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嗯。”寇落阴测测地应了一声,暗道我才走多久就当我死了一样,院子都不帮我来打扫,看以后怎么拾这帮懒汉。
踏着满园杂草穿过前院,走到前厅屋檐下,门环上虚挂了一柄铜锁,轻轻一摘就取下来了,寇落随手将铜锁又挂回门环上,推开房门,掀起一阵雾蒙蒙的灰尘,待尘埃落定,傅云书凑上去一看,只见方寸大的室内,除却一张紫檀木书桌,剩下的唯有一排排书架,上面摆的满满当当,都是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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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墨香氤氲。傅云书道:“倒还真是‘之斋’。”
寇落说:“你说这许多的藏书中,会不会有哪一本,夹着群鹰寨的地图?”
小县令一听,登时眼眸蹭亮,一头扎进书堆里翻书去了。寇落看了他几眼,优哉游哉地踱到最角落的那排书架,抽出一册《太平御览》,随意翻看几页,确定是自己要找的那本书后,悄悄塞进怀里,再扭头去找小县令。
那头小县令已经沉溺书海,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目的,寇落回来不过为取一本书,如今书到手了自己急着回去,于是在傅云书额头前轻轻一弹,“傅兄。”
傅云书这才回神,愕然抬头,“怎么了?”
寇落觉得好笑,问:“地图找到了吗?”
傅云书嘀咕说:“且不说这里究竟有没有地图,即便真有,这么多本书,要从何找起?”
寇落问:“那你现在在看什么?”
小县令一怔,心虚地低下头去,嗫嚅道:“这……这本书我觉得挺好看的……”
寇落凑过去一看,封面上写着“蓬莱志下卷”,再仔细一看,竟然还是手抄本,书上的字迹颇眼熟,正是出自自己笔下,墨迹泛黄、纸页微卷,好似是许多年前写的了。寇落问:“上卷呢?你怎么直接看下卷了?”
“上卷……”傅云书眉头蹙起,迟疑着道:“上卷我似乎已经看过了。”合上书,将薄薄的一本抱在怀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找到下卷,虽然上卷的内容都快忘光了,但却一直惦记着,我还当是绝版了,没曾想竟然能在这里找到手抄本,也真是缘分。”
“你看过?”寇落一双凤目圆睁,似是对此感到十分震惊,“你居然真的看过?”
“怎么了,寇兄?”傅云书讷讷地问:“这本书……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怔忪片刻,寇落随即淡淡一笑,说:“只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本‘蓬莱志’,没想到傅兄除了四书五经,别的也所涉颇丰,有些意外。”
“确实是闲书,”傅云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家父从来不许我看,他自己也不看,所以家里虽藏书颇丰,但一本传奇话本儿都没有。”
寇落问:“那那本蓬莱志上卷傅兄是从哪里看来的呢?”
傅云书一怔,垂下头去细细思索片刻,才说:“实在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我记不大清了,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看过的唯一一本闲书,因此印象深刻……再多的,便只隐约记得,好似……是一个小哥哥送给我的,”他抬起头来冲寇落笑,“我一直宝贝得很,悄咪咪看完后生怕被我爹发现,就一直压箱底藏着,久而久之也便忘了,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
寇落道:“若得空,带来给我瞧瞧?”
“好啊!”小县令一口答应,又低头不舍地看了看怀里的书,“只可惜待到他日剿匪成功时,这下卷不知会不会湮灭在战火中了。”愁绪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日。”
“何必要等到来日?”寇落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喜欢,现在就可以带走。”
傅云书眼睛一亮,又迟疑地道:“即便此书为土匪所有,可我若不问自取,那又与他何异?”
“好了好了,”寇落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把揽着小县令往外走,“土匪已经同意借给你了。”
傅云书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土匪同意借给我?”
寇落一弹指,说:“山人掐指一算,便知玄机。”
两人照旧从悬崖攀着树一路跃下,双脚落地没多久,便听见前头不远处草木摇晃,传来簌簌声响,寇落踏前一步将小县令挡在身后,冷声道:“是谁?出来。”
树林后立时窜出来两个人,激动地朝他们奔来,“傅大人!寇先生!我们可算找着您二位了!”
寇落定睛一看,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县衙中的衙役,王小柱和杨叶,迷惑道:“你们怎么找来了?”
王小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一边说:“是赵县尉让属下来找傅大人的,大人,孔伦已经接到了!”
“当真!”傅云书连忙从寇落身后走出来,“人没事吧?还喘气儿吗?”
几人一边走,一边听王小柱说书。
说等寇师爷和傅大人一前一后走了莫约两刻钟的时间,土匪便扛着人下来了,山下众人都十分紧张,手都纷纷按上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可土匪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直奔银箱而去,啪啪啪几个大盖子打开,清点无误,扔下半死不活的孔伦,抬了箱子就走,过程极其专业与利索,看得一干衙役们都瞪大了眼。
“等土匪们走了咱们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给那位孔大少爷松绑,这孔大少爷虽说没缺胳膊少腿的,但也去了半条命,喂了几口水才缓过来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念着,我凑上去一听,念的好似是一个人的名字。”王小柱说。
傅云书问:“念的什么名字?”
王小柱道:“阿珏!”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宋《太平御览》
蓬莱志是我瞎编的,如有撞车,纯属巧合。
第30章移尸(二十一)
一行人带着孔大公子打道回府,许县丞早已候在县衙门口,躬着身拢着袖,颤颤巍巍地在县衙门口来回转悠,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连忙回头,待看清了领头的确是傅云书,拔腿冲上来,说:“傅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傅云书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迎上来的随从,径直往衙门里走去,道:“怎么了?”
“两件事,”许孟亦趋亦步地跟在傅云书身侧,道:“一件是胡桃巷刘秀才的儿子失踪多日……”
傅云书问:“另一件呢?”
许孟道:“孔德派了人过来。”
傅云书蓦地站定,扭头,问:“什么人?”
孔德拦不住傅云书,也晓得衙门一帮糙汉多半照料不好他儿子,特意指派了个郎中过来。老郎中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子,捏着孔伦的手腕把了半天脉,得出了结论,说:“伤心过度,忧思郁结,加上受了惊吓,又连日未曾好生进食,因此有些气虚体弱,吃些滋补的药丸,稍事调理便好。”说着一双树皮老手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里头扒拉出一只小瓷瓶,哆哆嗦嗦地拔开瓶盖,几粒漆黑的小药丸滚入他的手掌心,不甚温柔地扒开孔伦的嘴,一气灌了进去,呛得孔伦咳嗽不止,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傅云书站在一旁死盯着,心想就这样呛醒过来也好,没曾想孔伦要死要活地呛了半晌,扭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寇师爷善于察言观色,一眼便瞧出小县令的不耐烦,于是大着尾巴装老虎,瓮声瓮气地说:“大夫,孔公子大概什么时候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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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这你有数吗?”
大夫只连声道:“缓过来就好了、缓过来就好了……”
傅云书没兴致守着个杀人嫌犯,冷声说了句“等他醒了立即将人带来”便朝外走去,寇落、许孟、赵辞疾等一干人连忙跟上。
许孟问:“大人,今个儿您刚走没多久,胡桃巷的刘秀才便跑上门来哭,说自个儿儿子已经失踪三日有余了,我说帮忙派人去寻,他还不肯,非得要见您,好不容易给劝住了,眼下正在偏厅里哭呢。”
傅云书问:“刘秀才的儿子几岁?”
“回大人的话,”许孟道:“上个月满的十七,正是青春少艾的年纪。”
傅云书此刻被沈、沈珏的命案烦得头昏脑涨,想也不想地道:“这个年纪的少年,血气方刚,离家出走、无故失踪是常有的事,多半是为了心上人或是与父母起了争执,你去将人打发走,过两天人还是没回来,你再派人一道去找。”
许孟忽然压低声音道:“大人,卑职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这刘秀才难缠得很,扬言若官府不作为,就要上告江北府,下个月便要上缴夏赋,九合县本就难以完成,卑职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一桩案子,会叫知府大人心生不悦。”
傅云书停下脚步,眉头紧蹙,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县主,”寇落忽然道:“不如就由在下前去询问刘秀才。”蓦地凑近傅云书的耳根,悄声道:“你先歇息歇息,等孔伦醒了立即提审,以夜长梦多,我这边若有特殊的情况,回头再告诉你。”
傅云书不自觉地摸了下有些发烫的耳垂,点了点头,转身道:“你们都先退下吧,这两桩案子本县自有定夺。”
众人都散去了,寇落负着手踱着步朝偏厅走去,望见独身一人的许孟,佯装亲热地凑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说:“许县丞,您对刘秀才的事儿比较了解,不如陪小弟一起走一遭?”
许孟低头嫌弃瞥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寇落的爪子,如掸灰尘一般将他的爪子掸开,淡声道:“县令大人派给寇师爷的活儿,我如何胆敢插手?”
“话不能这么说,”寇落又执着地将手搭了上去,这回却使足了力气,爪子如铁钳一般紧紧将许孟的肩膀扣了个结实,任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硬将人往偏厅扯了过去,“小弟初来乍到,在这九合县内人生地不熟的,还有许多地方要多多仰仗许大人……”
把许孟生拉硬拽地扯进了偏厅,里头蹲着的刘秀才已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见房门开阖的声音,连忙扑了过来,嚎道:“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寇落见状,朝一侧让开,许孟就被这老秀才扑了个正着,看着底下死死抱着自个儿大腿的刘秀才,无奈地道:“刘秀才,你先起来,傅大人没来。”
刘秀才透过朦胧泪眼,仔细瞅了瞅许孟,又看了看一旁的寇落,问:“那……许大人,这位大人是……”
许孟道:“这位是傅大人的师爷,寇先生。”
寇师爷甚少抛头露面,九合县人士见过他的人少,但傅县令求贤若渴千里追师爷的故事却传遍了九合县的街头巷尾,因此刘秀才也久闻寇师爷的大名,连忙一咕噜起身作揖,“老朽刘白石,见过寇先生。”
“老先生礼,”寇落一把将人扶起,引到座上,道:“近日县中出了一桩诡案,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县令大人他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神,但一听令郎失踪,还是立即派遣了在下前来仔细询问,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在下一定如数转达给县令大人。”
说书人快嘴花的故事深入人心,寇师爷是傅县令心腹这一事众人皆知,因此刘秀才对寇落方才的一番话深信不疑,摸去眼中老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若是小儿与我们闹脾气,赌气离家几日,我等是万万不敢前来劳烦诸位大人的。只是小儿此次失踪,实在是诡异。”说着,刘秀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缓缓摊开,递到寇落面前,“这是小儿离家前,留下的书信。”
寇落接过一看,上头写着“爹,儿前去寻仙姑讨灵药,不日归来。”字迹潦草,可见落笔匆忙。
不过寥寥数字,寇落却看得一头雾水,转而将纸递给许孟,他看了,也只摇摇头。寇落问:“老先生,这仙姑是哪位仙姑?灵药又是何等灵药?”
“此事说来话长,”刘秀才唉声叹气地说:“内人自年前忽染重病,便一直卧病在床,吃尽了汤汤水水也不见好转,我儿孝顺娘亲,便四处寻医问药,前段时间,他忽然跑来跟我说,遇见了一位仙姑,说与他有缘,见他有孝心,只要随她一道修行数日,便可赐灵药,吃了就能药到病除。”
寇落责备地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令郎多半是被人骗了。”
“我也这么说呀!”刘秀才说着鼻子一抽,眼看着眼眶又红了,“可他就是不听!我拦着他不让去,他便趁我不在,偷溜了出去,一走便是三日不见人影!”
寇落问:“令郎可曾提过,那位仙姑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提过,”刘秀才道:“说是位得道狐仙。”
听完老秀才一通聒噪,寇落既是哄又是骗的终于将人请走了。抱着胳膊走出偏厅,望着刘秀才沧桑的背影挠了挠脸颊,扭头问许孟,“许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许孟一张苍白的脸依旧不见丝毫血色,沉声道:“本县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狐仙,小鬼头难保不是与人有染,意欲私奔,便编了些谎话来骗他老爹。”
“许县丞说得有理,”寇落淡淡地道:“狐仙之谈未可笑,但以防万一,还是派几个得力的,跟着一块去找找,得落百姓口舌,您看如何?”
许孟淡淡地道:“此事傅大人既已全权交给寇先生,那么寇先生顾自己行事便是,无需过问在下。”
寇落便也不再理他,朝前走了几步,抬手唤了个衙役过来,道:“你,叫上三四个弟兄,分开去找人,大街小巷都要找。”暗暗瞥了眼立在不远处板着张死人脸的许孟,低声道:“不止是九合县,邻近的几个县也去打听打听,悄悄的,明白了吗?”
小衙役领命去了,寇落也无心再和许孟多嘴,随意告了辞,就朝傅云书的书房走去,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声,便轻轻一推,房门打开,小县令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着了,桌上倒扣了一本书,正是之前从寇落的院子里拿来的蓬莱志。
寇落随手拿起蓬莱志翻看几页,嘴角渐渐挂上抹自嘲的笑,正要放回原位,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于是坦然把书放下,道:“傅兄,你醒了?”
傅云书点点头,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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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椅背上,问:“那个失踪案办得怎么样了?”
寇落把刘秀才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道:“已经派人去找了,若刘秀才的儿子真是与人私奔,应该跑不了多远,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回来。”
傅云书点点头,也并未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只道:“这也过了一段时间了,不晓得那孔伦缓过来没。”
寇落道:“去不去瞧瞧?”
傅云书正要答应,王小柱忽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书房门敞开着,这厮却好似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连忙刹住,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道:“启禀大人,那孔伦醒了。”
第31章移尸(二十二)
两人对视一眼,寇落看见傅云书眼中冒出金光,“腾”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大袖一挥,道:“升堂!”
都说儿子像娘,据说孔德的妻子孔伦的娘,年轻时曾是整个江北府都有名的美人儿,一朝嫁入孔家,成了贵夫人,从此养在深宅二门不迈,外人再无法得见其美貌。孔伦一张脸倒是得了他娘的真传,生得白皙秀致,两弯眉长入鬓,映着底下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眼角微挑,除却俊逸倜傥,还藏着寒潭般的冷冽。他刚从昏迷中苏醒,嘴唇不见丝毫血色,睨着一双冷淡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傅云书。
寇落喝道:“大胆,见了县令大人竟然不跪!”
孔伦微微地笑起来,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他鲜红的舌尖抵上齿后,似乎正要说什么,身后的衙役抬起水火棍在他窝处重重一击,养尊处优的孔大少爷当即跌跪在地,僵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嘴上仍是悬着那抹笑。
傅云书道:“堂下何人?”
孔伦仍只是笑着,一言不发。
寇落冷声道:“怎么,孔大少爷土匪窝里走了一遭,胳膊没少腿没断,舌头却被人拔了?”
孔伦轻嗤一声,终于开口道:“既晓得我是谁,又何必明知故问?”
傅云书道:“孔伦少爷既然还记得自己是谁,那么也该明白,本县为何在此审问你。”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阿珏是谁?”
孔伦眼中晶亮的光蓦地熄灭,嘴角的笑渐渐敛,化作寒霜风雪,冷冷地直对着傅云书。
傅云书问:“本县且问你,阿珏是否便是沈珏?你与沈珏是何关系?”
孔伦一言不发,只冷眼睨着傅云书。
“怎么,”傅云书嗤笑一声,道:“逝者已矣,你却连承认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沈珏现在还赤身裸体,孤零零地躺在尸床上,死不瞑目,若这世上真有鬼神,你就不怕半夜三更时,沈珏来敲你的门吗?”
“他若真来,那便好了。”孔伦淡淡地道,垂下头去,散乱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平静地说:“沈珏是我的情人。”
满堂一时寂静,只听得孔伦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沈珏是我的情人。”
孔伦道:“他在被卖入我孔家之前,就被他那没心肝的养父母卖过一次,卖去给乞丐头子当小乞丐讨饭,他运气好,从拍花子手里逃了出来,然后遇上了我,我救了他,把他送回了沈家,就是这样。”
傅云书道:“然后沈珏就以身相许了?”
“是我先看上了他,”孔伦将遮在面前的散发掠向耳侧,露出秀致苍白的面容,和唇角冷淡的笑,“于是我时常找借口去找他,那小傻子人单纯,看不出我心怀不轨,还傻傻地把我当朋友。我见时机成熟,便撺掇他来孔家做工,他答应了,我出的价高,沈家那两个养父母更是求之不得,然后他就成了我的小厮,再然后……再然后我就把他拉上了床。”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孔伦的脸色变得温和,笑意却仍是冷淡,道:“他没有不情愿,我很开心。”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些典故傅云书是晓得的,但他原以为,那都不过是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而已,直到现在,听见孔伦平静的叙述,他才有些恍惚地明白,即便是久远的典故,其间的爱恋情愫,也是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都可能有的。
他听着孔伦讲这些与案件本身关系不大的事,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心砰砰直跳,他察觉到自己耳垂滚烫,再过一会儿,也许就要烧到脸上了。
寇落忽然出声,道:“孔伦,你可知沈珏已死?”
傅云书悄悄转过头,望着寇落的侧脸。
孔伦静默片刻,道:“我知。”
寇落又问:“你可知沈珏何时被害?”
孔伦道:“我知。”
公堂顿时一片哗然。
寇落再问:“你可知沈珏被谁人所害?”
孔伦忽地笑起来,眼中却淌下泪来。
他说:“我知。”
深吸一口气,寇落定定地看着孔伦,问:“是谁?”
话音刚落,孔伦前后猛晃了晃,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傅云书“腾”地站起身,寇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我去看看他捣什么鬼。”众衙役原本都要一拥而上了,见寇师爷走下来,连忙让开,寇落蹲下身,探了探孔伦的鼻息与颈侧动脉,均无异样,又把了脉搏,也未觉有不对之处,心中正暗道奇怪,忽地想起先前孔德派来的那位郎中给孔伦灌下的那瓶药丸,于是起身回到傅云书身边,弯腰附在他耳边,道:“人死不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个郎中过来给他瞧瞧。”
傅云书道:“他爹送来的那个郎中不还在么,把他叫过来看看。”
寇落轻轻摇了摇头,道:“以我所见,还是换个人看比较好。”
傅云书一怔,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寇兄的意思是……”
寇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傅云书颔首,道:“来人,去将城东的白大夫和城南的邵大夫请来。”
王小柱请示道:“大人,那眼下将孔伦怎么办?”
“先退堂,”傅云书起身道:“把他抬去之前的那个房间躺着等大夫来。”
这一番堂审,似是审出了许多,又似是什么都没问到。天色已晚,府中家丁前来请人,说晚膳已备好,请县令移步用膳。傅云书愁云满面,悻悻地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家丁背着李婶的命令前来,说请不来县太爷就别回来,听闻此言便知不妙,求助地望向寇落。寇落对上家丁恳切的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傅兄,今日奔波操劳了一天,不饿吗?”
傅云书道:“案子一日不破,我便食之无味。”
“说起案子,我倒有一些线索。”寇落说着,从怀里拎出一枚用红绳吊着的玉佩,“傅兄可还记得此物?”
“这……”傅云书觉得甚是眼熟,蹙眉细细思索片刻,恍然道:“这是沈珏佩戴的那枚玉佩!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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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寇兄手里?”
“这不是沈珏的玉佩。”寇落道。
“怎会?”傅云书道:“这明明与沈珏尸体上系着的那枚一模一样……”说到这里,他忽然领悟,怔怔地望着寇落,“寇兄,既然你手上这枚不是沈珏身上的,那……那你是从何处得来?”
寇落道:“乱葬岗。”
“乱葬岗?!”傅云书蓦地想起那夜凄厉的风声与摇晃的烛光,还有张铁柱说的那段荒唐的经历,额前一时冷汗涔涔,嘴里喃喃地道:“移动的尸体……两枚一样的玉佩……沈沈珏……”
寇落道:“沈姓是菩提镇的大姓,镇上居民多为同宗,因此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
傅云书怔怔地道:“沈与沈珏之间,也许有什么关系。”立即吩咐道:“派人去菩提镇查一下,沈珏的养父母与沈家可有亲戚关系,若没有,再仔细询问当地居民,务必打听到沈与沈珏是否有所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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