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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果真不许入城?”杨沂中稍显不耐。
“不许!”
“若金军或伪齐兵马真来了怎么办?”杨沂中追问不及。
“你若强行不退兵,俺届时出城助你!”萧恩干脆而答。“但要先将俺城中使者还回来……虽都是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但也不该平白被你这群东京来的鸟厮扣押!”
杨沂中点了点头,却是平静回头下令:“就以城墙为倚仗,在城下安营扎寨,再将这些人放回。”
此言既出,御前班直个个不忿,萧恩也是一怔,至于那几名被张二官卖了的富商大户自然是个个欣喜若狂,唯独对面的张懋德却是目瞪口呆——感情这军官只是个花架子,自己还是赌错了。
但也就是此时,情知这些人是在想什么的杨沂中却又回过身来,一手扶刀,一手指向那萧恩,凛然以对:
“萧知县、萧统制!我今日虽让你一步,却也要你知道,不是我杨沂中怕了你,你那三五百兵还不在我眼中,今日敬你,乃是因为你身上穿着官袍,来为自家治下生民讨公道,而我既为朝廷命官,便是看不起你一个水泊逆贼,却也须敬你是堂堂阳谷守臣,如此而已!”
ps:推书《问道红尘》……为了姬叉,大家加油吧!
然后再报个信,小九跑了,这是榴弹怕水代笔……找了一晚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前几天还在尝试跟他一起录彩蛋章。





绍宋 第二十一章 吾山
一夜无言,也无丝毫动静,萧恩自归城内,杨沂中自起营寨,便是张懋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那些被他一度抵押出来的县内大户闭了嘴……而随着城内专门送出了一些酒肉瓜果,城内城外,到底是安然无恙。
非只如此,翌日一早,杨沂中继续起兵东进,城内也无多余言语。
而接下来两日,两千御前班直小心行军,却是经景德镇转关山镇,再到吾山,来到了济水畔,并准备从吾山后面的北新桥渡过济水,前往支援河对岸下游的平阴前线。
但是,杨统制的侧翼插入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前方激战中的东平府镇守使、梁山泊大头领张荣终于亲自遣人传来‘军令’,要求杨沂中这条漏网之鱼停在济水畔,不许再擅自前进,否则他可不管什么班直班弯、官军官贼,一并视为敌军处置。
杨沂中彻底无奈之余,却还是不免被气了个半死。
话说,此时来到济水边上,他早就探查清楚,知道前方战事激烈……张荣几乎集中了水泊梁山和东平府的所有力量,亲率不下两万之众,依仗着平阴城池之便,在平阴周边与伪齐交战不停;而伪齐方面,刘豫长子刘麟率两万余济南兵、伪齐元帅孔彦舟率一万多兖州兵,兵力稍多,所以气势也极大。
而且说实话,这三人中,无论道德、立场,张荣和孔彦舟都真的是有本事的人,而刘麟也不是什么草包公子……更何况,事到如今,正如那日枢相汪伯彦所说那般,伪齐的那些头头脑脑,处在哪个位置,根本就无路可退,所以在军事上绝不会有半分大意。
至于张荣,且不说这是个这年头公认的内陆水上无敌之人,便是在陆上,那也是昔日京东出了名的豪杰人物,遑论此人一直将那次因孔彦舟反水而导致的大败视为生平之大辱……而这种情绪化的江湖人物,一旦发起狠来,又是何等激烈?
所以,这三人在前线交战,虽然只有不到十日功夫,但却是你来我往,设伏强攻,立寨控城,火烧土垒,端是热闹非凡。
但话还得说回来,这般热闹,用另一种说法来见,双方反而是一直处于一种激烈的对峙局面之下。
那么照理说,这个时候只要张荣稍微放下一些心里的疙瘩,让岳飞引相当数量的部队过汶水,那几乎便是一场理所当然的大胜,完全可以达成赵官家期待的那种干净利索的胜利。
便只是让杨沂中这两千精锐甲士上前线参战,说不得也能带来一些惊喜。
然而,这不是这位梁山贼首一直对官军成见极大吗?这不是他视那次大败为生平之大恨,以至于昔日兵败连与岳飞见面都觉得羞耻吗?
所以,回到眼前,两千御前班直,在数万人的战局之中说能起作用也能起大作用,但真惹怒了张荣,硬着脖子上去以后,怕也真有可能在战局的磨盘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而杨沂中身为御前统制,领着赵官家最基本的一支武装力量,只是来见血参战磨砺部队的,却非是要冒险将整只部队无原则抛出去的。
或者说,部队可以抛出去,但要有价值……身为御前心腹,杨沂中非常清楚赵官家对军队的某种理念。
于是乎,杨沂中选择留在了吾山,留在西南-东北走向济水的西北这一面,就在吾山脚下那座方便行军的永久性浮桥,也就是著名的北新桥前安营扎寨……并给更南面(隔着济水、汶水)的中都岳飞发去军情文书,以作联络与汇报。
然而,冒着酷暑等了三日,非但没有等到原本以为三日便能折返的信使,却反而迎来了一场暴雨,而且暴雨之中,还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且说,这一日天气陡变,大雨瓢泼,天气昏暗,待到中午时分,忽然有一支兵马自济水北面极速进军,经吾山南峦,直奔北新桥而来,然后一头撞到了御前班直的营盘之上。
双方雨中猝然相逢,各自震动,继而迅速爆发了激烈战斗。
对于来袭部队而言,在这个要害关口遭遇守军,自然是可以直接出手的,而对于杨沂中而言,他也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来军的目的——张荣此时已经力尽,所以来军必然是伪齐或者金军,此行也必然要趁着大雨渡河,绕后包抄平阴,以图全歼张荣主力。
回到眼前,虽是白日,但雨水之中,天气昏暗,道路泥泞,旗帜不展,所以战斗一开始便是从最激烈和最残酷的乱战肉搏进行的。
御前班直猝然接战,却又因为未能及时披甲,上来就遭遇到了数以百计的战斗减员。但这些部队的牺牲和杨沂中的果断,毫无疑问的为后续部队争取了宝贵时间。所以等到后续部队披甲整备,按照百人队、十人队从营房中涌出,战事却又迅速偏转过来。
精良的铠甲、优质而完备的兵器、精选的兵员、营盘的防护作用、驻扎此地数日带来的地形讯息优势,更重要的是雨水带来的混沌,外加杨沂中的指挥若定,让反应过来的御前班直将自己的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与之相反的是,无数来袭部队被堵在吾山之下,面对着不大却精致的营盘,吾山南峦的地形阻挡,却是使得他们丧失掉了最大的人数优势。
偏偏与此同时,雨水下的奔袭、乱战,导致了严重的指挥混乱,使得来袭部队根本不清楚前方战事如何,只是源源不断将部队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于是乎,夏日雨水之中,济水之畔,桥梁之侧,铁器交互之声,哀嚎哭喊之声,喊杀声,以及无论如何都占据主动的风云雷电之声,产生了一种混合的、令人觉得牙酸的战斗奏鸣之声。
配合雨水都遮不住的血腥气,瞬间便使得扼守北新桥的宋军营盘变成了血肉磨坊一般的存在。
整整一个下午,雨水瓢泼不停,电闪雷鸣之中,尸首堆积起来,竟然开始渐渐阻塞交通,最后居然成为了减缓交战激烈程度的最主要因素。
傍晚将至,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来袭部队终于因为视线问题不得不放弃战斗,而御前班直也只能在营寨中点起火把,努力呼喊,希望自己受伤的袍泽能主动发声求救……但也仅仅如此罢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之中,再加上剧烈袭来的疲惫感,打扫战场无疑沦为一种奢侈,一阵混乱之后,也不知道到底救出了几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翌日清晨,雨水淅沥不停,日光刚一隔着云层出现,稍微获得了一点行动力的宋军便即刻行动起来,开始迅速打扫战场。
一夜都未卸甲的杨沂中也早早回到昨日战事最激烈的营盘所在,进行巡视。
然而,清晨微光之下,他惊愕发现,雨水不断的营寨内,水流在尸首堆下汇集,形成潺潺水道,复又流向济水,而其中竟不见有多少血色。
不是说没有血水。
实际上,正在粗暴打扫战场,努力寻找自家伤亡战士的御前班直们几乎每翻开一个尸首,都会有明显的血污融入地上雨水之中,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水流给稀释、浑浊化,继而消失不见。
换言之,若非尸首尚堆积于营寨之中,若非还有伤员尚在哀嚎,若非残破的营寨与凌乱的军械就在眼前,这一夜尚未停歇的大雨,竟然已经将昨日那场激烈战斗的痕迹给完全遮盖住了。
区区人力,在自然面前还是不足一提。
而就在杨沂中望着脚下水流发呆之时,忽然间,一阵格外惊悚的惨叫声从不远处响起,却是让周围正在粗暴打扫战场的御前班直们各自愕然,但很快,这些人就恢复如常了。
至于一夜都没有解甲的杨沂中,却是扶刀立定不动,宛如雕塑一般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脚下水流发呆而已。
“统制……”
稍微变小的雨水之中,拎着一把明显带豁口朴刀的翟彪从之前哀嚎处闪身出现,凑到跟前,却显得面目狰狞。“问清楚了,虽是掺杂了许多金人服饰,却不是金人,也不是济南府的人,更不是兖州孔彦舟的人,乃是青州李成的人,总数不下两万!而且也不是顺着济水而来,却是开战后便随李成麾下密州首领杜彦直接到了河北聊城,在彼处换了金人旗帜,又向大名府寻了些金人旧衣甲,然后前日忽然渡河,往此处过来,本想以金人旗帜吓唬咱们,却不料雨水太大,根本没亮出来。”
杨沂中心下醒悟,若有所思,却又直接说了出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成根本没去易守难攻的沂州,而是本就商量好了,来做这支奇兵,却恰好遇到我们……着人将此事即刻送往平阴张镇抚、中都岳太尉处!”
“喏!”翟彪应了一声,却并未动弹。
雨水淅沥之中,杨沂中迈开一步,复又扶刀顾首:“还有什么?”
“那贼人吃痛,说了许多话。”翟彪依旧面目狰狞。“此番李成大军,最少有两万之众,且是从黄河那边过来的,而昨日交战的主要是李成下面密州头领杜彦的兵马……”
“我已经知道。”杨沂中面色如常。“你不也是刚说过吗?”
“统制,俺的意思是……”翟彪睁大眼睛相对。“若是李成兵马从聊城渡黄河过来,那最近过济水,也是最方便过济水的地方便是此处北新桥,他没由来分兵从下游滑家口渡济水,那里贴近平阴,一个不好是要被平阴大军发现的……可反过来讲,今日一旦受阻,偷袭不成必然改强袭,那李成也说不得就会分兵从多处一起渡济水,去强行包围平阴了。”
“这我也知道。”杨沂中还是面色不变。
“统制,”翟彪咬牙再对。“咱们昨日虽然打赢了,可毕竟兵少,开头一个照面便丢了两三百兄弟,这还只是李成前军杜彦六七千人的规模,而李成大部眼见着便要赶到,偏偏今日雨水眼瞅着不比昨日……”
“翟彪,你到底想说什么?!”杨沂中终于不耐。“军中进言,应该直截了当。”
“统制,俺不是说撤军,然后将平阴后背白白卖给李成,那阳谷的萧恩虽然是个夯货,却也不能做这等事……俺是想说,咱们能不能撤到河对岸,隔河防守?”翟彪的言语引来了周围几名统领、都头的各自意动。
实际上,非只是这些军官,便是杨沂中也一时沉默了下来。
隔河防守,不仅仅是有效减小兵力劣势带来的影响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能够有效避免交战,御前班直何其精锐,若再兼有隔河之利,安心守桥,几乎便能处于一种不败之地。
故此,这么做,似乎才是最妥帖的,因为他可以最大程度上保全部队。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翟彪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的一条,那便是真到了必要之时,也就是平阴张荣那里陷入包围,或者全军溃败的情况下,这提前退到济水对岸的一千多班直,可以从容南撤,过汶水去汇合岳飞……张荣不把自己当官军,那御前班直又为何要为他拼命?
说是没有门户之见,却依然不能免俗。
但很快,身为这支精悍兵马主帅的杨沂中便下定决心,然后摇头相对:“不可以!”
众人各自一滞。
而杨沂中却也没有遮掩,反而将道理说的清楚:
“雨水虽小,却未放晴,隔河难以监视清楚,而咱们一旦渡河防守……若我是李成,情知河对岸这支兵马人人带甲,精锐异常,强攻难过,便只留下些许小部队以作疑兵,然后大军直接潜行向下游,自滑家口强渡……届时我们这两千班直岂不是空置?可咱们若留在河这边,李成最少也得分数倍于我的大军监视,甚至说不得存了尽起大军,趁这日雨小强行吞下我们再渡济水的意思,这样一来,咱们固然危急一时,却能在大局中起大作用!”
众军官各自一怔,然后纷纷醒悟,但其中不少人醒悟之后,反而又再度面色犹疑起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雨水从盔甲边缘滴落,杨沂中继续扶刀环顾四面,当众言道。“你们以为我这是将官家的两千班直尽数赌在这济水畔、吾山旁,但实际上却没到那个份上……因为你们莫忘了,伪齐兵马之所以行此番攻势,本是以为岳太尉部正在整编,必然难以出战,所以才敢放肆一搏,来取东平府。换句话说,此番伪齐作态,是没有将岳太尉部计入其中的,甚至也没有计入我们,否则何至于昨日猝然相遇?但你我皆知,岳太尉部是可以出战的,我们也是来了的!换言之,东平府战事,大局在本在皇宋!所以只要我们能撑住两三日,请岳太尉不再顾忌张镇抚形势,直接出兵,那平阴方面必然分出胜负,此处也必然有援军,李成则必走!反倒是我们此时退到河对岸去,却有可能葬送大局!而若那般,回去以后又有何面目对上官家?”
言至此处,不等众人言语,杨沂中直接拔刀出来,对着周围军官冷冷作言:“道理说完,自此时起,便不许再论渡河事宜,安心守营护桥,违令者斩!”
到底是参与过几场血战的,又是骄兵悍将,此时闻言,却也都不再多说,只是低头领命而已。
然而,这边杨沂中刚刚传达完决意,未及众人稍歇,果然,稍微转小的雨势之中,穿着金军衣甲的大量兵马便极速来攻,并在雨水之中糊成黑压压一片,让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且说,虽然是夏季,但雨水影响还是太大,这个时候拥有营寨的宋军都才刚刚做好准备,而露营在外的伪齐兵马却已经发动了攻击,可见,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来自最上方的压力,不得已而仓促为之。
所以,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ps:从今天开始重新做人,安心写书,上个月十四万字,这个月要完成十五万字的更新……
然后我就再问一下,真的是我太老了吗?还是你们太年轻?反正没人看过《打渔杀家》和《金瓶梅》?萧恩跟张懋德……




绍宋 第二十二章 你知我知
雨水确实变缓了,但足以遮蔽身形,沾湿旗帜,并让弓弩失效,阵势也基本难以铺展,所以战事最终还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形式进行的。
而就在吾山南侧的官路上,一人身材雄壮,大马双刀,全副甲胄,正望着前方北新桥前那灰蒙蒙一片的宋军营寨兼战场,却只是在雨中立于马上,肃然不语。
此人,正是李成。
话说,之前宋廷议论伪齐,都认为刘豫以下,便是刘麟、李成、孔彦舟三人最需留意,这当然是没错的。但实际上,单以得军心、有威望而论,孔刘二人实在是逊色李成不止一端,或者说,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成与其余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虽然是渡河冒雨奔袭,但不代表李成兵马没有夜宿之处……北新桥作为济水交通要道,旁边大约三四里的地方就有一处因为商贸交通而形成的小集落,只是之前数次金军往来,如今又有平阴大战,此处百姓早已零落而已……不管如何,这是一处理所当然的避雨之所。
然而,李成半夜赶来,虽然占据了这个集落,驱赶了其中的前军,让自己中军精锐前往占据休整,可他本人却亲自出镇,与前军士卒一起露宿于雨中,待到天明,前方一旦交战,虽然明知雨水之中寻常士卒根本看不到他形状,却还是挺身立马,于雨中矗立。
确有大将之风。
当然了,这番作态还是有人能看见的,奉命前来督军的伪齐宰相洪涯自小集落中休息完毕,骑着马撑着伞来寻李成,自对方身后看到这一幕,却是先把伞收起,挂在马上,又兀自淋了一阵子雨,方才打马上前,与李成并马而立。
且说,人家双刀李成的武艺本是天下数得着的,视力何等之好?刚刚他便已经瞥见这位‘宰相’形状,只是佯作不知而已……
毕竟嘛,这洪涯非止是这大齐宰相这么简单,有传闻说此人原本是金国右副元帅挞懒的心腹,与挞懒有救命之恩,甚至当日挞懒败走长社之时根本就是此人收拾残局,一力维持的。
而等挞懒退到河北,此人奉命去大名府与金国国相、都元帅粘罕交涉建立大齐一事时,居然又入了都元帅粘罕的眼,于是此番大齐建立,这洪涯根本就是从大名府接任的大齐宰相……换言之,人家不止是一个大齐宰相,也不是此番李成青州兵的监军,更像是大金国派往大齐的监军!
对上此人,连大齐皇帝刘豫都要礼让七分,那么照理说,李成也该礼让三分才对。
不过,这青州、密州、潍州三州之主,所谓齐国大都督的李成却不是个寻常武夫,他一开始便晓得自己这种毫无根基的军阀军头须得政治上有所倚仗方能真正存身长久,然后寻得良机渐渐做大……所以,他对这位洪相公,根本就是存了五分礼让之态。
“大都督辛苦了。”洪涯打马来到李成身侧,从容相对。“前方战事如何?”
“洪相公也辛苦!”李成同样平静。“前方战事不利。”
洪涯微微一怔,却是望着前方混沌一片的营盘稍显犹疑:“何以见得?大都督这也能看清战况?还是说有些在下不懂的门道?”
“并非什么玄虚道理。”李成继续凛然道。“只是我治军极严,清晨便下军令与杜彦,只要突入对方营寨百步,占据栅栏、营门,便当极速吹动号角,届时我整休了一夜的中军便会趁势涌上,一鼓作气,而杜彦也不敢不听……但迄今为止,尚未听到号角之声。”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在拉锯争夺。”洪涯微微捻须感叹。“经长社一战,宋军士气大涨,便是对上金人都已经去了三分畏惧,何况昨日雨中猝然相逢,咱们伪作金军之策没能起效……”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在栅栏前后拉锯,”李成没有理会对方后面那些废话,却是直接做出了进一步分析。“最坏的情况却是这股宋军精锐异常,直接将杜彦的密州兵堵在了营寨边缘,有序杀伤……那样的话,密州兵怕是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伤亡,杜彦也要赶在军势溃败前来请罪了!”
“原来如此。”
洪涯忍不住多看了李成一眼,却并未因为对方言语而失态……毕竟嘛,战败这种事情谁没经历过?关键是李成这人如此从容说出这般话,倒是让人猜疑他心思之余愈发有几分敬意了。
不管如何,大将之风总是有的!
不过,就在洪涯若有所思之际,前面打脸的事情便来了——微微雨幕之中,无数齐军,也就是杜彦的密州兵了,却忽然间如潮水般倒卷而来,动静之大,即便是雨中也能稍微窥到其中声势。
李成明显一怔,继而面色阴沉,却又朝身侧微微挥手。
而随着这位齐国大都督的示意,数百名一直在官道两侧候命的骑兵,忽然从雨幕中闪出。且说,洪相公当然早就看见李大都督这支亲卫骑兵,但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这些骑兵非但甲胄完备,手上却还都各自持一柄长杆单刃大刀,那刀刃足有两尺有余……而此时亮出刀刃,虽是雨天,却也明晃晃一片,端是惊人!
紧接着,这批骑兵不顾雨天泥泞地滑,直接排成横列,纵马向前。其中,军官押后,放声呼喊,要求前方溃兵即刻折返列队,而绝大部分长刀骑兵,却是迎着溃兵不急不缓,从容向前,然后甫一接触到溃兵军阵,便大肆砍杀。
一时间,吾山南峦下的官道之上,断肢残躯洒落一片,引发的动静犹然胜过之前交战时的响动,尤其是其中哀嚎之声更是瘆人。
但不管如何,溃兵却是迅速得以整顿,前方桥前宋军营寨内追逐出来的士卒也即刻放弃追击,回身固守。
局面稍微稳定了下来,李成不慌不忙,却居然先瞥了一眼身侧洪涯,见到对方面色不变,反而捋须感叹,却是顺势又起了两分敬意。
“洪相公稍待。”片刻之后,数名长刀骑兵拎着明晃晃的大刀,将一名甲胄精良的军官驱赶过来,李成见状,却是先跟洪涯道了声乏,方才回头朝着马前那军官凛然出声。“吴顺,杜彦呢?尔等为何败到如此地步?”
“杜大兄死了!”那吴顺伏于马前泥泞之处,身上淋雨,脚下崴泥,偏偏又气喘吁吁,端是狼狈不堪,却又因为数柄长刀在侧,李成在前,不得不匆匆解释。“好教大都督知道,不是我们不尽心尽力,乃是这股宋军不是寻常所在,乃是赵官家心腹的御前班直!所以虽只两千,却前后两日将我们五六千密州兵顶的严严实实……”
一直拿捏姿态的李成与洪涯终于齐齐变色,他们本是渡河偷袭,冒雨而来,然后猝然交战,一日一夜,便是有零星情报,又如何能这般断定前方这股精锐来历?
实际上,当日在阳谷,那张懋德也只是以为东京来的‘王师’,却也不晓得这是御前班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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