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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住口!”孔伦忽然怒吼一声,他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牙关不住打颤,像是冷极,又像是怕极,他手脚并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然后跌跌撞撞地朝沈珏走去。衙役们纷纷抽刀欲拦,傅云书却略一抬手,然后摇了摇头,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们,看着孔伦跌倒在沈珏身上,伸手紧紧地将他拥住。
死去的沈珏的眼眸空洞而木然,呆呆地看着上方,而孔伦此刻正趴在他身上,一低头,对上沈珏的眼睛,好似他还活着,他正看着自己一般。
“阿珏……”他伸手轻轻地触到沈珏冰凉的脸庞,眼泪落在沈珏的脸上,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倒像是沈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孔伦紧紧地拥着沈珏的躯体,梦魇中的猩红又起,却在遇到这躯体上难以掩去的冰冷僵硬时倏忽而散,眼前终得天地清明。
傅云书道:“孔伦,沈珏因你而死,你却连番遮掩,临了连一个真相也不愿还他?”
孔伦抱着沈珏,失神地哑声道:“若真相难堪,又何必执着?”
“真相即是真实之相,”傅云书道:“只分虚实,不论美丑。”
孔伦低头凝视着沈珏,陷入长久的沉默,长到傅云书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时,他忽然开口道:“我与沈珏行周公之礼时,为求助兴,时常用系带缢颈……他从未拒绝或表示不满,我便以为,他也是喜欢的,从未想过,这可能样会害死他……”他苦涩一笑,“我也确实害死他了。”
傅云书问:“所以,你是失手杀害了沈珏?”
孔伦淡淡地道:“无论是不是失手,终究是我杀的他。”
“你此刻倒是坦荡。”傅云书不屑地冷哼一声,“若真觉得对不起他,早在出事当晚便该来官府投案才是,又何必在此时假惺惺?”
孔伦张口欲辩解,蓦地一怔,又将话咽了回去,淡声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罪,且丝毫不无辜。”他缓缓松开了拥着沈珏的手,膝盖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面向傅云书,深深地拜下去,“便求大人赐我一死,好给沈珏赔罪。”
傅云书一噎,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既是失手所致,便罪不至死,可事后百般掩盖逃避,又实在可恶……他不知该如何作判,不由得望向寇兄。寇落今日台词颇少,此刻甚至看着地面出神,丝毫没有感受到小县令的眼神。傅云书静等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极轻声地唤道:“寇兄!寇兄!”
“嗯?”寇落这才回神,望向傅云书,傅云书双眼一横跪在地上的孔伦,寇落立即会意,正欲张开回答,原本被派在外守门的杨叶却一溜烟地跑了进来,窜到傅云书身边,慌张地小声道:“县……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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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大人忽然驾到,此刻已在县衙门外了!”
寇落一字不落地将这句话听进耳里,想到昨晚到的消息,眼神闪烁一下,默默垂下眼帘。
“贾大人?”小县令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迷惑地问:“哪个贾大人?”
“江北府的同知,贾轲贾大人。”杨叶焦急地道:“他不知为何忽然大驾光临,现正要往公堂来了。”顿了顿,杨叶连忙补充道:“孔德也跟着贾大人一起来了!”
州府同知为正五品,知府副职,比傅云书这个正七品的县令足足大了两级,孔德能将这尊大佛请来,可见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出了杀猪的血,非要救下自己的独子不可。想到这里,寇落不由得悄然望了眼傅云书。
小县令到底是世家子弟,惊讶过后倒立即复又平静,起身淡定地道:“贾同知贾大人忽至我县,诸位同我一道前去恭迎。”
“不必多此一举了,”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伴着一阵爽朗大笑,一个胖子腆着肚子大步生风地朝这里走来,“我这不是已经到了么。”
傅云书连忙躬身行礼,道:“下官傅云书见过同知大人。”
“傅大人不必多礼,”胖子立即将傅云书扶起,笑道:“知府大人看了傅大人的奏报,对九合县移尸之案十分关心,特意派我过来看看。”特意着重道:“只是看看,傅大人不必多虑。”眯缝眼滴溜溜地转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伦,拖着嗓子说:“傅大人可正是在审理此案?”
“是,”傅云书不卑不亢地道:“地上所跪的便是本案案犯孔伦。”顿了顿,道:“他已承认自己所犯罪行,在场之人,皆是见证。”
第37章移尸(二十八)
“哦?”胖子一挑稀松的眉毛,踱着步子走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孔伦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道:“可本官听说,死者是被一个名叫赵宣甫的地痞流氓当着众多人的面当场砸死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忽然变了一个人?难道是这孔伦指使赵宣甫动的手?”
傅云书低头道:“贾大人,孔伦杀的不是沈,而是忽然间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叫沈珏的,与沈是堂兄弟关系。”
胖子“啧”了一声,道:“傅大人这句话倒把本官搅糊涂了,合着两个受害人是被不同的人杀的?那……沈究竟是否为赵宣甫所杀?”
听这胖子死活要把话题往赵四沈身上扯,再一看沉着脸立在角落里的孔德,傅云书心中了然,淡声道:“回大人,沈未死。”
这个消息新鲜,傅云书尚未上报州府,仅有当晚县衙中的人才知道,胖子一听,眯缝眼努力撑了撑,显出惊讶的样子,诧异地道:“沈没死?他怎么会没死?不是有很多人目睹了他被拍死的过程吗?”
傅云书道:“沈服下假死药,与赵宣甫一起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官府注意到沈珏被害这桩案子。”
“竟有这等事?!”胖子怒目圆睁,喝道:“这简直是目无法纪、戏弄官府!来人呐,将那两个案犯带上来!”
衙役们一个都没动,全都迟疑地望向傅云书。
傅云书沉声道:“大人,下官以为,那沈与赵宣甫虽然可恶,但毕竟事出有因,沈珏惨死,沈为弟伸冤,难有些……”
没等傅云书说完,胖子便猪蹄一挥,打断了他的话,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天底下有冤的远不止他一个,倘若人人都耍手段使心机,将官府戏弄得团团转,那朝廷威严何在?沈同赵宣甫,必须严惩!”
傅云书一噎,道:“大人说的是,下官定当会对他二人依律定罪。可这孔伦却是这桩‘移尸’案的始作俑者,若要定罪,因以他为先。”
胖子回头瞟了孔德一眼,道:“他亲口承认杀了沈珏?”
“是,”傅云书道:“因意外,失手缢死。”
胖子问:“这孔伦与死者是何关系?”
静默片刻,傅云书道:“名为主仆,实为情人。”
胖子又问:“既说是意外,那么……究竟是怎样一桩意外?”
“这……”此话如何出口倒叫傅云书好一番纠结,沉思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云雨翻覆,一……一时激动,便……失了手。”
胖子轻轻“噫”了一声,退开两步,低头望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孔伦,打量片刻,道:“怎的满脸泪痕?哭过?”
孔伦闻言,冷冷地撇过头。
立在角落里的孔德终于出了点响动,低喝道:“孔伦!”
胖子略一摆手,笑道:“无妨,未曾想这年轻人倒还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哭了,便是后悔,既然后悔,又何必当初?”
孔伦恨声道:“失手就是失手,亦非我所愿,若我一死,能换阿珏一命,我立即赴死,绝无二话!”
胖子“啧啧”感叹道:“还是个情种。”
“大人,”傅云书凉飕飕地说:“恕下官直言,此等场面话,正是这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们所最擅长的。”
胖子眯缝眼一横他,板起脸正要说些什么,忽地眼珠子一转,似是记起了什么,又是一笑,道:“傅大人说得不错。”顿了顿,问:“那么这孔伦该如何定罪,傅大人心中可有思量?”又立即补充道:“本官不过一问,傅大人切勿多虑。”
傅云书颔首道:“回禀同知大人,孔伦之罪该如何定夺,下官亦在思索。”
“依本官所见,”胖子道:“孔伦既是失手,死的又不过一个孔家家仆……”
傅云书道:“大人……”
胖子漠然道:“便从轻处置吧。”
暗中咬紧了牙关,傅云书面上依然一派波澜不惊,淡声问:“依大人所见,这孔伦该怎么个‘从轻处置’法?”
胖子不假思索地道:“叫孔家出钱,赔个百来两银钱给沈家,孔伦么……确然有罪,罪不至死,活罪难逃,便杖四……二十,流三千里吧。”
流放三千里,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傅云书却默不作声。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再有钱一点,叫磨推鬼也不成问题,孔德既能奔赴江北府连夜将五品同知请来为孔伦救命,那么打通关系,换一个人替代自家儿子流放,也绝非难事。也就是说,若今日自己点了这个头,那么孔伦所受的,也不过是赔个一百两银子,外加二十杖责而已。
换而言之,一条人命,竟也不过值这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
傅云书默然不语,寇落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
江北府州府衙无人不知这位九合县新县令的家世,因此特意派了州府地位仅次于知府的贾轲来,为的就是能叫这位大少爷松松口,放人一条活路。谁知傅云书已审出孔伦杀人不过失手,贾轲便动了心思,若他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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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下孔伦一条命,还能叫他于牢狱之灾,孔德必然要上供一番好好孝敬自己。胖子于是咳嗽了一声,略带催促地道:“傅大人?”
“贾大人,”傅云书缓缓抬头,定定地看着贾轲,掷地有声地道:“下官以为如此定刑,不妥。”
寇落心中忽然一动。
预感到自己财路将断,胖子心里“咯噔”一声,阴阳怪气地问:“那么敢问傅县令以为如何定刑才算妥当?”
傅云书道:“除赔偿、杖责以外,还需黔刑,既是失手,流放便不必了,关押七年即可。”顿了顿,道:“就关押在九合县大牢。”
这是要孔伦在自己眼皮地底下受罚。
话音落地,孔伦尚未如何,孔德同贾轲已双双色变,孔德慌忙唤道:“贾大人!”
贾轲一抬手,拦下孔德含在嘴里的话,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傅云书,“傅大人。”
傅云书拱手,“下官在。”
“傅大人铁面无私、赏罚分明,乃是九合之幸,亦是朝廷之幸,只是……”话锋一转,贾轲望向孔德,叹了口气,道:“傅大人你刚来九合不久,怕是不知孔老先生这些年来行善乡里,亦是造福了许多江北百姓,帮着官府做了不少事,如今他独子蒙难,咱们立时翻脸无情,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啊。”抬起一只猪蹄,按在傅云书肩上,压低了声音道:“傅大人,死的不过一介草民,孔德却是诚心替子求饶,你饶他这一次,日后也好相见。”
孔德适时哀声道:“求县令大人饶过我儿这一次!”说完,扑棱着一身老骨头,“噗通”一声跪下了。
胖子瞥了孔德一眼,转回头冲傅云书笑了一笑,道:“傅公子大可放心,傅相大人不会晓得这件事的。”
傅云书淡淡一睨贾轲,道:“正因家父远在千里之外,才更应持身端正、光明磊落。”说罢,轻轻拂开了贾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顾胖子一张粉白的脸变得青青紫紫,踏前几步,在孔伦面前站定,道:“孔伦,本县如此判定,你可有不服?”
孔伦淡淡一笑,道:“草民服判。”
孔德焦急大喝:“伦儿!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当真要为了一个小厮搭上自己的前程?!”
孔伦哑声道:“爹,他不是一个小厮,他是我心上人。我失手害他,已是追悔莫及,所求之事也不过得到应有的惩罚,以弥补他一二。我在初五当晚,便要报官自首,你将我绑在家中,着人抢了阿珏去乱葬岗草草掩埋,你可知我心如刀割?如今你也该明白了,百般掩盖终逃不过法网恢恢,不要再做无用挣扎了,终是我罪有应得。”说罢,缓缓闭上眼睛。
孔德见劝他不动,急得捶地大哭。
贾轲眯缝眼冷冷一扫跪在地上的孔家父子,又落到傅云书身上,道:“傅大人,你可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何意?”不解地皱起眉,“说到底此事与你何干?孔伦杀人是真,失手是真,悔改也是真,反正逝者已矣,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皆大欢喜,又有何不可?”
“我只知官之清不仅在不伤财不害民而已,”傅云书平静地说:“为官者,要能上保国家,为人所不能为不敢为之事;下治百姓,雪人所不能雪不易雪之冤。上清宫闱,下安百姓,持身光明,一心清正,方是为官之道。”
寇落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傅云书,如今再一看,站在跟前不远处的小县令依旧唇红齿白、俊俏明朗,却好似变了个人,其身光华灼灼,耀眼得他几乎不能直视,而他的声音传到耳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人命大过天。”
作者有话要说:
老寇:我觉得我好像被迷倒了_(:_」∠)_
【高亮】移尸这一卷还有一章就完结啦,九合县下一个头条是“震惊!狐狸贩卖美少年,我县县令师爷不幸卷入其中,真相竟是。。”←_←另外本文也将在本周六,也就是11月4日入v,入v当天会连更3章,有钱没钱的都来捧个钱场哈_(:_」∠)_
第38章移尸(二十九)
移尸一案尘埃落定。
孔伦伏法,孔德认命,赵四将一干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沈也没像戏文里唱的那样,争着抢着要和对方一起蹲大牢,默不吭声地默认了。傅云书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判了赵四二十杖再在牢里睡一年,待到明年春暖花开粽叶香时,跳出牢笼去,又是一只油嘴滑舌的泼猴。
只有胖子贾轲一人闷闷不乐,临走前愤懑地瞪了傅云书好几眼,阴阳怪气地要他替自己向傅相问声好,傅云书淡淡地应下,抬手就请人将胖子送走了。
负责护送胖子的王小柱多嘴问了一句,“同知大人走哪条道?”
傅云书道:“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
于是一干人热情地搀着胖子朝金雕山去了。
寇落和赵辞疾则同几个衙役一道押着犯人去大牢。九合县监狱冷清,是以孔伦和赵宣甫都能独住一间,寇落拍了拍牢房大门,道:“孔大少爷,这也算称得上您的身份了吧。”孔伦冷冷瞥他一眼,并不言语,埋头就要往里钻,孔德在他身后嘶哑地喊了一嗓子,“伦儿!”
孔伦僵住了。
孔德哑声道:“你……你当真要如此?”
孔伦走进牢房,头也不回。
沈也来送赵四,两人也是无言走了一路,临了了,赵四却忽然不肯进去,赵辞疾不耐地皱眉,伸出大掌提溜起赵四的衣领就要把人往里头丢,赵四却死死抓着栏杆,嚷嚷道:“沈!老子都要二进宫了,你他妈怎么一个屁都不放?”
沈冷冷一勾嘴角,“放不出来。”嘴上这么说着,却走到赵辞疾面前躬身行礼道:“求县尉大人开恩,让草民跟他说最后两句。”
赵四还在那厢嚷嚷:“什么‘最后两句’啊?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赵辞疾甩开赵四的领子,掸了掸手,道:“快点。”
沈走到赵四面前,忽地一笑。他难得有这样笑得如春风和煦的时候,看得赵四立时丢了魂儿,嘴巴无声地张了张,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沉默地低下头。
沈轻声地说:“谢谢你。”
赵四挠了挠脸皮,抱着栏杆扭过头,“谢什么谢,要不是你当年救过我,我才不会巴巴地帮你做事替你坐牢。”
沈道:“左右你平日里游手好闲,什么事也不做,蹲在牢里或浪在外头,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赵四冲他呲了呲牙,“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沈道:“你一直以给别人打些个短工做活,如今坐过牢了,再出去只怕没人肯你,只能喝西北风。”
这话一下子扎中了赵四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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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蔫了,脑袋靠着栏杆,闷闷地说:“还……还不都是因为你……”
沈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去找别人,出来之后,来我家医馆帮忙吧。工钱虽然发不了多少,但好歹饿不死你。”
赵四愕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么个意思。”说着,沈抬起胳膊,将赵四连着他牢牢抱着的那根栏杆一起,轻轻圈进怀里,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会一直等你。”
寇师爷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围观了全程,他耳朵尖,将这番对话一次不落地听了个全,险些把牙给酸倒了。
一番依依作别罢,该关的人都关进了牢,该轰的人也全推出了门,寇落看了看佝偻着背蹒跚前行的孔德,又看了看大步生风淡定自若的沈,目送着这两位的身影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渐不见,而后一转身,朝着别处走去。
近日阴雨连绵,又连发两起凶杀案,街上行人甚少,寇落来到惯常吃的那家馄饨摊,道:“老板,来一碗馄饨。”
老板原本正闲得发呆,见了他连忙绽开笑脸,麻利地煮了一碗馄饨端上来,因是熟客,还特意多加了几只,寇落捏着白瓷勺子搅了搅,望着白皮儿沉浮在清汤中,款款一笑,道:“多谢。”
老板凑过来熟稔地问:“以前常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年轻呢?”
傅云书连日劳累,寇落拦着没让他一块儿去大牢,眼下兴许正在午睡,他道:“他在家里。”
老板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儿就好,最近老有俊俏的小年轻失踪,胡桃巷里刘秀才的小儿子还没找着呢,邻县春来班里唱花旦的小春楼也突然就不见了,他可是春来班的招牌,班主急得要死,正领着全班人四处找,都找到咱九合来了。”老板眼珠子朝四处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大伙儿都说是那枉死的大夫的鬼魂来索命来了!”
官府尚未发布公告说明此案缘由,想到沈回到菩提镇,镇上百姓见到他时会露出的表情,寇落忍不住笑出了声。老板还当他不信,忙道:“虽说年年都有男娃失踪,但今年恰巧出了这么桩案子,又一连没了两个人,还是谨慎些好,晚上莫要走夜路了。”
寇落点头称是,“您说的是。”
一碗馄饨逐渐见底,寇落起身结账,正要离开,一直阴沉的天终于按捺不住,哗啦落下雨来。寇落站在雨篷下,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雨丝,心道,真是不巧。正犹豫着是坐等雨停还是冒雨回家,忽然听见老板说:“哎呀,你来了啊,来接你哥哥吗?”
蓦地回头,寇落便看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举着一柄纸伞,在离他不远处,站在漫天雨幕中,静静地望着自己。
寇落冲他轻轻一笑,唤道:“傅兄。”
傅云书却对着老板说:“老板,来一碗馄饨。”
馄饨端上来了,傅云书却只顾埋头吃馄饨,并不吭声。寇落一撩袍角,在他对面坐下,笑问:“是来接我的吗?”
傅云书将一口汤咽下,嘟哝着道:“才不是,只是饿了来吃碗馄饨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寇落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想着你除了来这儿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话已脱口,小县令才反应过来说漏嘴了,捏着瓷勺的手顿住,再一抬头,果然看见对面那人已跟只狐狸似的笑眯了眼,愤懑地鼓起了腮帮子,拿瓷勺子戳了戳碗底。
寇落温声道:“我想着你应该已在府里吃过,现下怕是睡下了,就没去叫你。”
小县令看着街上的泠泠落雨,含糊地应了一声。
“方才,辛苦你了。”寇落道。
“当啷”一声,瓷勺沉入碗底,傅云书扭过头,讷讷地看着寇落,半晌才腼腆地笑了笑,说:“只是分内之事。”
寇落道:“我却见多了那些所谓朝廷父母官,拿着钱财俸禄,吸着民脂民膏,却连一眼都懒得投给这‘分内之事’。”
傅云书道:“官场如沉浮江湖,湖中自有清浊。”看着寇落清亮的眼眸,忽地一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吃完馄饨,雨势不减,傅云书撑伞走入雨中,回眸对寇落道:“走吧。”
寇落钻入伞下,他比小县令高出半个头,十分自然地接过了伞柄,道:“走。”
伞面虽不小,两个大男人挤在底下却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各自漏了半边肩膀在外头淋雨,走了半程淋了半程,寇落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将傅云书搂入怀里,舒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好多了。”看了眼正欲挣扎的傅云书,说:“傅兄,你我两个男人,没有授受不亲这一说,你不介意吧?”
傅云书一怔,不得已缩回了打算推开寇落的手,悻悻地道:“……不介意。”
寇落笑道:“那就好。”
小县令一边心里嘀咕着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一边悄咪咪打量四周有无陌生人出现,如果有他就立即把头埋起来,好在今日雨大,街上除了他俩,空无一人,回到县衙门口,也仅站着王小柱一人。
傅云书这就硬气了,昂首挺胸地走过去,见王小柱心不在焉守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自己都没看见,不满地咳嗽了声,瓮声瓮气地道:“王小柱。”
王小柱这才回神,扭头见是傅云书,大喜过望,“傅大人!”随即瞥见他身侧笑盈盈的寇师爷,以及揽在县令大人腰上那只手,恍然大悟,立即识相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道:“傅大人,寇先生,您二位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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