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篁/墨竹
第51章
殷玉堂皱起了眉头。
让这个武功高强的枭入了承王府,往后的局面可有些难以掌控了,更别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天玑楼也就是谢家的亲信,万一承王府要掺和进谢芝兰那档子事情里面去……
“我想也许是枭先生常年浸淫剑术,金锐之气极重的缘故,”晏海接着说了些意有所指的话来:“我听说,这世间邪祟,最惧金锐之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殷玉堂看着他,见对自己微微点头,也就下定了决心。
纵然谢家树大根深,这几年下来羽翼也修剪得差不多了,若是逼得急了,只怕谢芝兰真的不管不顾闹出大事,自己还是应该劝圣上先缓一缓再说。
“那一夜上,若非枭先生出手相助,此刻我恐怕已经没了性命,我本也该好好谢谢先生的。”殷玉堂看向殷赤琏:“赤琏,不知能否请枭先生到我承王府暂住几日?”
“他并非是我公主府的人,去留是他的自由。”殷赤琏看了一眼枭,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带着舅舅谢芝兰信物的人并没有太多信任,而且这一路上,他根本没有履行什么护卫的职责,反倒总是围着那个晏海打转,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那枭先生的意思?”
枭一直在看着晏海。
从晏海提起要他跟着一同进承王府开始,他就一直看着晏海。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谁吗?”晏海放低了声音,对他说:“不跟着我,你怎么能知道呢?”
承王妃身染重疾,药石罔效,驾鹤归西。
午时,承王扶灵入京,京畿卫清肃道路,令百姓回避。
这个消息,在未及午时,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
虽然自城门到承王府的这一路,已经店铺关张,禁止行路,但也早就有不少人占据了有利的位置,等着围观承王入京。
毕竟承王府的热闹,不是每天都能看得到的。
“听说白家二房的儿子也死了?”
“去参加清明大祭的,就死在朝暮阁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说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啊!”
“这白家的二房,不就是白贵妃的亲娘老子吗?那这死掉的,可就是白贵妃的兄弟了!哎呦喂,这事情可不得了!那位可是能折腾的主!”
“王爷把王妃送去治病,结果带回来一口棺材,也是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转眼一年齐就过去了,大把的闺秀们上赶着进门呢!”
“也是,承王这样的身份,谁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进去啊!指不定西夷那边已经准备好另一个女儿要送过来了呢!”
“我上午瞧见阎王出城去了,回来的时候马上还带着个蒙着头的姑娘,难道就是杀了那白家二房儿子的凶手?”
“得了吧!那九成九是郡王府的小煞星!估计又是闯了祸,被她哥哥逮着回去挨板子呢!”
“那挨完这顿,又不知道哪个跟着倒霉啊!”
“你看人家这大哥当的,就算长相差这么远,也必须是亲生的!”
“说话归说话,就别提那个煞星了,真心得罪不起,西边那刑狱司大牢可大着呢!把我们都填进去了也塞不满!”
这一类的议论,在这一条路上的门里窗后到处都是。
“上京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晏海骑在缓步前行的马上,抬头望着刻有的硕大字迹的城门越来越近:“百万人百万双耳目,想要在背地里干点什么,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你会骑马?”
晏海回过头来,看向问了这个傻问题的枭。
“我会的。”他回答:“我不但会骑马,还会唱曲子,你要听吗?”
枭没有回答,显然并不想听。
“可惜了,我唱的还不错。”晏海清了清嗓子,不过也没有真的唱起来,毕竟这种场合不太合适:“有机会,我唱给你听啊!”
“不用。”枭一夹马腹,跑到前头去了。
“他有点生气了。”晏海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告诉它:“他年轻的时候,私底下脾气特别差,动不动就觉得别人看不起他,觉得人家夸他好看是说反话,然后就在心里气得半死,特别有趣。”
是的,年轻的时候。
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克制什么是敛,他心眼很小,脾气很差,动不动就会乱想,动不动就要生气。
怎么能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他会变成这样的人呢?
如果他从以前就是这么装腔作势的,我还会喜欢他吗?
会吧……他长得好看……
晏海一拉马缰,马儿“得得”的跑了起来,朝着那个“脾气不太好但长得好”的人追过去了。
天色一直在阴沉与昏暗之间来回变化,但雨一直没下来。
一行人午时前入了城,浩浩荡荡的在午时进了承王府。
承王府占地颇广,府中屋宇鳞次栉比,北面还有一座挺大的内湖。
这样的府邸,在整个上京之中都是独一份的,足见今上对承王的信重。
“怎么府里还有个这么大的池塘啊!”晏海推开了窗户,远远看到那座湖。
“那是凝霜湖,一到秋天湖边那些枫叶都红了,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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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可漂亮了,叫做‘凝霜知秋’,是上京中有名的景致。”那带他们进来的丫鬟抿嘴一笑,露出了一侧脸颊上的梨涡,显得十分甜美。“原本前朝的时候,这座府邸就是围着这湖造的,后来填了一部分还围了墙,就变成如今这般大小了。”
晏海又天南海北问了几句,便遣走了那个丫鬟。
他掩上房门,转头看向那个未发一言的人。
“你还在生气?”
枭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会骑马。”晏海好脾气的承认了错误:“是我的错。”
枭站起身来,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我和殷玉堂确实认识挺久了,比认识你的时间还长。”晏海走回了窗边,看着宛若明镜般倒映出灰色天空的湖泊。“你别看他如今风风光光的,可在十几年前胆子特别小,随便唬弄两句就能把他吓哭了。所以现在我每次跟他行礼喊他王爷,都会想起他哭到喘不过来气的样子,这敬畏之心就怎么都起不来。”
他说的自己都笑了。
此时天空由灰转黑,眼看着就要下一场大雨。
晏海望着席卷而来的重重乌云,目光仿佛穿透了十数年的光阴,回到起了暴风的海上。
当时船上有七个人,殷十二最小也最没有用,月留衣要把他丢下海去,其他人也不敢阻止她,而这个一直很胆怯的孩子,在生死关头变得跟豺狼一样凶狠……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一次,让殷十二变成了如今的殷玉堂。
“我认识卫恒的时间更久,他倒一直没什么变化,他说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的性子。”
卫恒总是一板一眼,又认真又固执,就算知道身处险境,也从来没有惊慌失措,总是按着自己的规矩做人做事。
“在这上京,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只是这个人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殷九其人,当年便是口蜜腹剑,心如砒|霜,吃人连骨头也不吐的,如今……恐怕是变不成一个好人的。
“我没有来过上京,这是我第一次来,以前我娘总跟我说起上京,说她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年快乐的时光。”
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
“我娘是一个歌姬,她长得不是很美,但是嗓子非常的好。后来她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她一直跟我说,他们是被迫分离的,但是我知道,那个男人抛弃了她,逼她怀着身孕回了家乡。”
天空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晏海的脸,在他眼中留下深深的残影。
“她总说,要是她长得更好看些,也许就不用和那个人分开了,要是我长得好看些……”
小海,你一定要长得好看些,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不长命,我希望能活得比她更长,她希望我能活得比她长……她死的那一年,刚好三十岁。”
晏海转过身来。
屋里没有点灯,枭看到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抹水光。
“雨很快就会停了。”只是再一看,晏海神色如常,那个“仿佛”好像只是错觉:“在海上遇到大雨,停了之后常常会有天虹,也不知这里会不会有。”
第52章
雨停了之后,一道虹霓贯穿天空。
世人将此视作不祥之兆,见之往往躲避不及。
那个人却开心得很,还让他也一起过去看看。
少见多怪!有什么好看的!山上不是经常会有吗?
殷玉堂,卫恒,他们都结伴一起看过是吧!
反正他们认识很久,都是老朋友了。
你会骑马?还会什么?
明日是不是要说,你还会飞天遁地啊!
好你个晏海!
枭先将剑丢在了地上,然后解开了脸上的面具,将之与剑丢到了一起。
等到丢完了,他突然之间心中一凛。
他望着地上的面具与剑,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来,他从未如此生气……
一阵细碎的脚步经过他的房门,停在了隔壁。
接着敲门声响起。
“什么人?”晏海的声音在问。
“王爷请晏公子过去叙叙旧。”那个丫鬟说道。
他捡起面具戴上,拉开了门。
晏海从旁边的门里跨了出来,也看到了他。
“我和王爷去叙旧。”他明知道枭听见了,却故意说:“枭先生你舟车劳顿,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枭先生有些水土不服呢!”
枭在门里听到晏海这么说,他再一次解下了面具,丢到了地上。
屋中有一面正衣冠的铜镜。
枭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他小的时候,长得更像西夷那边的异族。
蓝目白肤,眸深鼻直,发色也是微微的金褐。
所以从懂事起,他就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长得不太一样,而自小到大那些人尤其忌讳谈论他的外貌。
因为他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生了这样的一个样貌奇特的孩子。
在没有食用神仙散或者别的什么药的日子里,她兴许还会隔着帘子和自己说上几句,可其他的时候……
枭冷笑了一声。
美丑不过皮囊!
为什么有些人的爱恨能够维系在容貌之上?
说到底,虚情假意罢了!
晏海打了个喷嚏。
“没事。”他摆摆手,示意卫恒继续动作。
卫恒低下头,继续研磨钵里的粉末。
他们此刻并非在和殷玉堂“叙旧”,而是在一间隐秘暗室之中,面前正放着一具年轻女性的尸首。
晏海的袖子已经扎了起来,他身旁的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用具。
他从其中取出一支纤细的锥子,将一团半凝的胶液,慢慢地推进尸体的鼻子中去,片刻之后胶液成形凝固,那鼻梁明显挺括了许多。
卫恒已经将材料研磨好,再用温水化开,此时递了过来。
晏海拿过一只极细的刷子,蘸上一些,开始在尸首的面庞上细细涂抹勾勒。
这一画,就是足足一个时辰。
卫恒见他搁笔,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殷十二也是好本事,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寻了一具这么像的尸首过来。”
“像吗?”晏海问他。
他以为晏海是问改扮的可像,便点了点头:“翠微君神乎其技。”
“等干了就行了。”晏海将手里的东西抛到一旁,颇有些不屑的说道:“殷十二简直多此一举,就算是具空棺下葬,西夷侯也不敢有半点异议,白白可惜了这么一条性命。”
卫恒愣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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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安排好了,不然你以为真这么巧,会有这么个身量模样都很合适的姑娘,在这个时候恰巧就没了命?”晏海将手洗净擦干,对他说:“小卫,你我往后须得处处小心。”
卫恒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看了眼躺在那里的尸体:“不过,他们生在皇家,若是温顺多情才是奇怪。”
晏海闻言微微一笑,解开了束起的袖子。
“翠微君。”卫恒看着他,欲言又止。
“什么?”
“您的武功。”卫恒有些为难:“您能否告诉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您如今非但内力全无,身体也是如此虚弱?”
“这件事……”晏海拂拭衣摆的动作停了下来。
“您答应过我,会告诉我的。”
“其实也没什么。”看他如此坚决,晏海也没有再隐瞒下去:“十年前,我不慎被月留衣暗算,毁了一身武功。”
“留衣君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问我要海图。”
卫恒突然没了声音。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虽然告诉了他,但晏海并不愿意说太多的细节:“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伤得不比我轻。”
“留衣君要海图做什么?而且……”卫恒神情有些慌张,说话都没了顺序:“而且您不是当着我们的面,把那张海图给烧了的吗?”
“当年那些人里,估计也就只有你和月凌寒,才相信我真的烧了那张图。”晏海叹了口气:“月留衣和殷九,第一个就不会信了。”
“您留着那张图,到底是怎么想的?”卫恒往前跨了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说,您还要回去不成?”
“我娘常跟我说,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晏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虽然我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踏上那个地方,但是那也始终是我来时的路,或许说不准有一天,会变成归途……”
“那留衣君呢?她为什么要那张海图?”
“那你就要去问她了。”晏海冷冷一笑:“如果她还活着。”
他们从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殷玉堂正在等着。
“王爷可要进去看看?”晏海问他。
“不用。”殷玉堂请他上座:“以你的本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王爷太过奖了。”晏海转头对卫恒说:“卫大夫,您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我和王爷说几句话。”
卫恒点点头,也不跟殷玉堂说话,铁青着脸就走了。
“你从哪里招来的这么个人?”殷玉堂给他倒了杯热茶。
“买来的。”晏海半真半假的说:“后来转手卖了,没曾想倒学了点本事,回来跟我报恩呢!”
“不愧是翠微君。”殷玉堂表情略显做作,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刻意奉承过别人了。“在我所见过的人中,再也没有比您更加传奇风流的人物了。”
“说吧!”晏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殷玉堂愣住了。
“不知,翠微君的意思是指……”
“这是你的地方,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就不用拐弯抹角的了。”晏海放下茶杯,白玉的茶盏和紫檀的桌面相碰,发出了轻微却悠远的声响。“说说看,你尽心思把我弄来上京,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殷玉堂摩挲着手指,似乎还在犹豫。
“不说就算了。”晏海站起身来,作势要走:“不过你今日不说,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等等!”殷玉堂急忙拦住了他。“翠微君你何必……”
晏海静静地看着他。
“好!”殷玉堂点点头,吸了口气,然后问道:“不知当年那张海图,可还在翠微君你的手上?”
第53章
殷玉堂问完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晏海。
晏海弯起嘴角,颇为玩味地看着他。
“那个啊!不是已经化作灰烬了吗?”晏海似笑非笑地回答他:“你当年不是亲眼看到我把它烧了的吗?”
殷玉堂眼角抽了一下。
“翠微君,是你说不用拐弯抹角,我才如此直接的,可你也不能戏耍于我啊!”他笑得有点勉强:“我九哥说了,翠微君你聪明绝顶,算无遗策,定然不会真的烧了那张海图,就算当时烧的那张是真的,也一定会事先描摹一张留在隐秘之处。”
“他倒是看得起我。”晏海沉下脸来:“先不论那张图还在不在,你告诉我,你要来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殷玉堂应当是早有准备的。
但他还是站起身来,神情凝重的踱了几步。
“也不怕你笑话。”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对晏海吐露一个重要的秘密。“这件事还是得归结到我九哥,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身上。”
“殷九?”晏海坐回了椅子上。
“没错。”殷玉堂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我九哥自即位以来,至今已有不少年头了,可是这些年除了为国事民生忧虑,尚有一桩天大的苦恼,令他日夜不得安枕。”
“啊!”晏海恍然大悟:“是想到当年负了月倾碧,所以惶惶心伤,睡不安枕吗?”
殷玉堂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当然不是要说这个,而且月倾碧之死,始终是他九哥的禁忌,就连他至今也不敢轻易提起这个名字,被晏海这么毫不掩饰的提到了这事,他顿时有些猝不及防。
“不……不是倾碧君……人都死了,多想又有什么益处?”他干咳了一声:“我九哥即位至今,眼见着都过了而立之年,可始终未曾有子嗣传承,这对我九哥乃至整个天下而言,实在是一桩极其重要的大事。”
“这我知道,他有三宫六院,可到今天还是没有一儿半女。”晏海点点头,拿起茶来喝:“你之前想让卫恒跟你回来,不也就是为了这事吗?这和海图又有什么关系?”
殷玉堂走到他的面前。
晏海抬起头看着他。
“这几年,我九哥几乎看遍了世间名医,他们都说我九哥身体强健,断不应至今尚无后嗣。”殷玉堂弯下腰凑近了他:“我们都知道的,这事情的源头,必然是在那座岛上……”
“这倒是挺有意思。”晏海微微眯起眼睛:“我听说过有专门求嗣的庙宇道观,却不知道生不出孩子还能和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翠微君,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殷玉堂给他杯中添上茶水:“当年倾碧君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们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爷,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晏海反问他:“我认识月倾碧十七年,对她也算是知之甚深。如果她说句气话就能成真,又哪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殷玉堂再次语塞。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殷九生不出儿子是因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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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缘故。”晏海又问:“可你们拿了海图到了岛上,难道还能让月倾碧起死回生,然后让她把那些话回去吗?或者是殷九也无所谓生不生儿子了,只想把月倾碧挖出来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当然不是。”殷玉堂摇头:“我们反复想过倾碧君当年话里的意思,她必然是对我九哥用了什么奇特的药物,才造成我九哥至今无后,若是会有解药,终究是要往岛上去寻的,所以这些年我们暗地里苦苦寻访翠微君,只为向翠微君求得海图,消解我九哥这桩心头大事。”
“然后呢?”晏海不以为然:“就算能够找到地方,难道你们还以为,凭你们能破开五离血煞,从岛上找到要找的东西吗?”
殷玉堂突然轻笑了一声。
“翠微君,如今我九哥可不是当年的殷九了,他富有四海,坐拥天下……”
“只是没有儿子罢了!”晏海打断了他:“你劝劝殷九,他有这么多的兄弟,子侄更是不计其数,其中总有能继承这天下的,足够他好好挑选,又何须心力偏要自己去生?”
这话太过大逆不道,听得殷玉堂脸色有些难看。
“九哥曾经对我说,当年在四君之中,他最不知如何应对的便是翠微君你,我如今也算是彻底领教了。”他停了一下,说道:“我知道翠微君当年与倾碧君感情甚笃,闹成最后那样的结局实在逼于无奈,对我九哥有些怨怼也是人之常情。”
“我就知道,这其中果然有许多的误会。”晏海本来想要再喝口茶,但是听了这话,笑着把茶杯放了下来。“就算当年没有发生任何事,再过几年,我们四人也终究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何来‘感情甚笃’之说?我又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杀了月倾碧,去迁怒殷九?”
这种说法,殷玉堂尚且是第一次听到,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知翠微君这话里的意思……不知什么叫做,再过几年就要斗个你死我活?”
“你去告诉殷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晏海站起身来:“我当年离岛之时让你们立下的三道誓言,如今已经被人破了两道,最后这一条若是遵守不了,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预料不到,只怕到时后悔也都晚了。”
殷玉堂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呼了口气出来。
他轻声地念到:“一……”
不得带走岛上的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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