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周澜顺从的低下额头,等待对方来试试温度,唐骏荃也抬起手,刚要触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都是洗脚水,本想到外屋取个毛巾,转念又想周澜是个男孩,有什么忌讳的,于是抬起头,嘴唇就贴到周澜的额头上。
周澜愣住了,一动未动,倒是唐骏荃先撤了回来,放心的说:“没事了,没刚才烧的厉害了,我觉得温度低了一点,看来这泡脚还真管用了,等明天再吃点药”
他自己说自己的,周澜缓缓的回身,一言不发。
晚上躺在床上,周澜黑暗里睁着眼睛,开了腔:“周大哥,我还没问过你年纪,你要不嫌弃,我们换互换兰谱如何?”
唐骏荃刚刚有点迷糊,被他这么一叫又清醒了过来:“好啊,只要你愿意,我觉得挺合适。”
“你肯定比我大,我认你做义兄。”周澜说。
唐骏荃是一直很喜欢这个周老弟,再说二人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于是翻个身,单手撑着头,侧面对着周澜:“我今年三十六了,你要是不嫌弃,叫我声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澜的一声“啊”打断,周澜半坐起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你十七岁都可以生我了!”
唐骏荃没摸清什么意思,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听周澜兴奋的说:“你这个年纪你早有家室、有孩子了吧?”
“有啊,家人都在黑河呢,我女儿都十五岁了。”
“我给你女儿当干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唐骏荃想了几秒钟明白过来,伸手扑棱了一下周澜的脑袋:“嘿,你小子傻呀,有这么自己降辈分的么?”
周澜思索了一下,慢悠悠的说:“我愿意,我还没个妹妹呢。”然后仿佛铁了心要进人家家谱似的,嗓门一高:“不让认,那我娶她也不错吧,唐老爹!”
“我女儿可不能嫁你这个大烟鬼”唐骏荃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就继续和他闲扯,同时,把穿得单薄的周澜往被窝里塞。
“大烟鬼怎么了?我先生米煮成熟饭,不嫁我,还能嫁谁。”周澜脱口而出。
这话很畜生,唐骏荃听着刺耳,心想这孩子怎么一阵阵的冒邪气,说着说着就下道,于是正色道:“你这话说的土匪腔,别不学好!”
见他有点生气了,周澜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唐大哥,你别生气,我说着玩的。”见对方没动静,周澜干脆心一横,手上一使力气,实打实的抱住对方,小孩撒娇似的趴在对方身上:“唐老爹,你教我,我就学好了。”
唐骏荃家里有一妻一女,因为跟着队伍抗日,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亲人,思念艰深。周澜这一声一声的唐老爹就像一只手指头一下下的按他心里的开关。
第14章黑夜营救
电话铃响了。
从周澜来住,就没听唐骏荃家里的电话响起过,两个人同时住手,不再出声音。
铃响两声之后,一片寂静,唐骏荃披上棉袄跑到外屋,手静静的搭在话筒上等待。
铃声再次响起。
杜云峰有了消息,保安团在深山里遭遇黑鹰寨人马,打的不可开交,正请求保安团大本营派人支援。
黑鹰山深处,一队人马在黑暗中前进,没点火把,只能依靠依稀的月光蜿蜒于山路,仿佛一只迂回前进的蛇。
和其他人一样,周澜身骑马匹,一身简单的黑衣粗布装束,他的脸上也蒙着黑色的布,长长睫毛下,警惕的目光闪烁。手里紧握一只勃朗宁,是临出发前唐骏荃塞到他手里的,可装七发子弹,与左轮比,这种枪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你没经验,打起来你远点,别往前凑。”唐骏荃拍着他的肩膀交代。
唐骏荃虽然是个团长,但秘密抗日几乎耗尽了他的队伍,东北军全军撤出满洲国境内,对游击组织的弹药、人员、物品补给都非常困难,同盟军基本处于边骑驴边看账本,自己想办法抗日的地步。
为了防止被一锅端,他的游击组织并不聚集于一处,昨夜,用“两响一挂”的电话暗号联络好人员,天快亮时一只二十几人的队伍出发。
进山里已经是黑夜。
他们在接近杜云峰所在地点,要在保安团的支援队伍赶到前把人弄出来。
青黄不接的初春,夜半月圆,深山时不时有哀绝的狼嚎,一声跟着一声,穿透山谷,刺入耳膜,此起波伏的呼应,让人分不清远近。
唐骏荃的队伍训练有素,静静赶路,只有均匀急切的马蹄声。
上次遇到狼群的情形,周澜还记得,不仅记得,简直是永生难忘,他抓紧了缰绳他今天不害怕,人多,枪多,还有成捆未点燃的火把,他是担心。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放鞭炮一般,枪声越来越密集。
“声音在山那边,别太靠近,看准情况再上!”唐骏荃回身向身后的队伍招手,纵马低身,尽量找着平坦的地界往那个方向奔去。
身旁的周澜箭一般纵马窜了出去,不等唐骏荃阻拦,他扬起马鞭以光天化日下的奔跑速度远远冲向前。
一处密林子里,杜云峰居高临下的射击,他处在半山腰的位置,下面是追了他两天的保安团。
“子弹不多,别乱突突,都他妈的给我看准了打!”他嚎了一嗓子,扯得自己肩膀生疼,血迹从里往外的渗出来,疲于奔命,枪伤一直没好,手里的驳壳□□后坐力很强,每打一发子弹就狠狠的戳他肩膀一下。
因为一直被保安团死盯,他不能带着队伍出山,山沟里转了两个多月,没吃没喝的时候就去抢别的山头。狗嘴里抢食不容易,他人多的时候狠命的拼能打趴下对方,时间久了,人损失太多,他已经没实力去动别人的绺子,前几天走投无路下山抢乡民,一下就暴漏了行踪,保安团蚂蝗见血一样跟了上来。
手里的几只枪是上次和保安团遭遇的时候拼命抢回来的,几乎损失了黑鹰山一半的人马,他自己也身中一枪,肩膀几乎废了。
马匹打死的打死,吃肉的吃肉,他就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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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
枪在手,有子弹才能杀人。黑四儿手里的枪刚刚打光了子弹,变成了还没木棒子好用的废铁。
杜云峰子弹也不多了。
他手里这忠心耿耿的二十几人,没跑没逃没投降,带伤挂的不含糊。
他知道这些兄弟够义气,就算这些人现在跑去把他卖了换活命,他都能理解,仁至义尽,如此足以。
“分头走,活命机会大,兄弟们各自保重,死不了奉天见。”杜云峰下了命令。
黑四儿猫着腰奔到杜云峰身边,前边一棵大粗树挡住缤纷飞过的子弹。“大哥我跟你,你那胳膊不行了。”
“去你妈的,你一颗子弹都没有了,能滚多远滚多远,老子有枪,滚!”杜云峰伸出一只脚,狠狠踹在黑四儿屁股上,一副恨不得崩了他的模样。
黑四儿一咕噜爬起来,大喊一嗓子:“大哥!”
“滚!”
队伍开花了似的,四散奔逃,一大片发射出去,除了保安团的方向没人去,剩下哪个方向都有。
“给我抓住杜疯子!”保安团长官趴伏在队伍最后喊,擒贼先擒王,几个死土匪不值钱,但匪首杜云峰的脑袋是值点银子的,富户门出钱就是害怕了黑鹰山这伙绺子,只要杜疯子在,这伙绺子随时可以拉起来。
杜云峰无心恋战,他和保安团没怨没仇,犯不上死磕,他杀人越货为活命,保安团杀他为生计,天理循环,这是世道。
他用好手拎着驳壳枪,转身猫腰往山上跑。
夜太黑,所有人背影都很像,分不出哪个是杜云峰,保安团分成了几股子追,其中小长官带着七八个人一路紧追不舍,越来越近,眼看撵了上来。
山路并不陡峭,可是树多,身后不断有子弹飞来,铮铮打在树上地上。
杜云峰时不时的停在粗树后,端起驳壳枪射击,他本来枪法很好的,可他的胳膊越来越力,甚至能感觉到血在衣服里滴滴答答,顺着肩膀胸膛流到腰际。
驳壳枪很长,木头枪托快要把他的肩骨震碎,枪无论如何都端不平,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打一两枪拖延时间,然后扭头往山上跑。
他想,也许过了这个山头找到隐蔽的地方就能躲过这一劫。
山头不远了,子弹却没了。
扔掉废铁,他抽出腰里的短刀,发狂一样奔跑。
身后的人见他丢了枪,信心大增,七八个人对一个人,简直是手到擒来,手里没枪,跑得再快都是束手待毙。
上次饱饭是两天前,杜云峰不觉得饿,但却觉得上坡路跑得越来越气短。
腿上一痛,他一个踉跄腾空摔了出去,身后的人瞬间逼近,杜云峰回头,几乎看清了那几只黑洞洞的枪管。
山顶是上不去了,他握紧短刀,恶狠狠回望。
几只枪管向他逼近,以他为焦点,从不同的角度指向他。
“杜疯子,把刀放下,留你全尸。”躲在小队人马后面小长官探头喊道,一边喊一边抓起侧面的小兵挡在身前,仿佛杜云峰手里拿的不是刀,是随时能射出子弹的枪。
“别开枪,我投降。”杜云峰大声喊,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他躺坐在山坡上,面朝保安团,背朝山顶,
周围的枪声不断,是保安团分散的人马在追捕逃跑的土匪。
忽然一声枪响,杜云峰本能的缩了脖子,有子弹从他后方射来,眼看着前面的小兵中枪,一声没吭,闷头栽倒下去。
杜云峰迅速趴在地上,回过头瞧去,只见一匹白马跃上山顶,一身黑衣打扮的蒙面人仿佛直接从地面跃出一般,凌空出现,手中一点淡淡的火星,第二颗子弹已经射了出去。
保安团刚才走在开阔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剩下的三四个人慌忙卧倒,四处寻找隐蔽。
“给我打啊,爬什么爬。”小长官趴在地上喊。
黑衣人翻身下马躲到树后,连贯的射出一匣子子弹,保安团躲在树后开始回击。黑衣人飞速换了弹夹,凭借居高临下的地势,往死了打。
杜云峰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却明明白白看出是救自己,于是扭头往上边爬。
黑衣人的枪术并不算好,但延缓了保安团向上爬。
子弹对射中,杜云峰来到黑衣人所在的树旁,连滚带爬的躲到树后。
“你是谁?”杜云峰问。
没有任何答复,黑衣人另一只手指了指马。
保安团的三个人缓慢移动而上,不断的在逼近。
目光一扫,杜云峰见黑衣人腰里别着枪,便伸手拔出,打了个滚,躲到另一棵树下,六颗子送出去,两个小兵毙命。
只剩下躲在树后大口大口喘气的长官,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他没子弹了。
左看看右看看,他想捡一把最近的枪,刚一伸手,子弹打在手边,他吓得缩回手。
再想伸出手时,一只乌黑的勃朗宁顶住他的额头,他恐惧的抬起眼:“别杀”
枪响。
杜云峰捂着肩膀,紧咬牙关,消瘦的黑衣人崩了那人脑壳之后,抬腿往他这边走来。
杜云峰坐在树下,试着抬了抬胳膊,目光扫到手里的枪,刚才情况危急,他只晓得自己拔出的是把枪,现在突然意识到那是一把左轮。
他骤然抬起头,刚张了张嘴,忽然眼前一黑。
周澜打晕了他,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把他驮上马背。
在保安团的大部队到来前,唐骏荃的小队伍打散小股保安团,救了杜云峰和受伤人马。
杜云峰再醒来的时候,黎明破晓,马背颠簸在山路上,他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杜老弟,你锁骨伤了,别乱动。”唐骏荃略回头,杜云峰正伏在他的后背上。
杜云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两件衣服捆住,和唐骏荃绑在一起,肩膀处是一块黑色的布条。
“唐团长”在晨曦的微光中,他看了看唐骏荃的侧脸,然后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黑布:“你救了我?”
唐骏荃略一犹豫,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更不问自答的告诉杜云峰他是有任务路过此地,见是杜云峰便出手搭救了。
杜云峰眼神低沉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不在说什么,只是扭头回望,把后边的一二十人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有的摘了蒙脸布,有的还带着,可是看身量,和昨晚的那个人都不像。
昨晚那个人的身量和唐骏荃不像,自己再逃命,还没慌乱到记不清人的地步,那人身影很熟悉。但抗联的队伍除了唐骏荃,他不认识第二个人。
他伸手环了唐骏荃的腰,对方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更魁梧一些。
辗转奔波,唐的人马依旧是各行其是的分散开来,路上便各有准备的悄然各奔西东。
到了小院里,在唐骏荃的搭手下,杜云峰单腿跳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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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条腿蜷着,不能落地,一只胳膊也不能抬起,整个人扭成了不对称的形状。
唐骏荃抬起他那只好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扛:“杜老弟,我扶着你走。”杜云峰很听话的配合,单脚跳着跟他穿过院子。
“谢谢”杜云峰瘸腿跳了几步,随即毫无预兆的笑起来,边笑还边扭腰:“唐团长,别、别碰我腰,我痒啊,哈哈”
打从唐骏荃第一次见到杜云峰起,就觉得这小伙子身上有点匪气,他和周澜不一样,总觉得眼珠子一转就要蹦出个水灵灵的主意,还是那种不太厚道但是实用的主意,江湖气有点重,豪爽,但是不太好打交道。
唐骏荃替周澜撒了谎,心中本就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引开杜云峰的注意力。杜云峰这么哈哈一笑,气氛反倒融洽了一些。
连搂带拖,他才把大个子杜云峰弄进了堂屋。
房间里还是出发时的模样,当时接到电话,唐骏荃和周澜就开始准备出发,床上两只枕头还是原样,两床被子蹬得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周澜的衣服胡乱的扔在椅子上,西装外套搭在衣帽架上为了进山行动方便,周澜临时穿了一套短打。
唐骏荃扛着杜云峰坐到屋里的木椅子上,杜云峰一只手指挑起睡衣,不远不近的打量:“唐团长家里有人,我打扰了。”唐骏荃随意的接过睡衣,在手里卷了卷,打开衣柜塞了进去:“别客气,前几天有个大侄子来奉天玩,在我这住了几天,已经走了”,说话间已经关好衣柜,转身对杜云峰说:“你等着,我去烧开水。”
杜云峰点点头:“好。”
唐骏荃几步就出了房门,厨房里传来水缸舀水的声音。
杜云峰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他不动,只是打量着衣帽架上的衣服,那身衣服非要个消瘦的身板才能穿下去,个头也略矮一些,床上乱成一团,杜云峰心想这个姓唐的只见过一次,虽说救过他的命,但是并未深交过,不算了解,这人搞不好也好那一口就知道他当初和小慕安亲亲热热的不对劲。
不过这是人家地方,他爱和谁好和谁好,不管己事。
思及至此,他回目光,扭头去看窗外,隔着老式的木头窗格,外边是刚刚经过的院落,简单整洁,一棵银杏树春天泛黄,正在憋芽。
厨房里的唐骏荃烧着一大锅热水,顺便在小灶台上支起了小锅,洒进一把米熬粥。水滋滋啦啦的响,他无事可做的拉过一张板凳坐下,时不时的往灶台里填一把柴火。
他不想回堂屋,他总觉得杜云峰可能知道了是周澜救了他,刚才在马上,杜云峰简简单单的一问,他面不改色的一答,双方虽都不在言语,但他总觉得杜云峰要是再追问一句,他心里也能踏实点,可是对方偏偏不问。
杜云峰和周澜之间是怎么回事,他不清楚,周澜不肯说,只是把昏迷的人交给他,诚恳的请求唐老爹照顾他兄弟,但别说是他救的,也别提有关他的任何事。
周澜回了鼎昌饭店住,走时候千叮咛万嘱咐。
二人有不可告人的恩怨,唐骏荃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在他眼里,这两个孩子如果别走歪路,一个有文化,一个有血性,争取的好了,倒是难得的人才。
抗联的队伍缺人,更缺少新面孔,如果能争取到他们二人,甚至黑鹰山的残匪加入组织,那真是最好不过。
前些天,他和周澜谈过此事,对方不置可否,态度模糊。
“周老弟,国家危难之际,民族危亡,你我都有救国救民的义务,你若信得过我,跟着我,也不枉男儿热血一场。”
周澜手里玩着银杏叶,在手里来回捻动叶茎,头也不抬,语气却不随意:“唐老爹,我对抗日倒没什么兴趣,我有机会还是要出国读书。”然后他举起叶片放在嘴边一吹,带着点孩子气的微笑着说:“老爹,你也别抗日了,我带你出国吧,你看你以前也在法国的,国外多好你比我知道。”
周澜的这个论调,唐骏荃是及其不认同的,于是民族大义的道理讲了一大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周澜像个乖孩子似的努力认真听,听进去多少,唐骏荃不知道,因为对方总是打岔,不是说自己发烧,就是说烟瘾犯了,老爹团长你快帮我拿大烟枪来。
“你这个烟得戒掉。”唐骏荃这话说了无数次。
“以后戒,不急。”他每次端着烟枪都这么说。
水在锅里咕嘟嘟的开了,唐骏荃回过神,拿了铜盆用开水烫了一遍,然后乘着一盆开水回到正房。
一番擦洗之后,一个干净利索的杜云峰呈现出来,他小腿上的枪伤不算严重,子弹没碰到骨头,穿透皮肉飞了出去,肩膀上伤是锁骨裂伤,没有完全断掉,但是耽误医治太久,伤口化脓腐烂,整个右胳膊肿起来,这种伤势,唐骏荃枪林弹雨里见过,知道拖着多难受。
“去医院不太保险,但家里没麻药,这玩意黑市也买不到,”点上酒灯,唐骏荃来回烤着薄的手术刀片。
杜云峰扭头看看那柄小刀,锋利够快,他打着赤膊坐在太师椅上,扭头摆正身体:“不碍事,手稳点就行。”
小刀割到皮肉的时候,挤出黑血,杜云峰眼睛不眨的盯着刀片走进走出,并不发出声音,只是脸颊咬出硬朗的弧度,默默憋着气,直到最后一刀割净才不出声的出了口气。
撒上刀伤药,唐骏荃用绷带纵横几道,穿过对方腋下、肩膀和胸膛,做了洁净的包扎,然后从常备药包里找出消炎药,按照双倍的剂量递给杜云峰。
他把药递到对方嘴边,杜云峰额头见汗,伸出另外一条手臂从对方掌心里捏出药片。
唐骏荃转身去倒水,再回头时只见杜云峰一仰头吞了下去,他赶紧端过搪瓷缸子:“水太热,还没凉呢!”
杜云峰诧异的一扭头:“咽下去了。”本来也没打算喝水的表情。
唐骏荃认为,杜云峰是个很血性的小伙子,可惜入错了行。
断了暖气的春天,乍暖还寒。
鼎昌饭店,中式套房,厚重的紫色丝绒窗帘挡住窗户,房间很昏暗,只有在两扇窗帘之间有一段不经心的缝隙,就是这丝毫的缝隙,让中午灿烂的阳光毫无顾忌的闯了进来,像一把白色的光刀将室内的黑暗劈成两半。
周澜懒得去拉上窗帘,半躺在床边,白色衬衫外面套着青缎色的马甲,领口两颗扣子打开,两条瘦长的腿穿着黑色西裤,他没脱皮鞋,露出一截黑色棉袜桩。
半靠着紫色真丝绣花靠枕,他一手叠在脑后,一手搭在床边,指头上夹着香烟,偶尔放在唇边吸一口,静静放下手臂,在床头柜的蓝色玻璃烟缸边,食指轻掸。
烟灰缸里一堆烟头。
从黑鹰山出来已经半个月,周澜往唐骏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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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当时唐骏荃一幅和组织上的朋友说话的腔调,周澜问起杜云峰的伤势,唐骏荃言简意赅的回复:“挺好”便不再多说,周澜便不再问。
如果杜云峰好的差不多了,以周澜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长久的在唐家呆下去的,他一定会尽早离开,至于去哪,周澜心里一顿这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当初虽然两清了,周澜思讨着,救他性命也实在是自己该做的,当初杜云峰不止一次救过自己,有恩,就报恩,有怨,也抵消了现在才是真真切切的两清了。
手指一烫,周澜暂停了思考,将短短的烟头捻灭在蓝色玻璃上,仔细看了看手指,拇指抚过被烫的中指,放在唇边轻轻的舔了舔,小小的疼痛很快消失了。
唐骏荃的提议,周澜从没答应过,嘻嘻哈哈不正面回答,不过他在心里是反复思量过的。
现在他只有几条路可以走,一出国,二回天津,三和唐骏荃向北去黑龙江地下抗日。他对抗日不感兴趣,但是一条路和第二条路也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去年在天津的几个月里,等同坐牢,甚至还不如坐牢,坐牢最起码晚上能睡个好觉,他这被判的是无期,不能减刑,不能保释,日夜服刑。
第15章失败的刺杀1
隐身匿迹在鼎昌饭店这半个月,周澜“偶然”认识了个叫程月芝的姑娘,笑起来露小虎牙,是个单纯的学生,他对她有极大的兴趣,心设计了一场偶遇,如他所愿,女孩子对他有了好感。
这份好感太重要了,有了好感就可以交往,有了交往就会赢取信任,周澜需要她的信任。
从枕头下边掏出勃朗宁,周澜动作利索的子弹退膛,卸出弹夹,手指划过整整齐齐的黄铜子弹,抖手又推上弹夹,再上膛,伸直手臂,瞄准前方鲜花盛开的花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啪”他嘴里轻轻发出声音。
从他第一次摸到□□开始,他就喜欢这小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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