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这怕是不行了,老爷,”管家为难地说:“那小子半个月之前就跑了。”
“跑了?”孔德诧异地说。
“跑了?”傅云书和寇落异口同声地说。
管家道:“启禀大人,沈珏这小子似是与我们家少爷是旧相识,我们家少爷见他可怜便给他份活儿干,谁知道他蹬鼻子上脸,竟敢顶撞我们家少爷,少爷也没有罚他,他却自己悄无声息地跑了!小的本来还盘算着报官来着,少爷却说‘算了算了随他去吧’,便也作罢,算起来也有半来个月没见到他了。”两只漆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惶恐地说:“大人先前说……尸首?莫非……莫非那小子已经……”
“没错,”寇落道:“沈珏已经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传到众家丁耳边,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什么?沈珏死了?”“他怎么会死?他不是……很受少爷宠爱的吗?”“不过好像是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吵什么?!”孔德喝了一声,复又看向傅云书,笑了笑,只是这笑中已全然没了先前的客套与讨好,脸皮撕下,只余满腔料峭冷意,说:“原来县令大人专程前来,不是为了挑选衙役,而是为了沈珏之死而来?”
“孔员外这是什么话?”寇落抢在傅云书前头漫不经心地笑道:“都是差不多的要紧事,能放在一起办为何要特意分开?既挑了衙役,又办了命案,这不是一举两得么?”朝着孔德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寇落高出这老头儿许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孔员外,虽说儿子与命案扯上关系谁都不愿意,但不过一问罢了,员外,不会不情愿吧?”
“既只是一问,老朽自然没什么不情愿的,”孔德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扭头对管家道:“愣着干什么,傅大人都亲临了,还不快去把少爷叫来。”
管家为难地道:“老爷,您忘了?今儿个是少爷去云间寺清修的日子,他在您走之后就出发了。”
孔德恍然大悟地道:“你要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冲傅云书拱了拱手,“对不住,傅大人,老朽亡妻的牌位供在后山云间寺中,犬子每月的这几日都会去寺中清修,今日恰巧错开了。”
傅云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说:“这可真是不巧啊。”
“确实不巧,”寇落道:“但孔员外也真放得下心,您这样家财万贯的,竟敢让令郎独身出城?”
孔德道:“云间寺在后山,走的是九曲廊,无需经过金雕山,寇先生多虑了。”
“山没有脚,人却会走,”寇落轻轻笑着,意味深长地道:“群鹰寨的土匪可不会指望坐等着肥羊自己送上门来。”
闻言,孔德的脸上微变,正欲说话,一个家丁忽然冲了过来,大声喊着:“老爷!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放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孔德不耐地喝道:“能有什么大事?”
家丁手里攥着一张纸,哆哆嗦嗦地递给孔德,“有一支箭忽然射到了大门上,上头……钉了这个……”
孔德心中忽觉不妙,连忙展开,普普通通的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拿三千两赎你儿子小命。
左下角还盖了个红色的印子,是一只翱翔的雄鹰。
孔德脸色顿时灰败,手一松,宣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寇落弯腰捡起,随意一扫,便认出是青燕子的手笔,暗笑一声,转手送到傅云书手里,小县令来之前便对群鹰寨各方各面做足了功夫,深知他们绑肉票的习惯,只定睛一看,立即认出,失声道:“群鹰寨?!”
第25章移尸(十六)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并未附赠一两根血嗤拉呼的手指,但所有人都不敢怀疑这是群鹰寨的手笔,因为怀疑过的人都为自己的多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孔德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目光惶恐地从身侧一张张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傅云书脸上,先前的气焰消散殆尽,双膝一软,跪倒在傅云书面前,哀声道:“求县令大人救救我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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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绑架的劫匪往往会以肉票的性命要挟家属不得报官,但群鹰寨从未对此有过要求,随便你报不报官,反正官也打不过我们。傅云书心中亦是掀起了波澜万丈,抿紧了嘴,半晌他沉声道:“孔员外,你先起来。”
孔德蓦地抬起头,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傅云书,道:“傅大人!我唯有这一个儿子,眼下他正在那土匪窝里受苦受难,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孔伦公子是我朝子民,既然如此,身为一方父母官,本县就没有不救的道理。”傅云书伸出手,硬是将戳在地上的孔德扶了起来,“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孔员外你还是先起来再说。”
两盏清茶被摆上桌面,挪开杯盖,升腾起袅袅白雾。傅云书捧着杯子,却不曾送到嘴边,只问:“孔员外,可曾与群鹰寨匪众结仇?”
孔德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蔫蔫地说:“老朽当年为生计奔波各地,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哪里还记得清。”
寇落在一旁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这么说来孔员外如今的遭遇竟也是活该?”
孔德不善的眼神睨向寇落,寇落微笑回应,两人的目光化作无形的刀剑,在空中针锋相对。傅云书淡淡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说:“孔员外可拿得出这三千两?”
孔德道:“三千两虽是个大数目,但我孔家拼拼凑凑,总还是拿得出的。”
寇落道:“据在下所知,群鹰寨的规矩,是到信之后第三天午时之前把钱送到金雕山脚下,待土匪清点完银两并带回寨中后,自会将人质放走。”
傅云书道:“既然如此,孔员外务必在这三天内将银两凑足。”
孔德阴测测地道:“傅大人的意思,是要老朽破财消灾?”
他下一句话并未出口,但傅云书已听到了其中涵义“那要你们官府有什么用?”傅云书虽心中敞亮,却并不以为意,老着脸皮淡淡地说:“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救人要紧,先安安稳稳地将孔伦公子接回来,等来日时机成熟,再仔细算账也不迟。”说罢,他站起身,朝外走出两步,忽然回头,道:“孔员外将银两凑足后,便命人报与本县,由本县派人,将赎金送至金雕山下,再把孔公子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孔德冷冷地道:“这等小事老朽岂敢劳烦傅大人?”
“人命关天,如何能算小事?”傅云书淡淡一笑,道:“虽未有此先例,但土匪毕竟是土匪,难保不会出尔反尔,若孔员外亲自送上门去,群鹰寨匪众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一块儿绑了,这该如何是好?”顿了顿,又道:“还是说,孔员外担心我九合县衙门中有官仓鼠,会将你的这些白银啃光不成?”
孔德神色一僵,片刻才道:“老朽不敢。”
“那么这么说定了。”傅云书一招手,寇落立刻跟了上去,立在他身边,低声道:“大人,这就走了?”
傅云书极轻声地道:“这么久了,王小柱应该也办完事了,不走还留在这儿陪这个老头儿唱戏吗?”朗声对孔德道:“多谢孔员外今日的款待,本县另有要事,就不再叨扰了,若群鹰寨另生事端,孔员外务必立即上报衙门。”
“遵命。”孔德深深地鞠躬,“恭送大人。”
寇落与傅云书走出孔家的时候,果然看见马车前蹲了一个人,傅云书走上前去,道:“王小柱。”
王小柱立即一弹而起,“大人!”
傅云书问:“事情办妥了吗?”
王小柱迷惑地望向寇落,问:“寇先生,您把这事儿跟傅大人说了?”
寇落轻轻摇了摇头,又问傅云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你们俩凑在一起嘀咕了些什么,”傅云书冲寇落得意地眨了下左眼,“猜的!”
小县令这模样又让寇落记起寨子里养的旺财,每次叼了山鸡野兔回来就跑到自己面前蹲着,吐着舌头,等自己鼓励地揉揉它的脑袋,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就摇得飞起。寇落习惯性地掌心发痒,若非碍于王小柱在场,只怕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到傅云书脑袋上了,贼手转而挪到自己鼻子上,揉了揉,寇落笑着夸奖他,“真聪明。”
若是自己有尾巴,傅云书心想,此刻只怕已经控制不住翘上天了。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转向王小柱,问:“有获吗?”
王小柱猛点头,“有!”
寇落道:“回去再说。”
傅云书先行上了马车,王小柱也想跟着钻进去,被紧随其后的寇落一把拽住腰带往外一推,“赶车去!”
车帘落下,隔出一方天地。两人沉默片刻,寇落道:“傅兄对这件事是怎么打算的?”
傅云书问:“哪件事?”
寇落说:“看似有许多事,其实掰着手指算一算,拢共只有一件罢了。”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傅云书朝马车上摆着的软垫上一靠,说:“孔家诸般阻挠我们见孔伦,不得不让人怀疑。”
寇落道:“只是若沈珏之死真与孔伦有关,他们也不必这样遮掩,只要上下串通一气,我们没有证据,也察觉不到什么,反倒死活拦着不让见,才叫人起疑心。”
“这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左手撑着侧脸,傅云书喃喃地道,忽然眼睛一转,看着寇落问:“有没有可能,方才群鹰寨那封信也是孔家伪造的?毕竟先前孔德只推说孔伦在后山清修而已,若我真执意前往,照样能把人逮到。可如果人落到了群鹰寨手里,自然无法再受审。”
此事事发突然,即便身为头头,寇落此刻也不甚清楚,他想了想,说:“我觉得不是。”
傅云书问:“寇兄为何如此觉得?”
寇落道:“我听过一些关于群鹰寨的事,这个寨子刚刚兴起之时,有不少别的山头的土匪借着群鹰寨的名头办坏事,好处自己尽,脏水却全泼在了群鹰寨头上,寨主海东青气不过,找机会将他们一个个拾了,以至于偌大的江北府,如今只剩下这一家土匪独大。孔家若是胆敢叫群鹰寨背黑锅,要么不为人知,一旦传到土匪的耳朵里,任他家大业大,只怕也要倒大霉,孔德不敢。”
“照你这么说,孔伦是真被土匪绑架了?”傅云书皱起眉,“他是去后山,走的九曲廊,怎么还会被绑架?”
“山没腿,土匪却有呀。”寇落笑道:“兴许是早上吃多了,溜达到九曲廊散散步,见了孔家贵公子,顺手就将人绑了。”
他话中暗笑早上吃得颇多的傅云书,傅云书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寇落忽然道:“县主真打算让孔德交赎金救人?”
傅云书道:“不然呢?”
寇落道:“然后眼睁睁看着土匪把银子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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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书道:“即便不被土匪带走,这银子也归不了我呀。”
寇落止了笑,静静地望着一脸波澜不惊的傅云书,车帘摇晃,不时漏进一星半点阳光,落在傅云书眉梢眼角。寇落道:“我原以为你会借着这个机会攻上鹰嘴崖去。”
“寇兄,眼下是海东青绑了人质去,不是我们绑了海东青来,”傅云书哑然失笑,“眼下县中无兵又无财,拿什么攻山?若哪天真能将海东青绑进县衙大牢,说不定我会尝试让群鹰寨匪众举手投降。”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幽幽的泛起了凉意,道:“嘴上说着时机未到,其实总不过是我无能。”
寇落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好讲“没事你总有一天能把土匪们一窝端了”,踌躇着,只好沉默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但是总有一天,”傅云书冷冷地道:“我会让群鹰寨不复存在。”
回到县衙,已近晌午。傅云书早上粽子吃撑了,全然不记得还有午饭这回事,同寇落一道领着王小柱一块进了书房,一撩袍角施施然坐下,傅县令官威深重,沉声道:“王小柱,你在孔家中发现了什么?”
“大人,属下尊寇先生的令,趁孔家的家丁们全被叫走的机会,翻墙进了孔家,摸到了孔伦的房间,找了半天没发现别的,只在他床底下找到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王小柱想必是被这块硬邦邦的木匣子硌着了,呲牙咧嘴地把它从怀里掏出来,放到书桌上,“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撬开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随意带回来了?”傅云书不悦地责备道:“万一里面装着银票,那该如何处置?”
王小柱垂着脑袋嗫嚅:“那……那属下再把它放回去?”
傅云书道:“胡闹!”
木匣子是长方形,扁扁的,的确像是能存放银票的样子。寇落看了几眼,将它拿起,晃了晃,仔细听了听,道:“县主,这里面装得好像不是银票。”
傅云书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寇落道:“像是本书。”
第26章移尸(十七)
铜制的锁在寇师爷手底下化成陶土捏成的摆设,轻轻一捏就碎成两半,子打开,里面果然躺了本书,蓝底黑字,封面上写着“道德经”。
寇落捏着书脊把书倒过来晃了晃,没抖出些别的什么,不由得笑道:“一本《道德经》而已,还这么宝贝……”说着随手翻开,略略一瞥,面色忽然僵住。
“怎么了?”傅云书正要凑上去看,寇落连忙抬手将书合上,“没什么。”抬眼望向王小柱。
王小柱也十分好奇这个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正远远地踮着脚朝这头张望,冷不丁对上寇落和善的眼神,迷茫地傻愣了许久,终于心领神会,道:“傅大人,寇先生,属下先行告退了。”
傅云书摆摆手,“去吧。”待目送王小柱走出门外再仔仔细细地将门掩上,他才回头问:“说吧,那书里头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
“不是写的,是画的。”寇落说着,随意翻开一页,推到傅云书面前。
傅云书少时常挑灯夜读,将一双眼睛熬得有些模糊,纸上的画绘得又细,他将书拿起凑近了才看清,吓得手一哆嗦,书掉回书桌上,被寇落连忙合上,他无奈地道:“看清了吗?”
“我……”傅云书一张小白脸又克制不住地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方才是不是看错了……道德……道德经里面怎么会是……”
“你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本春/宫图集,而且画的是龙/阳/情/事,只是披了道德经的皮而已。”寇落双手将拿书捧起,翻开第一页,看了几眼,“啧啧”叹道:“画得还挺生动,千姿百态的。”
傅云书忍不住朝那边瞄了几眼,见寇落看得认真,幽幽地道:“想不到寇兄还喜欢这些个玩意儿。”
寇落微微一笑,并不否认,“食色性也。”
“这上头画的可是龙/阳/情/事,”说这话时,傅云书胸膛里似是架起了一面鼓,咚咚咚地敲个不停,他眼眸转动,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寇兄连这个也吃吗?”鼓声独自擂动半晌,却无人回应,傅云书爪子揪紧了衣袖,悄然看向寇落,却见他盯着书中某一页正出神,全然没听见自己方才问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气馁,拖长了调子道:“寇落。”
“嗯?”寇落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小县令不善的眼神,立即示好地笑笑,道:“我觉得这幅画颇有些古怪。”说着指着那一页上的图,递给傅云书看。
“能有什么古怪的……”傅云书觉得看这东西实在有辱斯文,但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凑上去遮遮掩掩地一瞟,道:“不就是……不就是那事儿么,哪里古怪了?”
望着小县令红彤彤的耳根,寇落忍俊不禁,说:“你再仔细瞅瞅,真与别的画有所不同。”
听他这样讲,傅云书还真老老实实地接过了书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头缓缓蹙起,“好像……确实有点古怪。”
书里的人物虽然画得细,但大多都如脸谱一般,就像是模子里印出来的,长得都如一个爹妈生的那般相像,唯有这一幅不一样,图中人物的五官神情,都如真人一般生动形象,就像是照着真实的场景拓下来一般,连私密处黏腻的水液都清晰可见,足以见得画师功力了得。
然而两人的目光去全黏在画中居于人下的那个少年的脸上。
半晌,寇落下了定论,“这是沈珏。”
傅云书捏着自己两只通红的耳垂,跟着点头,“嗯。”
“想不到孔伦还有这等癖好,看来他与沈珏的亲密关系是没跑了,”寇落说着,将书合上,小心放进木匣子里,“这可是重要证物,以孔伦来日矢口否认,须得好生保管。”
傅云书点点头,在桌子一旁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寇落问:“傅兄可是想到什么了?”手指停顿,傅云书抬眼,望着寇落,道:“依我们先前的推论,沈珏是在行房过程中、或刚行完房事后死于非命,现在又得知孔伦便是他的情人,除非沈珏背着孔伦另有他人,否则这孔伦的嫌疑最大,只是……”他的眉头因迷惑而皱起,“既是情人,为何要残害对方?”
“一般而言,杀人动机无非为情、为仇、为财,这情杀的理由可多了去了。”寇落抱着木匣子笑盈盈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道:“我便听说过一桩案子,某男痴恋某女,因求而不得,趁夜入室将那女子杀害,并将胸膛剖开,取了心脏生吞,官府将其捉拿归案,叱问缘由时,那男子却笑道,唯有此法方能与其长相厮守。”
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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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故事讲得淡定,傅云书却听得心中恶寒,小白脸皱成一团,愤恨地道:“世间竟如如此凶狠恶毒之人,实在不能明了其念!我若恋上某人,只愿他平安康泰,再无所求。”
寇落托着腮帮子笑道:“那么傅兄可有心上人?”
浑身一颤,傅云书软软地蔫下去,眼角余光飞快地一瞥寇落,声音细若蚊呐地说:“我自……自然没有。”瞥见寇落唇角调侃的笑意,蓦地生出一股气,瓮声瓮气地问:“寇兄既问了我,那我也便问问你寇兄……寇兄可有喜欢的人?”话音刚落,平白生出的那股气又顿时烟消云散,傅云书扭过头不敢看寇落染着浅淡笑意的目光,偃旗息鼓才不久,心里那面小鼓又支了起来,咚咚当当地敲得热闹,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自己也并不明白,究竟想等到怎样的一个回答。
沉默片刻,寇落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傅云书小声嘀咕:“这算什么回答……”
“我也从未有此经历,亦有许多不明不白,不能轻下定论。”寇落静静地凝视着傅云书,道:“总归是人生大事,要慎重。”
接下去按道理该问那个人是谁了,可话到了嘴边,打了三个来回,最后还是被生生咽下,傅云书干笑着说:“是这个理儿。”撇过头,自己都暗骂自己没本事。
寇落笑眯眯地围观小县令的小白脸上姹紫嫣红变幻,然后悠然起身,抱着木匣子略施一礼,道:“傅兄,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朝外走出两步,回过身冲傅云书晃了晃手里的木匣子,道:“这证物,暂时先放我那儿,若看出其他端倪,我再与你说。”
傅云书趴在桌子上嘀咕:“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看。”他声音极轻,寇落应当是听不见的,可做贼心虚,小县令还是忍不住悄悄侧目去看他,谁知一扭头,正好遥遥对上寇落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说:“看完了,我便来与傅兄讨论读后心得,如何?”
这人耳朵贼尖,这么小声都能听见!傅云书又羞又气,一头扎进自个儿胳膊圈成的怀里,闷闷地拖长了调子没好气地说:“多谢寇兄,这就不必了。”
耳畔传来寇落的一声低笑,随即是房门开阖的声音。等傅云书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来看时,已经不见寇落的身影了。
寇落回到自个儿房间内,反手锁上房门,窜到桌子旁,立即开始兢兢业业地研究证据。当朝对这种图册明令禁止,逮着贩卖的人就要重罚,如此细生动的册子应当是个稀罕物件,想必孔大公子也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只可惜,终究落在了旁人手里。
寇落一页页仔细地翻过去,他原先对两个男子之间的亲热也不过知道个一星半点,如今好生学习起来,才发现里头门道甚多,各种姿势与花样较之男女亦不逊色。看着看着,心头火苗窜起,寇落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将原本遮掩严实的衣襟扯开了些,热气微微散去,寇落闭目凝神,漆黑一片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泛着绯红的、清秀明朗的脸庞。
傅云书。
这个名字在心头出现的一刹那,寇落浑身一僵,如瓢泼冷水浇身,将周身火热灭了个干净,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呆呆地愣了片刻,然后心想,这是不对的。
然而究竟哪里不对?如何不对?
他却也无从得知。
寇师爷不是喜好刨根问底之人,从来不钻牛角尖,想不明白的问题思考片刻便抛之脑后,扭头又开始兢兢业业地钻研这本看得让人心火烧起的证据。
他翻到画着沈珏的那一页。
先前当着小县令的面,没好意思看得太过仔细,如今暗搓搓自己一个人看,便觉这一面较之其他的画,的确更为生动详实,就连颈间系着的玉佩样式,都十分清晰细致。
再仔细过了一遍,没瞧出别的端倪,寇落正要翻页,忽然一怔,目光落在画中沈珏脖子上系的那枚玉佩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一阵翻箱倒柜,从暗匣里摸出了之前自己从乱葬岗草丛里捡来的那枚玉佩,与画册上的一对比
几乎一模一样。
第27章移尸(十八)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孔家派人来报,说三千两白银已经准备妥当。傅云书当即带人前往孔家,一箱一箱雪花银验过,璀璨银光几乎能将人的眼给晃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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