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我早先听人说,未央起了火,今夜恐怕难以消停,皇后也别回未央了。”
“外祖母亦然,尚冠里中也不安全,还是留在长乐宫中过夜,外有长乐卫尉守卫,自当无事!这是大汉,最安全的地方!”
霍成君早就六神无主,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只一直在哭,霍夫人却又想到一事,站起身狠狠道:“那许婕妤与长公主、皇长子在未央以北的桂宫,得速速派人去执了!”
她早就看那个皇帝发妻不顺眼许多年了,甚至起过将其母子毒杀的打算,只是皇帝纳霍成君入宫,又十分宠爱,冷落了许平君母子,这才作罢。
对太皇太后来说,这却是瞌睡来了枕头。
“外祖母安心。”
上官澹笑道:“我立刻派傅姆和壮婢去将那许平君母子三人擒来,囚于长乐宫中!”
……
太皇太后的诏令到手,而派去茂陵的人也挑好了,却是少府便乐成。
少府便乐成战战兢兢,他是霍氏铁杆党羽之一,本是小户人家,却被霍光提拔,后来还参与了废刘贺之事,混了个关内侯。
任宣用其家眷作为人质,威逼利诱便乐成道:“少府勿疑也,按诏令宣读即可。”
但他仔细想了想后,又担心任弘多疑狡猾,毕竟是”沙漠之狐“啊,从来只有任狐狸骗人,何时被人骗过?
于是,任宣又为便乐成安排了十余名随从,皆黑衣带剑,却是当初田延年为大将军豢养的死士,霍光未将其尽除,留了一部分给霍云,眼下便派上了用场。
在众人乘车马向北行时,任宣叮嘱了为首的死士道:“任弘狡诈,汝等换上小黄门衣裳,暗藏匕首,在便乐成宣诏,任弘下拜时,便持刃而上,若能生擒则执为人质,若是不能……便让他当场毙命!”
……
夜漏未尽六刻,长乐未央西南方数十里外的建章宫,正在经历一场剧变。
“任胜与霍禹欲反,擅自举兵封建章宫,更欲行刺陛下,为侍从金安上所擒。”
“汝等亦多为霍氏旁支、河东吏子,然不涉谋逆之事,皆得赦免,若愿护卫天子,事后更有金帛爵禄之赏!”
羽林卫里虽然也有霍氏死忠,但大多数人亦是随风而动,更何况今夜之事,霍家自己都猝不及防临时发难,更别说跟他们通气了,在见到天子仪仗出现,略一迟疑后,纷纷下拜以示忠心。
辛庆忌被刘询任命为羽林监,金安上为副,中层军官也统统换了个遍,由侍从们顶替,算是勉强掌握了羽林卫这一寥寥数百人的武装。
不过,也有冥顽不灵的分子逃走,通知了建章宫外的步兵校尉,眼下他们已经封锁了建章宫,进至建章宫殿区以北的太液池,只是没胆量杀进来。
“陛下,步兵校尉乃是故大将军孙女婿王汉,鸡犬尔!”
六年过去,昔日封侯时还才弱冠的辛庆忌也二十一岁了,他家族与之决裂,朝廷又不放他去西域,这位大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功列侯无所事事,纵马游于关东,又听了西安侯的建议,去河间国学了几年左传。平日里言辞已颇有儒风,可骨子里仍是六郡良家子的气派,今夜便全显形了,下拜道。
“臣率羽林骑百余人,为陛下讨之,驰入步兵校尉营中,夺其兵权!”
随驾在建章宫的宗正刘德却以为不妥:“步兵营多为河东子弟,曾为大将军抬棺,与王汉皆是霍氏死忠,而反观我方,羽林卫刚刚易旗,也人心不定,太危险了。不如固守建章宫,等待西安侯增援。”
他们对任弘,总是有迷之信任。
接下来的事让刘德坚定了这想法,刘安民来报,说乐平侯霍山将虎贲营抵达建章宫东门,围住了高大的别凤阙,外头的敌人兵力顿时加倍。
辛庆忌以为,若是久待反而会为贼人所围,不如由他带人进攻步兵营,冲开一个口子,让天子脱险,去北方茂陵县调西安侯的三河卒平叛。
他与刘德争执之时,刘询却只是静静听着,忽然道:
“朕不会留在建章。”
辛庆忌大喜,而刘德大惊。
“但也不会‘北狩’茂陵。”
辛庆忌一愣,那要去哪?
刘询向东一指:“东方是何处?”
建章宫中的东方是别凤阙,铜凤凰正对的地方,亦有一片广袤的宫室和高高的墙垣,长达二十里的飞阁辇道连接着未央宫,未央之外,则是天下第一大城。
“东方是未央宫,是长安城!”
“是朕的家,也是诸位家眷所在。”
刘询将许婕妤和长公主、皇长子留在未央以北桂宫,本来是要在下手时转移到右扶风的,如今事发突然,她们却是陷于城中了,而羽林卫们虽愿反正,但显然都面露担忧,强行带着他们离开,人心恐怕更加浮动。
刘询反问众人:“丈夫焉能弃其家,而天子,又岂会在危难之际狼狈离都而遁?”
“春秋时,季孙氏作乱,鲁昭公弃国走齐,为齐景公所笑。”
“蕲年宫之变,秦始皇帝冠而带剑,亲自平定嫪毐之乱,遂有一统六合之志。”
刘询目光炯炯有神:“如今东方飞阁辇道上,不过霍山所将虎贲营,多车兵而少步卒,而光禄勋亦在未央宫中。”
辛庆忌听出了他的意思,劝道:“陛下,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让臣去吧!”
“不,朕得亲自去。”
刘询摸着腰间的佩剑,这却并非高祖斩蛇的天子剑。
他说过的,今夜,他要用庶人剑!
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但流血的政变中,有时候靠的,就得是一股斗鸡之气!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而若是这股气一旦泄了,也就输了。
大义在皇帝这边,万万不能露怯。
刘询拍着辛庆忌:“新阳侯,西安侯那句话说得好啊。”
“男儿,应是重危行!”
“臣愿为陛下前锋!”
辛庆忌肃然应诺,愿为天子前驱,周围金安上等人激情也被点燃,齐声领命。
被霍光压制多年后,久违的少年意气在汉家天子胸襟中翻滚,刘询大笑道。
“诸位,磨砺好兵刃,穿好甲胄,平旦一到,便随朕举天子仪仗出别凤阙东行,击破霍山,夺回未央宫!”
……
ps:第二章在0点前。
汉阙 第450章 我有一剑(下)
便乐成在霍氏死士威胁下,赶得很急,夜漏未尽六刻出发,平旦前两刻就抵达了茂陵,拉车的马跑得气喘吁吁,而离茂陵县驻地还老远,就被巡逻的甘延寿给发现了,将一干人等统统带回。
甘延寿只碍于便乐成所持节杖,又号称有皇帝使命在身,未贴近搜身,但还是只将他带到大将军墓外的三河卒营地辕门处就不让进了。
而任弘也被喊醒,在里面远远作揖,又抬眼瞥了一下便乐成所持节杖顶上旄羽颜色。
嗯,黄的。
任弘了然,便唤来甘延寿,在他耳边说了如此这般,旋即一笑,站在辕门内,游熊猫等护卫挡在面前,大声道:
“少府见谅,治民夫亦如治军,不敢大意,敢问所来何事?莫非是长安有变?”
便乐成得伸长脖子才能看到任弘:“天子有恙,欲召西安侯入未央议事,事急,请西安侯让我入内宣诏。”
“见谅,没听清,谁的诏令?”
“天子与太皇太后之诏。”
“信物呢?”
“陛下所赐节杖在此……”便乐成举起了节杖。
“不不不。”任弘摇头:“我与陛下约定,为防贼人作伪,但凡诏令,必以信物。”
所谓信物有二,其一,当然是他们二人递纸条用的小锦囊了。
其二,则是约好,天子的使者至,会将节杖上的黄色旄羽换成赤色的——大汉的节杖旄羽初为赤,直到巫蛊之祸,为了与卫太子刘据手里的家伙做区别,才易为黄。
如今,巫蛊之祸里变成孤儿的刘询与任弘,却要将这色换过来了。
就像将霍大将军时代的天,变成新时代的天一样。
便乐成不知此事,更不知皇帝和任弘早就在算计霍家了,他都不用开口,持节往辕门外一站,任弘就知道他是敌是友。
眼下便乐成被任弘问得张口结舌,暗觉不妙,只改口说是天子病笃未来得及给信物,是太皇太后派他来的。
任弘的回答更气人了,他居然笑道:“我只识天子,不认太皇太后。”
虽然见了几次一身孝是挺俏丽的,但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而已,更何况还是霍家外孙女,信不得。
任弘收起了笑,冷冷道:“自然,更不认霍氏伪诏!”
此言一出,便乐成身后的几名霍家死士知道事不可为,忽然暴起向前,竟欲拼死一搏。
但任弘早就让甘延寿在旁准备,此刻便带着亲卫们持大戟上前拦下,一番以多欺少的打斗后,一戟一个捅死在地上。
唯有一个死士临死前猛地朝辕门处任弘方向投掷一物,却为游熊猫持盾挡下,那东西力道很足,震得老游手掌发麻。
等将那兵器拎起来用火把一照,不由倒吸凉气,竟是一枚小铁椎,起码十多汉斤重,碰到一下都要骨折。
真巧啊,你也用铁椎?你也想做朱亥?
任弘不由失笑,走近被甘延寿按倒在地,脸色惨白连连讨饶的便乐成。
“少府,多谢你,大老远老通知我长安出事了,否则弘非得天亮才知,你真是大汉的大忠臣啊!”
他一挥手,吩咐甘延寿:“君况,你力气大,将少府的手指从左手小指开始,一根根掰断!将能问出来的事,统统掏出来!”
……
“君侯要做何事?”
少顷,右都水陈万年,以及茂陵县令、尉被召来,战战兢兢站在营中,被任弘的命令吓到了。
任弘却是面色如常,虽然离约定好举事的时候还早,但这种大事临了了因几个小人物而出现意外是常有的事,相比于千里戎机,与匈奴人在草原周旋捉迷藏的惊险,远不如也。
他只对众人道:“霍氏谋逆,欲行不轨,天子被困建章宫,本将军欲开茂陵县武库,调三河卒与民夫南下勤王,需要诸位协助。“
这可将几人吓到了,茂陵县令胆子大点,结结巴巴道:
“霍氏谋逆,君侯有依据么?”
“少府便乐成的口供便是证据。”
任弘让自己的副手张彭祖将便乐成招供的一一说了,虽然模棱两可,但霍家反迹确实已现。
“但君侯没有虎符。”茂陵县尉则是个认死理的人,掌握着武库的钥匙,而虎符是大汉调兵的凭证,左在君,右在将,若是要将驻军调往他处执行任务,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
而任弘要调的,可不是五十人,而是足足八千人的三河卒啊!
“都这时候了,事急迫,远甚于烽燧之事,当从权。”还是右都水陈万年机灵,看着左右任弘亲信面色不善,连忙站队。
岂料,任弘和刘询,连这一点也早就考虑到了。
“没错,我是没有虎符。”
天子没有将虎符连带信物送来,说明建章宫恐怕真被包围了。
“但我,却有另一物,可代虎符之效。”
任弘站起身来,伸手摸到了挂了好几个月从未抽出过的佩剑柄上,吓得陈万年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还以为西安侯要当场杀人立威,强开武库调兵了。别啊,要杀杀多嘴的茂陵县令、尉,跟他没关系,西安侯说啥他都是拥护的。
然而当任弘抽出佩剑后,众人却惊呆了。
开匣拔鞘,辄有风气,出鞘后此剑光彩照人,刃上若有霜雪,而剑柄上有七彩珠九华玉以为饰,真是华丽无比,让他们都看愣了,西安侯的佩剑如此花哨的么?
然而比起剑本身,它的名头更加唬人。
任弘执剑扫视众人:“吾有天子所赐!”
“高皇帝斩白蛇剑在此!”
“尔等还不稽首拜之?”
……
陈万年等人都惊吓到了,他本以为,天子最多将常赐出征将军的“尚方斩马剑“给予西安侯,有犯令者,听其专杀。
但却万万没料到,连天子剑都赐了!
大汉的天子剑乃是高皇帝昔日微时所佩三尺剑,传说曾于泽中斩白蛇,吸取了白帝之子的精华,故有天命在焉。高祖灭项羽、诛彭越、平英布、杀韩信后天下大定,“斩蛇剑”作为国之重器被藏于宝库之中。
当然,原本一柄普通铁剑,就慢慢被神化和加工成了现在的模样,早就失去了实际的用途,只当成开国神器,地位不亚于传国玉玺。
而到了孝景时,为了平定七国之乱,以示对太尉周亚夫的信任,遂将斩蛇宝剑赐于周亚夫,以示其专征伐。
到了孝武托孤时,也以斩蛇宝剑赐霍光,使之主天下,遂成定制——刘贺、刘询登基时,都要经过一番将斩蛇剑赐给大将军霍光的仪式。
如此算来,霍光三次受斩蛇剑,铁打的大将军流水的皇帝,着实可怖。
不过在大将军临终前,此物就从幕府取回,由他在病榻上亲手还给了皇帝,算是将兵权拱手奉上,而后不久遂薨。
这几个月来,天子只拜了两位大司马,大将军之职空缺,遂宣布将斩蛇剑与随侯珠、玉宝壁、周康宝鼎立四祠于未央宫中。
如今却为何出现在了任弘手里?
“此乃先前天子于温室殿密赐!”
张彭祖捧着真正的剑匣:五色琉璃匣出来,说明了情况,还念了一份皇帝几个月前就交给任弘的密诏。
“天子知霍氏密谋作乱,心忧之,遂令西安侯勒三河兵于茂陵,以备不测,又戎服盛装,端坐温室殿,使西安侯由西入殿,叩头四拜,承制以斩蛇剑授之!曰: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犯令谋逆者,汝实征之!”
“圣天子在上,早料到霍氏反迹,只不忍诛杀,望其悔改,岂料竟真行此大逆之事,今日弘不得已征兵平叛。”
将国之重器直接交到手里,这算是刘询给予任弘最大的信任了。
任弘虽是姑父,当不能辜负这信任,眼下刘询可能陷入险境,速度得快些,他将斩蛇剑捧在手上,扫视三人。
“茂陵县令、尉,这武库,还开不开得?”
县令、县尉不敢抬头,好似生怕被斩蛇剑的光芒闪了眼:“下吏亲去为君侯推门!”
“陈都水,这三河卒,还调不调得?”
陈万年三拜稽首,只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上位机会,声音都嘶哑了:
“下吏立刻去为君侯召集士卒!晓之以利害!”
……
过去四个月,任弘几乎掏空了右扶风的府库,三日一顿肉汤,五天一顿老肥肉,加上一个月一回的赏赐,又派人宣扬“天子予汝衣,天子予汝食”,已经把人数剧增到八千人的三河卒养得“忠心耿耿”。
又听闻平日铲一年土的钱,今夜只要跟着西安侯勤王救驾,就能到手!
“平叛立功者更可跻身朝堂,加官进爵!”
大汉惯例,富裕人家都出免役钱,或者找人代替自己服役,能亲自来茂陵干累活的,基本都是普通人家。阶级飞跃的机会就在眼前,岂能不珍惜?
加上为天子勤王救驾大义名分在。
又有百战百胜的西安侯带着。
“干了!”
而茂陵县令、尉也将武库们大开,将成捆的戈矛搬了出来,虽然甲兵只够武装小半的人,弓弩这些还不是人人都会用的,但其他人只着粗糙的布衣,手持锸、铲等工具,真有种当年刘邦起义之初,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感觉。
当茂陵豪强从县令、尉处打听到霍氏作乱,西安侯要南下勤王时,想到平日西安侯便多次宴请他们,竟有不少发动了家中门客舍人,由五陵少年带领,组成了一个骑队。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诸位相帮,何惧平叛不成?”
任弘也不拒绝,因为大将军施政偏严苛,而霍家人行事霸道,豪强们是厌恶霍氏的,他只留了一部分人看住茂陵霍光墓,任何人不得破坏。
反叛的是霍家,而与霍光身前无关,这点得从最开始就捋清楚。
相较于霍氏临时反叛的慌乱,西安侯这边,似乎有点太从容了,调兵遣将有条不紊,或是他对皇帝那边也信心十足。
陈万年、张彭祖等都暗暗道:“安西将军果有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平旦时分,天色开始微微变亮,而三河卒和民夫们也集合在了茂陵县南,天明行军,张彭祖带队为前锋,自己则坐镇中军。
而这几刻时间里,对面也知道诱任弘入京的计划失败,亦在积极调兵遣将,斥候去渭水边看了一圈后回报,说几支军队正聚集到渭南。
“看清楚旗号了么?”
“有旗帜为后羿张弓射日。”
张彭祖一一说了出来:“是任宣的嫡系,射声营。”
“有旗帜状若为奔马。”
“是驻扎在宣曲的长水胡骑。”
“有旗帜为壮士赤足而行。”
“是驻扎在长安东南的越骑营!”
三个营,三千余人,看似人数比他们少,但对方,可是大汉最精锐的北军啊,甲兵精良,训练有素,好在另一支胡骑营在左冯翊池阳,一时半会过不来。
“北军?真是孽缘啊。”
任弘不由失笑:“二十多年前,我的祖父任安,是护北军使者,他受卫太子之符,却勒住了北军,没有卷入叛乱。”
任安没做选择。
或者说,他已经看清了卫太子必败,却又过不了欠卫氏那份情,只能摸着良心,选择两不相帮。
任弘抬起头,看向天空,喃喃道:“任少卿。”
“你当初没得选。”
“而这回,就由我来做‘好人’吧!”
此时,天色大亮,他们已经抵达细柳营,能看到渭水对岸的“叛军”阵列了,平素整列肃整的北军三校,今日却乱糟糟的,恐怕也是仓促拉出来的吧。
一回头,额,三河卒和五陵儿们的阵列好像更乱,这是一场菜鸡互啄么?
倒是甘延寿请战:“彼辈三军狐疑,阵而不齐,喧嚣不整,可薄可欺,下吏请为君侯陷之!”
“善,君况为我拿下便门桥,先夺其气!”
甘延寿应诺,而任弘亲负斩蛇宝剑的五彩琉璃匣,纵马掠于阵前,这一刻恍如河湟之虎附体,为众人鼓劲,有此开国神器在,起码士气+3!
“昔日高皇帝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扫平天下。而今日有陛下所赐斩蛇剑在,剑上有高皇帝之灵庇佑吾等!诸君并力南下击破叛军,勤王救驾,待扫平叛乱,灌、绛诛吕之功,触手可得也!”
“大义,在我!”
……
ps:《西京杂记》卷一:“高祖斩白蛇剑,剑上七彩珠九华玉以为饰,杂厕五色琉璃为剑匣。剑在室中,光景犹照于外。与挺剑不殊。十二年一加磨莹,刃上常若霜雪。开匣拔鞘,辄有风气,光彩照人。”
汉阙 第451章 两朝开济老臣心
平旦时分,尚冠里苏武宅。
“大人,家中的舍人以及仆从三十四人,都已集合在庭院里了。”
苏武的儿子苏通国是有些胡人容貌的,毕竟他母亲乃是胡妇,与白发苍苍,目光坚毅的父亲不同,他年才二十余岁,眼中带着担忧和困惑。
在苏武在腰上挂佩剑要出门时,苏通国忽然下拜劝道:“大人!”
“昨夜,霍氏忽以中垒营围住了尚冠里,又遣骑从于里中大呼,言城外有叛乱,不许里中诸公出门,违者或会误伤,如今不知宫中具体情形,父亲何必贸然出去犯险呢?”
经过这几个时辰,一些消息还是多多少少打听到了,苏武摇头:
“霍禹言天子有恙,但我前几天还见到陛下红光满面,他又不似孝昭皇帝有心疾,岂会忽然有碍?又说任弘带着茂陵的三河卒造反作乱,我深知道远为人,为大汉开边不惜劳苦,麾下将吏也尽是忠良,又与天子相善,岂会糊涂至此?”
他冷笑道:“依我看,谋反的,是那些欲借累世之威,恃阖族之强,贼害忠良,弃绝王命之辈!”
说的就是霍家,苏武只为霍光不值,正如他那一日与霍光所言,大将军生前确实做到了“不负社稷”。
可瞧瞧他的妻子侄孙们,又做了什么?
苏通国更着急了:“正因如此,彼辈必会嫉父亲这种忠臣如仇,此时出去,犹如以肉躯冒白刃,何必呢?”
他指着对面的富平侯张府:“骑将军是有屯兵的,但富平侯府却无一人出来,丞相、御史大夫亦如此,大人只是外朝九卿,何苦出头?”
张安世果然在混乱中,又选择了“躺”,反正他那过继出去的张彭祖已经站队,按照张家的套路,这位车骑将军是不会有动作了。
苏武道:“富平侯自有富平侯的考虑,但苏武,是非得出去不可的。”
“老夫是孝武、孝昭之臣,加上我父,如今侍奉汉室已四代天子,逢此大乱,焉能坐视不管?”
苏通国声音也大了起来:“恕儿多言,我以为,大汉的皇帝,对苏氏并不好!”
他说道:“儿在匈奴时就听坚昆王说过,先前伯父苏长君(苏嘉)为奉车都尉,随从孝武至雍宫,因为马匹受惊,天子扶辇撞到柱子折断车辕,伯父被指控为大不敬,伏剑自刎,孝武赐钱二百万作为丧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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