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本北
叶燃不理会周泗,自顾自带上衣帽,闷头前行。周泗跟在后头,顺着叶燃在雪地留下的脚印,一步一踩,嘴角上扬。
身前身后是低垂的暮色与漫天风雪,只这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踏过一地皑皑。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突飞猛进
第13章第十二章
师大附中向来有办新年歌会的传统。2004年年底的新年歌会,初三(8)班出的歌曲是雪绒花,周泗负责小提琴伴奏。
“周泗你小子能耐了啊,说吧,从哪搞到咱们新年歌会家属区请柬的。”曹宁深吸一口水烟,享受地喷出几个烟圈。
“各凭本事咯。”周泗瑟地弹了弹手上的烫金请柬。
曹宁嗤笑一声,“你爸妈都不见人影,还能得闲看学校的演出?哎呀这回附中的领导可不得铺红毯夹道欢迎嘞。”
周泗捏起另一根管子,漫不经心地吸了烟,烟雾缭绕,缓缓道:“关他们什么事。”
曹宁往小口玻璃杯里倒满龙舌兰,舔了手背上的盐粒,呷一口酒,道:“我可想不出你哪位家属有这个闲情雅致了,别是你家那位老爷子吧。”
周泗盯着杯中蓝色的液体,转了转酒杯,眼神有些涣散,并不说话。
曹宁给周泗添满酒,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那是哪位家属能得周公子亲自递请柬?”
周泗一脚踹过去:“贫吧你,就是一发小,下乡送温暖那会儿认识的,我瞧着人挺好,挺纯。这年头,真心朋友难找呐。”
曹宁笑:“得周公子一句真心朋友,这发小能耐不小,给我引荐引荐,哥哥我替你断一断。”
周泗一口烟喷他脸上:“断个p。他又不是你那些满嘴跑马的酒肉朋友,当面拉泡屎都能给你捧在手掌心,转身就叫你孙子。”
曹宁笑得直不起身:“北边来的就是会说相声,嘴皮子真溜。”
周泗按灭烟头,道:“可不比你们南方人,心思藏得那个深,矫情。”
“哟,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甩脸子啦?不得了,敢拿你撒气。”曹宁笑道。
周泗闷了一口酒,道:“这不赶紧搞了张请柬给赔不是嘛,奇了怪了,我tm啥也没做呀,怎么突然就不理人了呢。”
曹宁心道这发小怎么跟娘们似的古怪得很。他抽走周泗手里的酒杯,拍拍他肩膀:“还喝上闷酒了我艹。发小嘛来日方长,咱们呢先把发小放一边,这酒吧妹子正点,一起玩玩呗。”说着他朝舞池里一个金发姑娘吹了口哨。
周泗拿起个空杯子,倒上酒:“你自个儿玩去吧,这里姑娘没意思,扭的我脑仁疼。”
曹宁知道周泗小时候被他爸扔到大伯的部队里磨性子,大冬天的四点钟跟部队里的大哥哥们一起爬起来操练,骨子里会克制自己,不像他们这帮人换着花样吃喝玩乐。
周泗自己对女人始终没什么欲|望,刚回n市那会儿,曹宁得了套好片,拉着周泗一起看,自己爽完了,瞧周泗也就是象征性地动了动手指头,意兴阑珊得很。曹宁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金发姑娘扭着细|腰朝曹宁勾勾手,曹宁忙道:“那你好好喝啊,别亏着自己,记我帐上啊,这顿酒哥请了。”便大踏步离开了卡座。
袁旭伟最近越来越喜欢傻笑,低头对着阿衰笑,对着英语书上的“henryandlucy”笑,抬头对着孔太笑,对着章蜀笑,转头对着电线杆上的麻雀笑,对着划过天际的飞机笑,笑得春意盎然。他常在学校发的蓝色练习本上写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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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带笑,笑眼弯弯,乐此不疲。
“lucy是谁。”见袁旭伟又在写那串神秘的数字,叶燃冷不丁问道。
袁旭伟吓了一跳,慌忙合上本子合上也是没有用的,就连封皮上都写满那串数字。叶燃指了指封皮:“这也不是身份证号啊。”
袁旭伟挠挠乱毛,眼珠子骨碌碌转,慌道:“你怎么晓得她叫lucy。”
“呐,昨天给你勾考试重点,英语书上的lucy都画了红心,傻子都能猜出来。”
“阿燃,我只和你说。”袁旭伟压低声音,“前阵子我陪奶奶去医院看腿,去晚了挂不到号,奶奶腿又特别疼,我就到处问人买号,她妈妈就把号给了我,说也不是很急,先让奶奶看腿。”
“上个礼拜有天晚上我从汉口路那里往家走,经过条小巷子,黑漆漆的,就瞧见一群小混混堵着个人,本来不打算管的。嗨,你瞧我这身板,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替天行道,是吧?”
“我听那声音有点耳熟,像在哪儿听过。我这灵光一闪,嘿,医院给号那位,被堵住的小姑娘就是她女儿,在医院那会儿还朝我笑呢,笑起来可甜了,比咱班蔡雨桐甜多了。”
“然后你就英雄救美了?”
“哪能想那么多,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那群小混混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瞧见我冲上来,竟然就都跑了!”
“我就把小美女送到家门口了呗。她那会儿吓得直发颤,唉真是可怜。”
叶燃心下明了,这位便是lucy了。
袁旭伟双手捧心状:“我这颗心脏,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她,就跳得厉害。作业也懒得写,就想天天跑去师大附中找她,唉也不用说上话,瞧见她笑一笑,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燃啧啧称奇,道:“春天还没来呢,你这就想上了。你的lucy是师大附中的?”
袁旭伟点点头:“这要是成了,可不得异地恋了。”说完又泄气地趴在课桌上:“没戏没戏,追她的肯定不少。”
叶燃突然想起前天周泗硬塞给自己的师大附中迎新歌会请柬。他在书包里摸到请柬,放在袁旭伟桌上,问道:“我这儿有张师大附中迎新歌会的请柬,你要不?”
袁旭伟“嗷嗷”叫起来,瞬间来了神,把请柬摸了又摸,道:“要,要!哎哟我去,不愧是专业级别的演出,这请柬印的可真漂亮。”
摸完了,他方想起来问叶燃:“这票可难搞了,你真舍得送我?”
叶燃道:“不舍得。”
“嘿嘿,送出去的请柬泼出去的水。票我就先着了,追到她你是第一大功臣。”
“周泗喝点水吧,瞧你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喝几口水。”带初三(8)班音乐课的谭丽十分关心给班级伴奏的周泗,她知道周泗曾师从华东区颇负盛名的老。当初周泗随下基层的父亲去乡下念书,不得不放弃小提琴的学习,老愤怒至极,失望至极,从此谢绝周家的拜访。尽管如此,他常常同后辈叹息,惦念着这个颇具天赋、又比同龄人更有毅力的小徒弟。
候场的空地或坐或站着老师学生,人群不时爆发哄笑声。周泗独自一人懒懒靠在墙角,对着摊在谱架上的琴谱,旁若无人地揉弦换把,时不时停下翻谱子,有同学找他闲聊,他便抬头搭个腔。
“这组曲子难度不大,以你的水准,肯定没问题的。我看你一直在练,也不和同学交流,是不是紧张?”谭丽走近周泗道,“别紧张哈,你可是在紫金大剧院跟着老演出过的孩子,学校的歌会算啥,对吧?”
周泗绷紧的心弦被谭丽看穿,他不好意思地看向脚尖,道:“也不是怯场。虽然没跟着老了,但平时要是没事也会拉拉琴,手倒不至于太生,指法也还记得。”
他弯腰从包里翻出松香,笑道:“今天有个朋友来看演出,挺久没见了,反倒有些紧张。大概是近乡情怯吧。
谭丽明了,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状,揶揄道:“原来是旧友呀。哪个学校的,一定很漂亮。”
“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周泗给琴弓涂抹松香,下手不觉愈发柔软。他想起叶燃,生气的时候状似凶狠地瞪着他,杏眼圆圆,仰起头现出优美利落的下颌线。叶燃不喜欢穿高领毛衣,周泗的眼神总忍不住沿叶燃天鹅似的白皙脖颈往下窥视那下面仿佛有一股妖异的魔力。
叶燃同杜瑛打了声招呼,说是约了同学打篮球,便出家门坐上一班去往古楼剧院的公交车。n城是典型南方城市,冬天的气温虽没有北方动辄零下十几度那么夸张,但体感温度低,阴冷刺骨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街上的人流裹紧围巾和羽绒服的衣帽,行色匆匆,只想快些赶路,躲过这肆虐的北风。
圣诞节一过,忙完圣诞的商家便又开始张罗着新年。各大卖场纷纷挂出sale立牌,“赔本”大甩卖。路边绿化带缠挂着小灯泡,只待点缀夜色。等绿灯的叶燃接过一个大学生貌的年轻人塞来的补习班传单,他在路口往左右望了望,索性闯过这个漫长的红灯,跑向长街对面的古楼剧院。
没有请柬,叶燃和一群住在附近跑来凑热闹的大爷大妈挤在安全通道的门口。剧场内台上的学生正在热闹地和声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负责指挥的老师中山装的垫肩随挥动的胳膊一耸一耸,背影激情澎湃,学生唱得更加投入卖力。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众,都被这支生气勃勃的老歌所感染,仿佛置身广袤无垠的田野。人们的脸上写满喜悦与憧憬,一切被赋予劳动者与建设者的不堪与辛酸都在歌唱这支歌时烟消云散,所有人都在期待比明天比今天还要好的明天。
安全通道指示牌上奔跑的小人闪着荧荧的绿光,台上报幕的主持人是学生模样,拿着小题词板,以一种因不甚专业而显得有些怪异的播音腔念道:“下面有请初三(8)班带来一组音乐之声组曲,伴奏echo管弦乐团。”
台下掀起小高潮。
“可算来了,听说周泗是echo这次邀请的首席小提琴手。我的天,心脏快跳出来了。”
“周泗,周泗,嗷嗷嗷嗷嗷嗷嗷,快掐我一把,echo太神勇了不枉我脑残粉这么多年,竟然请到了周泗!”
凑热闹的大爷大妈虽然不明白状况,也被场内的小高潮感染到,激动地往场内挤,尽管离舞台隔着七八排座位,也要伸长脖子要看一看这位首席小提琴手。叶燃小喘着气,撑住门框,努力护住一小片空间,旁边满脸横肉的保安叫道:“喂,注意点啊,挤什么挤,唉也不知道一群中学生兔崽子有什么看头。”
是呀,有什么看头呢。叶燃疑惑地问自己。台下有千百个观众给周泗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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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浪汹涌,少了叶燃一双手拍掌一张嘴叫好,其实也没什么。这场热闹的盛宴,满场都是为周泗而铺的红毯,千万朵似锦繁花散落开去,叶燃的这支献花实在突兀又孤单。
有什么东西他好像总也抓不住,叶燃觉着有些意兴阑珊。
周泗班上的表演结束后,叶燃便准备回家。他去了趟洗手间,意外碰上了俞越。
“真巧呀叶燃。你一个人么?”俞越揽上叶燃肩膀对于叶燃,俞越有一股自然的熟悉感。私下他曾说叶燃不但眉眼就连肤色都像极了自己的小学同桌,被同行的伙伴笑骂成搭讪妹子的烂大街台词。
“什么嘛,”俞越无奈地想,“真的很像很像啊。”
后来叶燃替了俞越打校际联赛,还受了伤在医院骨科躺了一个礼拜,俞越心里过意不去,他也本就是广交四方朋友的性子,对待这位转校生就更是和善谦润,态度不由自主地刻意殷勤了许多。
心房空荡荡的感觉尚未褪去,叶燃只无打采地象征性点了点头,想了想,复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有事,得早些回家。”
俞越惊讶道:“这么早,高中部的重头戏还没到呢。”
不过他也不好强留叶燃,便道:“小腿好些了么。”
“好得差不多了,能再打一个联赛哈哈。”叶燃强压下低落的情绪,说着还使劲跳了两下。
“哎哎,我就随便问问,你可别来真的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俞越一把拽住叶燃,生怕他再来个原地蛙跳什么的。
“每次见面都慰问我这条腿,可不得蹦两下请领导放心么,对吧,我倒霉的小腿?”说着他摸了摸受伤的那条腿。
“服了你了。算了算了,我送你到门口吧,这里黑不拉几的,领导我亲自护送,得你倒霉的小腿再磕着碰着摔着。”
叶燃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劳烦领导了。”
说着两人便勾肩搭背往剧院正门走去。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多,这天是周五,挤作一堆的大爷大妈想起还得去接孙辈下学,便舍了师大附中的迎新歌会,有说有笑地出了贾楼剧院。
却见剧院最下边的台阶上坐了个清瘦少年,上了发胶的头发往后梳,一身黑色礼服,还打了个黑蝴蝶结,皮鞋擦得锃亮,模样倒是贵气得很,只是脸上似乎扑了粉,显得尤为苍白阴郁。少年恹恹的,摆弄着一把小提琴,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淡漠。
接孙子下幼儿园的王姓奶奶心疼道:“天寒地冻的,哪家孩子哟,也不怕冻着自己。”
那厢李姓大爷直接就朝那少年喊:“小伙子,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快回家睡一觉就好啦。”
少年抬起头,狭长的凤眼画了极浓重的眼线,那黑色像是一笔勾进了人心。
他起身,一手拿琴弓,一手拿着小提琴琴头,转身缓步踱进剧院。冬至不久,日落西山得早,昏黄斜阳下,少年的影子拉得许长,围观的人们竟品出一丝落寞。
“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最近也没干得罪他的事啊。”曹宁一拍子挥过去,手臂被荧光绿小球弹走的力道震得发疼。
“你小子疯了么。”又一记狠球迎面飞来,曹宁侧身险险躲过,他把球拍往地上一掼,骂道:“草,老子不玩了。”
那头周泗了手,大颗汗珠儿一溜往下滴,头顶的发旋儿、两鬓、睫毛都亮晶晶的,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周身都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他拽起衣角抹了把脸,拎着球拍,也不理会曹宁,就往球馆外走。
曹宁见状,骂骂咧咧地赶上去,道:“人不就是没去看你显摆琴技么,犯得着成天哭丧个脸吗?大过年的,都不嫌晦气。”
周泗本就面无表情,听到曹宁这话,脸色更是阴沉难看。
“人家兴许是有急事呢。再说了,又不是你什么人,也没个必要事事跟你报备吧?哎哟我说周公子,多大点事,您就贵人多忘事一回呗。”曹宁笑着打哈哈。他虽比周泗早生了两年,可每每周泗阴着脸,曹宁就忍不住打哆嗦。
周泗这人,同外人打交道倒是人模人样,礼数周全,进退有度,谁见了都发自肺腑地夸上一句周书|记教子有方。周泗呢,装累了,调屁股同熟人一起玩,就现出本我。寻常时日里心情好,你同他插科打诨,他能嬉皮笑脸,比你还玩得开,那气氛才叫一个其乐融融,天下大同。这要是晴转阴,不开心了,整个人就成了反应堆,谁靠近谁倒霉,漏出来的都是戾气。谁要是这会儿不巧触了周泗霉头,能整得你后悔跑太快赶上投胎。
“请柬一转头塞给同桌,这也就罢了,还跟俞越哥俩好一块看演出,”周泗咬牙切齿道,“好呐,好呐,真是一出好戏。”
曹宁心道,眼巴巴送请柬是你的事,去不去就是人家的事了。周泗这请柬递得也忒霸道,又不是人家上赶着求你给的请柬,于情于理,他那发小也不是非去不可呐。不过呢,眼下这尊神正在气头上,自己也不好替周泗那位发小说上几句公道话,只能自求多福咯。
曹宁嘴上便道:“这样就过分了啊。你那发小也是,忒不识抬举了!咱们周公子专程递的请柬,那是千金难买!旁的人求都求不来,他倒好,塞给不相干的做人情,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周泗冷冷瞥了曹宁一眼,那眼刀杀得曹宁即刻闭了嘴。
周泗道:“你也别煽风点火了,他这事干得再不长脑子,再糟蹋人心,也轮不上你指手画脚。罢了,难为你陪我打这场球,晚上的酒你尽管挑,帐记我头上。”
曹宁暗暗抹了把冷汗,心道周泗年纪渐长,心思也埋得越深,可真是越发阴晴难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快就11月了,真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啊!
您的藏是我更文的重要动力,还望有缘人多多捧场啦嘤嘤嘤
第14章第十三章
年关将至,课业压力越来越重,放学后常常要踩着积雪去上课外辅导班,回到家都快九点。老师们也毫不留情地布置作业,仿佛学生只有他这一门课,只需要写他这门作业。叶燃被这种重复性劳动弄得筋疲力竭,实在困得不行就耍小聪明偷个懒。
这天,杜瑛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回了杜湾村娘家,说是叶燃外婆半夜从床上滚下来,老人身边也没个亲人服侍,生生在地上冻了一宿,眼下正在县里的医院躺着。天色尚未破晓,杜瑛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开车一路往西去。快到了吴圩县,她方才给叶燃打了个电话,细细叮嘱他饮食洗漱,叶燃一一应承,此是后话。
晚上十一点多,叶燃正狂抄语文试卷章蜀为迎战一模,给5班同学布置了考纲范围内每篇古文抄两遍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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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外还发了十来张模拟卷。叶燃喜欢语文,但却懒得写语文试卷,尤其是阅读理解,他觉得蠢极了,好端端一篇文章,教人给拆得七零八落做试题,再美的文章也失了味道,就像鸡的零部件再如何心加工,也无法复制整只鸡的美味,简直是罪过。自然,他也不认同章蜀注重答题技巧、分数至上的教学方式,连带着语文作业也是能拖就拖,拖到不能再拖方才熬大夜临阵突击,譬如今夜。
叶燃甩甩酸痛的右臂,握笔的右手已然麻木。他把笔往桌上一扔,揉揉眼睛,再不想握住笔。他叹了口气,翻了翻左手边的语文试卷竟还剩五张空白,古文也有三篇没抄。叶燃决定今夜对自己好一些,索性不写,明早就扯个谎,跟章蜀说忘带作业了。他估摸着章蜀最近心情不错,想来是有喜事光临,迟交作业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不想第二日却是看错了闹钟时间,生生比往常晚起了一个小时。叶燃慌慌张张爬起来,三分钟刷了牙洗了脸,抓起书包就奔去学校。也是叶燃倒霉,竟在班门口跟章蜀迎头撞上。
这天章蜀大清早刚跟老婆闹了不快活章蜀老婆老家有个胞兄,膝下只一个儿子。夫妻两个常年在外地做小生意,留了儿子给爷爷奶奶带,只按月寄生活,旁的一概不管。这男孩大小被爷爷奶奶惯着,老人也不教他何为廉耻礼数,凡事都依着他,生怕独孙吃亏。养到七八岁上,碰到中意的就伸手要,要不到就偷抢,一个不顺心就哭闹,飞扬跋扈,没家教得很。章蜀老婆年前回了趟老家,瞧见亲侄子这副野人德行,暗下决心要帮衬娘家,把老家的亲侄子弄到自己家好好教养。
回头跟章蜀商议这事,章蜀却是一万个不情愿。他劝老婆,这孩子要是哪里磕着碰着,或是不服管背后打小报告,横竖都是自家不是,到时好人做不成,反倒惹得一生骚。舒坦日子不过,何必自找不快。老话说蛇有蛇路鳖有鳖路,成人自成人,旁人再急也是没用的。章蜀劝得唇干舌燥,哪知老婆非但不听劝,还骂章蜀见不得自个娘家好,肚量比针眼子还小。骂着骂着,章蜀老婆开始抽抽搭搭,絮絮叨叨自己命苦,找了个穷教书的,平日一分钱都不敢乱花,这么多年没一点儿没帮到娘家。她想到儿时玩伴嫁了生意人,逢年过节回娘家那个风光,简直气得喘不过气,便嚎得更惨。
章蜀大清早被老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憋闷得很,心内那股邪火正没处撒,就瞧见一个学生慌慌张张往教室跑来。平常逮到迟到的学生,章蜀拎到墙脚训上两句,顶多叫学生写个检讨就完事,今次却没这么好运。
叶燃瞧见章蜀铁青的脸色,就知道今日不好捱过去。只听章蜀道:“你别进教室了,看看你的同学,哪个敢迟到一个小时?下个礼拜就一模,你这学习态度,就是来给5班拖后腿的!”他指着叶燃的鼻子,眉间“川”字深刻凛然:“我告诉你,你叶燃自以为几次小考考得不错,就洋洋得意,尾巴翘上天,放松警惕,成天懒懒散散,章老师我教书教了十几年,你这样的学生见得多了去,到时候中考栽个大跟头,你就哭吧。今天早上就给我站门外边反思,想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学习态度有问题。”
章蜀见叶燃被训得垂下脑袋,样子十分服帖恭顺,他心情总算舒畅了些:“作业给我,我得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用心完成了。”
叶燃望着脚尖,暗自叹了口气,心道真是屋漏偏早连阴雨。他只得硬着头皮道:“章老师,我走得太匆忙,作业......忘了带。”
这句话一出,章蜀的小眼睛立马瞪得滚圆:“你是真没带,还是偷懒没写?”
“章老师,我是真没带,前天就写完了。”
说着一阵寒风刮来,章蜀拢了拢皮外套,道:“不管你写还是没写,今天的课你是不用上了,给我把大纲上的文言文抄......呃......抄五遍吧,去休息室。晚上放学叫你家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叶燃道:“我爸出差去了,我妈回老家了,您看能不能过几天喊他们来呢。”
这话是踩到了章蜀的痛处。章蜀初中语文教师当了这么多年,薪水微薄,在家也没地位,学生家长的毕恭毕敬是他的神寄托,他最喜欢在家长面前摆谱,以期获得人上人的尊严感。若是遇上“怠慢”自己的家长跟学生,章蜀简直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狗似的,禁不住要狂吠了。
因而听了叶燃这句“商量”的话,章蜀的公鸭嗓子越发尖利:“那我不管,叫你爸妈赶紧回来,到底是儿子的学习重要,还是乱七八糟的事重要啊?怪不得你不好好学,父母就有问题!上梁不正下梁歪!”
叶燃本还有一丝愧疚,想着是自己不好,作业不做,早读课也迟到,被老师训几句是应该的。但章蜀这番尖酸刻薄的话,听在叶燃耳里极其难听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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