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将至

古神将至
作者：咏月成伤
在魔法消退的时代，魔法师被拔去华装，拉下神坛，平凡众生裹挟着铁与火带来了新的时代。 然而当魔法被遗忘，一些远比魔法更加危险的征兆正在阴影中酝酿



001 世界属于凡人
    世界曾经是我们的，现在是天底下所有普通人的。

    这句话写在扉页上，每次瓦尔特打开这本老师交给他的书籍都会看到，并且感受到一种深深地无奈。

    魔法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蒸汽、烟囱、钢铁的力量取代了神秘而无法普及的魔法，魔法师也成为了时代最后的残党，苟延残喘而已。曾经高傲的魔法师们，在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后，被扒光了鲜亮的外衣，从云端坠落，被时代的滚滚车轮碾作尘泥。

    操纵魔法的魔法师们成了童话故事中的臆想人物，在普罗大众间传扬。

    瓦尔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搭上了魔法时代最后的末班车。在这个魔法力量消退的时代，已经没有魔法师的位置了，甚至大多数魔法师连最简单的照明术都释放不出来。铁与火的力量重塑了世界秩序，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瓦尔特也不例外。

    白天他是工厂里的技术总管，管理着一家钟表工厂的设计和生产，晚上他是蜷缩在夜色阴影中的魔法师，跟随老师潜心学习……或者说研究古代魔法更合适。

    合上书籍，披上外衣，离开办公室前，他面对着落地镜整理了一番。瓦尔特留着短发，有一双深邃的眸子，修长的手指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工厂里走出来的，更像是一名钢琴师，其实他在钢琴上的确有着不错的造诣。花格衬衫搭配褐色外套让他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有些显老，不过在戴上毡帽拿上手杖后却也别有一番成熟的魅力。

    “瓦尔特先生，真巧啊。”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仅听声音瓦尔特都知道是工厂最近招收的一批女性职工，她们并非是工人，主要是负责工厂内的文职工作。

    在两三年前，女人们可没有资格离开家庭寻求工作，旧时代男尊女卑的思想直到多维娅女王掌权后才逐渐被扭转。在出台了一系列法案之后，闲置在家的女人们也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工作，并且拥有属于自己的公民权利，不再是男人的附庸。

    为了响应女王的号召，瓦尔特所在的工厂自然也招收了一批女职工。

    卡莲娜是其中一员，在瓦尔特印象中，她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已经成了厂里的交际花，瓦尔特有自己的秘密，当然不会和她走的太近，但这并没有打消对方的热情，隔三差五就能在下班的时候“巧遇”卡莲娜。

    卡莲娜发出了邀请：“今天有空去喝两杯吗”

    瓦尔特摆摆手：“不了，晚上还有事情。”

    “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

    “那是因为我每天晚上都有事情。”

    “每天晚上都有事情……难道瓦尔特先生也喜欢去那种地方”她眼里满是促狭。

    “风俗场所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去的吗有什么奇怪的。”瓦尔特笑着应承了下来，似乎这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卡莲娜显然没想到瓦尔特会这么回答，一时间也只好僵硬地笑着说：“那先生可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你也是。”瓦尔特意有所指地回应她。

    聊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瓦尔特很快离开了工厂。

    这里是卡特拉城，是波西坦王国的首都，也是工业力量最发达的地区，也是一座没有天空的城市。耸立如林的烟囱排放出滚滚烟尘，笼罩在城市上空，挡住了太阳，挡住了月亮，甚至就连落下的雨水都是酸的。虽然今天没有下雨，可是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淡淡的一股刺鼻的气味。老实说瓦尔特是不喜欢这座城市的，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一座坟墓中。

    行走在夜色中的瓦尔特仿佛藏匿在黑暗中的幽灵，穿过街巷，离开厂区和住宅区，短短数分钟便跨越了半座城市，来到了一家两层小楼下，门上招牌上写着：铁与火事务所。

    叮叮叮！

    开门时响起的风铃声引起了柜台招待小妹的注意。

    “我想也是瓦尔特先生，每次您都踩着这个时间点过来。”她是事务所招待客人，承接委托的前台，平时也会负责卫生杂物之类的。爱丽丝的个子比一米八几的瓦尔特要矮一个手掌，加上略带婴儿肥的脸庞，看起来颇有些娇小可爱，然而其实她比瓦尔特还要大两岁。

    瓦尔特将外衣和帽子挂在衣架上，也注意到了衣架上还多出了几件衣物，从款式上来看，应该不是一般客人那么简单。

    “爱丽丝，今天有什么贵客上门吗”

    爱丽丝还没有开口，楼上传来了老人的声音：“瓦尔特，赶紧上来。”

    与爱丽丝点头分别后，瓦尔特踏上了事务所二楼，布置简单的二楼或坐或站好几人，使得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有些拥挤。在靠近火炉旁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的是他的老师海维森，今年七十多岁高龄，须发皆白却依然精神矍铄，矮小的身形就像是故事中的矮人一般。

    坐在海维森对面沙发上的几人则是几位年轻人，两男一女，后面还站着几位穿着皮夹克的中年人，像是保镖模样。

    “老师。”

    “你来的正好，学了这么久，你也别光顾处理事务所接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替我去处理的，今天就好好听听。”海维森不由分说地要他坐下。

    瓦尔特听得出来老师是想让他接触到真实的魔法世界了，于是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海维森一侧，与那些外来者中间隔了一张长桌。

    “这就是您的学生吗真是年轻啊。”对面坐在中间的女人开口说道。

    “我老了，可不想把先辈们的本事也带进棺材，总得要留下点火种，可惜你们没有资质……”他口气中不无遗憾，“说正事，皇室又想让我做什么”

    瓦尔特心中暗自惊奇，他虽然猜测这些人来历不简单，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皇室，也不由打起了精神。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老师居然和皇室还有关系，而且看样子像今天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

    波西坦皇室为什么要来找他们这些生存在时代角落里的魔法师



002
    毫无疑问，魔法师已经没落了，但至少还没有灭绝，依然还在勉强苟活着。在如今这个时代，留给魔法师的活路不多了，要么寄身乡野，一边孤独的研究着残缺不全的魔法，一边想尽办法找到一个能将自己衣钵传承下去的后人；要么就像海维森师徒俩一样投靠在官方的背景下讨生活。

    皇室会承认他们的身份，甚至会给予魔法研究上的帮助，不过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得为皇室效力。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魔法师对吧说是雇主和员工应该更合适，但这却是天底下所有魔法师都要面对的抉择。

    海维森放下了属于魔法师的高傲。

    “那么这次，皇室又要委托我什么事情”海维森问到。

    坐在对面的女士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了两份文件。

    海维森接过之后快速浏览，越是往后看，小老头眉头都快挤到一起了。瓦尔特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是什么让老师也觉得为难的事情吗

    很快海维森翻阅完了两份文件，没有立即开口，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不过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舒缓下来的迹象。

    “红杉果小镇……不对劲，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很奇怪。”海维森口中喃喃自语，最后还是抬头问到：“红杉果小镇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回答说：“这正是我们想要您调查的，您作为一名高深的魔法师，或许对于这类离奇诡谲的非自然事件更加有见地。”

    “不，我是想问……我印象中……”瓦尔特知道老师正在极力思索着什么，很少见到老师会露出今天这副模样。魔法师的记忆力、思维能力一向很好，能让海维森如此纠结的必然不是一件小事。

    他到底在思索什么

    “这件事，我再想想，过两天给你们答复。”海维森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上的这份文件放在了一旁，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

    “我没想到女王陛下居然也会对魔法感兴趣。”他将这份文件递到了瓦尔特手上。

    瓦尔特不明白老师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快速翻看了一遍，其中大致意思是想要招募一名魔法师教导多维娅女王魔法师知识。

    “陛下说过，存在便是合乎理性的，既然魔法依然存在着，那么适当地了解也是理所应当的。”

    海维森点点头，表示赞同，女王表现出对魔法的兴趣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这意味着在皇室手下效力的魔法师们也会得到更多的重视。

    不过，赞同是一回事，去应招魔法导师又是另外一回事，那可是女王，波西坦王国有史以来第一任女王，也是一位改变了整个王国的女人，要给她当老师，注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如果女王陛下只是想要了解魔法的话，那么让我的学生瓦尔特去便足够了。别看他今天才不到二十岁，他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将我一身本事都学的差不多了，他去还是我去都差不多。”海维森得意地说。

    接着他又说道：“如果他生活在几百年前，一定是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魔法师，可惜他生错了时代。”海维森言语中难免唏嘘。

    坐在沙发上的女士显然不相信海维森的吹嘘，但是她似乎也并不在意，只是说：“希望如此，这次女王的招募是面对所有登记的魔法师，到时候希望瓦尔特先生能脱颖而出。”

    “尽力而为。”瓦尔特微微点头，他能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不过并没有多在意，成与不成没有多少区别，大不了就回工厂里去画图纸。

    皇室几人很快便离开了，铁与火事务所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炉火中的木材在烈火中啪啪作响。

    “瓦尔特，你去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去皇宫吧。”海维森说到，语气中有些落寞，“你是我唯一的学生，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小老头从椅子上站起身。

    “说实在的，我挺对不起你的……”瓦尔特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说，心中却不免有些惶恐，想要说些什么什么却被海维森打断了。

    “我这样一个老头子，终其一生的成就也不过如此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交给你了，剩下的路要你自己去走了。这次正好是个不错的机会，去皇宫和不同的魔法师交流，珍惜这次机会吧。”

    “老师……”瓦尔特眼中老师似乎一瞬间衰老了不少，“我会努力的。”

    “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回去准备吧。”海维森故作生气地将瓦尔特推到了门口，临走前他突然又开口说道：“对了，明天记得手下留情。”

    瓦尔特点头应是。

    靠在二楼窗户，眼瞧着瓦尔特消失在夜色中，海维森收拾起轻松的神色，眼神中满是凝重，他重新将那份红杉果小镇的文件拿出来，逐字逐句看了一遍。房间中安静的可怕，炉火映照出老人摇曳不定的影子，仿佛在阴影深处藏匿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恐惧。

    他拿出了一张信纸，铺在桌子上，提起钢笔写下数字：

    “古神将至……”

    笔，停住了。

    眼神怔怔似乎在发神，也像是在沉思，火光将他的面庞照耀的阴晴不定，最后海维森将信纸揉成团扔进了炉火中。

    海维森放下了钢笔，从隐秘的书架暗格中拿出了一张年代久远，甚至已经有些发霉的羊皮纸，然后是一根漆黑如墨的羽毛笔，在拿出来的瞬间，房间中的光亮像是被它吞噬了一般，昏暗到了几乎难以辨物的程度。

    海维森注入魔力，运使这支羽毛笔，艰难的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一封信，装在信封里，在信封上写着：“瓦尔特亲启。”

    行走在夜色中的瓦尔特虽然感觉老师今天晚上有些异样，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觉得如果连老师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他贸然去插手也不过帮倒忙。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天的招募要如何应对。

    明天我稍微出点力，不丢老师的颜面差不多就没问题了吧



003 多维娅女王
    波西坦王国，高地部落，神鹰王国是北大陆最强大的三个国家，几乎占据了整个北大陆的版图，其中最为强盛的当属神鹰王国，高地部落次之。

    反观波西坦王国，自波西坦五世逝世以后国力一路下滑，国内成风，贵族和商人夺取了皇室政权，大肆敛财，被剥削的底层人民民不聊生。国内的动乱是一方面，在境外还有神鹰王国虎视眈眈，于北大陆历556年起大兵压境，波西坦王队节节败退，丧失五分之一国土后，退入高云山岭，以天险勉力支撑，一旦高云山岭被失守，神鹰王国的军队便可长驱直入，不过两周路程便可将王城纳入炮击射程之内。

    说是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也不过。

    但最终波神鹰王队的铁蹄还是没有越过高云山岭一步，甚至曾经失去的领地也被一一夺回，完成如此逆转的自然便是多维娅女王，也就是波西坦七世。啥你问六世去哪里了波西坦六世不过是贵族和商人们推出来的傀儡皇帝，当他挡在多维娅女王上位的路上，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作为波西坦王国第一任女王，面对的阻力当然不是一般的大，世俗成见、贵族反对、皇室内部斗争都如同山岳一般横亘在她登临王座的路上。然而多维娅女王用暴烈的手段，将胆敢挡在她面前的高山全部粉碎，不仅将如狼似虎的神鹰王国驱逐境外，还完成了国内力量的整合和改革，或者说二者是相辅相成。

    多维娅女王夺回了贵族和商人们手中的权利，建立了完全受她掌控的军队，大力推行工业化，为底层民众带来牛奶和面包获得了极高的声望，同时派出使团联合高地部落。也只有做到了这些，波西坦王国摆脱了积贫积弱的困境才有了反击的力量，避免了亡国之危。

    波澜壮阔的一生，足以成为民间说书人口中经久不衰、脍炙人口的故事。当然这也有多维娅女王在暗中推波助澜——底层民众的支持是工业化的基石之一。

    如今已经坐稳了王座的多维娅正打量着挂在房间墙壁上的北大陆地图。

    “卡丽，红杉果小镇的事情有魔法师接手吗”多维娅背对着门口问到。

    矗立在门口仿佛侍女一般的卡丽，正是昨天拜访海维森师徒二人的女人。作为最贴近女王的卡丽，在心中当然是十分崇拜多维娅，甚至有种异样的喜欢。今天多维娅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外衣和皮质短裤，露出修长而白皙如玉的长腿，仿佛有种独特的魅力，目光落在上面就会被牢牢黏住。

    “卡丽”

    “啊！抱歉，陛下……关于红杉果小镇，海维森大师已经接手了。另外有关宫廷魔法师的招募也以您的名义通知给了所有已登记的魔法师，现在已经陆续有魔法师进入皇城区。”终于回过神来的卡丽连忙回答到。

    经过多维娅大刀阔斧的改革，曾经奢侈而占地面积颇大的皇室城堡已经被推倒大半，空余出来的区域一部分用于行政办公，一部分用于驻军，剩余土地则以待他用。正好，这次魔法师招募多维娅估摸着需要不少地方，就干脆拿出了一大块空地让给那群魔法师们“交流交流”。

    至于说安全问题，真当皇城驻军是摆设

    此时敲门传来，卡丽从进门的手中接过一份文件。

    “那些部落人的”多维娅问到。

    卡丽：“是的，他们对我们近来在边境陈兵和袭扰神鹰王国边境表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