一缕寒气,笑容几许落寞:“我抛不下在我面前,因我而受难的人。就算最终挣扎全是枉,也好过没尝试就放弃。”
“令堂生下你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境遇?”文华熙的语气恳切至十分:“若她轻易弃世,如何还会有将军在此。”
念及自小经受的世情冷眼,渊明不禁神色微动。
“有人一心想我死,我却未必要遂了他的心意。”文华熙淡看麒麟图腾在风中消散:“活着,一切才会有转机。”
他无畏地注视着渊明的眼瞳,那双昭示着他的与众不同的眼睛。
渊明猛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瞳,这一点阴郁的黑,是母亲留在世上最后纪念。
她一直顽强地活了下来,才会仍被人惦念。
文华熙对渊明颔首,转身又行入风雪之中。
渊明沉默着恪守礼节,躬身向他的背影久久地行了一礼。
院中落叶很快扫尽了,短短三日,天气便又转凉。仅存的枯枝败叶也被掩埋在及膝深的雪里。
凶荼来提人时,他的俘虏刚刚出浴。
文华熙赤足踏出温暖的泉池,碧泉漾漾,催得一宫内犹有花香,美好得不似人间。他的头发又长了些,纷纷然披散时也如月下一场白雪。
他郑重地更衣,是一袭儒衫,绣着海晏河清。
夕琼替他更衣时,他躬身低嗅一朵兰花:“香远益清,在北国有这样名卉,实在难得。”
“你还笑得出来。”他赏花,凶荼看他。因即将接受惨无人道的酷刑,他身上一应锁链暂被撤下,胸膛上遭银环拉扯的乳首却仍红嫩地肿着,衣襟合拢的刹那,犹有温润水珠滴下。
凶荼舔了舔唇角,很想咬他一口。
那滋味一定犹胜海棠果,甜蜜得叫人知觉麻痹。
文华熙颈子上也印下了深深浅浅的勒痕,抬手披衣时腕子上更是青紫得不成样。他现在不必自己梳头了,夕琼替他挽发,却怎么也束不起一个髻来,柔顺的发丝自梳篦中寸寸流下。
夕琼咬牙,红了眼眶。凶荼坐在赏花的长榻上,向嘴里丢了个果子:“看看,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文华熙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你跟随我二十余年,大小征战没有哭过,我还当你只有做新嫁娘才会喜极而泣呢,可不要把眼泪浪在这种时候。”
他也不顾凶荼,温和地替夕琼擦去眼泪:“安心等我,我会回来。”
凶荼百无聊赖地看戏,若非凌虐大皇子的戏码已引得魔众翘首以盼,他会随便把文华熙用草绳一捆丢在断头台上,哪有时间等他文绉绉地更衣。
文华熙哄着自己的侍女,他嗤笑了声,活生生剥开皮肉,剜骨抽筋,就连角弓听到也会浑身发麻,他倒想看文华熙能装到什么时候。
文华熙最终决定不必束冠,白发随意飘散,倒有几分青云驾鹤去的风仪。
凶荼忽而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自觉这个念头不太吉利。文华熙向他走来,看了看日光:“陛下,最后一点时间,我能否提个要求?”
“看你梳头简直和女人一样时,说说看。”凶荼见他走来,立刻懒散地向塌上一侧,眼神斜过金樽。
文华熙恭谨地半跪着,替他斟酒,双手捧在他面前。流云似的衣摆共雪发一应垂落在地,凶荼看着他,却仍是不满意。
文华熙怔了片刻,迟疑地膝行靠近他,先含了一口烈酒,蹙眉献上自己的嘴唇。凶荼揪着他的头发一气深吻,吻得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口中酒液被炽热的唇舌掠夺一尽。
凶荼终于心满意足地咬了他一口,文华熙捂着唇边伤口,缓缓道:“请陛下容我抚琴一曲。”
凶荼楞了楞:“你确定只有这一个要求?”
文华熙笑了:“陛下可听过易水萧萧的故事,我虽没有荆轲的豪气,却也想为自己壮行一曲。”
凶荼无话可说,便命人取来了宫娥们所用的神族瑶琴。
文华熙抚琴而坐,凶荼有意无意地站在了他身旁。文华熙的眼睛里只有琴,凶荼摸了摸下巴,毫无预兆地连根拔起了他方才赞过的兰花:“中看不中用,那些神族的女人喜欢,怎么,你也是?”
“陛下说得对,这种花娇贵,阴晴雨雪,都可能置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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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地。自然不比蒿野花生机旺盛。”文华熙扬臂,一振衣袖,十指稳稳地按在了琴弦上。
“只是夭桃杏蕊,随季节枯荣,有生有死,未尝不是一种天地大美。”文华熙以指腹激越地震拨着琴弦,此琴久不遇良主,音色喑哑,在他调音的指下却激动地银弦作响,翻滚如浪。
文华熙神色平和地坐在琴前,虽身后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无端便有一种不容轻渎的优雅。
凶荼不知不觉端坐起身,闭了眼睛,竟是个专心听曲的架势。
神族最庄严的琴,形制同一般乐器大抵相似,然而琴身两面皆有七弦,弹奏时有时侧立同拨,有时转琴续拨,先接上弦面三弦高亢,再转下弦面五音凝重,对指法要求极高。
瑶琴琴首刻的仍是麒麟瑞兽,自上而下琴腹拢,弦弦转急,文华熙抱琴,无奈地叹了声。
“偶尔她们也弹,本王不喜欢。尽是些思乡闺怨,弹得……你们怎么说?对,‘呕哑嘲哳难为听’!”凶荼难得想起一句酸文来,奖励了自己一串葡萄。
文华熙挑眉:“难为陛下好诗兴,那我也犯上一回,奏曲怨歌罢。”
此琴多用于祭祀,自然是宫商正音,黄钟大吕。文华熙没有解释,调音既罢,便凝神起奏。
他自琴首向下拈弦一拨,指尖寒芒电转,游龙般旋出一声清啸。凶荼立时神一振,不由张开了眼。
文华熙振袖一击,将琴身飞扬反转,双手同拨,一者自下而上抚弦,一者自上而下,凶荼看得眼花缭乱,他却阖眼含笑,分毫不乱。
其声如虹,风雷来谒;其音如水,泽被万民。
他旋琴时手臂吃力,累累伤痕刻在小臂上,自然不如灵力充沛时弹奏得激越。然而凶荼仍然只见他笑,文华熙一直表现得太自然,以至于他很难看清大皇子已被伤害到了何种程度。
琴音流转,百花静听。文华熙只觉神清气爽,眉宇清朗。一身修为散尽又如何?有此一曲,堪谢兰草知音!
只是曲中听水流云变,芳草连天,他又想起昔年,他鼓琴,那人舞剑。
“歌以咏志,琴声自在,高山流水之天。”
相视一笑,多少默契,春风少年。
“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与君决绝!”
火光里,他将定情的信物摔得粉身碎骨。
为了能熬过酷刑,文华熙不敢动念,只得强自压抑情绪,将清音低回骤然拔高至烽火狼烟,双手齐举,十指揉、点、拨,上下弦面旋得飞快,几乎融为一体。
他越弹越急,越弹越急,额头渗出细汗。
凶荼看出端倪,猛然起身
“啪!”
七弦齐裂,悲歌难继。
文华熙怔怔地看着指尖被断线削出的伤口,血迹晕染在琴弦上。凶荼先他一步醒过神来,紧紧握住他双手。
文华熙恍惚地笑了声:“时辰到了。”
凶荼很久才放开他的手,琴弦上的血迹在他看来无比刺眼。而听过那样一曲之后,不可一世的魔族之主,忽然难以面对自己手无寸铁的俘虏。
文华熙从容起身,忽而停住脚步。凶荼立刻皱眉,停下等他,凶巴巴的表情也难以掩盖凝重的眼神。
文华熙理了理衣摆:“乱了。”
“死到临头你还”
“君子正衣冠而死。”
文华熙扬眉笑看他,凶荼忽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那一曲没奏完的余音积淤在他心里,堵得像鼓点嘭嘭响,如此憋闷,却没个去处。
两人一路行至宫门前,身后士兵遥遥地排成长列,是雪地上肃穆的棋子。
魔尊目似深潭,眉如刀削,亲自送他上路:“本王允你。”
文华熙清瘦的影子顿了顿,诧异地回头看他。
“……会尽可能善待你的族人。”
文华熙闻言,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多谢。”
行过礼,文华熙转身,踏上了前行死路。
漫天风霜,衣冠成雪,换一个白茫茫乾坤世界。
魔主负手看着他被押上囚车,紧紧攥住了拳。
有那么一瞬间,他唇边的话险些破口而出:
“若你真能活下来,无论有多少阻挠,你都将是本王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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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是炖骨头前放的最后一点调料,不好意思写长了,所以下章才有骨髓啃。
心里想得挺美,一写出来,笔力太弱了,那种激荡的情绪不能表达于万一,实在抱歉tvt
☆、十一
十一
处决俘虏的狂欢在圣火祭台下举行,魔兵们沉重的甲胄和厉声嘶吼卷起震天乌云。文华熙站在刑架前,天地忽然落雪。
他伸出手握住一捧,祭台火种在大萨满的吟唱声中被点燃。
文华熙也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若战败被俘,他想断头铡一定很冷,脖颈在靠上去的刹那就已经不属于自己,凝结着血痂的钝刀会带来怎样的感触?
是冻掉了皮肉,抑或瞬间麻木。
他现在知道魔族的黑暗之神了,他即将登上的刑架雕着狰狞獠牙,离得近的魔将朝台上啐了口唾沫:“愿扎古斯诅咒你!”
文华熙被押着跪在地上,当众撕下了长衫。他也读过肉袒出降的故事,却没想到这滋味这样难堪,铺天盖地的哄笑声夹带着风雪冲击他的耳膜。
刀斧手戴了沉重面具,将他赤裸地捆在十字刑台上,在他身上密密地匝了凌迟时用的锁络。这种布满网格的刑器是为了方便下刀,三千刀,一道不能少。而剔去全身仙脉的过程,同凌迟一样漫长。
身上的“铁衣”带着死亡的腥味,文华熙嘴唇瞬间被冻得青紫。他徒劳地想要闭上眼睛,却被卸了下颔强行灌进一碗火辣的药来。
那是大萨满赐下的诅咒与祝福,确保他不会在行刑中昏迷或被风雪吞没,以减少魔族子民天性中残忍的乐趣。
他被捆得像一条打满绳结的鱼,只有小指能够微动。风急雪骤,他只看得到面前铺天盖地的黑,每一双闪烁着恶意的金色眼眸都试图在他身上挖出个洞来。
他们要他痛不欲生。
文华熙喉结急剧滚动,小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屈起。刀斧手掩盖了所有表情的面具令人感到更加恐怖,偌大天地,他只有疼痛的一个人。
甚至连蜷起身,捂住耳朵不去听这催命的风声都做不到。
贵族们在高台上观刑,皇妃盛装而来,却因厌恶繁重的礼服而颇为焦躁。她登台时,凶荼起身相迎,两人相对间,皇妃竟久久不更进一步。
“陛下来得倒早。”狴艳是一族宗女,天之骄女,容颜似骄阳明艳,面对自己的夫君时却总笑得带了讥讽:“你可从来没对仪式这么上心过。”
凶荼扯了扯衣领,这对夫妻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比起聊天更喜欢肉搏:“你皇妃也辛苦了。”
他皱眉,狴艳抬手打开落到脸颊上的长长流苏,挑眉怒道:“伸手,邀请你唯一的皇妃一起登台!”
原来她是在等这个。
凶荼一哂,本想道“不必伪装本王与你感情和睦”,但他今天有些头疼,没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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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狴艳争执。
魔主揉了揉额头,僵着脸向皇妃伸出手。狴艳以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凶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快步走下几阶,再次向她扬臂。
狴艳一眼也没有看他,自己提着宽大的衣摆傲然离开:“心不甘情不愿,谁稀罕!”
一番纠结,两人总算落座。
魔族女性地位崇高,大萨满的神职时代由巫女担任,故此狴艳虽为皇妃,却已同凶荼并肩而坐,俨然是王后的地位。
狴艳环视一眼:“哥哥,你坐得太远了。”
凶荼双眼死死盯着风雪中那孤零零的刑架,嗤笑一声,自斟自饮道:“他是怕被你拔了角磨成药粉。”
今日没有美姬做挡箭牌,角弓不得不直面妹妹雷霆般的眼波,连连赔笑。狴艳冷笑一声:“再这样不长进,我早晚亲手掰了你的角。”
角弓将军自小便打不过妹妹,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事了。渊明依旧沉默地坐着,角弓向他寻求安慰,他便抬手替同僚满上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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