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徒九流
傅云书心生不妙的预感,他道:“你什么意思?”
“呵,”陆添又笑两声,把手从栏杆上松开,倒退两步,站回许孟身边,“成败盖棺论,傅大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明日辰时,咱们再见分晓。”
说完,他一甩袖子扬长而去,许孟跟在他后头走了,只在即将踏出大牢门的一刻,拂灭了狱中唯一一盏灯。
原本就昏暗的牢房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傅云书孤身立在这漆黑中,他脑海中愁绪万千,心里却只反复念着记忆中的一幕。
有人弯腰拾起一本书,望着自己,启唇一笑,三月天光亦为之倾倒。恍惚中,他似仍是少年模样,眉宇间却已沉淀风霜,他将那本《蓬莱志》放到自己手上,轻轻唤道:“尘。”
傅云书低声回应,“朝雨。”
第109章采生门(三十二)
大牢的褥子实在算不得舒适,傅云书虽一直不肯承认,到底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捏着被角嗅了嗅,只觉气味刺鼻难闻,恹恹地放下,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蹲着。盛夏酷热,到了晚上却遍体生凉,监牢里更是寒意刺骨,傅云书便只能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抖着抖着,竟也能生出倦意,迷迷糊糊地眯起了眼睛,恍惚间熬过一夜,待到再被人无情吵醒时,已是隔日白昼。
陆添几个手底下的侍卫哗啦啦歇下栓着牢门的铁锁,其中一个推开牢房的门,抱着胳膊走到傅云书面前,道:“傅大人,请吧。”
傅云书被冻了一晚上,骨头都冻得有些僵硬了,他尝试着抬起脖子,只觉颈椎骨都在“咯咯”作响,他稍事舒展筋骨,扶着墙勉强站起身,哑声道:“今天晋阳侯又想出些什么新花样来了?”
那侍卫讪笑道:“大人去了便知。”
傅云书自知无力反抗,也不做无谓的挣扎,晃晃悠悠地便跟着他们去了。慢吞吞走了一路,最后竟到了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九合县衙门。
而陆添正坐在衙门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牌匾之下。
陆添遥遥地便看见了一身狼狈的傅云书,有些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高声道:“堂下何人?”
他穿着官服板着脸的模样教傅云书想起故事里那个穿衣戴帽便自以为成人的猴子,不屑一顾地从他脸上一扫而过,目光定定地落在跪在堂下的另一人身上。
莲子虽背对着他,却仿佛仍能感受到他目光中压抑的怒火,瘦小的身躯瑟缩了一下,不敢回头看他。
被无视的陆添心头窜起几缕火苗,他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傅云书终于将目光了回来,淡淡地落在陆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一字一顿地道:“本县乃九合县令,傅云书。敢问晋阳侯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傅云书,”陆添道:“这位莲子姑娘,可是你亲手从采生门手中解救下来的?”
傅云书眼眸转动,无声无息地将偌大的公堂扫视一遍,发现往日自己衙门里的熟面孔都已不见,全部换成了陆添自己带来的人。他的心缓缓下沉,开口道:“是。”
“那你可知道,这位莲子姑娘,方才对本侯招供了什么?”陆添道。
傅云书道:“下官不知。”
陆添道:“她说,你是采生门的少主。”
这句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落在傅云书天灵盖,然心底虽掀起狂风骤雨,他面上却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神情淡漠地望着陆添。
公堂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傅云书终于动了一动,嘴角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他道:“采生门少主?”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
陆添道:“她正是如此说的。”
“哈哈哈哈哈,”傅云书忍不住大笑,任他昨夜如何反复思索,也绝想不到,陆添等人竟是打算用这个罪名构陷自己,“采生门少主?我?厉害厉害,晋阳侯当真奇思妙想,下官甘拜下风,只是……”他笑容顿敛,冷眼睨着陆添,道:“晋阳侯,你说,这算不算贼喊捉贼呀?”
陆添面不改色,淡淡地道:“看来身份被戳破,竟叫傅大人神志失常了,本侯居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即便想把莫须有的罪名栽到我头上,好歹也找个靠谱的借口。”傅云书冷声道:“我若是采生门少主,为何揭露云间寺、鸳鸯馆一案?”
陆添道:“江北府知府靳大人早对隐匿江北多年暗中作案的采生门有所察觉,你生怕一朝事情败露牵连到自己,便弃卒保车,斩断云间寺、鸳鸯馆,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断腕之举罢了。”
“本县乃是金科探花,天子门生,朝廷七品父母官,想要安这么大的一个罪名到我头上,就仅凭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的一句话吗?”傅云书喝道:“晋阳侯这样的判词,莫说刑部、大理寺,怕是连江北府都过不了吧?”
陆添眉头一拧,竟忽地一笑,道:“好像也是。”他转向跪在一旁寂然无言的莲子,道:“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莲子颤抖着抬起头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云书哥哥……傅云书他,他确实是采生门中的少门主!还求大人明察!”
自己亲手救下的小女孩,竟毒如蛇蝎,虽然昨夜已经领教过他们的手段,今日再度亲耳听到,心中却仍是不了微微一痛。傅云书道:“若真如你所言,我是采生门少主,为何要将你从何长发手中救下,带回府中心医治?”
“是啊,”陆添左手撑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看看傅云书,又看看莲子,抬手指了指她,道:“他说的有道理啊,如果他真是采生门少主,干嘛还要多力气救你?”
“那是因为……因为……”莲子喉头一梗,苍白的脸上神情变幻,最终闭上眼喊道:“因为他中意于我,想要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才想出了这个主意把我接进府中!他……他还说了,如果府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小姑娘,还和他过从亲密,一定会有流言纷扰误他仕途,所以……所谓委屈我几天……再者,昨晚……昨晚的事,大家也都看见了……奴婢所言,绝无半点虚假,否则便遭天打五雷轰!”
傅云书只盼着当场落下一个霹雳,将这面目可憎的二人轰杀成渣。
可惜今日万里无云,莫说暴雨惊雷,连一丝微风也无,周遭原本便凝滞的气息,也因日头逐渐攀升而灼热起来。
陆添的目光又移到傅云书身上,道:“昨夜之事,确为本侯亲眼所见,同见之人还有不少,傅云书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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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莲子用强一事可谓证据确凿,傅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确实有话要说。”傅云书毫不畏惧地与陆添对视,道:“敢问晋阳侯可曾读过四书五经?”
陆添不耐地道:“这与本案有何关系?”
“那么我也要说,”傅云书道:“我与她昨夜之事,不论构陷也好污蔑也罢,与我是采生门少主,又有何关系?”
陆添一愣。
傅云书继续道:“她既污蔑我为采生门少主,自然该拿出证据,她却反指我昨夜意图对她相强,莫说这只不过是她刻意制造的假象,即便是真的,也该治一个□□罪,又如何攀扯到采生门身上?”说着,他轻蔑一笑,“还是说,只因她是采生门中人,碰了她,便也是采生门人?这样想来,我记得昨夜晋阳侯也脱了衣服披到她身上来着,那么侯爷如今也算是采生门的人了?”
陆添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你……”
傅云书道:“若侯爷也肯承认自己已是采生门人,那么下官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得认罪。”
“放肆!”陆添“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咬牙道:“你真当本侯对你无可奈何吗?来人呐,将九合县衙役杨叶带上来!”说完,陆添的口角浮起狰狞的微笑,得意地看着傅云书原本平静的神情骤然崩盘,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
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两个侍卫拖着一具残破的躯体大步踏入堂中,一抬手,那躯体便如被去了肉的橘子皮一样,轻飘飘地被丢到地上,就躺在傅云书脚边。
傅云书不禁浑身轻颤,眼眶一霎时便红了,牙关打颤,轻声唤道:“杨……叶。”
若非陆添提前说明,他无论如何也认不出,眼前这个骨瘦如柴、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人,居然是记忆中那个清秀腼腆、身姿挺拔的少年。他蹲下身,指尖颤抖着,犹豫许久,终于轻柔地触上杨叶深深凹陷的脸颊,“杨叶?”
杨叶的眼睫毛颤了一颤,缓缓睁开一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木愣愣地看着傅云书,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傅大人?”
傅云书心中大恸,一时连高坐堂前正虎视眈眈的陆添也忘了,紧紧握住杨叶仅剩的一只手,哀声道:“杨叶,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是谁,谁对你下此毒手?”
杨叶浑身一颤,没有说话,目光恐惧地望向高高在上的陆添。
“杨叶,”陆添幽幽地道:“你说,你身陷云间寺时,曾见过他们的贼首,是也不是?”
杨叶愣了许久,在陆添和善的目光注视下,僵硬地缓缓点了一点头。
傅云书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握着杨叶的手不自觉一松,他残破的手便跌落在地。
陆添温声道:“此人你可认识?”
杨叶再点了一点头。
陆添问:“他今日可在这公堂之上?”
杨叶又慢慢点了点头。
陆添眼中笑意几乎快要满溢,他问:“他是谁?”
杨叶转过头,看了眼傅云书。
傅云书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目光,心底一片凄凉。
寂静半晌,杨叶的手似是很吃力地缓缓抬起,指着某个方向,道:“是你。”
而他所指的,却是明镜高悬牌匾之下,端坐公堂的晋阳侯。
第110章采生门(三十三)
满堂鸦雀无声。
许久许久,陆添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道:“杨叶兴许是受伤太重,以至于神志不清了。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清楚了再说,你在云间寺见到的采生门贼首,究竟是谁?”
杨叶却不理会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傅云书,哑声道:“傅大人,我奉命前去鸳鸯馆调查小倌失踪一事,却意外暴露了身份,被他们囚禁了起来,百般折磨后见我吐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砍掉我一条胳膊,打算把我送到别的地方去替他们乞讨。谁知就在这时您撞破了云间寺和鸳鸯馆的真相,将其捣毁,他们便改变了主意,心设局要对付您,还让我串通口供,说您……说您就是采生门中的贼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杨叶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面露痛苦之色,扭头“哇”地吐出一口血。
傅云书连忙伸手帮他顺气,关切地道:“你不用说,这些我大概都能猜到。”说着,他将杨叶无力垂在地上的那只手紧紧握在掌心,愧疚地垂下脑袋,“是我对不住你。”
杨叶喘息着道:“大人切莫自责,对不住我的是采生门里的那些畜牲,不是你。”他苦笑一下,“其实,我方才……方才差点就忍不住要供出大人你了……他们说若我假意供出你,便放我一条生路,生固然可贵……只是……只是我这样一个废人,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爆发出光,怒目圆睁地看着陆添,“晋阳侯,傅大人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与采生门没有半点关系!”
“好好好,”陆添怒极反笑,甚至拍了拍手,“如此情谊深重,真叫本侯感动不已,你既然一心求死,本侯又怎能不成全你呢?”
傅云书一把抱紧杨叶,惊慌失措地道:“你想干什么?!”
一支令箭从陆添手中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他冷漠地道:“杨叶口供与之前所述不一,分明有意欺瞒,愚弄朝廷,其罪当诛,来人呐,将他乱棍打死!”
傅云书厉喝:“你敢?!”
陆添冷眼睨着傅云书,嗤笑道:“差点忘了傅大人和他情深意重,既然如此,便由傅大人亲眼看着他走吧。”
陆添的声音幽凉阴沉似九泉阴灵呓语,徐徐送至傅云书耳边,“动手。”
于是傅云书被七八只手死死地按在地上,竭力挣扎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杨叶更是不用说,只一个侍卫便将他轻松提起,用力往地上一砸,原本便伤痕遍体的身躯顿时血花四溅,傅云书呲目欲裂,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
陆添手底下的人自然不会听他的,手中的棍子重重地砸到杨叶身上,一下又一下,冷酷无情得仿佛手底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面团,任人搓扁揉圆。傅云书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扼住脖子,叫他连扭头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叶从拼命挣扎,渐渐地连扑腾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再也不动,只一双眼睛仍旧圆睁着,血液在他身下逐渐开出一朵猩红的花。
有一个侍卫把手指伸到杨叶鼻子前探了探,扭头对陆添道:“侯爷,他死了。”
陆添面无表情地一抬手,钳制着傅云书的手纷纷松开,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将浑身染血的杨叶搂进自己怀里,终于痛哭出声,“杨叶!”
陆添冷声道:“拖去乱葬岗扔了。”
杨叶的尸体被人强硬地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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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拖走,“你们放开他!”傅云书怒吼着起身欲追回,却迎来当胸一脚,这一脚丝毫未留情面,将他胸膛原本便未痊愈的伤口直接踹裂,傅云书闷哼一声,仰面跌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口血,双手却仍在半空中执拗地试图抓住杨叶,“你们……放开他……”
陆添道:“傅云书,你记住了,害死杨叶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你放屁!”傅云书双手颤抖着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前头那两个拖着杨叶尸体的侍卫忽然站住不动了,然后恭敬地行礼唤道:“见过靳大人。”
靳大人?靳伯父!
傅云书眼中蓦地生起希望,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哑声唤道:“靳……靳伯父……”陆添由着傅云书往外走,并不阻拦,也未动身,只静静地坐着看。
身着知府官服的靳云龙从门外龙行虎步地跨进公堂衙门的门槛,他的目光从狼狈不堪的傅云书身上一掠而过,停在两个侍卫架着的杨叶身上,道:“怎么回事?这儿怎么有个死人?”
其中一个侍卫回答:“启禀大人,这人本是侯爷传来问话的证人,谁知他竟当堂翻供,还出言辱骂朝廷,侯爷忍无可忍,判了他五杖,谁知这厮身子骨虚弱不堪,打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咽了气了,侯爷刚吩咐了我们要将他厚葬呢。”
杨叶缺了一条胳膊,满身伤疤,一张脸更是青青紫紫的连五官都看不分明,任谁看一眼便知这绝对不是那侍卫口中所言“打到第三下”那么简单的事,可靳云龙的目光轻飘飘的从杨叶身上挪开,摆摆手道:“如此刁民,还厚葬做什么?拖去乱葬岗扔了便是。”
傅云书不敢置信地看着靳云龙,“靳……大人……”
靳云龙这才注意到傅云书似的,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眼中染上一层失望之色,声色俱厉地道:“云书,你太叫我失望了!”
“什么?”傅云书怔忪着倒退一步。
靳云龙道:“采生门一事,我早有察觉,苦无没有线索证据,一直只在暗中调查,你为我捣毁他们云间寺、鸳鸯馆两个据点时,我还甚是欣慰,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竟只是你的弃卒保车之计!这还真是万万想不到,我的好世侄,竟是采生门的少门主!”
傅云书失声喊道:“我不是!”
“你还敢狡辩!”靳云龙厉声喝道:“前任同知,你的弃子,贾轲,在江北府大牢里已经什么都招了!陆侯爷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彻查此事!云书,回头是岸,你便从实招来吧!”
“招?”傅云书脑中嗡嗡作响,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神情扭曲,哑声道:“靳大人是想让我招供什么?”
靳云龙道:“采生门在江北暗中发展数十年,绝非寻常人所能掌控,你年纪又轻,身后必定另有他人掌舵,你说,采生门真正的门主,究竟是朝中何人?”他忽然缓和了语气,道:“云书,你还年轻,做错了事尚有回寰的余地,只要你供出身后那人,靳伯父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伤你分毫。”
傅云书愣愣地听着,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成一点,盯着靳云龙那张看似硬朗刚正的脸,心中刹那间迷雾消散。
如他们所言,采生门这样一个藏在暗中作恶数十年无人发现、无人制止的组织,其背后,必定有一个极为强大的掌门人,这个掌门人,甚至很有可能是朝中某位权势滔天的大员。
这个人如论如何不可能是傅云书。
但……倘若傅云书是采生门的少门主呢?
只要将傅云书打成采生门的少门主,采生门主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不揭而晓。
当朝的丞相大人,傅云书的亲爹,傅峥。
只有他。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说呢,我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怎能引得晋阳侯屈尊降贵地亲自前来泼脏水,原来……”傅云书无声地冷笑,“几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为了替天行道,本侯也不得不出此下策。”陆添淡淡地道。
“替天行道?”傅云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你?”
兴许是因为傅云书眼中的鄙夷与仇恨太过刻骨,陆添竟也有些心虚地扭过头不看他,只低声道:“靳大人。”
靳云龙略一点头,仍旧佯装诚恳地道:“云书,你不要怪伯父,伯父与你爹傅峥是同年,数十年的交情,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你自掘坟墓,苦海无涯,你若现在回头,为时尚且不晚。”
傅云书不为所动,极为冷静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撞,沉默无言地对视着。
良久,傅云书忽然做出了一个极为不雅的动作,若是放在以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做出这样粗鲁的举动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正中靳云龙的面门。
傅云书冷声道:“就凭你也有资格提我父亲名讳?”
靳云龙平静地抹了把脸,冷笑道:“好,很好,你和你老爹还真是一模一样,令人厌恶。”
陆添的声音从不远处幽幽地传来,“靳大人,我早就说了,傅云书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对他好好说话,只是白口舌罢了,实在不必多言,动刑便是。”
傅云书不屑地道:“你们以为对我用刑,就能颠倒黑白,让我咬死自己的亲爹吗?”
“云书,你实在是太天真了。”靳云龙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本府曾出任大理寺少卿,与陆侯爷的父亲陆锋大人曾共事过,他于刑狱断案,我却钻研刑罚一道,大理寺什么硬骨头真汉子没啃过?没有一个能在我手底下撑过三轮。莫说儿子反咬父亲,即便是让亲妈砍死女儿,在我手里,也不过小菜一碟。”分明是骇人听闻的事,从靳云龙口中传出,却好似成了他的丰功伟绩,他惯常严肃的脸上甚至不自觉地浮起自得的微笑,盯着傅云书,犹如蝮蛇盯着近在咫尺的家兔,“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为杨叶点蜡。
第111章采生门(三十四)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将傅云书涣散的神志又唤醒几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一道眼缝,看向火光摇曳中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的两人。
陆添将手中茶盏搁到一旁,微笑着道:“哟,傅大人醒了?傅大人看着文弱,这副身子骨倒还挺结实,吃了这么多顿鞭子,竟还能扛得住。”
他们泼的水里头撒了盐,如同细小的刀刃,缓缓割进傅云书满身的伤口,他疼得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耳边嗡鸣不住,迷茫间,只能模糊听见靳云龙道:“只是鞭刑罢了,算得了什么,只是须得循序渐进,否则一下子上太狠的,只怕咱们傅公子一下子承受不住死了,那可得不偿失。”
陆添像
落草师爷 分卷阅读153
是有些期待地问:“那靳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靳云龙并未细说,只道:“傅大人被吊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将他放下来吧。”两边的侍卫得了令,立即将吊着傅云书双手的绳子解开,他之前被吊在半空中,绳子一解开整个人就摔到了地上,砸得他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勉力稳住心神,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傅云书无力地张了张嘴,靳云龙眼尖,瞧见了,便问:“傅大人想说什么?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靳大人莫急,该说的总会说。”陆添道:“本侯还等着看靳大人的新玩法呢。”
靳云龙瞟了眼陆添,心道也不知道傅云书怎么得罪这位祖宗了,但晋阳侯甚得龙心,又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靳云龙自然不会开罪他,大手一挥,道:“把人抬上去,绑起来。”
侍卫们把傅云书连拖带拽地抬到一条特制的条凳上,与寻常条凳不同,这张条凳略宽一些,两头一高一低,傅云书被摆成头低脚高的姿势,双手双脚被死死缚住。他本就疲力竭,此刻手脚被缚,更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拿来一块毛巾,严严实实地盖到自己脸上。陆添看得新奇,问:“靳大人,这是做什么?”
“侯爷一会儿便知。”靳云龙说罢,一抬手,另一个侍卫端着一盆水上前走到傅云书身旁,手一倾,盆中水便不断地浇到傅云书脸上。陆添便看见原本蔫了吧唧的傅云书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极为可怕的力气,整个人几乎都弓起来,却又因手脚的束缚,最终又被扯了回去,浑身不住地痉挛,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
即便只是旁观,陆添也看得有些心惊,忍不住问:“靳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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