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冯寞
当雪白的发丝擦过脸颊的时候,他只觉浑身都血液都流不动了。
余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瞬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他竟然,就这么跳下去了!
“教主!”
高手两个失态地大吼出声。
没有人知道,那一把剑到底是为什么会对余烬那么重要。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离过身,连睡觉都放在身边。
虽然是剑谱第六的名剑,但余烬也并不缺名剑啊,他的武器可是天下第一的旷世剑!
而解忧,他从来就没有用过。
“你竟敢害死教主!”暴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那人回过头,一把剑已经插进了他的左胸口。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体疾速下坠,四肢都开始失控。
余烬努力的睁开眼睛,解忧的影子就在前方,却怎么越来越远。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的慌乱再一次浮上了他的心头。
不知道下坠多久,当看着解忧掉落进一个清澈的水池时,他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皱的眉头。
今晚是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按理说余烬今晚应当回来了。
黎袂等得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务太多,竟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
盯着茶杯的碎片,他突然有了种不详的感觉,但他还是强制压下了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决定再等等,兴许路上有事耽误了,明天就回来了呢。
那一晚,他睡得很不安稳,而余烬,则泡在水里,浑身冰冷,几乎就失去了气息。
第二天,黎袂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余烬。
天黑的时候,烟火开始在夜空中绽放,他心底的慌乱却开始无限制的扩大。
不是说好回来过年的吗?余烬一诺千金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他失约。
但他毕竟是魔教暗使,还要跟着教众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
席间,他频频走神,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喂,阿黎,你怎么了?”莫渊捅了捅他,“还想教主呢?”
黎袂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忧虑的看着他,低声道:“他说过会回来过年的,按理说昨晚就该回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呢?”
莫渊不以为意:“说不定路上有事耽误了呗,他那么高的武功,整个天下谁能奈何得了他?你担心啥。”
黎袂无意识的灌进一杯酒,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但还是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是……”
“别可是了。”莫渊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不容易过个年,你就不能有点好心情么?来,吃菜。”
“……”
他皱起了眉。
吃完饭,他越想越不对劲,凌晨刚过,他突然就坐不住了,马上叫了几十个人去找。
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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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不在,如果他再走,魔教就很容易乱套。
他再也不似当初,能不顾一切的去找他了。
教众领命下去,卧房里便又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来来回回踱了半天,推开门,望着远方沉沉的天色,低声一叹。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心不在焉的等了半宿又加一个下午,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有鸽子传了消息回来。
看完纸条上那简洁的一行字,他脸色一变,像是一瞬间被重物击中了头部,整个人几乎晕厥。
当天半夜,所有人就都回来了。包括余烬。
只是,他是被抬回来的。
看着死气沉沉的躺在板子上的他,黎袂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尽管已经做了一个下午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看到余烬浑身湿透脸色发青的样子时,还是觉得几乎痛到不能呼吸。
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还有几处染着淡淡的血迹,伤口都已经泡的发白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一处水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是神仙也摔死了。
但水池毕竟浅,底下还有好几块带着尖锐棱角的石头,便也还是没能避一定程度上的摔伤,还有石头的棱角划破皮肉导致的失血过多。
他当时应该是艰难地游了几下,到了水比较浅的地方。
等两个人找到他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朦胧发亮,他也已昏迷多时了。
而纵然是这样,他仍死死的抱着解忧,就算昏迷都没有松手。
“快去找大夫来!”
黎袂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得变了一个调。
余烬被他换了一身干衣服抱到床上,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的人,他努力的压制着情绪,才得以听两个随从的高手说完来龙去脉。
看着放在一边的解忧,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余烬当时会是什么心情,他几乎可以感同身受。
也许这已经是另一个时代,也只有他和余烬还记得,这把剑对余烬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办法责怪他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只是,他想,那一晚,他待在冷水里,一定很冷,很冷。
作者有话要说:
掉藏了……qaq
第109章第一百章便一直睡下去罢
整整七天,余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就像死了一样。
黎袂面颊上的皮肤很快就塌陷了下去,面色也变得苍白,一脸憔悴。
魔教里厉害的大夫都来看过,说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黎袂不信,在这天花高价找到了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神医楚谏。
楚谏一看余烬死死的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了无生机的样子还挺惊讶,在他尽管曾经疯过一次,但余烬在他印象里,一直是挺厉害的啊。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黎袂尽可能的心平气和的将余烬变成这样的原因阐述了一遍。
听完,楚谏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不应该啊……”
他又探了探余烬的脉象,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是很严重,内脏都摔伤了,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多天都醒不过来。我猜想,也许是因为他根本不想醒来。”
黎袂一怔:“不想醒来?”
“很有可能。”楚谏慢慢悠悠地道,“有可能现下的生活使他的神非常疲倦,让他对自己活着的这件事有些反感,而梦里又有他想要的东西,这下终于陷入沉睡,便很难再醒过来了。”
黎袂一顿,轻轻垂眸,遮住眼底情绪,平静道:“知道了,多谢神医。”
楚谏坦然接受,临走时又看了眼几乎没有了气息的余烬,突然有些莫名的感伤。
这个人,他一共打过三次照面,其中两次都是在他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他想起之前第一次见他,当时他就像现在这样沉沉的睡着,眉头不动声色的皱起,就好像连梦里的事都让他烦扰。
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是如墨一般的黑,近乎完美的一张年轻的脸,却就透着说不出的伤。
关于他的事情早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当时听见也只是感慨一句此人命途多舛,却在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才明白那是种多么痛苦的沉默。
送走楚谏,黎袂脸上的痛楚才敢放肆的浮现出来,他半蹲在余烬床边,捻起他的一缕白发,心如刀绞:“余烬,如果……清醒真的让你这么痛苦,那你便一直睡下去罢。”
说完,他用拳头抵住额头,低着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过不了几天,魔教的教众就开始发现他们的暗使有了些变化。
走路不再慢慢悠悠,疾步快走,目不斜视,就好像路过便能带起一阵风。
脸上也不再有温和的笑意,时常面无表情。褪去了温和的外表,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捉摸不定。
连衣服都不穿一贯喜欢的天青色了,改穿上了如霜般的白衣。
怎么看,都好像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直以来,余烬和黎袂的关系都很亲密,两人时常一起处理事情研究方案,所以此时余烬倒了黎袂接替他的工作,在别人眼里也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
只是黎袂本就有自己的事要干,再加上余烬的,就有些忙不过来,便叫了十九过来帮他一起。
十九也终于得以在听说余烬昏迷后头一回见到他。
屏住呼吸跟在黎袂的身后,看着那扇门被轻轻推开,十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走了几步,他就见到了那个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子。
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标志性的雪白发丝。
然后,苍白的面庞,棱角分明的轮廓,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还有那一双紧闭着的眼。
好看到让天地都失色的人。
十九不由自主的移开目光,觉得自己带着惊艳的目光是对他的亵渎。
“嗯?你这孩子?”
黎袂错愕地看向他。
十九单膝在床前,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让我想要下跪。”
黎袂定定的看着他。
跪罢,起身,后退一步,才敢抬起头:“大人,教主这样有多久了?”
看见他眼中的心痛,黎袂微微一叹:“十二天了。”
十九一震:“那为何还不醒来,而最近也没有大夫……难道?!”
黎袂无声点了点头。
十九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不能哭。”黎袂的声音陡然严肃。
十九握紧了拳头。
没错,他是要成为魔教教主的人,他不能哭。他必须要替这个人守住他的魔教,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信念。
自那人见过这人起,便心甘情愿斩断所有退路,一腔孤勇,再不回头。
之后的一整个月,余烬都没有醒过来。
黎袂不仅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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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的事务,还开始手把手的教十九怎么做一个教主,两个人忙的黑白颠倒,恨不得一天当成三天用。
每天晚上,黎袂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余烬同床共枕,躺在一边,哪怕是只听着他的呼吸声,他都觉得安稳。
他不让别人来打扰他,就连十九也只是那天见过余烬一次。
也许,余烬此生都不会再醒来了。
但毕竟是他的选择,他已经疲累太久、太久了,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也算透彻,便可知道,被灭门的那天起,他便没有过过一天真正放松的日子。
他的人生几乎就没有自己参与过的痕迹,全都是按照别人的意愿来走的,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见而强大的力量,在背后缓缓道推动着这一切,把他逼到一个绝望的境地。看着他在绝望中挣扎,崩溃,最后心如死灰,彻底放弃。
如果这样的沉睡能让他过得快活一些,黎袂想,宁愿他不要醒来。
他抬手,轻轻的抚平余烬微微皱起的眉,趴在他的胸口,慢慢的陷入了睡眠。
天放亮,房间里还是一片浅淡的灰。黎袂醒来,躺在余烬旁边,身体提不上半分力气。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也染上了余烬爱做梦的这个毛病,几乎天天做梦,还尽是些噩梦。
又是一整夜混乱的梦魇。
他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将碎片从脑海中去除,正打算起来,余光随意地往旁边一扫。
就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快要不跳了。
余烬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又颤了颤。
黎袂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慢慢慢慢的,睁开了。
深邃,不可捉摸,像一座美到极致的湖泊,清透,幽静。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有些事情今天就特别少还望见谅
另外关于评论说的bug就当成主角光环吧……
第110章第一百零一章大危机来临
这一年,余烬三十九岁。
转眼,半生都过去了。
他幽静的目光落在铜镜里,看着撑着下巴神情模糊的自己。
如雪般的白发柔顺的倾泻,散落在墨色的衣衫上,有斜阳惨淡的照射过来。
像是一副有了年代感的画,致绝美,却透着时间冲刷带来的沧桑,而细腻之处,又尽是摄人心魄的震撼。
黎袂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不管和这个人相处多久,哪怕早已经将他的面容镌刻心底,却仍会在某个瞬间被他惊艳。
但他还是要打破静谧。
“出事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余烬睨过来一眼,目光也很平静。
黎袂简洁道:“有人买通了我们的五个弟子,让他们做恶事败坏魔教的名声。”
余烬像是早料到一样,对这件事丝毫不惊讶,只问道:“是何恶事?”
“□□妇女,强抢百姓,打死捕快……还有很多,你亲自过目吧。”
说着就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到了余烬眼前。
余烬接过来,扫了一眼,半天没出声。
黎袂的脸上终于浮现了隐忍的怒意:“咱们都做到这样了,朝廷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么!”
余烬将纸按在一旁的桌案上。
“可以算是一个提醒,在不久之后,朝廷就会拿我们开刀了。”黎袂拧着眉道。
“现在情况如何?”
“人已经被扣押了。”
余烬靠在椅背上,眸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袂道:“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至少一份能给我们魔教定个大罪的口供。”
“我们都错了。”余烬突兀开口。
黎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余烬猛地起身,眼睛里浮现了许久未见的凌厉冷冽:“堂堂魔教,当初本不该妥协!”
“……”
黎袂突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当初怎么就天真的以为,朝廷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呢?
先一步做出忍让,换来的不是两不相欠,反而是进一步的紧逼,如果不是自己和莫渊的劝阻,余烬怎么会选择妥协?
他不由得想,如果聂不渡在世,他也定会选择同朝廷决一死战。尽管了解不多,但也能明确的感受到,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而在很多方面,其实聂不渡要比余烬受到的束缚少了太多。
也就少了很多“不得不做”的理由。
但现在,毕竟说什么都晚了,江湖就是魔教魔教就是江湖的局面已经结束,现在的魔教,根本没有能力再同朝廷对峙。
所以,无路可退。
正因为几夜的辗转反侧,黎袂才能像如今般平静的和余烬说起这件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决一死战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
余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还有决一死战的余地么?
以魔教的实力,或许还可以给朝廷重创,但自身,必定落得个覆灭的下场。
余烬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书房。
黎袂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那种令人窒息的痛楚,让血液都在咆哮,发出凄厉的嘶吼。
太阳还没下山,正是黄昏十分,残阳如血。
青石板的小路上,余烬缓慢地踱着步子。
他的脸上带着模糊的神色,而透露出一种无声的肃杀。
有教众路过,看见他,不由得赶忙行礼:“教主好!”
“教主好!”
“教主好!”
余烬微微一点头。
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教主,您的伤怎么样了?”
他是第一批培养的孩子中的一个,不像是聂不渡统治时期留下的人,对余烬敬而远之。这些余烬自己培养的孩子都对余烬亲近一些。
其他人一听,也支愣着耳朵等着余烬的回复。
余烬淡淡呵出一口气:“无碍。”
“……那,那便好。”
那孩子说完,不敢再看余烬,便快步离开了。
正是早春时期,院子里的桃花梨花都悄然长出了花苞,过不了几天就会盛开。那种美到极致的景色,余烬闭着眼睛都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他已经待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能记住他们的脸,说出他们的名字。
顺着小路漫步到一处鲜有人迹的梨树林。
在林子的深处立着一座小屋,走过去,门上的锁都已经生锈了。
这扇门,已经被锁了好些年。
解开锁,推门,眼前的一切熟悉至极,却又因为隔了太多时光而看上去有些恍惚。
桌面上都落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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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到案上放着的几张纸,静默停驻。
其中有一张,上面潇洒清逸的字体写着:“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现在,他几乎已经记不起叶泊舟当年在写下这句时对他说过什么了。
过去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就算努力去瞧,也瞧不真切。
他轻轻的打开衣柜,里面还依然放着叶泊舟最喜欢穿的白袍子,袖口处用金丝绣着繁复的花纹。只是面料都已经因为年头太久,失去了光泽,抚上去,指尖都沾满了灰尘。
而独属于叶泊舟的那股早春梨花的香气,也早已经散的嗅不出痕迹。
他关好柜子,缓步离开房间,并重新上锁。
后院,一座石碑静默立着。这里,余烬每年都会来。
他再一次站到了石碑前。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的站了很久,最后抬起手从旁边的梨树上折了一支干枯的梨枝,放在了石碑的前面。
有了纠缠回忆,时间就变得厚重。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暧昧的天光开始变得晦涩,余烬大步离开,没有回头再看上一眼。
第二天,余烬一个人离开了魔教。
黎袂隐隐能猜到他是去了什么地方,但余烬没说,自己也就不能跟着。
正如他所料,余烬去了凌幽山的下弦门。
上一次来这里,是二十二年前。
二十二年没有过人烟的地方,荒芜而萧条。房屋院墙都开始有了破败的痕迹,院子里的草也已经长得比人都高了。
顺着记忆,一路走到叶泊舟的院子。
和魔教的那个仿制的小屋很不一样了。
这里破败得连风都叹息。
绕过荒草,余烬一路来到后院,走到那座坟包面前。
这里面的,才是真正的叶泊舟。
他将怀中的七弦琴放下,人也毫不犹豫的跪坐在满地的尘埃之上。
“学会弹琴这么久,也没记着给你弹上一曲,是我疏忽了。”
他淡淡说完,抬手覆上了琴弦。
低沉幽若的琴音开始在院子里徘徊。
他弹的曲子空灵而怅然,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哀。
这首曲子,名叫《魂归来兮》,是一个出了名的琴师作的。他所挚爱的妻子死在了产房里,琴师痛不欲生,几乎疯魔,才作了这一首曲子,希望在阴间的妻子能够听见自己的思念,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回来看上自己一眼。
一区罢了,余烬起身,将琴留在了坟前,起身离开。
他将下弦门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个遍。
有些地方记忆还很清晰,而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出现偏差,记不清楚。一路来到后山的山洞里,余烬抬眼,墙壁上还有着凌乱的剑痕,是他当年走火入魔时留下的痕迹。
而山洞外的湖泊,也早已经干涸,露出丑陋的湖底。
不远处的一片桃林里,黎袂曾经向他诉说过心意,那时候的黎袂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身天青色,微微低着头,人面桃花,含羞带怯。
他说,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他又走到了一棵树的后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恰好就是当年叶泊舟站过的位置。
天黑的时候,余烬才回到了魔教。
黎袂就站在大门口等他,有霜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肩头。
“我看你这么晚还不回来,有些担心。”黎袂低声道。
余烬将身上的外衫褪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传我命令,半个月后,魔教解散。”
黎袂僵在原地。
夜色太过浓郁,叫他看不清余烬的神情,只觉得心底一阵说不出的冷。
余烬什么都没再说,大步进了大门。
留黎袂在原地,好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
不是没想过这种结果。
只是,当这句话突然从余烬的口中说出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沉痛到难以承担。
当初聂不渡担任教主的时候,虽然没能一统江湖,却也是武林第一门派。
而如今,却沦落到了即将面临解散的地步。
聂不渡曾经不择手段要保住的魔教,余烬用了半辈子心血凝筑的魔教,现如今,就要解散了。
他不敢想余烬是怎么下定决心这么做的。
他那么注重承诺的一个人,一旦答应下来,就算死也要完成,而现在,他就是被逼着在背弃自己的诺言。
可他别无办法,如果不这么干,和朝廷硬碰硬,整个魔教一个人都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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