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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但他旋即看到,公车司马门两边站立黑压压一大片人,任弘不由一愣,觉得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前来迎他的,是外朝群臣,二府、列侯、九卿、二千石以及五经博士、诸大夫皆在,多着玄色袍服,戴进贤冠。
为首的是丞相扶阳侯韦贤,稍后是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此外还有宗正刘德、光禄勋金赏、典属国苏武、廷尉于定国、京兆尹赵广汉、少府便乐成等,都是老面孔老熟人。
虽然没到郊迎的程度,但让外朝二府九卿跑到公车司马门等他,亦是超高的规格,任弘连忙朝韦贤、杜延年等行礼:“后生小子何德何能,岂敢让诸公来迎。”
心中想的却是:“大将军是特地提升接待我的规格,好抵消传言,让天下释疑么?”
韦贤道:“西安侯过谦了,论爵位邑户,吾等皆不如君侯,今以却单于、安西域之功归来,故天子与大将军遣吾等来迎。”
但过还是有些过分了,而等外朝官们簇拥着他走到前殿附近时,一瞧阶下仍有一群人,任弘更是小心肝儿一颤。
“大将军欲使吾居炉火之上耶?”
在前殿外相迎的,却是中朝诸将军,为首的是车骑将军张安世,其次前将军韩增,再次右将军赵充国。然后是两位杂号,度辽将军范明友,楼兰将军傅介子。皆绯服,戴武弁大冠。
“小子如何当得起,让诸位将军久待?”
已经赋闲好几年的张安世还是那副对谁都笑脸的面孔,赵充国乐见其成,虽然任弘曾是他下属,但爵位邑户一直比他更高,韩增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傅介子则笑着欲带他上去。
其中还是以范明友说话最难听:“当不起?西安侯这是什么话,天子与大将军觉得道远当得起,那便当得起!”
诸将中最不平的就是范明友了,他比任弘出道早很多年,也常年在边塞镇守,可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千九百二十户,大将军不是喜欢整数么?怎么就不给他这个最难干的女婿凑个整呢?
等一行人拾阶而上时,任弘看到,左右还有好几个霍家人。
诸如未央卫尉邓广汉、五官中郎将霍禹、左中郎将羽林监任胜,右中郎将霍云等,高达百阶之上,两侧各有郎卫期门百名相对而立,多是霍氏故旧的子弟,或来自河东的吏士子弟,光看身量确实个个燕颔虎头,魁梧雄健,椎髻戴冠,身披甲胄,手持矛戟。
这群全副武装的郎卫目光随着任弘脚步而动,瞧霍禹那样子,对任弘的嫉妒溢于言表,感觉很想当场给他来上一戟!
未央宫确实是龙潭虎穴啊,这里说话算数的不是天子,而是霍家人。
若是霍大将军真有杀心,只需要摔笏为号,这群忠于霍氏胜过忠于大汉天子的郎卫,恐怕就能高喊道:“有诏讨贼臣!”将西凉军的任侯爷捅死在陛阶之上吧?
等阶梯尽时,任弘看到,前殿大门外,还站着一个人,似是等他许久了。
正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衣裳玄上纁下,用山龙九章,头戴一顶委貌冠。
“当初我在承明殿画室等着瞧他,而今日,他在此等我……”
如此想着,任弘快步上前,朝霍光长拜及地。
“大将军,弘归矣!“
而等霍光过来扶起任弘,二人看了对方一眼后,任弘瞧到四年前霍光黑白参半的须发,如今黑色已寥寥无几,而他的身材因为年迈佝偻,似乎更加矮了。
任弘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他老了,真的老了……”
任弘不知道大将军算不算英雄,但迟暮之际总是令人唏嘘啊。
但莫要大意,年迈久病的豹子,其爪牙仍在,亦能食人啊!
霍光也在看着任弘,或许在羡慕他的年轻,和人至壮年的强干,但最后却只携任弘之手,邀他入殿,大笑道:
“四载未见,道远黑了!”
……
听到外面的笑声后,刘询在君榻上坐直了身子,捋了捋面前的旒珠。
平时刘询是较少上朝的,但随着大将军身体渐渐不如从前,他参与朝会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他从弘恭处知晓,今日大将军特令御史大夫与九卿于公车司马门迎西安侯,而中朝诸将军于前殿阶下等待,大将军更站在阶上,与之一同入殿
”不止给了万户侯之益封,今日又是如此待遇,大将军是为了消除传言,还是另有目的呢?”
刘询敛容,因为满朝文武正往前殿走来,被簇拥在最前方的,正是大将军和西安侯。二人携手而来,入殿前说说笑笑,外界的一切谣言猜忌,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刘询看在眼里,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过去五年,虽然刘询为皇帝,为天子,任弘在外为大都护,权势堪比诸侯。但不论朝野,皆是仍属于大将军的时代。
如果说孝武皇帝是炽热的太阳,燃烧别人温暖大地,而新天子是尚未萌生的朝阳。
那大将军就是昨日之日陨落,新一天的太阳升起前,维持这黑夜光亮的明月,群星皆不能与之争辉。
可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月亮,也快要落了。
刘询曾经无比期盼西安侯归来,那样能让他心中安定,有一位军功列侯在侧,足以让霍氏忌惮。但如今西安侯来到面前,刘询却有些惊讶——原来他也并非那么依赖西安侯,心中的波动,没有想象中大。
反倒是他发现,平日孤悬天际无人能与之争光的大将军身边,今天却多出了一颗难掩光芒的星星。有那么一瞬间,虽然只是一刹那,它甚至有点刺痛了皇帝的眼睛。
是啊,不论是曹参、张良还是绛侯父子、卫霍舅甥,甚至是霍光、张安世。万户侯基本就是他们的终点,但对于年轻的西安侯而言,他的传奇,似乎才刚刚开始,他未来的光芒,是否会比大将军更盛呢?
刘询摇头,让自己勿要将韩非子里学来的那一套也用于西安侯身上,他不一样。
但念头一旦产生就无法抹去,刘询只敛容等待群臣登殿朝贺,心中告诫自己。
“金星现而夜尽天白,故曰太白。”
“西安侯。”
“你就是助朕结束这黑夜的太白星!”
这时候,任弘解下剑脱了履,恭请大将军先入,霍光倒也不客气,迈步而入,带着百官趋行至前朝拜天子。
“快五年了,这还是本始元年正旦大朝会后,朕首次与大将军、西安侯共处一堂罢?”
刘询笑着起身,亲自下堂,站在阼阶东南,让二人与诸卿免礼。
这一刻,霍光、刘询、任弘三人罕见同框,一副君明臣贤的相宜场面。可先前本就微妙的权臣与少主的暗斗,如今更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
古人云,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三光者,日、月、星也!
一天之中,只有两个短暂时刻,日、月、星才会共处于苍穹天幕之上。
此时此刻,究竟是帝国的黎明,还是帝国的黄昏?
……
等结束了益封之礼后,接着便是燕饮,这种礼是周时旧仪,一般由天子用来招待如出使而归的臣僚、新建功勋的属官等。
礼官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肴馔陈设在路寝的东侧。编钟、编磬、钟、镈、鼓等乐器陈设在堂下的东、西两阶之间,已经由太乐官带着众人敲敲打打,奏起了古朴的歌谣《鹿鸣》、《四牡》、《皇皇》等。宫人也将“篚”中爵、觯等酒器一一摆到各案几前,只等上菜了。
值得一提的是,燕礼之上,其牲,狗也,烹于门外东方。燕礼的主餐是狗肉,已是香气扑鼻,让在西域久未食此物的任弘食指大动。
只是酒却换成了任弘从西域进贡来的车师葡萄酒,这搭配是什么鬼?
而正对着殿堂东侧屋檐滴水处的地方,放着洗手时接弃水用的盆——洗和罍,诸卿净手后依次入席。
他们在堂上的席位也预先作了安排:丞相和九卿坐在宾席的西侧,韦贤位于西首,杜延年次之。
中朝将军们的席位在宾席的东侧,霍光位于东首,张安世次之,任弘也被礼官引导入座。这架势不仅让人欣喜,是意味着大将军兑现承诺,让他跻身中朝之列了么?
但让任弘毛骨悚然的是,本该论资排辈,让他陪添东席末尾,坐到傅介子下面。
然而大将军却拊掌笑着说,今日当按爵位排,竟让礼官将新鲜出炉的万户侯任弘放到了第三!
仅次于霍光、张安世的位置,在赵充国、韩增、范明友之上!
范明友开始狠狠不已,嫉恨的目光好似想杀了任弘,赵充国和韩增面面相觑,而这冬至日大冷天的,任弘额头都出了汗。
“安西将军为何出汗了啊?”大将军的亲信之一,少府便乐成就在对面,他眼尖,如此发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大将军将我架在火炉上烤啊!
任弘笑着公然擦汗道:“习惯了西域的苦寒,大概是地龙太旺。”
又瞧了眼君榻上的皇帝刘询,按理说他才是主人,可从始至终,刘询都只乖乖地,握着象牙觚慢慢饮酒,和任弘目光相对时,二人心有戚戚。
“道远啊道远,你现在明白朕的苦处了罢!”
是啊,任弘现在开始理解刘询的感受了,什么叫芒刺在背,这就是!
气氛有些微妙,霍光在宴席中尽让人扬任弘之功,似乎要让天下人,让满朝文武知道他对西安侯有多器重,
越是如此任弘越谦卑行事,酒也不敢多喝,只频繁出来为天子贺寿,为大将军贺寿。
而一些人如邓广汉等人,时不时还过来敬酒,故意噎他一下。
“道远家的小君侯未归?”
果然宴非好宴,这是鸿门宴吧!大将军是早有打断,还是顺着传言推舟,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捧杀?
在西域呼风唤雨,让五十国胡王俯首帖耳的“都护王”,自打进了北阙后,一路走来,却好似被霍光用绕指之柔,一点点卸下了他引以为傲的甲胄与刀兵,只赤手空拳在霍家人的地盘上战斗一般,一时如坐针毡。
厉害,实在是厉害。
好在大将军有分寸,宴饮至半,众人酒酣,就要开始办今日的正事了。
霍光给杜延年一个眼神,而御史大夫杜延年则示意廷尉于定国。
平日里号称大汉朝堂第一酒囊,能干三石酒的于定国,断案前非得喝一盅,越喝越清醒。今日他却只饮了三杯,控制得很艰难。终于轮到他表演时,遂松了口气,起身上奏,披露了一件惊人的事!
“臣廷尉定国敢告于陛下,先时有贼人于市井传谣中伤朝臣,欲离间大将军与西安侯。今廷尉与绣衣使者已查验,乃楚王刘延寿之妻弟赵何齐所为。”
“楚王意图谋反,勾结匈奴使者,乱汉家天子!”
“什么!?”满朝皆惊,这几天众人也对究竟是谁想拱火大将军和西安侯相斗,但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是啊,任弘心中冷笑,真相不重要,结果最重要,这真符合大将军的作风。
楚王刘延寿几年前就因广陵王刘胥之事被削了一县,如今大将军终于不想留他了,反手再杀头肥猪。
顺便,对匈奴开战的借口也有了,妙啊。
朝堂上群情愤慨,尤其是霍氏的党羽们,纷纷要求废楚王,诛叛逆,击匈奴!
一切都在大将军掌控之中。
而在人群的缝隙里,任弘乘人不注意,微微后仰,看向上头的皇帝,恰好刘询也在瞄他。
二人朝堂以目,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信么?”
“我不信!”





汉阙 第428章 公今阔步蹑中朝
本始五年(公元前69年)十二月初一,当任弘来到未央宫省中少府官署附近,步入几间在巍峨宫室衬托下不起眼的小院时,遇到了当初同去昌邑迎刘贺的老熟人丙吉。
这位给阿贺编排了三千次横征暴敛罪名的“老实人”笑吟吟地与任弘拱手:
“安西将军。”
任弘还礼:“丙尚书。”
丙吉如今的职务正是尚书令,主文书启封,上传下达,算是尚书台的主官,霍光和张安世都当过此职,尚书台是自孝武以来执掌大权的核心机构,臣下吏民章奏先上尚书台,尚书台拟定初步意见后呈交皇帝,作为决策参考。
据任弘所知,尚书令之下有副手尚书仆射。其下还有四个分支:常侍曹尚书,主公卿事;二千石尚书主郡国二千石事;民曹尚书主吏民上书事;客曹尚书主外国夷狄事。
又有尚书郎四人,一人主匈奴单于营部;一人主羌夷西域吏民;一人主天下户口土田耕作;一人主钱帛贡献委输。
尚书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大汉缩小版的中枢,难怪与外朝相对,被称之为中朝。
不过尚书令和诸尚书们只负责建议和做事,决策权仍在大汉的“八大长老”手里。
“而今日,我亦是其中之一了。”
任弘在尚书们的恭贺下步入厅堂中,在八个位子中陪添末位的那个就坐——虽然前几日霍光故意让他居上位,而孝武时后来者居上也是惯例,但平常时,论资排辈仍是规矩,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否则容易让可相处争取的人也对自己心生敌意啊。
缓缓落座,感受着屁股下垫子的柔软,任弘不由想起八年前来此向霍光进言设西域都护府的经历。
“那年十八,站如喽啰。”
而现在不过二十六岁,却已经入常,从此可以参与大汉国政决策了,真不容易啊。
任弘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旋即却又不得不站起来,因为资历比他老的其余七人陆续抵达。
最先到的是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他素来准时,不差片刻,见任弘已提前来了,看了一眼屋外的水漏,对任弘笑了笑。
“西安侯倒是早。”
按理说御史大夫是外朝官,两府之一,但霍光非要让他也参与中朝谁又能说什么呢?虽然他并无将军之号,但在御史大夫之外,杜延年还有“右曹、给事中”的加官。
左右曹受尚书事,诸吏则有举法弹劾之权,有了这加官,杜延年就可以“平尚书奏事”,参与中朝决策。而当初田延年也并非将军,也因有“诸吏”的加官,身为大司农,竟有与两府分章的权力。
接下来几位便都是实打实的将军了,车骑将军张安世和前将军韩增是分别来的,大概是张安世小心谨慎,不愿让霍光以为他虽然赋闲了仍和韩增眉来眼去想要另立炉灶。右将军赵充国与后将军傅介子也是分开而行,任弘猜测赵充国晚来是因为太忙,而傅介子……
“多半是赖着床懒得起,你懈怠了啊义阳侯。”
而且任弘发现,在长安待了四年后,傅介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福,方脸都快变成圆脸了,听夏丁卯吐槽说,自从傅介子住进尚冠里后,虽知主人不在,却仍三天两头去任家蹭饭,要点脸吧!
中朝人员较之八年前只变动了两人,田延年死,田广明退,而傅介子与任弘因为在西域的战功列为将军,骤补其位,果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最后抵达的是度辽将军范明友和大将军霍光,毕竟是翁婿,范明友对霍光还是孝顺的,听说在左右无人的时候,他还会搀霍光一把。
霍光在大司马大将军的头衔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职责:“领尚书事”。
这是他名正言顺操持朝政的法理依据。
任弘作为新人也不必自我介绍,大将军甫一就坐,便让丙吉和二千石尚书准备记录,直接进入正题,今日尚书台集议的第一件事,正是关于楚国的。
先前朝中燕礼时,霍光让于定国爆了个大料,指控楚王刘延寿之妻弟赵何齐在来长安时,在市井散播大将军将对任弘不利的谣言,为廷尉所捕后,送入廷尉诏狱审问,虽然赵何齐一口咬定,是楚邸仆从在市井听闻后告知于他,他也不知是真是假,又在喝酒时问了一位交好的小吏,如此而已。
而楚王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但廷尉一通拷询后,赵何齐就改口了,承认了他对楚国被削心怀怨恨,故散播谣言,甚至还爆出了自己常为楚王与广陵王联络。数年前天子继位正旦大朝,广陵王刘胥途经楚国时,楚王曾于更衣时对刘胥道:“愿长耳目,毋后人有天下!”
这件事当年刘胥与楚王互咬时就提过,但当时天子不欲治广陵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连带楚国也逃过一劫。而今日再度翻出来,两罪并治之下,楚王恐怕连带着家人去房陵过下半辈子都不行,天子已遣吏前去质问,这是暗示楚王刘延寿自杀以保全诸侯尊严。
楚王必死,其王位废除是板上钉钉的事,唯一还有争议的,是楚国是否应该废掉?
若依数年前广陵、清河、长沙诸国之废,楚国肯定不能存在下去,但御史大夫杜延年却有些迟疑:“楚国乃是高皇帝弟楚元王之后,自高祖六年初封至今,传国已一百三十三载,几乎与汉同休,毕竟与其余小国不同。世人常言,楚之于汉,犹如晋、卫之于宗周啊,兄弟亲昵,不可弃也。”
杜延年是主张兴灭国继绝世的,理由之一,便是七国之乱时,解忧公主的祖父,楚王刘戊与吴王合谋反叛,起兵与吴西攻梁,破棘壁。
动乱平定后,楚王刘戊自杀,其家族被捉回长安监禁,取消了宗室籍贯,但楚国却并未被废,汉景帝立了楚元王的另一支子孙续楚社稷,以奉元王宗庙。
杜延年请示霍光:“刘延寿之罪小于楚王戊,是否当效当年故事,以安诸侯之心?”
霍光看向刚入中朝的任弘,不打算让他看热闹:“道远,你以为如何?”
任弘道:“下吏与楚有亲,又为楚王延寿与赵何齐污蔑,于此案有莫大干系,应当避嫌。“
他可不想帮大将军背离间骨肉废弃楚国社稷的锅。
这回答十分滑头,不过理由确实充分,霍光又点其他人。
张安世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韩增则道:“昔日孝景亦不忍废吴、楚,欲立其后人为王。然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率七国,纷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于是只复楚而废吴。”
“如今刘延寿亦是宗室老人,却妄图勾结匈奴祸乱大汉,事可一而不可再,江淮之民轻剽,人心狡诈,楚国反覆如此,不可再复国!”
你这龙额侯,有话好好说搞什么地域歧视?这是不对的。
任弘心里吐槽未罢,傅介子又来了一句更狠的。
“建平候,若立一位新楚王,当立谁人?宗正刘叔路么?”
刘德也是楚元王之后,其祖父红侯刘富当年因劝诫楚王刘戊不果,奔于京师,留在了这里,如今反而成了仅存的一支。
但人人都知道,刘德当年拒绝过大将军招婿,岂会使其为王?
最后还是赵充国的话长一些,他朝霍光拱手:“昔日高皇帝草创大汉,天下初定,骨肉同姓少,故广彊庶孽,以镇抚四海,用承卫天子也。”
“而如今已有百余年,如楚国者,与大宗亲属益疏,其王骄奢,常有邪臣计谋为淫乱,大者叛逆,小者不轨于法。故孝景削没七国,而孝武皇帝使诸侯得推恩分子弟国邑,大汉待诸侯德至厚也,然常常不改过自新,乃越发骄恣。”
“自孝文以来,有叛国而无叛郡,可知诸侯国非固于郡县。楚国不必再复,定要叫天下诸侯知晓,无罪过者方能与汉同休,谋乱不法者当骤削废之!”
“翁孙之言有理。”
最后霍光拍了板:“孝武皇帝曾言,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有些事情确实该变一变。一百三十三年,楚藩享国足够久了!”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明白大将军是杀鸡给猴看,这刀子是必须割下去的,于是皆道:“此强本弱干之势也,尊卑明而万事各得其所。”
任弘乐见其成,楚国富庶,这些一废,国库又能吃个饱弥补去年地震损失了,且彭城是中原移民南下江东、会稽的枢纽,直接由中央掌握比较好。
倒是诸侯们,又要瑟瑟发抖一阵了,楚王这种老牌诸侯都废了,其他人还敢继续作死么?
此事议罢,接下来就是翻着几份比较重要的奏疏议论,其中一个便是任弘与敦煌太守甄快联名所上,请朝廷加大河西四郡对外开放战略。
“安西将军与敦煌太守提议,移玉门关外丝市于关内,使胡商入塞,至于武威,如此可使敦煌省转运丝帛出塞之费,又能使商胡贩客,日款于河西,四郡上计可多出一倍,而殊方异物,四面而至,通于长安,诸位以为如何?”
此策没有多少人反对,傅介子当然是举双手支持的,赵充国家也在河西附近,以为这是应该推行的事,哪怕如杜延年,也只反战而不反对开放国门和外头做生意。
毕竟利益都清清楚楚写在奏疏里,不必再重复一遍,只要认真看了,基本都会被任弘和甄快说服。
事情比任弘想的更加顺利,他不由感慨:“在中朝议事就是比外头高效啊,好歹不会有贤良文学混进来大谈义、利。”
不过,有个文化少的人肯定是不会细看奏疏,而是为反对而反对。
“我以为不妥!”范明友这憨憨果然跳了出来,不过这次的理由格外清奇。
度辽将军道:“河西之地荒芜,口数稀乏,投入十倍之劳,才得一份之获。大将军,依我看,大汉在河西、西域所耗钱粮劳役已足够多,三辅虚耗,该缓一缓了。”
言罢范明友还兴致勃勃,提了个替代方案:“倒不如以关东郡国之民力物力,开幽州辽西、辽东与乐浪郡!一来断匈奴左臂,二来可通于东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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