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周澜拨动保险,将□□重新塞回枕头下,轻拍枕头盖好,随即一扬身起床,汲着拖鞋晃悠到客厅,拿起电话拨号。
从餐厅点了一份餐,一会儿服务生会送到楼上,他不想出去,吃过这顿饭他要睡个午觉,虽说是个午觉,但好几次他一直睡到了晚上,最近他总是很困,没什么力气,好像还发低烧,不知道是不是春天的缘故。
往年的春天他不这样。
杜云峰在唐骏荃的家里将养了半个月,山里带来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好在他和唐骏荃身量差不多,对方拿给他衣服穿时,他不客气的全盘接受了,他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他也没客气的条件。
长短正好,稍微肥一点点,不注意看也不理会。
因为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伸胳膊踹腿的,杜云峰就和唐俊筌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东厢房拾出来,虽然很简陋,但可以勉强住人。一早上不等唐骏荃起床,他就已经穿好衣服,在院子里面伸胳膊拉腿了。
“你那腿伤别抻着,把伤口挣开!”唐骏荃端着一搪瓷缸子的刷牙水,往院墙边的水沟边走,不放心的叮嘱杜云峰几句。
杜云峰小心翼翼的好腿,自己隔着裤子磨蹭着小腿,猫腰抬头:“我粗人一个,肉皮子合的快,挣开说明长的不好,正好重新长,挺好。”
唐骏荃背对他稀里哗啦的刷好牙,用冷水洗了把脸,一抹毛巾,把脸盆里的水顺着墙根泼掉,再回头时,杜云峰正双手挂在老银杏树的树枝上,手臂弯曲用力,双腿并拢,整个身体笔直的向上拔起。
唐骏荃摇摇头,在上上下下的杜云峰身旁走过,拿着牙刷指着杜云峰的肩膀,嘴角还带着点没擦掉的牙粉:“你那骨头有伤,你不疼吗?你想把它废了吗?”
杜云峰脖子挺直,本来目视前方,听他这么一说,眼皮向下一扫,看到对方嘴角那点牙粉,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呆不住,一天不让我动,”他使着力气说:“我浑身疼。”
唐骏荃一瞪眼,摇摇头走了,杜云峰像头力旺盛的驴,还挺犟。
杜云峰恢复目视前方,他眨眨眼,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索性换成一只胳膊往上拔。
杜云峰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透着灵活气,可是偏偏什么都不问不说。
他注意到衣帽架上的西装不见了,唐骏荃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他悄悄开了衣柜,那天见到的睡衣也不见了,他留意过唐骏荃几天前出去过,带着一只质地很好的皮面西洋扣的衣箱,这种新式的洋货,在关外不常见。
他有他的盘算,唐骏荃不说的,他就不问,他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出于好奇,也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他不动神色的留意唐骏荃的举动,包括外出的时间,唐骏荃每次出去买菜,杜云峰状似在干自己的事情,其实在心里计着时间,每天买菜的时间,终归不应该差别太大。
唐骏荃的电话很少,一般是响两声就挂掉,不一会再响起,唐骏荃每次接的时候,话语很少,基本只说是或者不是。
杜云峰埋头吃饭或者睡觉,其实耳朵支棱的和野兔子一样。
终于这天下午,来了一个和以往不太一样的电话,电话铃罕有的响了三声,杜云峰暗暗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正坐在太师椅上,一条腿伸直搭在另一把凳子上,唐骏荃手里拿着刀伤药药粉定期要换,伤口吸的差不多了,就涂上新的。
杜云峰从他手里拿过刀伤药,一只手挥了挥:“唐团长,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别耽误你正事儿。”
唐骏荃也没把杜云峰当成敌特份子,防备的心自然没那么多,觉得对方自己上药也应付得来,于是站起,几大步出了房间,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周澜。
唐骏荃握着听筒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透过木门的玻璃反光扫到了杜云峰,对方正小心翼翼的将刀伤药一点点涂在厚厚血痂的伤口上,将一条腿伺候的聚会神。
唐骏荃扭过身,正视杜云峰,而对方浑然不觉。
“唐老爹,一切都好吧?”电话那头问,声音没什么力气。
唐骏荃注意力分给了杜云峰一部分,就没注意到周澜的不对劲,他只觉得这话问的很是模糊,好像是问自己,也好像是问杜云峰,也好像是问这个房子、院子、那棵树,总之很笼统很模糊。
他简单的回答:“挺好。”
周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转换了话题,他约唐骏荃晚上见面,一起吃个晚饭,有些事情想谈谈,说了时间地点。
“可以”,唐骏荃依旧简单回答,然后挂断电话。
再回堂屋时,杜云峰抬起头,一扬眉,大功告成的吹了个口哨,一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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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腿好的快,我看下次就不用上药了。”说完自己还啪啪拍了两下,手劲不小,自己抽了两口冷气。
唐骏荃笑笑,伸手替他好药瓶,规规整整的摆进医药箱,手里边忙道边说,我马上去给你做饭,今天晚上你自己吃,我有任务得出去。
“不用,我自己会做。”杜云峰已经把裤腿放好,随意的说道。
“你会做饭?”唐骏荃有点诧异。
“会啊,做得还挺好,怎么了?”杜云峰放下腿,抬起头。
“没看出来!”
杜云峰笑笑,然后站起来带着点瘸在房间里慢慢晃悠,边走边说:“唐团长,快走吧,要不我多做点等你回来一起吃。”
“不用,你自己够吃就行。”唐骏荃说着话,已经打开衣柜拿出外套。
杜云峰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摆弄那个琳琅满目的医药箱,末了合上盖子,说了一句晚上自己多做几个菜,唐团长你不吃我可真不给你留了,然后慢慢瘸进了厨房。
长衫短卦很快换好,唐骏荃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向厨房喊了一声,厨房里传来杜云峰舀水哗啦啦的声音,夹杂着一句告别,人也没出现一下。
唐骏荃没再言语,放心的出了门。
这厢唐骏荃抬脚卖出去大门,杜云峰便腿脚利索的迈出厨房的门,他回到正房,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唐骏荃的西装外套,飞速套好,关上衣柜,随即又打开,取出一顶黑色礼帽,急匆匆的对着镜子压低帽檐。
出门前从衣柜底下摸出一点钱他见到过唐骏荃往里放。
出了大门,是一条长长的窄街,杜云峰探头,正好逮到唐骏荃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杜云峰尽量脚步轻轻的跑,速度挺快,就是跑起来小腿真的有点痛,丝丝抽抽的,他不自觉的蜷着脚趾。
跟到街角,他背靠墙壁张望,唐骏荃上了一辆黄包车,等黄包车跑起来,杜云峰朝另一辆黄包车无声的挥挥手。
坐上黄包车,他将帽檐压得更低,竖起衣领,向后紧靠,半个身体躲在黄包车后边的油布雨棚里。
不远不近的跟着,唐骏荃在鼎昌饭店门口下车的时候,杜云峰没停,匀速的擦肩而过,转过一个街角才叫停黄包车,扔了几个铜板在座位上。
从路过的报童手里,随便买了份报纸,杜云峰将下半张脸也遮了个密不透风。
凭直觉,他觉得今天的电话不普通,他感觉到了唐骏荃打电话时候的目光,他不去接那目光,但是他全身心的力量都凝聚到了那只听筒上。
能做土匪老大的人,心思不会少,疑心病总是有些,他听取一切信息,信任一些信息,但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睛和心。
他在街角,倚着墙,“看”报纸。
不远处的唐骏荃站在鼎昌饭店楼下,时不时的朝门里张望。
他张望,杜云峰也张望。
望着望着,二人一起望见了周澜。
杜云峰手的报纸一沉,他随即反应过来,再次攥紧,沿着报纸的上沿,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心里无声的想了无数次的那个人。
几个月不见,周澜瘦的变了样,站在春风里,衣服能被吹逛这个身形不就是那晚在见到的么!
杜云峰几乎马上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他想冲过去,抱住周澜,光是看看,他都心疼了。
魂不守舍的向前走了几步,他又钉子一样定在那。
杜云峰在心里盘算:周澜要是想见他,随时可以见,他和唐骏荃是有联系的,他是故意不见的。
周澜不想见他,即使杜云峰受了伤,他也不见他这是有多讨厌他!
这么一想,杜云峰迟疑了,他天不怕地不怕,这大大世界他什么都不畏惧,死都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就是怕了一个小书生。
喜欢极了一个人,就会怕。
而这份喜欢,带着与生俱来的自惭形秽,永远克服不了的言听计从和诚惶诚恐。
当初说两清的是自己,现在大庭广众的舔着脸冲上去?有用吗?
杜云峰不是在乎自己没脸,他是怕周澜光天化日之下生出更多的厌恶。
思来想去之间,周澜已经和唐骏荃寒暄完毕,二人向着一家西餐馆走去。
杜云峰毫不犹豫的移动步子跟了上去。
不敢跟得太近,杜云峰保持着隐隐约约的距离。
周澜扭头说笑了几句,随即伸手拉开路旁饭馆的大门,他敞怀穿着半长的双排扣卡其色薄风衣,浅棕色的围巾搭在领口,一阵春风吹过,衣袂飘起,衣服柔软的飘荡衬托出他的身材标枪一样挺直清秀。
看样子是早就选好的地点,唐骏荃并不见外,迈步先走了进去,周澜随即跟入。
听不见二人说什么,杜云峰身上每一根毛孔都不自在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饭店很大,双层的大厅,一楼是开放式的大厅,座位很多,正是饭点,大半上了客人。二楼只有一半大,空间的一半被一支华丽炫目的水晶吊灯占据,整个二楼类似于一个看台,可以看到楼下的一切。
周唐二人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那位置是个长方桌面,长线挺长,宽线不长,二人面对面,距离也就一只手臂。于此同时,杜云峰悄然在二楼护栏的位置落座,隔着眼花缭乱的吊灯和雕花的护栏,他静静的看着楼下。
楼下那一对人面对面的聊着什么,周澜手臂搭在桌沿上,眯眼认真的听对方讲着什么,有时笑笑,有时点头。
唐骏荃从内兜里摸出一包烟,半抽出一支,烟屁股朝向周澜。
周澜没用手接,而是微微探头,红口白牙的咬住烟屁股,向后一仰头抽了出来,然后叼着烟等待。
唐骏荃摇摇头:“顽皮”。手里却没停,拿起桌角的火柴盒,擦然一根,双手拢着推向对方香烟的前端。
“老爹关照,受宠若惊!”周澜吐出一缕烟气,叼着烟,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唐骏荃就着那根快燃尽的火柴抓紧时间点燃了自己的烟,边吸边咕哝:“我看你是没大没小。”随即摇熄火头,丢进烟灰缸里。
几口烟吞下去,周澜更有神了,身体向后往软皮靠背上一靠:“唐老爹,你的烟好抽,你身上就是这味。”
“别一口一个老爹,我有那么老吗?再说,我有烟味?”说着,唐骏荃低头嗅了嗅,“没有啊”,又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手臂袖口。
周澜呵呵一笑,身体突然向前倾,伸手拉过唐骏荃的手,一直拉到自己鼻子底下,如同吻手礼一般,闻着对方食指和中指,眉毛轻挑,一双双眼皮微挑的大眼睛眨了眨:“老烟枪了都。”
二人说话时,一桌子的热菜很快摆好,唐骏荃老习惯,先给周澜盛了一碗热汤:“先喝汤,一会多吃点饭,对了,你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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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玩意戒了,我都说烦了,你怎么就不学好呢?”
周澜乖乖接过汤,拿着汤勺喝了半口,随即放在桌上:“唐老爹,你看你,跟老妈子似的,怎么就不学好呢?”语气和唐骏荃如出一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和唐骏荃贫嘴。
每次到这个话题,周澜总是打哈哈透气,既不说戒,也不说不戒。其实他心里就没打算戒,就这么一个开心的事,也要戒掉?
“我上次让你考虑进我们队伍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唐骏荃往周澜碗里边夹菜边问。
对方筷子戳起几只菜叶,嚼蜡似的吃了两口,又放下筷子,他最近特别不爱吃东西,什么都不好吃,今天的菜同样引不起他的兴趣,满满的一桌子,如果非让他吃完的话,大概能吃个天荒地老。
唐骏荃问他的问题,他这几天很慎重的考虑过了,以前想出国,逃避不喜欢的人和事,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但他还是想逃,这次唐骏荃恰好给了他一条路:“我可以跟你走,但我不是爱国什么的,那不实际,我就是相信你。而且我走前有些事情要办,没那么快能和你动身。”
听到肯定答复,唐骏荃放下饭碗,他很高兴的伸出手去拍周澜的肩膀:“你小子终于想通了。”接下来问:“还有什么事要办?我帮你,是不是……和小杜有关系?”
听到小杜两个字,周澜睫毛低下来,盖住目光,他刻意不问杜云峰的消息,人活着就好,其他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不是”他斩钉截铁,然后自行其事的拿过对方的烟,低头又点了一支,平静的说:“他伤好以后,你不用再管他,随他走,也别问他去哪里,他要是说了,你也不必告诉我。”
说到这,周澜想起了什么,从座位旁拎起风衣,摸了几下,掏出一只厚厚的信封,隔着一桌子菜交给唐骏荃。
唐骏荃打开看看,突然低声说:“这么多,干什么用?”
“给他,别说是我给的。”周澜开始闷头嚼蜡,不想再多说。
“那你到底留下来干什么事?我帮你。”唐骏荃另起话题。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解决好了,我就能安心跟你去了。”周澜不抬头不抬眼,一副不想继续说的表情。
唐骏荃抬手在对方后脑勺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你这孩子,心里怎么总藏那么多事?”
吃了一脑瓜崩儿,周澜突然愣愣的坐直,抬手抚着自己后脑勺,直勾勾的看着唐骏荃。
唐骏荃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轻声问:“我手重了?”
周澜回过神来,复又垂头吃饭:“以后别弹我了”。说完吃了一大口饭,满嘴的嚼,没有下咽。
楼上的杜云峰靠在椅背上,桌子上的菜热乎乎的端上来,一口不动的冷掉,他一眼没看,他的眼睛没离开楼过下那桌。
他听不见说什么,但他觉得听见听不见无所谓,看得清清楚楚了。
看清楚,就够了,足够了。
唐骏荃救过他的命,他当初也救过唐骏荃的命,一命抵一命,也算是谁也不欠谁的。
周澜,他当宝贝捧着,当祖宗供着,用身体暖过,拿命呵护过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家划拉去了?
他在脑海里瞬间够勾勒出一个姓唐的救他的命,向周澜卖人情的故事。他想,读过书的人会讲话,这么快就把周澜诓进去了。
周澜好骗,他可不好骗,更不好欺负。
想着这些,他后仰的姿势逐渐变成了前倾的姿势,两道目光从热烈的探究冷却成了冰寒的敌视,他盯着唐骏荃,越看越可恨,恨不得翻下护栏,立即动手。
他的那只伤腿,不自觉的搭到护栏上,手也下意识的往后腰摸。
手在腰里摸了个空,杜云峰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比以前,随身带家伙,现在手边连个绣花针都没有。
扬手唤来店员,周澜付了帐,顺手抓起唐骏荃的半包香烟,孩子气的笑了笑,揣进西裤兜里。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饭馆。
杜云峰攥着拳头一路跟随,眼光在周边飘来飘去,随机寻找用着顺手的家什。
前边二人走的并不快,边走边谈,杜云峰留了一只眼睛给他们,另一只眼睛盯上了前方的一个小混沌摊,那是一家小夫妻摊位,摊位上几个小百姓在等馄饨,男的和面切片剁肉馅,女的挽着发簪,在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用笊篱一圈圈的趟着混沌。
杜云峰晃悠过去,心不在焉的要了一碗混沌,无所事事的东瞧瞧西看看,最后也没坐下吃,随手丢下钱,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忙得一头热汗的夫妻俩,谁也没发现菜刀不见了。
步行不远,就到了鼎昌饭店门口,旋转门前,二人停住脚步,周澜转身面对唐骏荃。
杜云峰脚步不乱,几步顺势进了身边的点心店,在琳琅满目的糕点柜台前来回踱着步子,目光顺着礼帽沿盯着外面的二人。
他个高腿长,天生走路就是大步幅的习惯,一动一静都很有韧性,像是耐心潜伏在草丛里的独狼,随时后腿一弓就能冲出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看他起来平静,其实心头有一团火,烧得他穿心烂肺,面红耳赤心里预演着尾随二人进入房间,挥起菜刀活劈了唐骏荃,然后大卸八块。
至于周澜,他还没想好怎么办,先不管。
他解开领口的扣子,快要透不过气。
周澜面对唐骏荃,双手插兜,即将送别:“唐老爹,你回去吧,我自己上楼。”
二人没喝酒,唐骏荃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是忽然想起周澜前几天在发低烧,刚才又忘了问,突然想这事,就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还烧么?”
周澜抬手自己摸了摸,眯着眼:“不烧了吧?”他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冷点热点,他一直都不矫情。
听到这个疑问的语气,唐骏荃像个老大哥,抬起手,按在对方额头,停留片刻:“好像不烧了。”然后又按到自己的额头上,比较了一下,然后放下手。
周澜笑笑,向前半步,稍稍仰头,像个看着家长的乖孩子,语气无邪:“好像?那你再试试”,说罢仰着额头迎上去,贴上唐骏荃的嘴巴。
他不在意自己的温度,他想感受一下对方嘴唇的温度。
以前贝利神父也慈祥的吻过他的额头,也许父亲的吻就该是这样他闭上眼睛想了一秒,然后后撤半步。
唐骏荃不是神父,没有理由吻他的额头,所以,发烧也不是一件完全坏的事情,起码是个好由头。
也知道自己动作略突兀,马上补了句:“还烧吗?”
“不烧”唐骏荃也觉得有点奇怪,但同时也觉得没什么,周澜有时候就会冒出些不端不正的气,也有点像孩子气,也有点邪气。
周澜意犹未尽,忽然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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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双臂,把唐骏荃抱了个满怀,抱了一怀淡淡的烟味。
唐骏荃双臂被他环住,像个没杈的大树。
“抱一下,别动。”周澜脸埋在他怀里,鼻翼微动,他不知道过了今晚他能不能再闻到。
有些事,他决定自己去干,不牵扯旁人,只有自己干才能干净利索,不担心秘密露给旁人。
今晚动手之前,他约唐骏荃吃饭,闲聊之时,他已经将对方刻画在自己眼睛里。
他今晚很想见一见杜云峰,哪怕远远望一眼,悄悄刻在心里。
给唐骏荃打电话前,他低着头在宾馆的房间里绕了一小时的圈,地毯踩出一圈压扁的痕迹,思来想去,他还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是对方辜负他,不是他辜负对方。他想念那个鲜活可爱的小云峰,但讨厌那个下流混蛋的杜云峰,一爱一恨绞在心里,他只能选一个,对方那些混账话他不想面对,所以也就不再妄想这个人。
所以,今夜他只见这了一个人。
干成了,就跟着唐骏荃北上出发,干不成,自己就埋骨在这个给他所有痛苦记忆的奉天。
“唐老爹,保重。”他随即放开怀抱。
第16章失败的刺杀2
杜云峰看到二人一场亲昵又礼貌的道别堪称莫名其妙,唐骏荃动作并不多,算礼貌,周澜的举止很亲昵,这才不寻常,以杜云峰的了解,这不是周澜的性格。
唐骏荃挥手过了马路,唤了黄包车离去。杜云峰略一犹豫,没有去跟,唐骏荃的老窝在那,跑不了,周澜住顶昌饭店的哪套房,他还一无所知,他万一跑了怎么办。
天色渐黑,周澜推着玻璃旋转门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杜云峰大胆的跟了过去,里面亮外面黑,里面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周澜走到前台,和服务生讲了几句话,然后抓起前台的电话,一手拨号,一手握住听筒放在耳边,微微侧头笑着说了几句,是个热情愉快的模样,可是刚刚放下听筒,脸就冷的和冰一样,然后朝着饭店大门走来。
和杜云峰预计的不一样,周澜没回房间,他出了饭店,独自沿街沉默行走,几道弯之后,拐进了繁华的奉天街,正是傍晚热闹的时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沿街的店家做生意最起劲的时候,傍晚春风吹过,饭店的红色幌子在摆动,美发店门口黑白格招子滴溜溜的转着。
在最热闹的福隆百货商场门口,周澜停下来,他观察四方,踱着步子走了几圈这地方他查看过好几次,百货前面有三个小巷子,一直通到平民居住区,百货后面有两个后门,出去也是四通八达。
无论从哪条路走,都不会有死胡同,今晚人又多,非常好枪响之后一定会乱,趁乱跑路,应该不会太难。
按照预定计划,他潜进百货对面的小巷口,那巷子幽深,此刻没什么人,他隐藏在巷口的黑暗里,静静的靠着一侧墙壁,聚会神的等待,手搭在后腰上,勃朗宁硬硬的枪把给了他无限的兴奋与安全感。
周澜的举动很奇怪,杜云峰猜不透,但隐隐觉得不是好事,这一带的地形他很熟悉,以前他带周澜过生日就是在这条街上。
兜兜转转,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他一步都没浪,成功的绕到周澜身后,转角处,他微微探头看到那个消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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