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
在撒马尔罕拜访任弘的安息使者苏雷纳,年纪才二十三四岁,又高又瘦,黑色的头发卷曲,鹰钩鼻,肤色比较黑,眼睛像山羊,眼神严峻。
他穿齐踝靴子,袍服的缘边,是用羊毛、蚕丝、细麻混合织成的提花织物,组织细密,纹彩兼备,长袍之下是紧身裤腰束宽带,和粟特人的服饰很像,头上戴着锦绣浑脱帽。
任弘得靠翻译才能与他交流,文忠在西域多年,还出使过安息,功课倒是做得足,告诉任弘,这年轻人来自安息七大家族之一的苏伦(苏林)家族。
这安息人崛起于波斯的边缘地区帕提亚,最初乃是游牧民族,入主后也自称起“万王之王”来,虽然没有完全接受血亲圣婚的祆教,但仍继承了古波斯帝国的一些。
比如将“七”视为圣数,国内七大行省、七大总督,并由此附会出与之对应的“七大家族”,据说他们参与了安息的建国。其中苏林家族被视为仅次于安息王室的第一大贵族,安息军队统领亦多由其担任。曾在数十年前奉王命镇压入侵安息东部的月氏、康居和塞人,然后顺便带着两万骑兵迎接汉武帝的使者。
自此,苏林家族的子孙长期驻扎在木鹿,作为锡斯坦和卑路支的总督,统领安息东方事务,麾下有数万轻重混合的强大骑兵。
这苏林家族的实力与现在的任弘恐怕相差不大,但他们也是丝路上的奸商,粟特人带着丝绸西行,转手就卖给苏林家族,靠垄断丝路贸易获得了巨大利益,苏林家多次迎接汉使,对汉朝颇有好感。
苏雷纳对面前的任弘充满了敬仰和好奇,久在安息东方的苏林家族,比泰西封的安息王更频繁听说过任弘的名字,从他担任“都护王”,到灭亡匈奴,再到这次西征,安息和苏林家族都不希望和这样一位人物产生冲突。
作为礼物的狮子在门外咆哮不已,鸵鸟卵在汉军将吏手中传来传去,苏雷纳又让人送上木鹿城砍下的匈奴残党头颅,按照波斯人的礼节对任弘行礼。
然而又把任弘的头衔给搞错了。
“苏雷纳代万王之王弗拉特斯三世,问候大汉副王!”
……
且不说苏雷纳按照波斯人的理解,将任弘当成了大汉朝的“副王”,与此同时,在乌孙赤谷城,解忧太后也完成了最后的交待。
解忧手持玉斧,在乌孙的地图上切割,将四分之一的土地直接割给了她骁勇而得人心的女儿。
“碎叶水沿岸数百里土地,连同两万户乌孙人,都交给瑶光翕侯。”
解忧太后又看向自己的儿子,乌孙昆弥大乐,他才刚刚成年不久,用汉式教育长大,读过诗书论语孝经,却又习骑射,未来在乌孙大禄冯嫽与其丈夫的辅佐下,会是一个守成的好昆弥。
“大乐,你记住,自此之后,热海以西的数百里土地,就不再属于乌孙,而由未来的河中都护府直接统辖了。”
大乐领命,碎叶川早在十年前就被划给瑶光了,姐姐为乌孙做了太多,这次又带着乌孙骑兵消灭了叛徒乌就屠,于是解忧又分了她一万户牧民。
解忧这么做是有深意的,乌孙是大汉属邦,但在匈奴灭亡,康居也不再构成威胁后,天子不一定乐见乌孙强盛,将其分割是妥当的。故她刻意将四分之一的国土和国民交给瑶光,让她独立出去,往后大乐的子孙,最好还能将乌孙再分为二,为大小昆弥。
此外解忧深知,是女婿和女儿的到来,才让自己得以解脱。她曾承担着为汉联乌孙共灭胡的使命,在匈奴灭亡后本可归还,却又因郅支西遁,放心不下乌孙的未来,迟迟不能遂愿。
随着任弘请立河中都护府,乌孙没了外患,解忧终于能卸下负担了。
投桃报李,她离开前,要给瑶光足够的兵马,让她辅佐丈夫在河中站稳脚跟才行。
“这就算是嫁妆了。”解忧如此笑道。
“母亲,女儿都出嫁快十五年了。”瑶光嗔怪她胡说。
做完这件事后,解忧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完成了当年孝武皇帝派她和亲的使命,为丈夫守住了国家,让乌孙在大国角逐中延续,使无数牧民保全生计,抚养了一位合格的昆弥,确保大汉在西域、河中的利益。
如今,乌孙已经没什么能让她牵挂的了。
当年随解忧陪嫁乌孙的数百人,逝世了大半,剩下的若愿意回大汉,早就被解忧赐予盘缠回家了,还有一些则是在乌孙娶妻嫁人生子,扎了根不愿走的。
比如冯嫽,尽管她很想追随楚主,但冯夫人很清楚,乌孙更需要她。
这次回归,除了冯嫽和瑶光要送她去玉门关外,以及一些服侍的女婢仆人,解忧太后的队伍居然寥寥无几,她却对此颇为自豪。
“一如征战,壮士先归,将军后行。”
乌孙太后的尖帽冠早已被她卸下,换上了当年和亲时带来的汉式襦裙——她居然还穿得下,接着披一身红色的袍,带上当初的旌节,端坐到马车上,揣着两分忐忑,五分激动,三分不舍上路。
倒是赤谷城的老少对太后颇为留恋,不管是乌孙人还是汉人,都聚集在城中城外,朝解忧下跪稽首,数万人齐齐呼喊着一个相同的词,一声接一声。
“母亲。”
“母亲!”
就像解忧称制为自号乌孙太后的那一夜,只是当初乌孙人多是迫于汉军刀兵的恐惧与敬畏,如今则是爱戴居多。留在赤谷城的汉人能理解解忧,但乌孙人更希望她能留下。
马车被阻挡不能离开,解忧只能从车上站起来,朝她的臣民们作揖。
“我做了三十年的昆弥之妻。”
“也做了十年的乌孙之母。”
“可今日,我只想做回女儿,做回大汉的公主!”
“我想回家!”
当年乌孙人垫着脚好奇观望的乌发公主,如今却已是年近六旬的花白老妪。
乌孙人缄默了,慢慢让开了道,哭泣着看解忧的马车越走越远。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秦琵琶的声音从车侧的马上传来,但乐曲不再悲伤,是瑶光在弹,尤其是最后一句,充斥着金铁之声,昂扬向上,那尾音真如尖鸣着冲上天际的黄鹄!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解忧抚着怀中那陪伴了她四十年的牌位,那素未谋面的苦命姐姐,轻声道:
“细君阿姊,你我这就化作黄鹄,展翅高飞,回家去!”
……
ps:第二章在0点前。
汉阙 第546章 楚主
虽然理论上,别说乌孙,连河中,都已在天安四年秋时,被皇帝同意下制设立都护府,堂邑侯赵汉儿以功加封五百户,并领河中都护一职,随大司马骠骑将军任某留于西方,以窥查“大秦国”这个真·假想敌的虚实。
如此一来,大汉的西极铜柱已经被任弘令人扛着,立到了阿姆河上的布哈拉,与安息帝国隔着沙漠相望,所以河中、乌孙,理论上都算大汉国土。
就更别说许多地方已经设县、道的西域了,在解忧一行经过轮台、楼兰东返时,此处人口胡汉混杂,所见已与汉地无二。
“赤谷城也是胡汉混杂,不一样的。”
但对解忧来说,没进玉门关,就不算回家。
她当年西行时,大汉西界,就在玉门关。过关前沿途都有障塞长城保护,每天都能在置所休憩,好像女婿任弘当年在的“悬泉置”也经过过,但那时候他还没生呢。
可过了玉门关后,就是茫茫沙漠,解忧看到和亲使团中的众人忍渴挨饿,甚至还要担心野兽和匈奴人的袭击。
所以她一直指望着能早点到玉门,此种心情,就像历史上班超的那句话:
“不敢望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终于,在穿过白龙堆,翻越三垄沙,经过怪石嶙峋的魔鬼城后,玉门便近在眼前。
时值深秋,今天还算晴朗,万里无云,日头却不算烈,疏勒河水很小,榆树泉的胡杨林正是最好看的时候,而极远处的阿尔金山上,积雪在苍天映衬下格外的白。
在它们之间的,则是一个土黄色的大土墩子,孤零零屹立在世界尽头。
“母亲,玉门到了。”
瑶光搀着一路劳顿有些疲倦的解忧下了车,远远眺那座在解忧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关隘,却久久没有言语,解忧身边的几个老仆老婢也开始擦泪。
瑶光记得,自己与任弘第一次来到此处时,还感到奇怪。这明明就是一座大汉边境上,再普通不过的土墩障塞啊,类似的能找出几百上千座,但为何偏是对它,离得越近,就越是心潮澎湃呢?
“因为玉门是大汉的门槛,近乡情怯啊。”
这是任弘对她的解释,他说,玉门和阳关,会被冠上了不同于一般城障的意义,文人墨客们会赋予它更多内涵。
任侯爷可不是说说,他身体力行,几乎每过一次玉门关,就留下一首不太押韵却词字绝妙,脍炙人口的诗。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每一首瑶光都帮丈夫谱曲善后,不过今天的秋风,确实很大呢。
瑶光替母亲压着头顶的毡笠,本来最好是春后回的,但解忧等不及,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晚一季,就少一季。
“我想去我长大的长安看春色,再到祖宗所封的楚国……彭城郡看秋景。”
就这样在远处一言不发望了许久,解忧终于重新登车,往玉门关而行。待到近了时,才发现玉门附近并非远远所见的空无一物,而是早已有一支军队在等候,当先一位身材高挑的小郎君,骑着匹叫“白萝卜”的白马,手擎赤黄汉帜。
老远瑶光就认出来了,那个朝她们挥手的孩子,是长子任白。
一年不见,任白的身份已不再是“西安侯大子”了。
先时,郅支单于、大宛王、康居王抱阗、乌就屠等人首级传回长安,冯奉世还押着两百多号希腊人献俘,天子论功行赏,封郑吉为安远侯、冯奉世为宜乡侯、文忠以出使离间劝降之功为关内侯。
又加封任弘五千户,让他成了前无古人的三万户侯!天子似乎还觉得一战斩四王的功劳不够赏,又效汉武帝在河南之战后,封卫青三子为侯之事,增封十四岁的任白为“贵山侯”,食户七百——正是已经被任弘拿下的大宛贵山城。
此举让人惊愕,因为在文景之后,大汉有不成文的规矩,侯国皆在太行、成皋、武关以东,关西一概不封,以避免西周大封京畿最后王室越来越弱的覆辙。
如今天子却破了这个规矩,将任白封到了葱岭以西,这代表着不同的意味,群臣窃窃私语,贵山遥远,几乎没有一户汉民。列侯封在那儿,恐怕不是虚领汤沐邑,而是类似周代的实封了!
这似乎意味着,任氏家族——起码是家族的一支,是要永镇西方了么?这是一轮封邦建国的开端么?
任白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是特地请命来迎外祖母的,他隐约记得,大概是九年前,父亲卸任都护,带他返回长安时,在玉门关,在破虏燧,在悬泉置,说过很多往事。
那时候任白不太懂,可渐渐长大,两次目送父亲、母亲远征,作为长兄照料妹妹和两个弟弟,今日又故地重游后,他有点明白大人当年告诉他的事:
“从西域到玉门,这三千里间各处屹立的烽燧,上面飘扬的不止是烽烟。”
“亦是父辈的旗帜!”
今日,轮到他扛着这面旗帜,来迎接外祖母了!
玉门的数百戍卒燧卒也持戈矛站在两侧,目光看向解忧的车队,他们多少听过这位公主的事迹,她离开汉地远赴异域和亲时,他们还没出生。
士卒们眼中带着敬佩和好奇,随着玉门都尉的呼喊,城头敲响了金鼓之音。
咚咚咚,鼓声激昂而欢快的,这是玉门关的惯例,每逢远征的壮士归还,必击鼓而迎。
解忧虽是巾帼,然其所为大汉所立之功,付出的牺牲,绝不亚于任何男儿。
离开赤谷城后,始终保持镇定和笑容的解忧,远远听到了鼓点,一时间竟心潮澎湃。
说来真是怪,本是寻常的鼓角,偏生响在玉门关,就变得不寻常,关于故乡的种种回忆一并涌上心头,滋味酸甜苦辣都有。
解忧昨夜分明暗暗告诉自己,过关时,千万不能哭,当初她出去时忍着未落一滴泪,今日回来,更是要笑着进汉地。
因为她才不是在娘家过不下去凄凉凉回家的弱女子,她是赤谷城的女主,乌孙的太后!这次是锦衣归乡,省亲带孙子孙女的!
可今日,却有些难以忍住,泪水几乎落了下来,喉咙如同哽住了,她只能在失声前,匆匆下令道:
“岂能让城头独奏?让横吹响起来!”
自瑶光以下,只要会的,都掏出秦琵琶、羌笛、乌孙骨笛、胡琵琶等,甚至是扯开嗓子高歌起来,只伴着玉门城头的鼓点。
欢快的乐章将解忧的马车环绕,如此方能掩盖在经过玉门关隘时,马车中隐隐的哭声。
解忧坚强了一辈子,忍了四十年,今日却不必再硬撑了,支撑她不能倒下,不可示弱的东西被故乡的气息融化,刘解忧只如一个离家很久,终于回到父母身畔的小女孩般,趴在马车里大哭不已。
她被乌孙人喊了十年“母亲”,可今日,解忧却只想做大汉怀抱中的娇女。
“母亲啊,女儿们,回来了!”
……
天安四年(公元前60年)冬,长安已收到解忧过玉门关的消息,大概冬至前后就能抵达长安。
于是朝廷两府公卿又开始吵嘴了,主要是针对解忧的待遇应该如何?
功臣良将按照功劳薄册封爵策勋就行,但和亲公主返国却是前所未有之事,过去没有先例,故争议很大。
首先一点要确定,在乌孙时解忧是太后,一旦过了玉门回了汉地,她却是依然是汉武帝当年所封的“公主”。
群臣中迂腐认死理的如萧望之等人都被撵去地方了,剩下的脑子比较灵活,知道解忧公主劳苦功高,加之天子、皇后与任弘夫妻关系不一般,所以仪式定要隆重,待遇必须丰厚。
老丞相丙吉上奏道:“汉制,皇女皆封公主,仪服比列侯,皆有汤沐邑。”
皇帝常将“汤沐邑”赐给公主们,除了亲女儿外,也有赐给诸侯之女的。比如汉景帝的弟弟梁孝王去世,母亲窦太后伤心欲绝,汉景帝为了劝慰母亲,将梁国一分为五,分别封给刘武的五个儿子,至于五个女儿则全部赐给“汤沐邑”。公主们对这些“汤沐邑”并无实际统治权,但可以收取赋税。
“而天子姊妹尊崇者,加号长公主,仪服比诸侯王。”
长公主并不一定是长女,而常是与皇帝关系好的姊妹,比如孝武陈皇后母,馆陶公主刘嫖,仗着窦太后宠爱,就封“大长公主”。
再有鄂邑公主,她在武帝诸女中,汤沐邑本是排末尾的,但因为将孝昭皇帝养大的功劳,亦为为长公主,共养省中,昭帝三次益封其汤沐邑,甚至不惜违背惯例,元凤元年时将关中的蓝田都给了她。
在丙吉等人看来,加封解忧为“长公主”,再挑一处好的汤沐邑给她,这算极其破例的厚待了,毕竟解忧乃是楚元王之后,与皇室血脉隔得很远,她的和亲,也有为祖先楚王戊赎罪的意味。
可隔着再远,也得论亲戚,刘询要喊瑶光“姑母“,解忧就相当于他的姑奶奶。
而过去二十几年间,他也无数次听过解忧的故事,对这位为国和亲,又在异域赫然称制,涨了汉家威风的姑奶奶十分敬佩。
“臣年老土思,愿得为骸骨,葬汉地。”
这是解忧给刘询上的奏疏,让皇帝感慨不已,故今日群臣议论,当封为长公主,赐数千户汤沐邑,以比诸侯王之礼迎接时,刘询陷入了思索。
“大汉立国百四十余载,诸长公主、公主何止百数,其功有能比于解忧公主者乎?”
答案是没有。
刘询又道:“忠节正侯苏公被匈奴扣留十九载,归时所封不多,故李陵尚讥之曰,位不过典属国,钱不过两百万。而解忧公主留乌孙近四十载,和亲联乌灭胡,又为北庭安稳出力,使乌孙成汉属邦,数次出兵助汉。今日诸卿斤斤计较,也欲使天下人笑朕慢待功臣么?”
那该怎么办?群臣面面相觑,这已经是他们想象力的极限,一时间没了主意。有主意的人如张敞等,也不敢贸然说,他知道,天子心中已有计较。
刘询确实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群臣欲使解忧封长公主待遇比诸侯王,比,也就意味着还没到,一如比二千石不如真二千石。
他脑中闪过高皇帝用来稳住韩信的那声大骂:“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
身为天子,普天之下皆是王土,说话做事,要显得格局大一点!
他要告诉天下,也告诉任弘,大汉,从没忘记自己的女儿,更不会亏慢白首而归的功臣!
“诸卿不曾闻鲁元长公主之事乎?”
刘询提的这一位,乃是高皇帝和吕后的长女刘乐,嫁给了赵王张敖,其封邑说出来吓人。
一整个薛郡都是她的!后来还传给儿子张偃,建立了鲁国。
而且,齐倬惠王肥因为害怕吕后鸩杀自己,便主动献城阳郡给鲁元公主,尊为王太后。
鲁元公主毫无疑问,是大汉封邑最大的公主,足足两个郡。
刘询说道:“效鲁元长公主事,使解忧公主仪服同诸侯王,改彭城郡为楚国,其国十万户,皆封与解忧为汤沐邑,号‘楚国公主’。此封及身而止,不传子孙。”
彭城郡过去是楚国,大概十年前,楚王刘延寿以谋逆罪除国。如今楚国再复,这几乎等于给解忧封王了!
刚有大臣想说,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但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
且慢,解忧,她确实姓刘,不违背祖制啊!
刘询心意已决,说道:“解忧公主乃楚元王后,故和亲后号楚主,今日朕要让这个称谓,名副其实!”
“楚主者,楚国公主也!”
……
ps:明天结束第九卷。
汉阙 第547章 打印
五星元年(公元前59年)春,河中都护府驻地苦盏城。
“陛下与太皇皇后、皇后在北阙相迎,整个长安都在欢呼外祖母的归来,陛下以孙辈自居,又在未央前殿封外祖母为‘楚国公主’,仪服与诸侯同,昔日随外祖母和亲之家,皆可入其食户。”
瑶光要随解忧在国内待一段日子,任白倒是来了西边,将过去几个月发生在路上和长安的事一一禀报父亲。
任弘看着正牌河中都护赵汉儿笑道:“陛下确实大气。”
解忧就这样成了“楚国公主”,相当于楚国女王了,也不枉她这四十年的和亲的功劳苦劳,又在晚年时放弃了一个她实际统治的国家,回归故乡。
解忧接下来的生活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去彭城之国,享受荣华,也可在长安养老,有元贵靡一家,以及任弘家一女两子陪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过去这几个月里,任弘也没闲着,任白踏上的大宛已与之前大为不同,除郁成、贰师由大宛贵族统治外,贵山、苦盏都已换上了汉官,按照当年草创西域都护府的路子,有一部分罪徒、移民和工匠迁入。
除却苦盏作为都护治所,贵山交给任白——十五岁小屁孩又不是穿越者,懂什么统治,那儿被任弘丢给西安侯府第二家臣游熊猫去管,虽然皇帝菜封了七百户,可这七百户是汉人数量,城内外的大宛人未算在内,实际控制的人口数量,七千户都有。
大宛别邑七十余城,大多数保持了原来的贵族,但也有十七个小邑,其城主随大宛王抵抗汉军,城主被撸掉,任弘将诸邑分了那些愿意追随他留下来的汉军吏士,让他们当主人。
比如那魏郡人王凤,就分到了丝路旁一个不小的城邑,任弘还告诉他,既然王氏人多,中原又不容易做官出头,大可去信告诉他父亲王禁,再派几个兄弟来大宛开枝散叶。
城邑之下的小块葡萄园、土地,则按照约定,给了那些在大宛之战里立功的淘玉工,昔日的甿隶迁徙之徒,摇身一变成了地主豪户。
南方的大月氏内战,也在汉军的干涉下分出了胜负,贵霜联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获得了胜利,大月氏王向南遁逃,经开伯尔山口进入罽宾,为罽宾王乌头劳收留。
巴克特里亚被一分为五,贵霜、休密、双靡、肸顿、都密五大翕侯一视同仁,都被刘询封了王,赐汉印绶,任弘还派文忠驻蓝氏城,协调五翕侯分地。
月氏之地和粟特一样,只能使其从属于都护府,实行间接统治。那鬼地方可是阿富汗啊,直接统治的话,任弘后半生也不用去想诗与远方,全都得耗在剿灭各路山区叛军上。
时间已经到了五星元年,今岁任弘打算做两件事,第一是练兵,大宛之战的汉军主力陆续被郑吉、冯奉世带回,只有千余人愿随任弘留在河中。
那一万多有家没法回的淘玉工就成了任弘最重要的兵源,大宛之战他们多负责砍树凿石,仅少数死士立功,分到了葡萄园和土地,这让其他人眼馋不已,只希望还能有作战的机会。
“下一次打仗,人人皆能得赏。”
任弘让众人吃穿不愁,又以王凤、冯野王等人为校尉,留在河中的六郡良家子为军吏,每日带着淘玉工们习金鼓行列,使用西征军留下的甲兵,显然是在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