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莫名其妙的败,莫名其妙的胜,这或许就是战场的瞬息万变吧,你永远料不到猪队友的下限。
但这不妨碍任弘当着十七位西域小王的面,自我吹嘘一番:“狮子所率羊群,能败头羊所率狮群也。”
而有生以来头一次打败匈奴的西域诸王们,则还沉浸在喜悦里,只觉得这是做梦,自然少不了对任都护阿谀奉承:“都护真乃北庭之狮!”
然而事实是,北庭没有狮子,只有四爪陆龟。
任弘说了,会按照各国在此战里所出的力给他们记功,上报朝廷赐下丝帛为赏赐。
打仗还有丝帛可拿,这是当年跟着匈奴时从未有过的好处啊,而损失较重的莎车和鄯善,更当成为自干汉的典型,加以重赏。
只是瑶光抓回的匈奴俘虏供认,说逃走的人,是左贤王的小王子稽侯珊。
任弘摇头:“稽侯珊?没听说过。”
听过也忘了,这些匈奴人的名字啊,什么醍醐阿达,先贤掸,难记得很!
也罢也罢,此战能阵斩右奥鞬王,杀俘四五千匈奴人已是大胜,逃走的就是个左贤王小王子而已,他杀过的小王子,一巴掌都数不过来了。
“那左贤王小王子恐去而复返,派骑从远远追击,再留半数人在车师休养守备,其余诸王,随我北上达坂城!”
任弘笑道:“是时候去会会大单于了!”
……
ps:网文圈有瓜,故迟(这就是你拖更的理由?)
第二章在晚上。
汉阙 第394章 不可战胜
负责守着后路的日逐王薄胥堂驻兵天山隘口,等他接应上呼韩邪的三千残兵时,已是火焰山之战数日后。
他狐疑地看着疲倦不堪的呼韩邪:“小王子,这是?”
虽然不清楚右奥鞬王是否还活着,但呼韩邪却恶人先告状:
“任弘不单有汉军精锐,还征来了乌孙和三十六国兵卒三四万人,车师是一个陷阱。右奥鞬王不听的我劝说,在车师外的沙漠旁遭到了伏击。”
他说这话时心中也在扑通乱跳,这是呼韩邪第一次带着左部的属下参加战争,本以为跟着素有勇名的右奥鞬王车犁,能够学到点东西,至少不会被异母兄呼屠吾斯比下去。
可却没料到,头一次出征就踢到了铁板上,铩羽而归。
呼韩邪边说边观察,他发现薄胥堂面上并无遗憾,听到右奥鞬王或死时,反而有些喜色。
他很清楚薄胥堂为何心喜,因为右奥鞬王车犁是被任弘斩了头的先贤掸之兄,而薄胥堂是右贤王的表兄,众所周知,右贤王和先贤掸一直不太对付。
匈奴内部派系分裂严重,大单于和左右贤王是狐鹿姑单于之子,而先贤掸兄弟几人,则是有继承权的另一系。在此之下,左部与右部也矛盾重重,因为涉及到匈奴未来发展的路线之争,右部主张向西迁徙吞并西域、乌孙和康居、月氏,左部则建议对东方的乌桓鲜卑等东胡余孽动手。
加上大单于无子,他的两个兄弟左右贤王,就成了单于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为了压制右贤王,左贤王和先贤掸走得很近,呼韩邪就娶了乌禅幕须的女子为妻,与先贤掸兄弟有亲戚关系。
呼韩邪心中暗道:“恐怕薄胥堂也乐见我死在车师吧?这样一来就能证明,并非右部太无能,而是汉军太强大。”
即便未死,这场一无所获的远征,回去后恐怕也会遭到右部诸王嘲笑,幸好他撤退时留了个心眼。
呼韩邪拍了拍手,让人将数百名在天山南麓抓到的俘虏带了过来,却是蒲类后国之人!
这个邦国百年前定居在蒲类海附近,最初是月氏的属邦,月氏被匈奴赶跑后,军臣单于征服了蒲类,将六千余蒲类人作为奴隶,掳到右部阿恶地。
蒲类就此亡国,只剩下躲到东天山谷中的老弱病残,在天山各谷中游牧迁徙为生,到处躲着匈奴人,号“蒲类后国”。
如今他们不巧被撤兵的呼韩邪逮到了,这位左贤王小王子没有一丝心软,遂屠戮其部落,将能带走的人都掳来了,罪名就是曾数次帮助过汉军,献伊吾瓜与任弘。
“大单于不是要吾等惩戒投靠汉军的西域城郭么?”
呼韩邪笑道:“蒲类后国便是其中之一啊!”
车师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呼韩邪知道,这是自己在此战中的唯一战果,或许也是这场战争中,说服大单于撤军的最后体面!
……
“那只是一道墙,比阴山的长城更短更窄,三座小城,还没赵信城高!整整五万祁连神的战士攻了一个月,却只夺下了几座小烽燧,还守不住一会就被汉军夺回了?”
与此同时,在达坂城以北的匈奴大营,壶衍鞮单于暴跳如雷,长达一个月的围攻和碰壁,让这位大单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汉军人数虽少,守备达坂城塞的才四千余人,而守东且弥城的不过三千余,其韧性却远超匈奴人所料。
他们在长垣上战斗,他们在烽燧里战斗,他们在障塞内战斗,坚甲利刃抵消了匈奴人的人数优势,“达坂城三姊妹”还在角楼上不断喷吐着射程极远的箭——或许称之为矛更合适,每一次都能射垮匈奴人的士气,匈奴都是见利则进不利则退的散兵,没人愿意挨上这么一下,几次之后以及没人愿意去攻打障塞了。
而长垣背后,那支随时都在驰援的骑兵,又在堵上每一处缺口,让匈奴人陷入反复争夺长垣的困境里,死伤每天都在上升,而汉军仍没有放弃的迹象。
这让壶衍鞮单于十分焦虑,单于亲征,就意味着只许赢不许输。
伟大的冒顿单于就不用说了,他的儿子老上单于曾挥师南侵,十四万匈奴骑兵,入朝那、越萧关,火烧回中宫,兵临雍甘泉,长安城岌岌可危,吓得汉朝皇帝带着将军士卒仓忙上阵,无奈何匈奴人来去如风。
到了伊稚斜单于时,漠北一战亦算亲自挂帅,却在卫青手下一败涂地,只赶着六头白骡拉的车仓皇而逃,事后威望大损,差点被下面的诸王篡了位,后数年郁郁而终。
值得一提的,是壶衍鞮的祖父且鞮侯单于,他可谓继位于危难之际,那时汉朝鼎盛,南灭两越,东服朝鲜,西联乌孙,屠灭轮台,宛王悬首,匈奴似乎已经在这场百年战争中败北了。
但且鞮侯单于没有屈服,继续勒兵漠北诱惑汉军来攻的战略,亲自出马,动用了匈奴半数兵力围攻李陵那五千人,最终在浚稽山之战堪堪将其歼灭,俘虏了李陵。
那一战扬了匈奴人的威风,而同一年李广利在天山大败,也等于告诉所有匈奴人:“汉军并非不可战胜!”
他的父亲,伟大的狐鹿姑单于更是匈奴的中兴之主,燕然山之战一举覆灭李广利十万汉军,彻底洗刷了漠北之战来的屈辱,匈奴重新屹立于北州!
可自从他继位以来,时运好像又逆转了,匈奴对汉朝是屡战屡败,不管是主动犯塞还是被动迎敌,就没一场仗是赢了的。
在壶衍鞮单于看来,是麾下诸王贪生怕死,犹豫不进的原因,但纵是他亲自在后督战,战果也没好到哪去,匈奴再度在汉军密集的弩矢下败退。
这该死的东南风对他们的弓箭影响太大了,而那任都护为这场仗准备了一整年,不论是弩矢还是粮食,都存储尚多,匈奴人将命全填上也难以破塞。
颛渠阏氏之弟,单于的小舅子万骑长都隆奇怯怯地提出:“大单于,或许还是应该效仿先单于时,在漠北等待汉军来攻,而不该来长城下与之较量。”
壶衍鞮单于直接抽了这蠢人一马鞭:“这儿原本没有长城。”
“河西、河南地最初也没有长城。”
“但现在却有了!”
他指着那让人痛恨的土黄色壁垒,是它们挡住了匈奴南下的路:“现在吾等能退,但若是有一天,汉军将长城修到了燕然山,修到了弓卢水,修到了单于庭呢?胡人将退往何处?”
“伟大的冒顿单于说过,地乃行国之本,奈何予人?胡地虽大,但失去了西域,就会失去了右地,胡人迟早会再无退路!”
壶衍鞮单于倒是十分清醒,他能感觉到,这一战,便是他的浚稽山之役,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得赢,他必须中断这十余年来连败的厄运,在此地再度打破汉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可匈奴人欺软怕硬惯了,更何况是他们不擅长的攻城战,也不可能忽然爆发夺塞,壶衍鞮单于现在只能指望绕道袭击车师的呼韩邪和右奥鞬王能立下奇功,好与他们两面夹击。
但就在这时候,右贤王却匆匆来禀报:“大单于,达坂城门开了!”
单于惊讶,随众人出营来看,却见数里外的达坂城确实大门洞开,还有一群马被驱赶了出来,那些马儿似是识途,又或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竟直直朝匈奴营地跑来。
等它们跑近后,被匈奴骑手牵着回来,却见这些马儿伤痕累累,疲倦不堪,身上都挂着两三个皮革囊,充满了恶臭。
伸手进去,摸到了爬满苍蝇生了蛆的首级,虽然面容已朽烂难辨,但从发式来看,应是匈奴人。
这里面分别是几个匈奴千骑长、百骑长的脑袋——已经被汉军记录在册割了耳朵了。
“是右奥鞬王和稽侯珊带去的骑士们。”
有人辨出了一起胡乱塞着的小骨饰,发出了哀嚎,被斩了头颅,失去与大地的联系,这意味着死后也不能回到祁连神的脚边。
“稽侯珊,你在哪?”而呼屠吾斯则疯狂地找起了他的兄弟,虽然有竞争,但他也不希望弟弟死难。
所幸没有,但这些头颅已意味着,单于派去的奇兵也以失败而告终了。
而与此同时,达坂城长城后,乘着风小,也竖立起了一面面旗帜。
鄯善王旗上绘着贤善河神、车师王旗是三口相连的井、龟兹三国王旗是不同颜色的张翅天马、焉耆王旗是燃烧的火焰和一片大湖,还有危须王旗、姑墨王旗、且末王旗、精绝王旗等,真是彩旗招展。
数了数一共十七面,宛如众星,它们所捧的太阳和月亮,则是赤黄汉帜与皂纛都护旗。
而右贤王也从其中一匹马身上,找到了一封汉文写就的帛书,让早年投降匈奴的汉人念来。
那汉人的声音是颤抖的,死心塌地投降匈奴,已经没了退路的他们,恐怕是最不希望看到汉朝强大的人了。
但时代滚滚向前,势不可挡,永远不以跳梁者的期许而延缓片刻。
“汉安西大都护弘携西域十七王告单于书。”
“赖单于之福,右奥鞬王之首已传归汉北阙,今单于即能前与吾战,弘自将兵待之。”
“即不能,可效丧胆之犬,夹尾亟刻远走,亡匿归于单于庭,自可苟延一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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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第395章 关白
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六月时,西域北庭再陷战火,但军情急报尚在路上,未传入长安,长乐宫中的上官太皇太后倒是过了一个难得安静悠闲的夏天。
上官澹身上穿了整整三年的丧服也终于换下,可以穿自己喜欢的漂亮常服了,毕竟她只是年仅十八岁的少女,对孝昭的怀念也渐渐随时间淡漠,虽然身居宫中不能随意走动,但每逢入夏还是能入上林苑、太掖池避暑的。
太掖池边,皆是雕胡、紫箨、绿节之类,上官澹很喜欢这些稀有的植物,移了一些入长乐宫栽种,终日就以料理它们为乐事,甚至会亲把药锄去摆弄一番。
累了之后,就闲坐于庭院读读书,品尝从西域送来的贡品葡萄干,酸甜可口的小食成了她最爱。这种生活倒是十分养生,而自从五月份后,朝中的案牍杂务也再不必送入长乐宫来让太皇太后过目了。
漫长孝期结束的不止是她,皇帝亦然,理论上,大汉的年轻天子已经亲政,太皇太后临朝称制的时代结束了。
可实际上他和她都清楚,他们都是傀儡,秉持万机的永远是大将军霍光。
上官澹知道,外祖父强势而贪权,但大汉名义上仍是皇帝做主,霍光也不得不做做表面功夫,在五月时大张旗鼓地归政于天子。
皇帝极力推辞,谦让不受,表示:“朕幼弱失怙,譬如成王康王冲龄继位,不可无周、召辅政。”
这番推辞后,刘询下了诏令:“大司马大将军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秉谊,以安宗庙,诸事皆先关白大将军,然后奏御朕!”
如此一来,就为大将军继续辅政正了名,也算独特的大将军幕府“关白”之政了。
上官澹听说,霍光每入未央宫朝见,皇帝都虚己敛容,礼下之已甚,甚至还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这是高皇帝时,功臣排名第一的萧何待遇,霍光推辞不受,而皇帝屡赐,君臣一派相得之谊。
这倒是让上官澹松了口气,她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静静在长乐宫过日子,孝昭驾崩和废帝时的惊心动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六月中时,皇帝忽然下达了一份诏书,让上官澹颇为不安。
“故卫皇后在城南桐柏,皇太子在湖,皆未有号谥、岁时祠。二府议其谥,置园邑。”
这可以说是皇帝“亲政”后的第一份诏令,意义不明,让上官澹有些担心,在许婕妤入长乐宫奉食时,便不动声色地问道:
“县官此举,意欲何为?”
许婕妤也习惯了宫中生活,变得富态了一些,和上官澹熟悉后,纵无安平公主在旁帮着,也能应对自如了,但她待太皇太后依然恭谨如初,连忙顿首:
“前几日县官梦到了卫皇后,招来宫中老奴询问卫皇后音容,又念及其身后只盛以小棺,草草葬于城南桐柏,而卫太子葬于湖,史良娣冢在博望苑北,史皇孙与王夫人冢在广明郭北,皆散落无人守之。县官不由感慨,便欲为起坟冢,置园邑,定号谥。”
若以寻常情感,上官澹对皇帝的凄惨身世是心存哀怜的,她也有类似的经历,其母死时葬茂陵郭东,她做了太皇太后以后,追尊曰敬夫人,置园邑二百家。而祖父、父亲的坟冢,虽未立祠,也私下派人去守着,毕竟前几年三辅盗墓猖獗。
身为皇帝,面对亲人的坟冢散落民间,能忍三年才动作,已不同寻常,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可站在“太皇太后”的立场上,上官澹对皇帝这些小把戏却十分警惕,霍光与卫氏也是沾亲带故的,之所以迟迟不做,就是不想让人觉得是欲为巫蛊翻案,那是决不可动的领域。
于是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置园邑定号谥自是应该,但老妇近来从长信少府韦先生学《礼》……”
十八岁称老妇有些夸张,但谁让她辈分高呢?而之所以让上官氏学诗书礼乐,却是霍光的意思,他认为作为太皇太后称制,不可不明礼。
她闲着也闲着,确实学得不错。
“《礼》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故降其生父母不得祭,尊祖之义也。陛下为孝昭皇帝之后,当承祖宗之祀,对其生父母祖父等,制礼不不可逾越了礼制啊。”
上官澹如此提点着许婕妤,是希望她能将这些话转告给皇帝。
她心里掂量得很清楚,自己若是想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在宫里过日子,而不落了当年孝惠张皇后的凄惨下场,除了牢牢倚靠霍氏外,与皇帝之间的宗法名分便必须定好。
孝昭皇帝和她,才是皇帝宗法上的亲祖母!而卫太子和史良娣,只能算干的!
所以置园邑是本分,但作为“行之迹”的谥号怎么选,就是一门大学问了,上官澹生怕皇帝亲政后会忘乎所以,在朝中又惹出大乱子。
但还不等许婕妤离开,长信少府韦贤便再度来奏,说皇帝已经亲自挑选好了谥号。
“这么快?”
上官澹一愣,但等韦贤报上后,却又松了口气。
“卫皇后谥曰‘思后’,改葬茂陵之侧,置园邑三百家守之。”
“卫太子谥曰‘戾太子’,置奉邑二百家。史良娣曰戾夫人,置守冢三十家。以湖县乡邪里聚为戾园,长安白亭东为戾后园。”
“史皇孙谥曰‘皇叔悼王’,‘皇叔母悼后’,广明成乡为悼园,规格比诸侯王,园置长丞,周卫奉守如法!”
上官澹的母亲“敬夫人”守冢尚有两百户,身为皇帝亲祖母的史良娣居然才三十户,这显然是为了照顾上官澹的情绪,而直接称生父“皇叔”而非皇考,也表明了天子以孝昭之后自居的态度。
而天子亲自给卫太子刘据挑的谥号就更加令人玩味了。
等许婕妤走后,韦贤给上官澹解释道:“谥法,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而董生曾言,有其功无其意谓之戾,无其功有其意谓之罪,此恶谥也!”
儒生是只认谥法解的,否则若恶谥也能通过强行解释变成善谥,那这一套谥号制度岂不是乱了套?
如今,皇帝给卫太子上恶谥,这是为巫蛊之祸定性了——虽是子弄父兵,然子亦有过!
而给卫皇后定谥号为“思”,这谥号虽然也不怎么好,但却中性多了,“追悔前过曰思”,真是意味深长。
天子这是将前几代人留下来的事一口气全结了,再结合为孝武皇帝上庙号,这就意味着,即便他真正亲政,也不会对巫蛊翻案,最为此松了口气的,恐怕是朝中第三号人物,其父为卫太子所杀的韩增吧。
皇帝只比她大两岁,却能通过礼议向还对他亲政后朝局走向持怀疑态度的群臣表态,这一招真是绝妙
上官澹心中顿时大定,再一次觉得,这一次的皇帝人选,挑得真是极妙。
“废帝刘贺是太不让人省心。”
“而今上,则是太让人省心了!”
看刘询更加顺眼的不止太皇太后,还有某些急着嫁女儿的人。
这件事尘埃落定后,御史大夫田广明便上了一份奏疏:
“陛下钦若天秩,祗赞帝祉,夙崇盛礼,俾君万国。然夏后创业,启作涂山,周文始德,观化太姒,自古贤主必有德配,而斩衰之丧已罢,椒房不可无主。”
“臣广明昧死言:当求功臣名门淑女立为皇后,以正内治!”
……
ps:上谦让不受,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御天子。——《汉书霍光传》,本子大将军、幕府等称谓皆源于汉时制度,关白更是从霍光而始。
另外,这几天人传言比较多,作者群里到处都是焦虑情绪,而读者们的担心我都收到了。但还是那句话,天塌不下来,莫慌。不管网站政策如何变动,都不会对这本书产生影响。
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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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第396章 殉情
“这份《德道经》却是从石渠阁中所得,虽然才五千余言,但朕却足足读了一个月,欲再学起注,却找不到一位合适的人引导,放眼朝中多为儒者,唯独宗正修黄老术,还望宗正指点于朕。”
朱丝栏墨的帛书老子摆放在温室殿案几上,《德经》在前,曰:;老子上经。《道经》在后,为老子下经。而坐在皇帝刘询对面的,乃是宗正、阳城侯刘德。
刘德忙道不敢:“敢告于陛下,自老子西行后,世间诸子颇有习老子而为其作注者,韩非撰《解老》、《喻老》,然偏于刑名。而秦末时,有齐人河上公作《河上公章句》,以道经在前,德经在后,亦称《道德经章句》,然偏于神仙阴阳之说。这二者皆有所长,陛下若欲习老子,可一并学之。”
刘询颔首:“有传闻说,孝文皇帝曾亲自去齐地受河上公之书,从此手不释卷?”
他是向这位伟大的先祖看齐的,而孝文皇帝为政,确实有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影子。
刘德摇头:“恐是传言,然孝文皇帝确实喜好黄老之术,连带着窦太后也颇爱《老子》。太后早盲,但常让宫女读给她听,后来更令诸窦子弟与孝景及三公大臣列侯皆学黄老。”
那时候,黄老才是官方正统学说,儒家反正是在野的挑战者,因为窦太后恼怒儒者辕固生埋汰《老子》,说这是小户人家读的书,甚至还将他投入野猪圈里,幸好辕固生剑术不错,接了汉景帝派人扔进来的剑,一下就捅死了大野猪。
不过黄老很快就盛极而衰,为五花八门的儒术所取代,汲黯算是最后一批在朝的黄老拥护者,其余多去南边投靠了淮南王刘安,留下《淮南子》和诸多楚辞后,就因为刘安父子谋反一哄而散。
当年刘安谋反暴露时,刘德的父亲在朝中做宗正,参与了审讯,得到了淮南鸿烈和一大批道家书籍,这便是刘德依然修习黄老的缘由,但这一学说已经从当年的治国之策,变成了做人修身之法。
刘询想要从中学的便是这点,老子中许多话,让他感同身受。
譬如“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君子盛德,容貌若愚”。
那些才华横溢的人,都常假装长得跟傻子一样,这样泯然于众人,才不会招致危险。而庄子说得更明白,“直木先伐,甘井先竭”。一个头角峥嵘的人,迟早是要吃亏的,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所以关键就在于要学会“藏”。
这个字,也是两年前,西安侯任弘临别所赠锦囊里给刘询的泣血赠言中最重要的一点。
与刘德聊了会黄老之术,刘德却轻咳一声,提起自己今日入宫的任务来:“陛下,先前御史大夫上奏疏请立皇后,而丞相及群臣也莫不附和进言,昔日秦始皇不立后而天下乱,先时陛下为孝昭服丧,故不选采女,不立嫔妃,如今社稷无嗣,不可不早立皇后,以承宗庙啊。”
孝昭皇帝就是因为无嗣才让朝局产生了动荡,而当今天子守了三年孝后,也变得有些清瘦体质偏弱,这让群臣胆战心惊,立后和早点生个太子,就成了比对付匈奴、开拓西域更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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