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Lithium Flower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芥末君
射击国家队气手枪项目的男运动员总共才十来号人,顾一铭想不认识也难。他答道:“李叶青是我室友,今年刚入队;谢青云是八一队来的老队员。李叶青今年的成绩很好,谢师兄的世界排名更高。”
唐绍这才注意到年龄旁边的数字是世界排名。他乐道:“我以为只有竞技球类有世界排名的说法嘿。”
顾一铭疑惑地转头看他。
“那是因为体育比赛里唐绍只看羽毛球他觉得林丹帅。”方晓无情地戳穿了事实。
视频开头是一段拉风的特效,随后镜头进入场地,画面变得逼仄射击馆与其他室内运动场馆不同,天花板一般不特意挑高,宽度也有限,纵深却必须延拓到50米开外,给人以直观的压迫感。
趁着三分钟的瞄准枪时间,旁白开始介绍新规则。赛制调整后的静态射击项目跟此前不同,资格赛成绩不再带入决赛,决赛先是两轮各三枪记入成绩,随后进入每两枪淘汰末位一人的淘汰轮,旨在增强紧张感和观赏性。
第一轮三发计分枪,画面左上角给了150秒的倒数特写。计分枪由选手自由掌控射击节奏,第一位和最后一位结束回合的时间可以差出一分多钟。唐绍一直盯着两个中国选手的靶位,眼见其他人三枪成绩全都出来了,李叶青和谢青云靶子上分别只有一个点,差点没把他急死。方晓惯知他习性,主动解释道:“他们队里的节奏就是这样,最后一个装填,最后一个举枪。放心,不会打不完的。”
果不其然,李叶青拖到最后十几秒才结束,谢青云更是压在150s前打完了最后一枪,环,位居第一。
唐绍长舒一口气,感慨道:“会玩,会玩。”他问顾一铭,“你们这么搞压力不大么?”
“还好,”顾一铭诚实地回答,“习惯了。”
虽然顾一铭习惯得不够好,他也确实是习惯了。尽量少接受干扰是队里射击的要诀之一。沉下心来计算,150s,六次举枪都够了,根本不必抢在初上场心跳还未稳定时进行射击。射击场上,与你作对的从来都不是时间。
两轮计分结束,视频进入淘汰轮,新规则的威力终于展现出来了。裁判的start刚喊出声,随着一段劲爆的鼓点,场地里开始播放热`辣的桑巴舞曲。运动员们坦然地在舞曲中举枪,神情专注宛如八个大和尚在气氛热烈的广场舞场地中央沉心念诵法华经。
唐绍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被这浓烈的违和感击倒了。他崩溃道:“射击比赛这么吵的吗?前年奥运还不是这样儿的啊!”
“规则改完之后就不再建议赛场保持安静了,”方晓一摊手,“后面奖牌轮还会有全场变速拍掌。”
“……”唐绍转头去看顾一铭,“小顾,你牛`逼。”
顾一铭没接话。他要是真牛`逼,就不至于规则一改比赛成绩便光速滑坡了。他本来其实一直在试图忘记这些,可面前播放的正是他没能入选的世界杯决赛。顾一铭望了方晓一眼,得到了一个及时的微笑。方晓是时刻关注着他的。顾一铭将视线移回电视画面。他感到些微的无助,但仍在忍受范围内,没有引起恐慌。
50米自由手枪比10米气手枪变数更大,谢青云以第一的名次进入首轮淘汰,,排名立刻掉到了第七。唐绍嘶了一声,不看他,转而去找李叶青。正好镜头转到李叶青稳扎稳打,,不多不少,刚好保住第三。





Lithium Flower 分卷阅读8
第二枪是淘汰枪,这枪之后排名末位的选手将直接被淘汰,镜头集中在了第七的谢青云和第八的乌克兰选手身上。谢青云照例是最后一个举枪的,他抬手时,乌克兰选手的成绩已经亮在他的屏幕上了:,本轮第二枪目前为止唯一的十环。
镜头非常善解人意地停在谢青云身上。唐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连呼吸都放轻了,方晓也看得相当认真,结果谢青云瞄了十来秒钟,忽然又把枪放下了。
“……”
“正常,”方晓宽慰道,“我看他们资格赛还有比到一半停下来推太极的。”
不止一个,还多是金发碧眼的洋人。方晓当时就觉得人类太有趣了,心理学研究百多年,最好的临场减压方式居然是太极拳。
屏幕上,谢青云压在最后20s重新举起了手枪。射击结束,。
唐绍吹了声口哨,感叹道:“牛`逼!”
方晓笑道:“你这是要被谢青云圈粉啊。”
唐绍啧了一声:“人家帅呀,怎么啦?就许你被你小男神圈粉?”
方晓划清界限似的一摇手:“别,我不是。我喜欢的是小顾射击的态度,对我胃口。”
顾一铭敏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唐绍切了一声:“拉倒吧,你就喜欢看他举枪的时候单手插袋那个拽劲儿。”
方晓乐了。
顾一铭问方晓:“真的吗?”
方晓一本正经地反驳:“当然不是,你听他瞎说。唐绍根本不懂。你的姿态、情绪、控制,都是最棒的。”
他又凑到顾一铭耳边,很小声地夸他:“单手插袋的姿势也是最帅的。”
这句话唐绍没听见。顾一铭摸了摸耳朵,“哦”了一声。他以为自己会不高兴,不过并没有。他侧头看着正与唐绍聊天的方晓,心想,这个人真怪。原来粉丝是这样的……
难怪那么多人想当明星。
最终他们和平地看完了这场比赛。李叶青是第六,谢青云拿了年度总决赛的季军。世界杯比赛的视频是同一天内统一释出的,再之后还有一场10米气手枪。唐绍被奖牌轮的全场变速拍掌搞得热血沸腾,兴致盎然,坚持继续看下去,还宣称看射击比赛有种玩放置点击游戏时抽卡的爽感:啥都不用干,只要关心数据。
方晓没直接答话,先去征询了顾一铭的意见。他的肢体动作非常仔细:离顾一铭很近,表现出一种支持的姿态,但并没有身体接触。
方晓问他:“小顾,你觉得呢?我记得昨天还发了一场气步枪的决赛视频,看那个也可以。”
方晓把一道失衡的判断题化作了等价的选择,好给顾一铭留出拒绝的余地。唐绍不明就里,催着顾一铭赶紧决定。顾一铭望着方晓,视线落在他浅灰色的发梢,说:“看气手枪吧。”话出口的同时,顾一铭的面部肌肉也绷紧了。他感受到这样的反应,却难以控制。他握紧了拳,尽量平静地开口说:“是我的主项。”
第7章privilege
射击算不算体育运动,顾一铭其实不知道。
作为非对抗类的比赛形式,跟更高更快更强的田径游泳不同,射击是有范式、有局限的;甚至它跟同样有范式的体操跳水也不同,在射击这个局限的条框里,一切挣扎都对内而发,是与己的争斗。他人见到的只是一支抬起又落下的胳臂,然后便是最终结果的数字。飞碟之类的移动靶项目和速射还有些规则上的观赏性,静态射击项目,顾一铭觉得可以说很不好看了,连他自己也不喜欢看,顶多在教练的带领下看看人家有什么非常规技术动作。
他问方晓:“你为什么喜欢看射击比赛?你喜欢射击吗?”
方晓说:“我不喜欢射击啊。除了大学军训,我就没碰过枪。”
唐绍已经走了。考虑到明天要早起,他们睡得也早。方晓在自己床上翻了个身,隔着黑暗的帷幕望向隔壁的顾一铭,说:“我就是喜欢看你射击。国内的比赛我基本上都会去跟场的。”
“小顾,”方晓问他,“你呢?你还喜欢射击吗?”
喜欢吗?
还喜欢吗?
顾一铭无法回答,方晓也不再追问。厚而硬的被子压在身上,又渐渐被人体的温度浸暖。两道平缓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黑暗中交错。顾一铭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这是漫长而饱满的一天。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服务区的宾馆附赠了早餐券,顾一铭和方晓早晨在自助餐厅遇见了端着餐盘的唐绍。今天轮到唐绍开车。他一见方晓就凑了过来,强烈要求方晓坐副驾驶,得他开车的时候把脖子扭断:“小顾一路压根儿就不说话。”
方晓捧着粥碗为顾一铭打抱不平:“那你也得聊点小顾插得上嘴的。”
顾一铭咬着煎饺,为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什么是他插得上嘴的呢?他连体育采访都不怎么说话。他不擅长交流,更适合命令与接受的模式。从很早他就知道不顺畅的交流只会带来更多的误解,还不如默认他人为你贴上的标签,反正也差得不远。
祝海波说顾一铭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他扪心自问的确为人不跳脱,被当做老实孩子没什么不好;李叶青说他低调,他也确实不喜欢出风头,那他就低调;天才、怪人、恃才傲物、省心、阴郁、少不经事……这些标签让他很轻松:去了交流的麻烦,同时保护真实的自我不被评价。玻璃盾也有作为盾牌的价值。
顾一铭觉得交流是没有必要的。过去的“顾一铭”是运动员,是队友,是学生,是伙伴,是住户,是客人。他有这样多的身份,也一直成功扮演着被期待的角色,并不需要被理解。现在的顾一铭则像是一位失败的演员。他急切期待着改变与新的定位,却没办法为此丢弃过去的角色。他仍然觉得交流没有必要不是对于自己,而是对于对方。他再也给不出什么了。顾一铭期望被了解,却拒绝去坦白。
顾一铭有点理想主义,看人的眼光幼稚而挑剔正是年轻人的特权。几个助理教练和队里的心理干预师都试图跟他交流,但顾一铭不怎么配合。那样的交流是基于一种预期的,是有目的性的。他还不能接受功利性的关系,仍渴盼着稳定而平等的梦。顾一铭擅长默认,也同样擅长拒绝。有时候,他像是在别处观察着自己,好奇这躯壳是先崩溃,还是先屈服。
在射击队习惯了集体餐,顾一铭行动利落,很快吃完了自己的煎饺。方晓原本捧着半碗粥象征性地抿着,见顾一铭结束了,自己也放下了碗。唐绍还没完事,方晓便独自带着顾一铭上了车,坐在前座。
秋末的早晨,连阳光都是冷的。车子本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机油、橡胶




Lithium Flower 分卷阅读9
,和沙土味,闻起来像一种虚构的自由。集合时间到了,还有几个人没办完退房。方晓趴在方向盘上朝宾馆的玻璃门看了一会儿,俯身从副驾的小抽屉里掏出来一只苹果,递给了顾一铭。顾一铭见他没有再掏一只的打算,便徒手将那只苹果掰成两半,又给方晓递回了半只。
顾一铭握着自己的那半只苹果,把它当做一种交谈的预支奖励。他盯着苹果看了一会儿,问方晓:“必须要说吗?”
“哎?”
顾一铭抬头看向方晓:“坐副驾驶,必须要多说话吗?”
方晓一怔,笑起来:“也不是非得说。就是开长途车吧,太安静了容易走神。再说唐绍本来就是那个性格。”他盯着顾一铭:“小顾不喜欢聊天?”
顾一铭先是摇头,然后意识到这是个反问句,又点了点头。他没说话,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
“那就不用聊,”方晓说,“没关系。你不想说话的话,就让我来理解你。小顾,作为我的‘小男神’,你在我这里是有一丢丢特权的。”他将苹果咬在嘴里,空出右手,举到顾一铭面前。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留出了五毫米左右的间隙,没有温度的阳光从那缝隙中穿过,将手指染成温暖的金黄色。
顾一铭微微眯起眼,直视着那缝隙透过的阳光。总的来说,顾一铭不喜欢特权,就像他不喜欢为了自己耽误整个车队的行程。他觉得他不配。然而方晓给他的“特权”是一线阳光。这是所有人都应该拥有的东西。
顾一铭迎着阳光,又咬了一口苹果。
挺甜的。
顾一铭是方晓的“小男神”,他的特权只在方晓面前使用。不交流也可以理解,或许也是方晓对他的绝技。其余时候,顾一铭还是会尽力达成他人的期望。
唐绍首先发现了顾一铭的改变。唐绍本人是个话篓子,而顾一铭是个锯嘴葫芦。话篓子的话原本是压根儿没处倾倒的,结果这会儿副驾驶座上顾一铭忽然学会接话了。
唐绍说:“我跟你说上周那个客户可傻`逼了,编曲就给三千块还非得要弦乐全实录巴拉巴拉……”
顾一铭说:“嗯,然后呢?”
唐绍说:“然后?啊,然后,我去隔壁音乐学院找了几个学生给他录了嘛,他说行,但是不让修音,人声乐器都不让,说要原汁原味。谁给他的勇气啊不修音。行嘛,我们不修,直接拿去混个原汁原味的,偏偏客户一试听就骂我们棚不专业骗傻子巴拉巴拉……”
顾一铭说:“嗯,结果呢?”
唐绍说:“……结果,我就……特别不爽?觉得客户特别傻`逼?”
顾一铭说:“嗯,所以呢?”
“……”唐绍冲后视镜喊,“方甜甜我想你了。”
方晓边笑边“哎”了一声。他觉得顾一铭这种生涩到好像在呛声的说话方式还挺可爱的,不过唐绍明显没有他这样的男神滤镜。方晓不想打击顾一铭的积极性,没有多做评判,只是探起身从前排座位中间伸手按开了车载音响。唐朝乐队版的《国际歌》瞬间在车内炸响。
“哎!聋啦聋啦!我可是靠耳朵吃饭的!”唐绍喊了一嗓子。方晓不理他,就是笑,唐绍嘴上抱怨着,实际也没有去关音响。顾一铭在那热烈嘈杂的声浪中,望向前路暮色中荒芜的景色。
敦煌到了。
第8章你笑一个
车队停在敦煌的第一天,天气非常好。秋日的阳光烂漫地披洒在荒原之上,湛蓝天色自穹顶向边际褪去,黄沙在远处显现一种暧昧的浅白,天与地的交界近乎温柔。
过了黄金周,鸣沙山的游客也少,沙漠空旷辽阔,像无垠的海浪。车队在鸣沙山景区门口就地解散,带小孩的一家人去找驼队,大学生们想玩沙漠摩托,唐绍也跟了过去,方晓征询顾一铭的意见,顾一铭低头在地图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后说想去月牙泉只有这个地名他看着眼熟。
方晓知道顾一铭没怎么去旅游过,对待他的意见分外耐心。两人在沙漠中穿行一段,又踩在细碎的砂石路上,沿着深秋枯柳走进造景的长廊,到了月牙泉边。月牙泉的确形如月牙,颇为巧妙。而黄沙之中一汪碧水孑然而立的气质,较之月牙,更像一张未开的射弓。
顾一铭看得喜欢,话仍不多,却明显有了笑模样,终于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了。方晓带了个单反,自己不拍,一路都由顾一铭拿着。他绕着泉水来来回回地拍照,不光拍景色,还要拍方晓。他前后左右试了好几个景,觉得差不多了,还特地把方晓捉来指挥站位,方晓也好脾气地任他折腾。
顾一铭拍了几张,说:“方晓,你笑一个。多笑几个。”
他想拍方晓的酒窝。
方晓等他拍完了,凑过来看。顾一铭大概是对摄影有些天赋,拍出来的光影色都很准,动态的落叶和池水也抓拍得好。兼且手完全不抖,暗处拍摄时1/4秒的快门都能轻松地徒手拿下。其中有一张背景是碧水黄沙,背对镜头的方晓听到顾一铭指挥,扭头朝他望过来,浅灰色的发梢在风中飞扬,将笑未笑时的酒窝若隐若现,显现出少年人般的天真感。
顾一铭将原图发给方晓,自己也存下来了一份。他想起方晓说他比自己大九岁,就是二十八岁,队里大部分运动员都是这个年纪。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有相当不错的成绩,但并不会这样笑也许在家人面前会。顾一铭的朋友圈里,谢青云驮着他的小女儿,笑容也很灿烂。
方晓呢?他成家了吗?
顾一铭空旷已久的心脏忽然生长出好奇。
月牙泉边有些垂柳和榆杨,原意大约是凸显塞外江南的特质,时至深秋,已经是草木摇落的景象了。顾一铭踏入长廊,望见附近的商户和一座仿古风格的木质酒楼。不是旅游季,店员也显得懒散,顾一铭买瓶水都被晾在一边将近十分钟。他站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被旁边的标牌吸引了注意力。
是景区故意做旧的木制标牌,上面写着月牙泉的历史与现状。令人惊叹的灿烂履历在末尾直陈了现实,月牙泉早在数十年前就干涸了,附近的树木都是人工浇灌的,泉水虽不是自来水,也是在附近建了个人工湖才把水位抬起来的。
顾一铭读完标牌的文字,又去看自己拍下来的照片。屏幕上的月牙泉仍然美得像个梦,一个虚假的梦。它存活过,却死去了,于是用现在留存的躯壳冒充。神枪手死去了,又被众人的期望复活,于是同样用一具空的躯壳冒充。顾一铭有时候训练就像灵魂出窍,正从侧面观察着一个二流枪手的训练。他站到过更高的位置,明确知道哪里不对,知道该怎么改,可他的神与躯壳是错位的,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根本不配




Lithium Flower 分卷阅读10
不论是射击队的位置,还是方晓的关心,甚至顾一铭这个名字。
他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停了一会儿,没动。等店员终于准备好了饮料和找零的时候,顾一铭已经将手机揣回了衣兜。
顾一铭递给方晓一瓶水,问:“你知道吗?这座泉是假的。”
方晓说:“月牙泉吗?也不算假……”但的确不再是天然形成的、可以被称为塞上奇迹的绿洲了。方晓停顿片刻,问顾一铭:“你不喜欢?”
顾一铭不喜欢。
他想起那些舍不得删除的照片,想起碧水黄沙之间,方晓如少年人般的面容,回答道:“拍照很漂亮。”
方晓便笑起来:“是小顾拍得好。平时也拍吗?”
“不怎么拍。”
“那你平时做什么?”
“练枪。”
顾一铭说。然后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方晓准备换话题了,又很小声地补充一句:“还有……看朋友圈。”
“朋友圈?微信?”方晓很意外,“小顾,你的相册不是空的吗?”
“……只是看。”
顾一铭有点儿偶像包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爱岗敬业的射击运动员,不该爱看这个但他就是爱看。顾一铭不喜欢交流,没有能谈天交心的朋友,理解世界的方式也跟人不一样。多看别人的朋友圈,就好像能多了解其他人生活的世界。教练们普遍认为顾一铭自制力不错,但其实他网瘾挺重的,不刷时还会觉得焦虑。顾一铭深刻怀疑自己的轻度近视其实不是因为射击,而是因为每晚熄灯后缩在被窝里看手机。
方晓从听到那句“朋友圈”开始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等到他们终于从月牙泉走回景区入口,排上了鸣沙山坐骆驼的队伍的时候,方晓实在没忍住,感慨道:“小顾你真可爱。”
顾一铭板着脸站在原地。
方晓轻咳一声,试图岔开话题找补,结果一时语塞,奋力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到该说什么,最后干巴巴地重复道:“就……挺可爱的。”
又停顿了片刻,补充道:“褒义的。”
然后回身看了顾一铭一眼,诚挚道:“真的。”
他像是怕顾一铭赌气,爬上骆驼背的时候都特地回头看他,结果没踩稳脚蹬,从驼背滑了下来,带得屈膝跪下的骆驼也倾斜了身体。事情发生得太快,顾一铭都没来得及扶一把,方晓已经右腿单膝着地跪进了沙漠里。
方晓很蒙,从沙子里爬起来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顾一铭绕到他面前,蹲下`身检查他的膝盖,确定没事之后还顺手替他掸掉了裤腿上的沙子。这举动明显使方晓不自在了。他缩回右腿,跟来扶他的骆驼主人道了谢,又去跟被他撞了一把的骆驼道歉,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看顾一铭。方晓骑的是匹白骆驼,漆黑的眼睛和下垂的眼皮看起来柔顺又委屈。他顺了顺骆驼的背,额外给了驼主几十块钱,让给骆驼加餐。
驼队像一根曲折的绳索,顾一铭的骆驼跟在方晓之后。他望着方晓的背影,想,到底是谁可爱啊。
敦煌跟北京地理位置上有三个小时的距离,却统一使用北京时间,因此就算是秋天,天也黑得格外晚。下午七点,顾一铭与方晓隔桌对坐,西斜的阳光懒散而慷慨地落下,照在油腻的木桌椅,套着塑料袋的铁餐盘,烧烤架,驴肉黄面,还有空了一半的芬达汽水瓶。
这里是沙洲夜市,敦煌著名的小吃街,与大部分西北景区的小吃街没有不同。隔壁的商业街上满是来自义乌的纪念品和明显是机绣的围巾,处处显示着同质化的特性。类似的场景顾一铭路上见识了不止一次,再不会把它当作独一无二。太阳底下无新事,人类在这片广袤荒芜的土地上流动如蚁群,彼此学习,彼此交融。在这个流动性的世界里,独居一隅也能从网络窥见世界,而漫步天下也未必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顾一铭问:“方晓,你为什么来?”
他的问法很含糊,但方晓许给了他那样的特权,就应该明白他在说什么。而方晓也的确明白了。
“我们这个车队不专业,有些人纯粹是喜欢开车,有些是为了享受风景,开阔眼界。我的话,主要是试试看。我觉得做一些新尝试是好事。”方晓说,“小顾,我有一段时间,觉得天都要塌了。机缘巧合,我去了沈阳,看了一场比赛,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天不会塌。”
方晓不知想到了什么,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笑起来:“我可能就是很有这方面的运气啊。”
沈阳……顾一铭想起方晓朋友圈里那张持枪的手。那年的全运会也是在沈阳,十六岁的顾一铭射落射击首金。他的枪是一把新换的morini,冰凉的握把在手掌中渐渐升温。
12345...1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