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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然后‘进取’起来,也肯定比宋神宗更‘进取’,宋神宗登基后契丹人来讹诈,问遍了老臣,都说契丹人打不过,就准备割地五百里……换成他赵玖肯定只割五十里啊!而且还能把锅砸到大臣头上。
但如此圣人和进取,内心何堪呢?
唯独话还得再绕回来,时代如此,他一人强行维持一个穿越者心态,拒绝融入时代的价值观中,又未免可笑……真那样的话,反而只能落得个离经叛道,被所有人视为商纣夏桀的地步。
更关键的是,一味抵触与对立,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何况是有意义的事情。
“官家。”
花树之下,亭中满是香气,吕好问见到赵玖许久不言,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有些不安起来。“官家确实有心想救助这些河北流民?”
赵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却不答反问:“吕相公,朕的父母姐妹兄弟,还有许多亲眷,靖康之变的时候,便都北狩了,你应该知道吧?”
这能不知道吗?吕好问低头不语。
“而自古以来,所谓挟持人质者,当不计人质性命以急攻……这个道理,吕相公也应该明白。”赵玖缓缓而言。“所以,莫要说朕不孝,而是说从道理上,朕本来就该冷淡一些的。所以,当日在亳州明道宫中,朕决心抗金以后,就一直把二圣与北狩诸位亲眷都当成死人了。”
吕好问想起当日落井疑云,沉默片刻,方才感慨相对:“官家确实为难……是臣等操之过急了。”
“这话从何说起?”赵玖面色不变。“朕也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你们的想法与做法,也多算是老成谋国的……倒是朕,有时候不免因为年轻而偏狭。”
“臣惭愧。”吕好问到底是起身相对,以作谢罪之态。
“且坐。”赵玖继续感叹道。“刚才吕相公问朕,到底是不是确实有心想救助这些流民,朕当然想救,因为朕自从将北狩亲贵都当成死人后,便隐隐有将这天下万民当做自家亲眷一般的心思,之前被宗忠武当面逼迫发誓,不指天而指民,便是此心了……哪里有见到自家亲人被当成物件典当贩卖而不忧心的?”
“官家仁念。”刚刚坐下的吕好问再度欠身。“倒是臣等,不免又显得有些不识大体了……其实,臣刚才询问官家,便是忽然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且不说此事,朕尚有一个疑问,想今日当面问问吕相公,须知道……吕相公从明道宫起便是御前实际上的首相,咱们君臣风风雨雨的,从八公山到南阳,再到东京,也该坐下来交流一二了。”话到这里,赵玖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声呼喊。“吕相公。”
“臣在。”吕好问立在亭中,心中一惊,难得严肃以对。
“当日神宗与文彦博论新法的时候,神宗说‘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于百姓何所不便?’文彦博对道:‘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赵玖轻描淡写,说起了一桩往日公案。“你怎么看文宽夫的这番话?”
吕好问神色严肃,张口欲言,却又主动停下,明显是在思索。
“事先说好。”赵玖忽然失笑道。“朕知道,神宗皇帝用王舒王来改革未必是真为了百姓,多少有开源揽钱的意思,朕也知道文宽夫这话有点跟神宗皇帝置气的意思,朕更知道,新党那些人做起事来,从士大夫到百姓都‘不悦’……但今日,只有咱们君臣在此,朕只想听听你吕相公就事论事,说说你本人对文宽夫这句话的看法,唯此而已。”
吕好问更加严肃,但却不再犹豫了:“回禀陛下,就事论事,臣以为潞公(文彦博封号)此言失之!”
“怎么讲?”
“潞公此言,非要追溯学理,大约是《孟子》‘巨室之所慕,一国之慕’的言语,然春秋战国以降,孟子至如今已经足足一千四五百年,昔日巨室,便为一国之主体,至于如今,士民百姓俱是一国之主体,何况士大夫渐渐已自百姓中来?”吕好问认真以对。“故此,臣以为,孟子之言,放到今日,本就是天子与百姓共天下之意!至于潞公,或是一时赌气,说了一句蠢话;或是一时愚钝,从根本上便误解了孟子的道理……但总而言之,这话终究不对!臣以为,天子本当与百姓治天下!此方为理之所在!”
赵玖稍显释然,缓缓点头:“说起来,朕记得吕相公乃是道学名家,为何近来少见学术?是因为当了首相,日渐繁忙了吗?”
吕好问愈发严肃起来,倒是恭敬相对:“好教官家知道,臣那日殿中所言,皆是真心,臣早年自恃道学名家,但靖康之中,未免有失节嫌疑,明道宫前后,若非官家落井,身体欠安,几乎有避世求死之心,如何有脸面再做学问?”
赵玖摇头而笑:“幸亏吕相公没走,否则哪来的咱们君臣还于旧都,以至于今日坐而论道?都说道学、道学……道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吕好问心中大动,便想要细细给官家叙述一番,但这个话题太大,且担心说的枯燥会引起官家不满,却又不禁张口结舌,半日方才憋出来一句:
“好教官家知道,道学亦称理学,乃是因多论天地万物之道理而得名,迄今为止,早已经传播极广,只是稍逊新学罢了……”
“道学便是理学?那昔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也是道学吗?”赵玖心中微动,追问不及。
“张横渠自然是道学先贤。”吕好问心下愈发激动,便赶紧做答。“他所创关学本是道学名派,昔日神宗皇帝时,所谓张横渠之关学、二程之洛学、王舒王之新学,便已呈三鼎足之势。”
“新学也是理学吗?”二程的理学赵玖自然知道,但对新学却不免好奇。
“不能算。”吕好问严肃摇头。“理学要讲道德,要穷天理的,而王舒王虽然学贯古今,可他所创新学却只是为了他的新法,多讲功利,在天理与道德上却有所欠缺……”
“朕以为讲功利比讲道德强。”赵玖当即应声。“当然,穷天理还是要的。”
吕好问先是本能一滞,继而却又微微心动。
“那吕相公你又是哪一派?”赵玖继续追问。
“臣……”吕好问愈发严肃,却是稍作整息后才正色回复。“臣是家学,早在臣祖父先申公(吕公著)时,便已经世称吕学了。而所谓吕学,虽有‘致心’之论,兼长佛家之言,但与张横渠的关学相近,也是世人皆知之事……昔日横渠先生入京,关学、洛学、新学三鼎足之事,便是臣祖父先申公一力为之。”
赵玖面色如常,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却也可惜……朕常想,王舒王的新学乃是国家根本,不可轻抛,但确实在天理之论上尚有欠缺,无法与道家之无、佛家之空相匹敌,若是道学、新学能共存,岂不正好?可偏偏这些学派之争,好像比宋金两国仇怨还要深,逼得朕只能死守新学!真真不可理会!”
吕好问稍作犹豫,却终究是沉默以对。
“吕相公刚才说有个折中的法子?”赵玖复又回到了之前的议题上。“什么法子?”
“官家虽然不好此时以律法或者谕令逼迫南方富户开释所买河北流民,却可以鼓励南方富户主动释放,并以官爵赏赐其中佼佼者。”吕好问赶紧扔下刚才那阵云里雾里的讨论,直接在亭中相对。“同时,还可以大开恩科以收拢南方人心。”
赵玖不由失笑:“前一条倒也罢了,后一条吕相公莫不是又在欺负朕当日明道宫落井忘了故事?朕便是再糊涂如今也知道了,蔡京主政之时,早已经将科举制度,改成县学、州学、太学三级学制,然后直接在太学取士……如万俟卨、胡闳休皆是太学生,郦琼乃是州学生……想开恩科,是不是要先废掉这三级学制?”
吕好问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力建言:“官家,三级学制不公,常为权贵子弟所趁,到了地方上简直就是察举制度一般可笑,臣还是以为恢复到往日科举制上……”
“本朝恩荫官难道少了?”赵玖摇头不止。“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好了,咱俩再折中一下,一分为二,一面先让天下州学生来京,以糊名考试为准,录取一定太学生,太学生再上殿参与殿试,算是大开恩科;然后这次开释赎人比较多的,直接赐予州学生、太学生身份,其中州学生允许直接来参加考试,太学生允许直接上殿,参与殿试……”
言至此处,赵玖若有所思,复又补充言道:“还有军中立了功的读书人,地方上有殊绩的吏员,都可一并仿照此例,赐予州学生或太学生,让他们博个出身……此事可以做战时定例,而今年的便抢在中秋之前处置好,如何?”
吕好问再度犹豫了一下,却终于还是勉强点头:“就按照官家所言,臣回去尽力跟许相公说一说。”
赵玖缓缓颔首。
说完此事,君臣二人终于再次落座于亭中,而且只是饮茶闲谈,不再论多余朝政。
然而,正当二人说一些闲话的时候,一身丝缎常服的杨沂中却忽然从前院而来,而且直到亭前,方才止住步伐,并拱手严肃行礼。
赵玖与吕好问对视一眼,心中各自一沉。
“官家、相公……京东闾太尉军报送至东京枢密院,说是伪齐大举出动,济南府、兖州兵马两路齐出,往东平府而去,青州兵马似乎也往沂州而去。”杨沂中汇报不停。“枢密院猜度,应该是伪齐窥的岳太尉整汰部队,以为得机。而此时,岳太尉应该已经出兵。”
赵玖听到是京东方向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他担心的是洞庭湖钟相此时发难,还真不在意什么济南。
这倒不是说钟相比刘豫、李成、孔彦舟都要强,实际上按照赵玖的判断和认识,相较于伪齐那些最起码个人能力没得说的汉奸与野心家们,一会勤王一会楚王的钟相基本上算是个庸人,但眼下的情势却决定了钟相一旦造反,他对大局危害反而是最大的,远非早已经明枪明刀摆开阵势的伪齐那边能够相比。
故此,赵玖听完汇报,根本动都不动,只是随意而对:“朕知道了。”
杨沂中也好,吕好问也罢,各自诧异,却也无话可说,于是乎,三人又说了几句细节,便大约定下来,吕好问继续回八陵参与祭祀,而赵官家自归东京坐镇,以安人心。
除此之外,本着锻炼御前班直外加速战速决的心态,赵官家复又派出了杨沂中引御前班直两千,往京东助阵。
就这样,三人议定,赵官家依旧安坐亭中,其余二人却纷纷起身。
然而,吕好问再三犹豫,都到亭外十几步了,反而停住步伐,回身问出了一句话来:“官家以为潞公是个怎么样的臣子?”
赵玖怔了许久,方才醒悟潞公是谁,复又当即失笑:“朕虽然不同意文彦博的观点,却还是以为他道出了眼下实情,指出了问题所在,算是个有本事的实诚人……毕竟嘛,做官的都是士大夫,不让士大夫共天下,又怎么能与百姓共天下?至于吕相公问朕以为文彦博本人如何,朕也可以直接答复,这个人虽然比不上王舒王之勇于任事,知难而上,倒还是可以做宰相的!相对而言,冯京马凉之属,反而不足为道。”
吕好问一言不发,拱手告辞。
当日无言,隔了一日,吕好问辛苦赶路,翻过少室山行至孝义镇,迎上了前来接应的小林学士,将要再往北入八陵所在的山陵之中时,却见有登封知县辛赞亲自作为使者辛苦追来。
“官家归京前所书文字,让我转赠关西胡制置?”满身是汗的吕好问接过卷轴,只是听这辛知县稍作说明,便一时郑重起来。
因为不只是吕好问,便是一旁来接应的小林学士都本能想到了当日赵官家让许相公转赠给张悫张相公的那份文字,可见赵官家这种一物多用的套路,所有人都已经了然于心。
于是乎,吕好问没有任何顾忌,直接打开,然后便与一侧小林学士怔在当场,那辛知县本是个好诗词之人,一时心痒难耐,也大着胆子探头去看,却见到上面只有一首并不识得词牌的小词,而且似乎只有半阙。
正所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西京路。
望旧都,意踌躇。
伤心汉唐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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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二十章 阳谷
天气暑热,更兼沿途绿树成荫,抱病在身的赵官家携吴夫人自登封缓缓东归,而杨沂中军令在身,却是早早出发,先一步回到东京,然后便率领两千御前班直往京东驰援。
由于伪齐的主攻方向是东平府,所以两千班直没有走南京再转前线,而是直接沿着黄河穿越滑州、经濮州往东平府而去。
当然了,除了行军方便以外,杨沂中此举还有一公一私两个军事上的好处……从公事上来讲,部队从大名府下属的濮阳城对岸路过,可以进一步试探并确定金军动向;而从私心上来讲,面对着伪齐部队,宋军将领普遍性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他却是担心从南京赶过去喝不着汤,还不如从此处直接插入济南与东平的缝隙之中,看看能不能建立奇功。
然而,这一日,两千班直急行军进入东平府境内,傍晚时分来到东平西北角的阳谷县城前时,却忽然遭遇到了一件预料未及的事端。
“为何不许我们入城整备?”
杨沂中微微蹙额。“城中守备不知道我们是东京来的朝廷王师吗?还是说阳谷位于前线,几番遭遇大军反不知兵事利害,城中大户临战之时反而怕我等骚扰?”
“回禀太尉,城内那守备绝对知道太尉来历。”奉命出城交涉的富商中,一名明显是首领人物的中年男子越过其余众人,苦着脸小心相对。“而俺们这些人经历了数次金军南下,如何不知道兵事凶危?自然晓得如此战事之下,城中有王师反而是好事……”
“那为何会落得如此情境?”
杨沂中追问不停,语调却忽然降了下来,很显然,以他的精明却是即刻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回禀太尉。”富商拱手直言,却果然如杨沂中所料。“城中守备之人,乃是梁山泊张荣所任,素来对官军有所提防。”
杨沂中身后,一众班直军官各自愤怒,甚至有人直接拔刀喝骂。
话说,自古骄兵悍将,本就互相不服,何况御前班直乃是天下最高等的编制,是天子的所谓心腹?实际上,即便是赵玖在某些问题上也不能免俗的,他非但给了班直最高等的待遇,还趁着这次大整编,往各处塞了一些在御前得用眼熟的军官,并又从各部又调入了些许精锐来充实班直……这使得御前班直依然是一种毋庸置疑的快速优先升迁渠道。
再说了,从下蔡到南阳再到长社,御前班直在生死拼杀上面也从未拉胯,却是让这支军队从内到外都骄横到了一定份上。
说句不好听的,本该他们欺负排斥其他部队,却不想会在阳谷县城被一群草寇给反过来欺负。
也难怪翟彪直接舞着刀子要直接攻城了。
“且安静些!”
嘈杂声中,几名阳谷富商早已经抖如筛糠,却不料杨沂中忽然轻声开口,便让身后陡然安静了下来。
惊得那几名富商各自惶恐之余却又面面相觑……那意思很明显,这军官虽然年轻,却好大官威,居然是个真正能拿主意顶用的人!
不过,这就是小地方人的局限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位‘年轻太尉’非但是个顶用之人,甚至根本就是当今大宋朝廷里数得着的要害人物……当着赵官家面,他杨沂中是越来越谨慎小心,当着吕好问、韩世忠等人的面那也叫一个姿态恭谨,从不出错。
当然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动辄被这个喊打那个喊杀的。
然而说到底,天底下有几个赵官家,又有几个吕相公、韩太尉呢?
再说了,杨沂中本身就是资历最老的御前班直首领,一开始就是这支御前部队的创始人,直到康履被某人一刀砍死,刘晏引赤心队加入,方才有了一定制约。
“城中这守备唤做什么,什么来历?”杨沂中喝止之后,复又对几位富商正色相询。
几名富商惴惴之下,却是愈发小心起来,然后还是之前那名首领上前作揖相对:“好教太尉知晓,城中这守备唤做萧恩,正是梁山泊本地渔民,算是梁山泊那位的心腹……济南那一战后,梁山泊那位整饬部下,多用本地渔民充任各地守备,所以与他胡乱做了个统制兼知县,这才掌握俺们阳谷一县!”
杨沂中若有所思,却又再问:“他有几许兵马?其中多少披甲之人?”
“五六百人,四五十副铁甲。”这人张口即答。
杨沂中听到此处,忽然一笑:“你又唤做什么,什么来历?”
“俺叫张懋德,乃是阳谷本地人,历来的良善人家。”此人心中没由来一紧,却又没由来的起了几分期盼。“太尉唤俺张二官便可。”
杨沂中不以为意,只是再问:“你开头便说这萧恩是‘那守备’,却不用敬语,还对人家有多少兵马了如指掌,偏偏又出来领头做这个尴尬的联络之人,且一意煽动……是不是跟他有仇?”
这张二官闻言一怔,却又咬牙相对:“不是有仇,却着实是熬不住了……太尉不晓得,自从这萧恩掌握了县事以后,凡是遇到官司,无论区直,只是判富者败,穷者胜,不过大半年,俺们这群阳谷本地人家,所谓中产的都破了产,如俺家这样的积善之户,也都被那些市井无赖压榨走了八成家产,眼瞅着便要活不下去了。”
杨沂中当然知道对方在夸张,真要是到这份上,跑就是了,何至于还在这里维持?
不过,他也懒得在意,只是继续相询:“这萧恩拒绝官军入内,是只他个人处置,还是梁山泊张镇抚特意命令?”
“呃……”
“说实话!”
“应该张镇抚特意命令。”这张二官小心对道。“因为之前传言,南边济州岳太尉据说早已经引了十万大军到了汶水南边的中都县,却忽然停下不动,便是张镇抚隔着汶水发了言语,说岳太尉但凡过河,便绝了往日义气……还说当日旧怨,他要一力偿还。”
杨沂中沉默一时,他知道事情难办了。
须知道,张荣这个人是有大功的,当日梁山泊大捷,此人无论怎么讲都是泼天的功劳,而身为官家心腹之人,杨沂中也非常清楚,赵官家对此人同样态度分明——是友非敌,格外欣赏。
然而,与此同时,稍微有心之人也都能察觉到,张荣对朝廷却是戒心重重,他之前虽然受了朝廷封的镇抚使,却浑然不做一回事,肆无忌惮发放官职,视朝廷名器为玩物……这倒也罢,关键是后来官家还于旧都,专门写信召唤他去,他也置若罔闻,甚至私下宣扬,说什么梁山泊中快活,不受官家管束。
说白了,四个字而已——贼性不改!
唯独,这个贼,乃是官家记挂在心上之贼。
不过,即便如此,杨沂中也只是稍作犹豫,便下定了决心……毕竟,他路上便知道,前方济水另一侧,平阴县左近,已有大规模交战,而战争期间,既近前线,事关军事,焉能迟疑?
“张二官,”一念至此,杨沂中当即轻声相询。“你既然如此大胆专门来撺掇我,那我问你,你回去能打开城门吗?”
“不必走城门。”这张懋德赶紧应声。“城西一处城墙挨着俺家药材点的仓库,那处城墙上的都头本是本县昔日捉贼的正经都头,素来与俺交好……俺回去做好支应,太尉自可派天兵源源不断翻墙过来,在俺家仓库中集结起来便是。不过……”
杨沂中不等对方暗示什么,便直接点头:“我晓得,城中如此姿态,已然惹怒了我,这些人都被我扣下,只让你一人回城,准备牛酒金银来换人!”
张懋德不由大喜,暗赞这军官虽然年轻,却是个能耐之人,于是只又说了几句,便扔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同县大户,然后忙不迭的换了一张哭丧脸,匆匆告辞回去。
然而,张懋德哭丧着脸,独自折返城中,须臾片刻,却又哭丧着脸转回身来,同行的,还有数十个兵丁,为首一人,更是打扮怪异,待到走近,更是一目之下,便难让人忘怀。
原来,此人面色黝黑通红,身材矮壮,一看便是水上讨生活的穷汉,却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知县绿袍,戴着硬翅幞头,偏偏又只系着麻绳在腰,大步一迈,更是露出一双露趾的麻鞋……恰恰宛如一只上了岸的鸭子一般,摇摆而来。
杨沂中身后诸将遥遥望见,都不由笑出声来,唯独杨沂中一人,面色反而严肃起来。
“你们这些东京来的鸟官军,如何敢扣押了俺们阳谷县中的使者?”此人来到几十步外,便指手画脚,放声呵斥。“几多年了,却还是当年道君皇帝时的嚣张模样?家国百姓,都是你们祸害的,闹出金人、齐人,也是你们祸害的,如今不让你们进城,又待如何?”
身后翟彪等人闻言各自性起,唯独杨沂中面色不变,遥遥拱手:“可是萧知县?我等是御前班直,奉圣旨来东平与伪齐作战。敢问萧知县,军情严重,我在路上便闻知,伪齐兵马似在平阴县左近与张镇抚交战,彼处距此不过数十里,骑兵若来,一夜便至,如何要将我们暴露于野?”
那来人,也就是梁山泊头领萧恩了,闻言也是一滞,却又咬牙相对:“若是这般说,你自退兵便是,俺遣人护送你回濮州安顿!”
“我奉圣旨而来!”杨沂中放下手,冷冷相对。“官家亲口下令,两千班直,往前线助阵,如何能不战而退?”
“你一口一个官家,可知道赵官家自让俺家哥哥做了镇抚使,便是许了东平府一地与他?”萧恩闻言,也是掼下头上帽子抓在手中,干脆相对。“而今日俺家哥哥一力要雪前耻,连岳镇抚这般交情都不许过去助阵,你便是官家所遣,俺又如何能忍你?今日也就是俺兵马不足,不能拦阻,否则连路也不让你过,何谈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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