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流[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一水
少年的声音温柔又低沉,在夜风之中响起,竟好听到令女皇不由自主的心颤了一下。
景宸揪着缰绳的手颤了一下,才温声回道:“凉水岸边。”她今日与两位金袍卫到军中走了一番,路过凉水,想到了那日礼部侍郎在殿上之言,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日送走大司命的地方。
那里之余满地狼藉,处处都是百姓供奉的痕迹,根本看不到河岸上传闻中的那一人。
她在希冀着什么?因为那日河岸上的一瞥?竟然在期待殿下的魂魄真的会回来吗?哪怕只是一眼,只是看一眼,便足够了?
在那一刻,景宸才知道心中竟然升起了如此渴望。尘归尘,土归土,无论是神国还是归墟,都没有回头之路。
魂归来兮?太一门说人死之后的头七天,已逝之人会回来看望亲友。
景宸信了。
可是父母没有回来看她,钟离朔也没有,甚至在梦里,都不会来和她见面。兴许,在钟离朔的心里,自己只是她最可靠的臣子,最牢固的伙伴,而将自己还是她的发妻这件事忘记了吧。
毕竟,那场赐婚,殿下还特地找到她欲要退婚来着。
偶尔景宸会这么想,但很快就否决。因为殿下,确确实实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磊落坦荡。若是她诚心,殿下若有所感,一定愿意回来看她的。
但很显然,死亡隔断了一切。东皇给予生者与逝者的道别只有头七那一日。从此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
到底是多渴望,才会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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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去相信的事情。景宸在凉水岸边留下了自己的惆怅与自嘲,想着昭帝如今迟迟没有查明的死因,一缕感伤如夜风般侵入胸中。
“这个时候去凉水岸边,可是为了公务?”钟离朔又问,她拽着景宸的腰带,俯首仔细地打量着怀里人。她的目光落在了景宸白皙的颈子上,往上一挪看着她消瘦尖细的下巴,泛起了一抹心疼。
瘦了,瘦了很多。钟离朔想,分别那一年,皇后脸上还是有些肉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亲去处理公务,想必平时更加繁忙了。
钟离朔是当过皇帝的人,知道这份差事有多难。现如今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皇后,会不会有些为难她了。
完全忽略自己迫不得已只能死去的钟离朔,开始一门心思心疼起皇后来了。
少年人的耳边温声,令景宸有些恍惚。她点点头,轻声说道:“算是。”
“真是辛苦了。”钟离朔叹了一声,心疼地说了一句。她落在景宸腰带上的手抓紧了些,用力得像是要将自己的皇后拥进怀里。
辛苦吗?景宸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话好像许多的人都和她说过。真的辛苦吗?她并不觉得。于是她说道:“只是职责所在。”
钟离朔闻言,轻叹一声,旋即小心说道:“虽说如此,但这时候也已超过了上工时间了。大人这般,有些辛劳了。我看大人比寻常人消瘦,想来是因着公务太过劳累所致。还望大人能劳逸结合,爱惜身体。”
于一个初见的陌生人而言,钟离朔这番话已然是关切太过了。但景宸心中一直将她当做是小妹妹,听到这番话之时也只觉得这孩子温柔体贴。景宸点点头,应下了钟离朔这番话,说道:“嗯。不过小公子身上带着香火气,今日可是去了太一观了?”
难道这孩子,这么晚回家是因为去了太一观?今天弘文馆不开课吗?
钟离朔闻言,一笑道:“并没有,只是我前些时候归于太一,每日晨昏都要焚香念经。大人……可是闻不惯这味道?”钟离朔想起,此前皇后便不太热衷参与祭祀之事。钟离朔之前还担忧她是不是不喜欢香火味,皇后却答不是,如今看来,只怕多少还是不习惯的。
钟离朔后退了些,避身上的味道熏着景宸。背后的温度突然抽离,夜风的凉灌入了两人身体缝隙中。景宸察觉到少年的动作,竟一时有些不适,只细声言道:“并非闻不惯,只是有些好奇。小公子入了太一吗?那么侍奉了谁?”
“东皇。”钟离朔言道,微微倾身,又靠近了些景宸。
景宸点点头,说道:“这般挺好,取了什么道号?”
“无尘。”
“无尘无烦忧,只盼常清净。”景宸点点头,忍不住夸了一句:“小公子有这份心思,难能可贵。”
“是吗。大人一语言中,令我心喜。”钟离朔着实开心,不但是今日见到皇后,更多的是她们虽许久不见,皇后还能这般明白她的意思。
如此这般,可算作是心有灵犀了。
马蹄哒哒地穿过长街,拐入琼花巷中。镇北侯府门前,候着三两提着灯笼的侍人,高高的门匾之下,裹着大氅的乐正颖皱着眉头与侍人们说道:“小公子已超过了一刻钟还未归家,你且带人到街上瞧瞧。”
侍人称诺。乐正颖见他们提着灯笼就要走,想了想还是抬腿跟了上去,“算了,还是我与你们一道吧。”
正当此时,马蹄声拐入了琼花巷。
有一女子,骑着高大的越崎马,自晦暗的巷口一步步驶来。乐正颖举着灯笼抬眸望去,看着女子从黑暗中逐渐显露的容颜,心下一惊。
是陛下。
她还未将尊称喊出来,便见跟在女皇身后的杨玉庭与苏彦卿一道走了过来。最重要的是,她在女皇的身后看到了超过时间还未归家的妹妹,只一眼,便将乐正颖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景宸望着马下欲言又止的乐正颖,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揭穿自己的身份。
乐正颖看着坐在女皇身后,像是将女皇环抱住的妹妹,心下一叹。这孩子,怎么就和陛下处在一起了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乐正颖看着女皇在门前勒马,赶忙上前,扶着钟离朔自马上下来。
“大人。”乐正颖待钟离朔下马之后,赶忙对着女皇施了一礼。女皇笑着回道:“乐正大人。今日办完差事回来,偶遇你家小公子,小公子没了马车不好走路,杨玉庭大人与我等便将她一起送回来了。”
乐正颖闻言,抬眸去看一旁的杨玉庭。见他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心一软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好拱手,说道:“那便谢过诸位大人了。”
下马之后,迅速整理了衣服的钟离朔,抱着曲谱对着马上的女子施了一礼,“今日有劳大人将我送回家了。”
景宸将目光自乐正颖身上挪来,专注的望着穿着青袍裹着大氅的少年。她望着少年随意束着的道髻,听少年言道:“夜幕已降,大人们今日已忙碌了一天,想来也饿了。今日诸位大人送我回家,我心怀感激。若是诸位大人不嫌弃,在我家用个饭再回去如何?”
少年诚挚相邀,不知为何景宸竟想到了鱼龙阁初见时,这孩子分别之际扭头对自己说要以礼报恩的事情,不由地弯唇一笑。
她这一笑,明媚动人,漂亮得令钟离朔挪不开眼睛。
少年人弯着眉眼,也笑道:“不知大人可否在我家吃个饭呢?”
乐正颖扭头,看着一派纯良的钟离朔,又看看蠢蠢欲动的杨玉庭,再看看兴味盎然的苏彦卿,只觉得十分微妙。
她的傻妹妹哟。
这么叹了一句,乐正颖望着女皇,诚挚相邀:“家中已备好晚饭,如若各位大人不嫌弃,还请至我家吃个饭再归家如何?”
做姐姐的,总不能拂了妹妹的意吧。
这两姐妹都是贴心人,女皇看着马下的二人,思索了片刻说道:“家中还有妹妹等我回去,今日我就要谢了小公子好意了。”
钟离朔晓得她不会应承,但还是觉得失落。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景宸见她一下黯淡的神色,便明白了她的心境。
终究还是孩子,景宸想,又温声言道:“若有下次,必到府上蹭个饭。如此,可好?”
怀抱着曲谱的少年闻言一笑,仰头望着景宸,双眼亮晶晶地回道:“好。”
她这般模样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就连苏彦卿都觉得这孩子可爱十分。这样,哪里还像那个风流洒脱又忧郁多情的昭帝。
可景宸却觉得很像,这宛若稚子般的笑容,像极了久远时光里如赤子般的昭明太子。
第34章
她们实在是太相似了,景宸想。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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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太子殿下,从始至终都有着一颗少年人的赤子之心。景宸望着马下的少年,眉眼温柔,“既如此,小公子就此别过了。”
“大人慢走。”钟离朔微点头,目送着景宸拽着缰绳调转马儿,朝着夜色中走去。钟离朔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竟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朗声唤道:“永乐大人……”
马上的景宸回眸,疑惑地望着门前的少年。钟离朔看着她在夜色中迷蒙的容颜,一颗心无比的安宁,她望着皇后,神色温柔地叮嘱:“夜深路黑,还请走慢些。”
就在那一个刹那,终于得见皇后的钟离朔险些忍不住想喊梓潼,多年不见,可还安否?又可否,记得孤呢?
可她不能说,她只能就这么目送着心慕之人逐渐远去。景宸闻言一笑,点头温声说道:“多谢小公子关心,我会的。”
景宸便驾马,自黑夜里离开了琼花巷。钟离朔抱着曲谱,听着景宸的马蹄声哒哒哒的远离,只觉得一颗心坠入了微冷的初春地面上。
钟离朔立在原地,怅然若失。
身后的乐正颖朝她走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回去吧,告诉姐姐,今日不是阿生去接你吗?怎地一个人走路回来了。”
“我半路让人拦住了车驾,乃是将一家中犯病的人急用,遂令阿生将人送到了医馆。”钟离朔转身,与长姐一同步入府中,轻轻说道:“归来迟了些,令阿姐担忧了,还望阿姐莫要责怪。”
乐正颖伸手,轻敲她的脑袋,笑着应:“怪你什么,我是担心你饿肚子了。”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闻言肚子还真配合的咕噜响了一声。钟离朔无言望着乐正颖,却见长姐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晚饭早就备好了,快些进去吧。”
她催促着妹妹,目光落在钟离朔抱着的东西上,疑惑地问:“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东西?”
钟离朔望着怀里抱着的曲谱,笑眯眯地回道:“是曲谱,林先生的《海神》,他今日将曲谱赠了我一份。”
“你去找了林梦蝶?”乐正颖微惊,却见妹妹点头,欣然道:“正是,诚心相求去了。”
她言罢,快步跨入厅堂,轻快地招呼长姐:“阿姐快来,我饿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角眉梢都漾着欢喜的春光。乐正颖摇摇头,笑着缓步跟上。
告别了钟离朔的女皇,在回到宫中,简单地用了晚饭之后,即前往朝晖殿处理政务。一直在宫中候着她回来的安逸侍官,在女皇落座提起朱笔之后,在她身侧轻言道:“陛下,今日云中王到宫里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他见你不在,便留了封信交给您。”
早前景宸便叮嘱过安逸,关于钟离幕的消息要及时传达。景宸一听,便放下了朱笔,尤自镇定道:“将信给我吧。”
安逸将云中王留下的书信递了过去,景宸接过这份厚重的信封,三两下拆开,摸到了一枚青玉。
她皱起眉头,将青玉放下,取出了压着的信纸,快速扫去。
“陛下敬阅,微臣近日在黑虎垌一路得到了一消息……”
在得知昭帝之死别有隐情时,景宸便着手调查宫变前待在昭帝身边的人。而钟离幕,便着手南疆,调查这蛊毒的来路。
南疆七十二垌,每一垌都有自己独特的法门。这血蝉只有黑虎垌特有,便是南疆王晓得其症状也不知解法。仅有人族长,才尽知其法。
钟离幕一是为了昭帝之死,二是为了侍卫,求助了人族长。那两个凭着昭帝旨意前往南疆的医工和侍卫,得到了人族长的应允,可以参与配药。
蛊毒乃一垌之魂,若是破解之法被知悉,这一垌也就废了。小医工虽熟知南疆蛊毒,可凭一人之力配出解药却是很难的。
云中王将配药的消息传给了黑虎垌,得知人族长相助云中王,以无族中之人相助的黑虎垌,只好祈求族长不要放弃他们,将解毒之法传出去,从而主动配药。
不仅如此,还坦然告知了刺杀钟离幕的经过。
跟着楚人打交道数百年,原本老实的人族比起宛州狡诈的商人还不遑多让。
素来与云州楚人有商业交易的黑虎垌,在大半年货物被限制交易之时,终于被引起了火气。后听了入南疆的一商会头目所言,方才知道是云中王的禁令。日子过不下去的黑虎垌,这才起了心思。
只他们之前死活不说是何人挑拨,倒是守着某种不可说的义气了。
那商会头目姓杨,乃是宛州杨姓船商之下的铺子掌柜。因素来与黑虎垌有交易,故黑虎垌之人都与他相熟。
据黑虎垌的话,云中王已着手将人拿下。
意外解决了自己的事情之后,黑虎垌还交代了血蝉的事情。蛊毒之法向来只传给垌中的下一任巫女,而黑虎垌的下一任巫女,早在八年前坠崖身亡。
这是黑虎垌的一桩旧事,却关乎谋害昭帝血蝉之毒的去向。
在十年前,云州战乱之际,有一队在景宸的军队追赶下逃亡南疆的士兵勿入迷雾森林。许多士兵没有穿过蛊虫满布的恐怖之林,只有一个青年爬了出来,并顺着河流飘到了黑虎垌,为垌中一位名叫阿钱的少女所救。
阿钱乃是垌中下一任巫女,天真善良的少女救下了青年,并祈求族人将青年留下。日渐相处中,少女与青年互生情愫。可少女自小便有婚约,在少女成人礼后,不愿嫁给未婚夫的少女与青年相约逃出黑虎垌。
逃出南疆,到繁华的楚国去生活。
年轻男女的计划被识破,逃跑的当夜,少女将青年送到了流向云州的船上,自己被族人带了回去。
巫女告诉阿钱,她早就给青年下了血蝉蛊,迟早要死,让阿钱死心。可是阿钱却冷笑着告诉身为巫女的母亲,她早就将青年的蛊毒解了,还将血蝉蛊配制之法告诉了青年。
但很快,阿钱便呕出一大口鲜血。原来阿钱解了青年的血蝉之后,还给青年下了连理枝。
此生若为连理枝,缠缠绵绵不分离。
中了蛊毒的青年男女。不能离开对方两个时辰,不然因呕血而死。阿钱自知逃不出黑虎垌,又不愿青年受累,便一头撞在墙上,杀了母蛊,放青年自由,自己却身殒了。
这少女,与青年说着同生共死,可到头来知道挚爱之人会与自己一起离去之时,还是选择让对方安然无恙留在世上了。
人族有将情人信物留下了供奉的习俗,阿钱是巫女的女儿,巫女终究还是心软留下了女儿的骨链与青年给女儿的信物。
青年没有留下姓,只说自己叫阿程。而给少女的定情信物,便是如今放在女皇桌面上的这枚青玉。
女皇扫完书信,将案上的青玉拾起,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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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辨认了玉上的徽记,瞳孔微缩,果真应了云中王的书中之语。
象征东皇子孙的金乌飞翔在山海之上,乃是楚国皇室的图腾。每一个王子,出生之后都会由太一观加持一枚福玉,作为王室子孙的象征。
阿程,复姓钟离,全名钟离程。
钟离程,乃是中州叛乱之时,战死于云州的中州王世子。他的首级被割下,还与自己的父亲叔伯一起,按照刺帝的旨意悬于城外暴尸三日。
景宸亲自射杀的钟离程,怎么还活了过来。女皇捏着钟离幕的书信,想着多年前的战场,皱紧了眉头。
云州之战,因着对方有一位星象师,久攻不破。后来得到监天司青岚之力,才攻破城池。难道,钟离程是在星象师的帮助下逃跑的。
她知道太一门修为高深的道人身上的本事,因此捉到钟离程的时候还亲自令青岚确认了。却原来,还是错了吗?
若当年钟离程还活着,还懂血蝉蛊,那么钟离幕猜想是他为了复仇谋害昭帝也说得过去。若真如此,当年在昭帝身边的那一群人里,到底哪一个才是钟离程?而如今钟离程,是死是活,又在何方?
昭帝之死,真的与朝臣无关吗?
女皇放下了钟离幕的信,只觉得好不容易来的线索,得来的还是一团乱麻。
她又将书信扫了一眼,望着那句“即便没了母蛊,中了连理枝的人,身体也有异于常人之处。即便是三伏天,手脚也冷如冰雪。无论男女,失去挚爱之人,犹如坠入冰窟。”
异于常人……
女皇将细微的线索交给了暗卫们,怀着期待,希冀他们能将已不在的钟离程找出来。
将手边的事情,短暂地处理之后,心牵昭帝的女皇竟有些神思不属。她忙碌了片刻,随即放下朱笔,朝着安逸女官言道:“问大司命睡下了没有,若是还未,诏她过来。”
第35章
大司命项斯年领诏,半个时辰后来到了朝晖殿。景宸将公务处理了一部分,放下朱笔起身示意大司命随她到西殿的小榻坐下。
“陛下诏我是为了何事?”大司命见了礼,目光落在了女皇身上。女皇望着日渐稳重的少女,温声言道:“入夜诏你过来,只是心念昭帝有感。闻说太一门人可向神国问灵,不知大司命在替昭帝大祭的时节,替我问问她可安好?”
项斯年闻言微楞,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漾起了一抹讶异。跟在青岚身边多年,斯年早已晓得这位陛下对监天司是什么态度。哪怕当年青岚曾助她攻破云州,此后多年,陛下也未曾求助过监天司。
这还是陛下登基三年来,出来常例祭祀之外,第一次吩咐大司命做职责之外的事情。
“可是,不能?”景宸望着少女微惊的稚嫩面容,将胸中那不小心伸出来的妄念一点点塞了回去。
“非是不能。”项斯年俯身,连忙解释:“只是第一次受到陛下差遣,不胜惶恐。”
“且问灵一事,乃重中之中。太一本纪有云,尘归尘,土归土,逝去之人莫理凡尘,凡尘生者莫扰亡灵。以死为界,忘川作别,从此阴阳两不相干。”少女慢条斯理地说道,逐字逐句与女皇解释清楚:“问灵一事,横跨生死,违背东皇志愿的强求之事。臣修为浅薄,此前未曾问过,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替陛下问到。”
景宸闻言笑道,轻叹一声,说道:“如此,便算了。”
项斯年想了想,又对陛下言道:“古来问灵都是为求要事,若陛下仅是想与昭帝问好,臣倒有一法。”
“何法?”
“巫山云梦。”项斯年回道,“只需为昭帝大祭三日之际,陛下每日焚香念经,初九之夜在太一观中,臣为陛下献舞云中君,或可求得与昭帝梦中相会。”
就算是在弘文馆中,将经义随便学学的女皇,也晓得巫山云梦的典故。她要求的不是女神的眷顾,而是征得云中君的允许,与故去的妻子会面。
太一门的信徒,或多或少都曾央求过太一道人去向云中君请求一场巫山云梦,只为与逝去的情人重逢。从来没有过这样想法的女皇,在听到项斯年这般说法后,竟犹豫了片刻言道:“既如此,大司命若有心,或可一试。”
项斯年垂首笑言:“臣自当尽力,只帝王相求巫山云梦,需大少司命两人一起,一歌一舞。陛下,祭祀之舞由我来,至于赞歌……”
“若是陛下不介怀,我有一小师兄,尤善神灵之语。她来歌,我来舞,一起将陛下送往云梦泽可否?”
“那便依卿所言。”女皇颔首,复又言道:“不过此乃私事,还望卿晓得,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你那小师兄……”
“臣省得。”项斯年垂首,稚嫩的少女仿若洞悉了一切,露出了令女皇安心的笑容。景宸满意地点头,不再多言。
次日,前往与项斯年约好的授课之地时,钟离朔便到了来自大司命的第二个委托。
“师傅曾与我说,小师兄尤善歌乐,美妙若神灵之语。今我有一事,相求于师兄,不知师兄可会答应?”
钟离朔一听便起了好奇心,问道:“何事还是我能相助的?”
项斯年说道:“好事,助有情人再会,师兄帮不帮?”
“若有劳,必应之。”钟离朔欣然,十分开怀地问道:“只你还未说,是什么事呢?”
“巫山云梦。故而相求师兄,奏一曲云中君。”项斯年说道,细声细气地解释了个明白:“我有一信徒,欲与亡妻再会一面,只监天司无合适与我歌舞之人,故寻师兄相助了。”
“好说。”钟离朔点点头,又问:“不知是何时何地?”
“初九,太一观,恰逢昭帝大祭末尾,我也能找借口将师兄留下来。”
“好。”钟离朔应下了一个字,回去便拿了尺八,将那曲云中君又改了一遍,只等着初九那日给少女吹奏一曲圆满的巫山云梦。
春神的脚步试探着迈入了源州,将河岸垂柳吹出嫩芽,在干枯的地上洒下鲜艳的绿色之后,来到了给昭帝大祭的二月初七。
二月初七,万物复苏,又到了一切重新开始的时节。
这一日,举办着盛事的太一观,挤满了文武百官。钟离朔跽坐在太一道人中,裹着青袍梳着道髻,在鼎盛的香火里半眯着眼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念祈福的经义。
她的目光落在了百官之首的景宸身上,看着皇后一脸虔诚为自己上香祈福的模样,心中一片感动。在女皇给昭帝上香后,文武百官按照品级依次为昭帝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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