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第91章采生门(十四)
虽然打了招呼,但他们也没指望那羊娃能出声回应,径直便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那羊娃正笔挺挺地躺在床上,王小柱将她的被角掖得死紧,只刚好卡着颗脑袋露在外头,如今把脸洗净,脸颊上伤口愈合些许,倒显出几分女孩子的清稚,她睁圆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惊颤地望着他们,被子底下纤瘦的身躯不住地发抖,终于在傅云书走前一步时,呜咽一声钻进了被子里。
傅云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床边,试探着把手放在被子上,隔着厚厚的被褥,轻柔地安抚不住颤抖的女孩儿,“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欺负你的人已经被赶跑了,你再也不用吃苦头了。”
女孩子渐渐停止了颤抖,却仍旧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傅云书温声道:“被子里闷,出来吧,你身体还病着,别把自己憋坏了。”
女孩子还是一动也没有动。
寇落也走了过来,淡淡地道:“欺负你的那个老叫花子,还没抓住。”
被子忽然猛颤了一下。
寇落道:“你想把所有欺负你的坏人都抓起来绳之以法吗?”
静默一瞬,被子忽然被一把推开,女孩子一双漆黑的圆眼睛里盛满了晶莹的眼泪,她咬紧了下唇,坚定而缓慢地一点头。
寇落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眼中泪光闪烁,她垂下脑袋,摇了摇头,并不做声。
“我们听见过你念诗,晓得你是会说话的,才这样问你,”寇落目光冷淡,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的眼神与看其他来喊冤的百姓与锒铛入狱的罪犯并不半点不同,道:“你若是连开口出声的勇气都没有,又身无长技,莫说报仇,日后连在这世间生存也难。”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打算重操旧业,继续去扮成小羊骗路人钱财,一边背诗一边捡钱?不过这次没有那老叫花子盯着,你过得总会比之前好上不少。”
“你怎么那么凶。”傅云书轻声埋怨,拍了下寇落的手。
“才不要做羊!”小女孩忽然哭着大喊:“我绝不再当任人打骂的羊!”
傅云书一愣,眼看这年幼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顿时同情心泛滥,连忙凑上去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别哭别哭,没人会再拉你去做羊了,别怕。”
寇落蹲下身,与小女孩面对面,缓和了语气,又问:“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抽抽噎噎了几下,道:“莲子。”
傅云书摸着她的脑袋问:“你叫莲子?”
小女孩点点头。
傅云书问:“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弱弱地道:“我十二岁了。”
“你已经十二岁了?”傅云书极为诧异,莲子的身板很瘦小,细胳膊细腿的,看上去就如同一颗幼苗那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拗便会折断,他一直以为她顶多八九岁。傅云书又问:“你家在哪里?”
这个问题好似极为深奥,难倒了莲子,她皱着秀气的眉,沉默着思索了很久,最后轻轻摇了摇头,“我离开家已经很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傅云书正欲出言安慰,寇落却忽然挤了上来,冷声冷气地问:“除了看着你的那个老叫花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欺负你的人?”
莲子轻轻地道:“欺负过我的人,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同伙,我是说那个老叫花子的同伙。”顿了顿,寇落又不确定地问:“你知道同伙的意思吧?”
莲子点点头,却并不开口言语。她只是把自己细如麦秆的胳膊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望着上面刻得密密麻麻的伤痕,经过药物的治疗,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逐渐愈合,现在已经结成了一道道粉色的伤疤,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这些难看的伤疤上缓慢游移着,似乎想将它们悉数抹去。许久,她慢吞吞地说:“同伙,有不少。”
傅云书和寇落俱是一怔。
“本来那些人带着我们一直呆在州府,最远也不过就是去周边的几个县城讨讨钱,但是前段时间他们忽然慌慌张张带着我们跑路,说江北出了大事,要逃去另一个州,就一直跑到这附近,听说这里有很厉害的大土匪,他们就不敢再往前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着,还派了我出来赚点钱和吃的。”莲子说。
傅云书连忙追问:“你知道他们都在哪儿吗?”
莲子摇摇头,“我一直被他们关押着,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里能说得清他们藏的是个什么地方?”
寇落问:“既然之前一直在州府,为何突然就要跑路?”
“他们哪里会对我们说这些?只含糊地说是江北出了大事,呆不下去了。”莲子说着说着,忽然一愣神,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寇落,道:“在跑路之前,他们带回来一个少年!”她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一下,“那个少年,少了一条胳膊。”
傅云书瞳孔缩,一个箭步冲上去掰住她的肩膀,失声叫道:“那个少了胳膊的少年,他是不是叫杨叶?!”
自从州府回来后,傅云书一直有派人去各处寻找,只是派去的衙役回来了一波又一波,没有一个打听到杨叶的消息。
寇落安抚地将他拉开,温声道:“别急,尘,别急。”
莲子像是被傅云书吓到了,瑟缩着往后躲了躲。傅云书抚了抚额头,哑声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失仪了。”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莲子,诚恳地道:“有个叫杨叶的少年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听你描述,他可能就是那个少了胳膊的人,请你务必说得详尽一些。”
“……其实我们那儿缺胳膊少腿的人挺多的,毕竟连像我这样的怪物都有,哈哈,缺条胳膊算什么?”莲子自嘲地笑笑,“我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少了胳膊的少年,是因为他的年纪。像我们这样被拉去讨钱的乞丐,多是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折断胳膊砍了腿比大人容易,还能披件羊皮熊皮的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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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怪兽,就算逃也逃不远。但是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胳膊看起来也是新砍掉不久的,我当时见了,还有些奇怪怎么拉了个大人回来。”顿了顿,莲子道:“他来的时候重伤昏迷,被打得满脸是血,我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更不用说去问他叫什么了。”
傅云书忍不住浑身一颤,无声地叹了口气。
寇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莲子,又问:“那你们那里,算上和你一样受苦的孩子,大概有多少人?”
莲子道:“也没有特别多,总共十来个人。”
寇落侧头对傅云书轻声道:“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派人去九合县附近搜寻这个团伙。”傅云书一点头,还未开口回话,莲子忽然问:“你们是要把他们抓起来吗?”
傅云书斩钉截铁地道:“抓!一定要抓!一个都不能放过!”
“那你们的动作可一定要抓紧,”莲子睁圆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信誓旦旦地道:“他们和看守我的老叫花子说好了,只带我出来四天,若是过期不回,他们一定会起疑心,说不定立刻就跑路换地方了!”
寇落与傅云书对视一眼,“走。”
九合县因深受匪患困扰,并无太多外乡人敢来这里,加之前两日傅云书下令封锁县城门全县搜捕那个老叫花子,这几日更是连出入都不能,若一下子多出来十来个外乡人,必定引人怀疑。寇落道:“羊娃说他们因惧怕土匪不敢再往前,此刻人多半不在九合。”
傅云书道:“可即便不在九合,也不会离得太远。”
寇落道:“带着数个身有残缺的小孩子,想要躲在深山老林里度日,怕是没那么容易。”
傅云书道:“茗县与九合相距不过数十里,又甚是繁荣,往来游人如织,多十来个人少十来个人,根本无从察觉。”
寇落微微侧头看他,“县主是怀疑那群丧尽天良的拍花子藏在茗县?”
傅云书一点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蛮大。”
寇落颔首,“县城门封锁已有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招致百姓不满,也差不多该重新开放了。”
傅云书面无表情,也不答话,只僵硬地一点头。寇落拍了下他的肩膀,“尘……”喉结上下滚动,傅云书颓然地垂下脑袋,声音里有着压制不住的失望,“我不甘心……朝雨,我不甘心,这种该千刀万剐的畜牲,我居然没能把他抓住……”他抬手掩面,“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寇落舒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你哪一步都没有走错,九合县属下乡镇众多,他若往哪个荒无人烟的杂草堆里一钻,任你再能干,也生不出火眼金睛将他逮住……更何况,事情还并没有走到最后。”
“对。”傅云书把捂着脸的手挪开,冷漠地抽了抽鼻子,“城门再开,他一定会试图逃跑,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寇落道:“不要明着安排太多人,以他吓得不敢来。”
傅云书道:“若有县令离县的消息传来,想必能让他安心一些。”
寇落微微将怀抱松开一些,低头看他,道:“你有什么打算?”
傅云书道:“我想亲自去茗县查探。”
第92章采生门(十五)
傅云书心若磐石,说了要亲自去茗县就一定会亲自去,且说走就走,当天晚上召集了几个手下将事情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遍,一拍桌案,斩钉截铁地道:“我同寇师爷明日便启程。”
赵辞疾不说对傅云书言听计从,基本上对他提出的事都未曾反对过,只有许孟十分婆妈,每每都要纠结许久,今日两人兴许兴许是吃错了药,许孟一口应诺,反倒是赵辞疾颔首沉吟,许久不发一言。傅云书问:“赵县尉,你怎么看?”
赵辞疾道:“大人爱民如子,下官心中敬佩,。此去茗县,一路虽无崇山峻岭,但拍花子向来险恶,若是大人与他们狭路相逢,拍花子图穷匕见,仅凭寇先生一人,怕也难以抵挡。”
寇落道:“茗县与九合相距甚近,快马加鞭,一天便能打一个来回,即便我与大人有查探任务在身,顶多三日,也就回来了。再者,大人此行乃微服私访,若无人泄露,路上行人漫漫,谁知哪个是九合县令?”
“寇先生这话可说得有意思了,”许孟一向喜欢阴阳怪气地开酸腔,此刻又幽幽地道:“若大人遇险,便是我县衙中有内鬼?敢问寇先生,你看我们中间哪个比较像内鬼?”
寇落皮笑肉不笑地道:“有无内鬼在下尚且不知,若内鬼是能从相貌看出来的,那许县丞怕是要含冤九泉了。”
许孟眼睛一瞪,当即便呲牙要回嘴,傅云书抚着额头无力地道:“都住口!我九合县衙何来内鬼一说?莫要为莫须有的事无端争执!”又缓和了脸色,对赵辞疾道:“赵县尉的顾虑本县也有考虑到,只是一来寇先生说得有理,本县的脸上并不贴着‘九合县令’四个字,若小心些不泄露身份,即便从拍花子面前走过也不见得能认出本县,再者如今他们那同伙尚且被困九合县内,他们并不知我要对他们下手,即便知晓我的身份也未必会如何。而且我们特意询问过那个被略卖的小姑娘,拍花子加上那些被拐的小孩子,统共也只十来人,减去那些残疾的娃娃,剩下的歹徒不足为惧,寇先生一人足矣。”说着,眼含笑意朝寇落送去一眼。寇落回望,亦是眉眼弯弯。
许孟看看傅云书,又看看寇落,不知为何忽觉毛骨悚然,胳膊上暴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掀起衣袖伸手捋了捋,又看向赵辞疾。赵辞疾双唇紧抿,似是仍在犹豫。
傅云书微笑着一拍赵辞疾的肩膀,“抓住那老叫花子的任务就交给赵县尉了,待我回县之后,务必要看见他蹲在我县的大牢里!”
赵辞疾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拱手道:“是。”
第二日,封锁数日的县城门再开,百姓们果然欢呼雀跃,傅云书和寇落混在人群里朝着城门慢慢地走,等终于走到城门口时,却被一把拦住,守城官差冷声道:“人人皆要接受盘查!将你们的包袱打开!”
寇落抬眼一看,今日守城的官差正是王小柱,冲他微微一笑,将两人的包袱递给他,故作谄媚地道:“有劳官爷。”
王小柱一见是寇落,顿时一怔,再看见他身侧站着的傅云书,更是脑门冒汗,吞了口唾沫,强作淡定地接过包袱,随意翻看两下,就一把将包袱丢回寇落身上,甩手道:“走走走。”
寇落道:“多谢官爷。”
傅云书扭头深深地看了王小柱一眼,又转回头和寇落一起并肩走出了城门。
倒并不是王小柱特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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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傅云书特意嘱咐过,盘查过路行人时,无需太过仔细,故意装出一副放松姿态,引得那老叫花子降低戒心,才肯前来自投罗网。包袱也只随意翻看便可,着重要注意的,是那人的左手。
寇落道:“老叫花子知道官府在抓自己,必定会改变装扮,九合县人虽不多,但封闭城门数日,开放当天出入人数定然众多,他若装扮易容混在其中,即便仔细盘查,也未必能将他逮住。”
“那该怎么办?”傅云书眉头紧蹙,“那老叫花子除了特别邋遢,与寻常老头儿也并无太大区别,没有明显的特征,即便他从官差眼前走过,他们也未必能认得出。可若被他逃走,再去通知同伙,那可真是泥牛入海,世间只怕再无他们的消息,我又何谈破案?”
寇落沉吟片刻,道:“若说特征,有还是有的。”
傅云书一喜,“是什么?”
寇落举起左手晃了晃,“他的左手,与常人不同。”
循着回忆仔细思索片刻,傅云书迟疑地道:“我怎么记得……好像也没有太大不同呢?”
“光看外观是与寻常人的手无二的,”寇落道:“但我观察到,他的左手会不由自主地发颤。”
傅云书道:“……也许是他沾上了什么东西甩一甩呢?”
“……”寇落道:“他左手震颤的幅度不大,频率却高,模样很怪异,但是不显眼。我猜应当是一种病,这种类似的毛病,我在别的年纪大的人身上也见过几例。”
经他这么一说,傅云书也有些印象了,“好像是,有些老人是会得这样的毛病。”
寇落道:“装扮甚至面目都可以改变,唯有这毛病不是随心能控制的。叫守城盘查的人仔细盯着点出城百姓的左手,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不要打草惊蛇,悄悄跟上,等那人出了城来到僻静处,再一举拿下。”
此刻两人已出九合县,正朝九曲廊走去,城门已遥不可见,傅云书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寇落忍不住伸手将他的头掰了回来,“不必看了,再看也看不到了。”
傅云书这才作罢,低着头恨声道:“只盼王小柱现在已将那畜牲抓到投入大牢才是!”
寇落哑然失笑,“哪有这么快的?”他温声安抚道:“以我来看,那老叫花子被困这么多日,定然心急如焚,见城门开放且守卫松懈,多半会忍不住赶在今日就尝试出城,咱们明面上只安排了王小柱一人,背地里却还藏了不少双眼睛,只要他们小心仔细,不怕逮不住。”
傅云书犹疑着点了点头。
寇落道:“这已是赵辞疾他们的任务,咱们眼下该思考的,是怎么把剩下的人给揪出来。”
心系案件,两人快马加鞭一路朝茗县疾驰而去,途中经过当时遇见“金雕山土匪”的茶棚,原先的袅袅茶香与风骚的老板娘都已消失不见,只留一座简陋的茶棚,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傅云书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暗道真是一波稍平一波又起。
待来到茗县已是晌午时分,傅云书无心饮食只想着去查案,却被寇落强拉进一家热闹的饭馆,按着肩膀坐下,道:“人是铁饭是钢,案子要查,饭也不能落下。”
傅云书叹了口气,坦诚地道:“我吃不下。”
“你在朝为官的时间还长,日后大大小小的案子只会遇见得越来越多,若一碰上便吃不了饭,那么傅大人莫说破案,时间一长,自己只怕就先倒在案上长睡不醒了。”寇落一边点了几个傅云书爱吃的菜,一边淡淡地道。
“这桩案子不一样!”傅云书辩驳道:“若真是采生折割,较寻常案件,实在过于残忍血腥,为人所不容!”
寇落淡淡道:“即便是采生折割,也是寻常案件。”
傅云书一窒,竟无言以对。他老爹傅相爷刑狱出身,他自小耳濡目染,也听过看过不少旧日卷宗,也有诡异血腥者,其阴毒残忍几能透过墨字白纸,将书外的傅云书骇得一踉跄,可那毕竟是耳听,有些事,唯有亲眼所见,方感震撼。
“可……”傅云书小声地支支吾吾,“可我毕竟曾亲身经历,自然感同身受。”
“不论案件是大是小,是荒诞或惊悚,为官者,须得保持中正平和,方能公正决断。既然戴上了乌纱帽,便要顶得住上头‘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寇落说着,拿筷子轻轻一敲傅云书的脑门,转身接过店小二端上来的菜盘子,夹了一筷子送到傅云书碗里,道:“吃饭。”
傅云书揉着脑门嘀咕,“就为了让我吃个饭也能讲出一堆大道理。”
寇落笑道:“不叫夫人饿肚子,便是为夫最大的道理。”
傅云书先是心头一甜,后又一惊,连忙扭头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听见这句话才松了口气。寇落自是将这一幕入眼底,幽怨地道:“我就这么让你拿不出手?”
“别胡说!”傅云书不耐地道,他先前张望时仿佛听见有人提到了春来班,立时想起小春楼那张苍白而充斥着怨毒的脸,赶忙支起耳朵听。
有人的声音遥遥传来,“我看这春来班是气数尽了,自小春楼失踪后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戏,如今连个新来的小戏班子都比他们好看得多。”
有人好奇地问:“我觉得春来班虽不如小春楼在时,但如今也还凑合着看吧。是哪个新来的小戏班子,有这么?”
那人便道:“其实戏码也就那么几出,之处在于,那些唱戏的都是些身有残缺的孩子,跟斗嗓门还能这么漂亮,实在不容易。与其去看春来班那平庸的戏码,不如去给他们捧捧场,也算做一桩好事。”
寇落一边悠然喝茶一边淡淡地道:“你看,出来吃饭总是好的。”
第93章采生门(十六)
傅云书立时就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冲到那桌人面前一抱拳,急匆匆地问:“敢问这位大哥,您说的那些个身有残缺的孩子所在的戏班是在哪里?”对上众人狐疑的目光,小县令灵机一动,随口瞎扯道:“在下有个小弟,身有残疾,前些日子与我赌气离家,我一路寻找至此数日杳无音讯,听各位大哥方才提起那戏班子,就想去那里找一找我家小弟,还望各位大哥行行好,跟我说一说。”
众人的神情顿时一松,先前那人道:“倒也好找,从此处往前一直走,到了菜市场,最中央那里有座破戏台子,那戏班子到了晚上就会去那里登台唱戏。”
傅云书追问:“那白天他们在哪里?”
“好像……好像是宿在城南的一座破庙里吧。”
傅云书连声道谢,“多谢大哥!在下感激不尽。”
一桌人都朝他拱手道:“早日找回小弟啊!”
“多谢各位!”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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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书连连拱手,一瞬也不敢耽搁,抬脚就朝门外跑去,可怜寇落才扒拉了没几口饭,只得匆忙跟上,好在他有先见之明,特意点了盘馒头,赶紧抓起两个揣进怀里,一边跑一边调笑道:“县主大人学坏了啊,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傅云书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去找杨叶,他也算是我小弟,不算骗人。”
寇落亦正色道:“茗县出入人口虽多,但一下子来十多个,里头还有这么多残疾的小孩子,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假扮成穷苦戏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说的那个戏班,我看多半就是那个采生折割团伙。”
傅云书道:“我们先行查探一番,若能确定,便去找茗县县令关彻,让他去抓人。”
静默片刻,寇落问:“关彻此人如何?”
傅云书摇摇头,“未曾接触过。”
茗县县城不大,晌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两人策马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城南,远远地就看见一座破落庙宇。经过云间寺一事,傅云书如今一见了和尚庙就心底发憷,赶忙勒马停下,扭头去看寇落,“寇兄……”
“咱们先把马藏起来,悄悄过去看。”寇落道。
傅云书点点头,忽地浑身一哆嗦,小声地说:“寇兄,我怎么记得……上回云间寺那次,我们好像也是这样做的……”
云间寺成了傅云书的梦魇,有时两人晚上安稳睡着,小县令就会浑身颤抖不住地说“你别过来”,一定要寇落死死将他抱住温声安慰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思及此处,寇落心底蓦地一酸,转身将傅云书拥入怀中,道:“别怕,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傅云书“嗯”了一声靠在寇落身上,两人一时忘记了其他,安静地相拥。直到破庙里走出了一个人,傅云书余光瞥见,立时从寇落身上离开,闪电般窜进跟前的灌木丛里,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像只捕猎的猫。寇落看得好笑,抱着胳膊倚在一棵大树后头,看着破庙中出来的那个人,也看着眼前的傅云书。
破庙里走出来的那人显然没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走到墙角,吹着小曲儿大大方方地掏出鸟来,怼着老墙皮痛痛快快地来了一泡,再抖了抖,鸟回笼,转过身正要走回破庙里时,又有一人从庙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黑乎乎的小孩子,扔垃圾一般往他面前一丢,道:“他也要尿尿,你看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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