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不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它似蜜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毒枭颤抖着,唱歌般说道。
几个在厂房附近巡查完毕的手下此刻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准备起刑具了,一个一个码在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邱十里每次看到都想呕吐,此刻却亲切。他拨了拨安东尼奥的脸颊,刚想让他好好看看,却忽听一声枪响,来不及反应,子弹穿脑而过,那颗头颅在他手中像摔碎的西瓜一样爆开。
邱十里被崩了一脸白花花的脑浆,还有腥臭的血,蓦然转身,只见时郁枫还在三米之外,正把冒烟的手枪插回腰间。刚才安东尼奥百般激怒,讲奇幻故事般谈着霍英的处境,他都没有任何反应,静得像是死了。怎么现在突然冲动?毒枭死了,霍英的下落,是不是也完了!
“小枫,”邱十里接过手下递来的消毒毛巾,一把一把抹掉脸上的粘稠,忍不住抬高声量大吼,“小枫你看你干了什么!杀了他你解气了?解气了吗?有用吗!”
走近看,时郁枫的神情很漠然,他的那身黑t恤黑牛仔,显得他太年轻了,像个无所事事的高中生,因为看了一部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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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而对周末失去兴趣,即便他刚刚还是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他一边说,一边再次举起枪,在那尸体身上又开了六个洞,四肢,腰腹,喉咙,他把话也说得很简单,像是没有任何情绪,“我们……去找他。”
跑出厂房再钻进车里是眨眼之间的事。邱十里还没坐定,时郁枫就一脚油把车子给开了出去。那是辆保时捷卡宴,当前世界上时速最快的越野车,却比一般的卡宴厚重不少玻璃和车身都做了一定的防弹处理。墨西哥东部沿海的无人山区,公路几乎是野的,颠簸得令人难以置信,即便如此,时郁枫还是把这辆车开出了将近二百迈的时速,后面手下的车辆都被甩得远远。
“你和那东西聊天的时候,他们发来的。”时郁枫鼻尖滴着汗,扔给邱十里一部手机,是专门和卧底联系的那部。
屏幕上有几句简短的中文,改正密集的错别字后,是这样的:
【已用生理盐水替换吗啡针剂。人质尚未碰毒。】
【为防人质醒来露陷,已将其打晕。人质伤得很重,失血较多,不只有我下手,准备好药品和血包。】
【恢复联系测试。江口组撤离,必须跟随,无法继续跟踪,人质被绑在一辆绿皮列车的车头,列车零点整从卢福塞山谷出发,行驶路线为一废旧铁轨,于海湾悬崖断头,毒佬狗急跳墙要他和列车一同坠海,车厢共五节,车上有武装人员看守。已重新安装gps,注意查信号。】
【重复:江口组撤离,必须跟随,无法继续跟踪,人质被绑在一辆绿皮列车的车头,列车零点整从卢福塞山谷出发,行驶路线为一废旧铁轨,于海湾悬崖断头,毒佬狗急跳墙要他和列车一同坠海,车厢共五节,车上有武装人员看守。已重新安装gps,注意查信号。】
邱十里的心跳逐渐安定下来,看来刚才失联也是情有可原,撤退的时候最敏感,他的卧底不能冒险。无论如何,这几句及时发了过来,并且里面有不少消息都是好事。那两个卧底在江口组地位不低,做事也多,现在看来的确很有用处。手机也的确能够重新定位霍英了,一个红点,正在朝墨西哥湾的界限靠近,在比例尺为1:100万的地图上,速度显得很慢,不过现实显然并非如此
厘米,也就是56公里,gps同时还显示出,火车正以每小时大约120公里的速度进发,这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半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根本没空等后面的车队一块,倘使一会真的追上了,也即将面临孤军对敌的局面,卧底并没有细说列车上到底是怎样的武装人员,具体又有多少。
“稳住。”邱十里给手枪换上新弹夹。
时郁枫不说话,好几次发动机都有高温提醒了,他也不减速,只是看了眼仪表盘,看似随便地按了几个按钮,高温提醒还真就停了下来。“加量冷却剂,”他哑声解释,“很多车子都有的隐藏功能,他教给我的。”
“……很聪明啊。”邱十里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他不忍再开口,不忍再提起那个名字,他往腰上又绑了两圈ak47的子弹,开始打磨贴身的那把双刃匕首。这是时湛阳在他十六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用到现在,锋利如新,比起那些重型机械,邱十里更喜欢方便贴身近战的轻型武器,比如拿着这把刀的时候,就算喉管的热血喷在脸上,就算刚刚开膛破肚,人类的胃肠流到他皮鞋的鞋面上,他也有勇气走下去。
这种关头,他居然在想一个人,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护佑。邱十里在后视镜里看到时郁枫的眼睛,忽然明白,他或许和自己一样。
他们冲出幽深山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上飞驰,这一带曾经都是安东尼奥的地盘,政府都没空管,现在安东尼奥死了,这就像被世界遗弃的角落,静得出奇,黑得透骨。天上没有月亮,地上唯有远光灯像一刀脆冰,刺入无尽夜色,密密麻麻的蚊虫在这灯光前乱晃,就像许久没见到活物一样。
很快地,时郁枫找到铁轨的走向,一路沿着它开,路边的碎石硌着轮胎,他们终于听到火车呼啸的轰鸣。
“断头铁轨,本来想跨海,修到一半没钱了,硬拦是肯定拦不住的,”邱十里道,“我们只能追上去,把小英从上面弄下来,他在第一节。”
“嗯。”时郁枫的汗不断地滴,却显得很沉稳。他降下车窗,干燥的风灌进来,还有更为明显的火车声响,震在铁轨上,好像近在咫尺。
“车上的所谓武装人员,肯定就是防我们的,不猜错的话他们会在后面的每节列车看守,等到小英的火车头开始坠海,他们就立刻跳车,这是安东尼奥的最后一招,”邱十里打开照明灯,穿上一件防弹衣,又从保险箱里掏出一个金属盒,里面是沙漏一样的玻璃小管,装着明黄色的液体,“我们肯定不能等他们跳车咯,必须提前杀过去,兄弟们是指不上了,只有我们两个,一会一旦靠近火车,我会跳上去,过一节,就炸一节,”他指指手里的液体炸药,“你要开得比我进度快,一方面是防止炸药误伤,一方面你要在前面等,小英应该还是晕的,我抱他下去,你要接应我们。”
“不需要,我和你一起上车,胜算更大。”
“不行!”邱十里异常坚决,“没事的,我弹药充足,那群垃圾鬼佬不能把我怎样,但是一旦下了火车就会暴露在外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埋伏,还是进车子保险,至少有层挡子弹的!”
时郁枫不说话了,邱十里却心生忐忑。孤军奋战不是没有过,但这次难度尤其大,他一旦开始炸车厢,必定会引来前面几节列车上面守兵的注意,他将面临和他们正面对峙的情形。可他又万万不能用炸药对付他们,连火箭炮也不敢带上,最多拎一把步枪,因为他不能把前面没过的车厢炸断,倘使那样,他就将完全丢失追上车头的机会。
邱十里对守车人手的数量完全没准,他不知道,自己的枪眼究竟足不足够对付他们。的确如时郁枫所说,两个人上车胜算会大大提高,但偏偏就是不行,只有时郁枫能在这种地面上把汽车开出这种速度,以稳定优势追上火车,所以只有时郁枫能做到在前面接应。
再看gps定位,厘米,18公里,九分钟,他要对付5节车厢。
“我找到他,跳车的时候会打灯光信号,你注意好。”眼看着火车已经就在侧面了,邱十里撂下这么一句,拉开车门,时郁枫默契地把车子和火车贴近到极限,邱十里纵身一跃,扒上了车尾的窗子,他必须从车尾开始处理,避腹背受敌。
巨大的气浪打上他的身体,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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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稳住手腕,对着窗户开了一枪,只开了一个洞眼,旋即他一脚踹碎双层玻璃,翻身进入车厢。冷光极亮,面前躺着两具新鲜尸体他事先就用三秒观察好了,这节车厢只有两个人看守,他的突破口正在一人背后,刚才那一枪,一颗子弹,把他俩穿了个串。
邱十里满意地从兜里掏了掏,在车厢连接处放好两枚液体炸弹,但愿剂量合适,但愿!他这样想,快步跑进倒数第二节车厢,躲在厢门铁皮之后,他按动按钮,听见爆炸的声响,感受到巨大的震动,顺手抹了一人的脖子。
这节车厢也是两个人看守。邱十里把尸体挡在面前,开枪解决了剩下的那位。
炸过倒数第二节车厢,进入第三节之后,一切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一方面这节居然有五个人看守,另一方面,刚才动静太大,似乎前面也有不少人手被吸引过来,邱十里只能硬上,他提着步枪边射击边走,有人倒下,有人涌来,有子弹擦过他的脸和大腿,弹在他的双人匕首上,“铛”的一声,震耳欲聋。
幸好尚未被打中要害,邱十里按照时湛阳教过一对多的方法,贴着走廊边走,却越来越不顺畅,几乎寸步难行。
怎么死了还有,还来一堆,毒佬到底安了多少人在这破车上啊,他苦笑着想,我还要多久才能到车头。“喂,还有几分钟?你到哪了?”他又换上一圈子弹,大声地吼,等着在震耳枪声中从耳麦里分辨出一个回答,却没有,完全没有。
邱十里心里简直要骂娘,他不知道自家小弟在搞什么名堂,终于炸过第三节车厢,他觉得自己非常蠢,面对着眼前那些枪眼,他疲惫到了一种新境界,甚至快要演变为恐惧,然而就在这时,那些举枪对他的人倒下了一个,两个,一连五六个。
时郁枫从他们身后露出来,拿着把黑黢黢的重型步枪,邱十里目瞪口呆,这玩意是时湛阳还没上市的新产品,太凶了,邱十里都没来得及试用过,只是放在车里图个心安,那小子拎着它,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还有三分钟!”时郁枫一边往前跑,一边大叫。邱十里也顾不上别的了,救不出人接应就都是狗屁,他解决了一个正在暗处瞄准时郁枫的家伙,跟着时郁枫跑,路过一扇稀碎的窗,想必时郁枫刚才扒车,用了和他一样的方法。
还剩两节车厢,火力足就是不同,他们解决得还算利索,只是两个人都被溅了一脸血,还有爆炸后的浓烟。终于到了车头,火车只剩下这么一小点,无头苍蝇一样在铁轨上滑,猛烈的风灌进来。四处都被吹得空荡荡的,已经没人把守,只有一个霍英,邱十里吞了吞口水,只见霍英被单手拷在一个铁质把手上,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身上还穿着那身技师服,浓重的血污把原本的雪白都挡住了,那样单薄,那样残败,他就像张揉皱的白纸,马上就要在火坑里化成灰了。
时郁枫冲过去,邱十里听不出那是在哭还是在吼,他自己心里也是从未有过地发慌,一同冲上前去,撑着地跪下,“军刀!刀!”他听见时郁枫喊道,匆忙从大腿的绑带里抽出,然后抓着霍英的手腕,把手铐链子绷紧,铿锵一声,时郁枫劈断了铁链。
邱十里手都震麻了。
他甩甩手腕,拎稳地上的军刀和步枪,往车下跳,时郁枫连枪都不要,打横抱住昏迷的霍英,从被炸断的连接处,他跳下去,和怀里的人滚在一起,这似乎没起到什么减震效果,时郁枫气喘吁吁地躺着,把霍英紧紧搂住,好像已经疲力竭。
邱十里则很快站起来,环望四周,原来是有月亮的,像是午夜的太阳,乌云大概刚刚被吹散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层明晃晃的冷光。他看见大约十几米外的断崖,火车头已经不见了,它驶入并不存在的跨海大桥几秒种后,邱十里听见巨大物体坠入海洋的声音。
“拿着。”邱十里把步枪扔给时郁枫,自己则戒备地握紧那把黑磨砂的白狗腿,左轮手枪也再次上膛了,“注意一点,车队过来之前,我们都不能放松。”
“不用。”时郁枫还是仰面躺着,轻轻地捋着霍英的头发,“你听。”
邱十里愣了愣,他的耳朵做过改造,方才被爆炸和火车的巨响弄得麻木,此刻一注意,他才在狂风中听到类似螺旋桨的转动声。
约莫一分钟后,一架他们常用的黑鹰直升机从漆空中显现,在铁轨一侧降落。
“邱先生!小少爷!”有人拉开门喊。
“大哥联系的?”邱十里问。
“我联系的。”时郁枫终于站起来,他又把霍英打横抱起,跨过铁轨,把霍英递给直升机上接应的人的时候,他小心得就像在运一块玻璃。
“什么时候?”邱十里跟在后面,最后一个登机,他又问。
时郁枫已经在海绵垫上坐好,他入神地看着临时病床上的霍英,看着医生解开他的扣子,拉开他的拉链,检查他的伤口,“在你和那东西聊天的时候。”
他仍然坚持把安东尼奥称为“东西”。
邱十里笑了,很欣慰地,为各个原因,比如营救的险阻和成功,比如小弟的幼稚和成熟,比如现在这种难得的,安宁的,累到虚脱的时刻。直升机起飞了,他仿佛也脱离了刚才血腥慌乱的境地。
“我睡了。”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大腿和大臂上的子弹擦伤,又把留给后面车队的短信发送完毕,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合上眼睛。
时郁枫居然和他说了“晚安”,之后就继续盯着那几个医生处理伤口,霍英身上皮外伤不多,但是淤青重得吓人,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也多了悚人的猩红,嘴角也在流血,正在被一点点清除。
他还有一只拳头紧紧攥着,时郁枫刚才就注意到了,挨个把手指掰开,医生在那只手上扎入输血管,时郁枫从手心里面取出一个纸团。
展开来看,是一个粉色的信封。
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时郁枫赠霍英”。
时郁枫如同被迎面狠揍了一拳,鼻子又酸了,他把自己贴身带的那张誓言拿出来,和信封叠着放在一起,不受控制地流泪,混着脸上的血,流到嘴里,味道腥苦极了。他刚才那么冷静那么有行动力,此刻却站在崩溃的悬崖上,就像个险些失去家园的难民。霍英正在疼,非常疼,也非常安静,什么时候能醒来,不知道,受过什么苦,也不知道,自己能替他受苦吗,不能。
医生们都不敢吭声了,只有必要的时候稍作交流,那些黑西装保镖更是一片死寂,机舱里只有时郁枫埋在掌心的呜咽,忽然,有人说话,虚弱的,微乎其微的,“……你来了。”
时郁枫猛地抬眼,正对上霍英明亮的眼睛,像两颗难摘的星。
“我没死啊……”霍英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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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笑了,起皮的嘴唇翘起来,笑得医生都不再往他脸上擦海绵,“我挨打的时候,就……就知道你会来的,如果我没死,一定是你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时郁枫愣愣地问。他剪了头发,脸上乌漆嘛黑什么脏东西都有,仅凭这种光线来看,他眼睛也绿得不明显。他本以为霍英就算醒了也会是一脸迷茫的。
霍英也愣了愣,嗓子哑得让医生立刻举起蒸馏水软管往他嘴里灌,“小时同学,你傻啦?”
“没有,没有,没有!”时郁枫惊喜地,错乱地说,霍英认识他,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霍英也能认出他!避开伤处,他抓住他的手,珍重地举起来,额头抵在手背上面,双手合十地托着,一种虔诚的姿势,“我是要告诉你……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他眼睛肿得生疼,丢脸地掉着大颗的泪滴,对上霍英慢半拍的迷蒙眼神,“我喜欢的,一直喜欢的,不是哪个霍英,就是这个霍英。就是这个,就是你。”
第33章追击白银湾(3)
霍英怔忪了一下,旋即宽慰地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他说。他蜷起五指,轻轻地触摸时郁枫的手背,好像小动物重逢时的嗅闻,好像之前的一切,还有之后的一切,都不用再解释,他又转脸道:“谢谢你啊,邱班长。”
邱十里立刻停止偷偷围观,抱着双臂斜靠,捡起他方才的闭目养神活动,“你俩继续,我睡觉呢。”
他还踹了身边那些黑西装两脚,意思是让他们不该看的别看。
时郁枫有点无奈地捂了捂脸,结果霍英也没和他甜甜蜜蜜地十指相扣多久,就又睡着了,睡相倒是十分安详。之后医生给他清伤口缠绷带打消炎药,再之后直升机哐当猛震一下,降落在墨西哥城的机场,他都没醒。
他们一行三人,再加上一队黑衣保镖,在午夜空寂的候机室等待他们的包机。时郁枫脸上的血污也擦干净了,颊边“霍英”二字清晰地显露出来,值班的保洁好像是个中国人,频频路过,频频看他的脸,对此时郁枫报以微笑。
邱十里独自站在偌大候机室的另一角点了支新雪茄抽,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了,他拎着雪茄剪在手里打转,走回来示意保镖都离远点,见他们挪到自己方才抽烟的角落,他才道:“大哥还在日本。短时间不会走了。”
时郁枫点点头,“他这次准备干掉江口组?”
邱十里不答,反问:“大哥想知道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时郁枫稀松地看着他,“杀了江口理纱子。”
“……”邱十里沉默了一阵,突然“噗哈”一声笑了,“老弟,我以为接下来会去做结婚之类的事情,或者为新赛季做准备。”
时郁枫垂眼看着霍英,那人已经换下脏兮兮的技师服,披着他的备用外套,此刻倚在他身上熟睡,脑袋正缓慢往下滑,从上面可以看到浓密的眉毛和眼睫,在缺乏血色的脸上,一种干干净净的如画的黑,“是江口理纱子派人,帮助安东尼奥,抓走了他,”他一字一顿地说,抬起眼看着邱十里,又把霍英往上扶了扶,“现在又回头和你们谈合作,不是很可笑吗?”
“啊,我当时胡说的,只是懒得跟老畜生解释太多,”邱十里起下巴颏儿,看着地面,竟略微显出些寂寥,“大哥没有和她合作,只是……怎么说,威胁了她。留在日本当然也不是要和她喝酒拜把子。理纱子的确会死,但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也不应该是你去动手。”
时郁枫这回没有嘴硬,“那的确。”
邱十里又掏出一支新雪茄,剪了茄帽,却没抽,他侧过脑袋看着霍英紧阖的眸子,还有他被血粘成一绺一绺的碎发,“小枫,你要想好,你本来不是这条道上的人,大哥这几年一直再把你往外面撇,应该做得还不错吧,现在,就算时家倒了,你靠开车也可以活下来。至于小英,他更加和这些破事没什么关系,经历这些纯粹是无妄之灾,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必须想好要不要带他往火坑里跳。”
他顿了顿,又道:“杀了安东尼奥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你现在不停下来……如果你幼稚得像个傻瓜……那你会很快连回头路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
时郁枫没有吭声,只是搂紧霍英,那人身上伤痕累累的,搂在怀里,瘦得像一把骨头,时不时还打几个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创后心理上的恐惧。短短一天不到,竟然可以把一个人摧残成这样。时郁枫从小就见识过各种残忍,只是他并不在乎谁,唯二两个算得上亲人的人又从来不受欺负,所以他冷眼旁观,今天才知道残忍降临在心爱的人身上,是一种多么剧痛的过程,这次的意外,尚且可以归咎于以往的恩怨纠葛,那么以后呢?倘使他时郁枫变成和他大哥,和邱十里一样的人,站在一样的位置上,他又是否能保护好自己所爱?甚至,他又是否会给所爱再次带来所谓的“无妄之灾”?
在这件事上,时郁枫对自己缺乏信心。邱十里说得没错,从小到大他都被保护得太好,而他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种种无能为力,那是和赛车速度提不上去完全不同的感觉,好胜心被替换成了求生欲,那是慢了就会死的惊惶。他绝不想落入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追杀的生活,更加不想让霍英因为自己而落入这种生活,可同时,就在此时此刻,他又对眼前的邱十里,以及远在大洋彼岸的大哥,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或许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他们求之不得、向往已久的。
他的确不能幼稚得像个傻瓜。
“我明白了。”他将手指插进霍英的发间纠紧,轻轻地揉着指肚下的头皮,想要放松他紧绷的神经,他又认真看着邱十里,这个总是笑呵呵的男人正显现出极其少见的疲力竭和失魂落魄,甚至这一秒,他是苍老不堪的,“阿嫂,你是不是太累了。”
邱十里并不习惯他的突然关心,揶揄道,“当然啦!你看看,从昨天晚上开始,先是你们吵架我扒窗户偷听,再是早晨看你比赛操心,又是从欧洲飞到美洲,还杀了几十号人,我当然累得要死!”
时郁枫却直击要害,“你在担心大哥吧。干脆去找他啊。”
邱十里咬了咬烟嘴,稍有迟钝地说:“大哥让我先歇一歇。怎么又聊起我了,马上登机,你还是没告诉我接下来准备干嘛呀?”他冲着时郁枫笑,“这个赛季也结束了,不至于要回澳洲吧,你的婚房怎么样了,在哪里透露一下?”
“不回澳洲,就算现在是冬天,英哥皮肤也受不了那边的阳光吧,”时郁枫也笑了,“老时比赛前就把钥匙给我了,就在旧金山,贝克海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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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离本家很近。”
“怎么,不是一直想离我们远远吗?”
“感觉那边比较安全,也比较方便,”时郁枫流露的成熟,和他以往的叛逆格格不入,也让邱十里大开眼界,“而且离好莱坞也不远,我想带他去看大明星拍戏什么的。”
好吧,本质上还是个小孩。
事实上,时湛阳给小弟弄的婚房已经不是“离本家很近”的地步,那是一套海景公寓,复式两层,天气好的话,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横在海面上的金门大桥,换个方向看,就能看到几条马路之外的高地上,时家大宅的尖顶掩于林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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