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说完,他回头看贺驷,他拾起地上的衬衫丢到对方身上。
周澜走到小客厅门口,回头说:“现在觉得不是那么欠你的了。”
贺驷呆坐了一会,逐渐品出周澜话里的言外之意,一颗心后知后觉的扑腾起来。
“他是有一点点喜欢上我了?”他心里狂跳不止。
贺驷想的没错。
周澜自己也意识到了。
不过这让贺驷亢奋,却让周澜惶恐。
他喜欢杜云峰,他自己知道,喜欢到都不敢见他,这辈子,杀父之仇怎么过得去?他和杜云峰跨不过这道坎儿,不见,就能心存幻想,念着他好的时候。
可他也心里有贺驷,这两年,是他生死不弃,无论怎么轰都轰不走,暖着他,护着他,爱着他。
杜云峰给了他竹马绕床的少年相伴,和人之初的热烈相恋,而贺驷给了他最踏实的陪伴和永不背叛的忠诚。
杜云峰真的喜欢他,他也真的喜欢他,所以他愿意为了他死。
贺驷也真的喜欢他,而他也不是块石头,天长日久的总会动心。
可也因为如此,他不能在欲望来临的时候把对方当成泄欲的工具。
因为,他没有想过和贺驷长久地在一起。
那个傻小伙子,已经陷得很深了,再进一步,真的要骨肉相连了。
杜云峰已经长在他心里,拉扯得鲜血淋漓,将断不断,贺驷要是再进一步,真的活成他一块肉,就算他能忍痛割掉,那这块肉还能活吗?
从心里,到身体里,这一步跨出去,好多事情就变了,不能反悔了。
身体里的火气找谁打发都行,唯独贺驷他招惹不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想到要去“爱”谁,他的胆都要吓破了。
于是周澜开始躲着贺驷,作为堂堂一团之长,他躲着他的警卫班长。
他一大早带了勤务兵就跑到马营去了,贺驷正常早饭时间进门,团部里没人了。
马雨霖汇报说军火库清点库存,子弹倒是不少,就是都是中正式的,他们还有两千多条三八大盖儿,恐怕是要当烧火棍用。
老马说话絮叨一会儿说这个枪,一会儿说那个枪。
周澜听着,耳朵脑子里都是枪枪枪。
“是枪就得立起来!”老马中气十足,大马金刀的坐在木凳子上,“咱不能总在29军的包围里憋屈着,烟土不让过,枪他们也抢,不当我们自己人早说,真的开干,他们一个师都不是咱们对手!”
周澜点头,没言语。
“团座,两万发子弹啊!”老马探身过来,不明白周澜如何如此气定神闲,“29军啥时候是过咱们的对手啊,贺驷还受了伤,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周澜听他说子弹,脑袋就转着“枪”一个字,耳朵边上有人说是枪就得立起来,贺驷说你都硬成这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就搅合到了一起,他走神着重复了一句“能咽下这口气?”
“对啊!”马雨霖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把周澜吓了一跳,周澜说:“你干什么?”
“嘿嘿,团座,我是个粗人,”马雨霖马上赔笑,“我是替贺班长不值得?”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周澜霍的一下站起,他起了个大早就是躲开贺驷图个清静,这下可好,马雨霖鬼上身了似的,不好好说武器,总往贺驷身上扯。
他烦躁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天热本来就躁得慌,他无端的很心烦,指着马雨霖说:“你说点正经的!”
马雨霖搞不清自己怎么就不正经了,他错愕地望着周澜来回在眼前晃:“团座,我哪句不正经了,本来就是咱们的子弹,贺班长是跟着您去亲自接货的,天津那边的掩护打的也好,怎么就那么寸劲碰见了29军的人,我就纳闷了,再说贺班长是一直跟着您的,他受伤了您也心疼不是?”
“我心疼个屁!”周澜站定在马雨霖面前,“我为什么要心疼他?”
周澜的无名火烧的马雨霖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他一摊手刚要耸肩做无辜状,目光就顿住了,肩耸了一半,形象别提多怪异猥琐。
顺着他的目光,周澜低头。
他竟然又支起了帐篷!
周澜侧身,马雨霖明白了过来,马上移开了目光,故作不知的干咳了几声,“那什么?”他没话找话,驴唇不对马嘴的说:“团座教育的是,不心疼他,咱不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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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澜又尴尬又生气,这个样子又不适合马上离开营里,他一边整理裤腰一边解释:“走路磨的。”
“哦。”老马应道,心想骗谁呢,走个路就硬,以后行军大家还扛枪干什么。
周澜找了个沙发坐下来,把自己窝着,强行心平气和。
“团座,”老马是过来人,“你这个年纪火力旺是正常的,身边总没个人是不行的。”
“你闭嘴吧,求你了。”周澜一闭眼,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搭错哪根弦了,怎么能听个贺驷的名字身体就有反应呢?
真自己身边太久没人了?
老马难得地心有灵犀了。当兵不耽误生活,他老婆孩子留在河北乡下,憋得受不了了就出去胡乱解决一下,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周澜去,也没见到周澜身边有过女人。以前,黑鹰山的老人在的时候,就有人说漏嘴过,说是周澜和杜云峰不只是兄弟关系。
老马不传闲话,综合重重迹象来看,觉得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杜副官已经是老黄历了,好几年前的事了,也没见周澜亲近过哪个女人,或者男人。
不对,他不是见天的与贺驷在一起。
马雨霖心里忽然亮堂起来,琢磨出点名堂了。
“团座,”他又厚着脸皮开口了,“咱不说公事了,咱说点体己的。”
“闭嘴吧!”周澜扶额,叹了口气,要是方便站起来走,他现在的躲避名单里要加上马雨霖的名字。
马雨霖一乐,说声稍等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跑回去来,把他的团长拉到窗前,“团座,你选一个。”
原来外边来了一帮棒小伙子,有高有矮,有壮有瘦,面目或是姣好,或是英俊,总之长的都不赖。
阳光之下,都打着赤膊,下边穿着大裤衩子,一人一桶凉水从头到脚的冲。
“这帮小子,天热了就这么冲凉,我让他们到我这边院子冲,团长你看上哪个就带走哪个。”
“带走?”周澜问。
“不带走也行,我睡觉的屋就在后院,我让他们趴床上等你。”
马雨霖直而糙,倒把周澜一下子整不好意思了。
“老马,”周澜看着阳关下白花花的健美肉体,压抑许久的欲望蠢蠢欲动,“你自己的兵,就这么祸害?”
“诶!团座!”老马觉得自己被误会,这些兵是他的没错,但正因为如此,他是十分了解的,挑的这几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那方向的倾向,或者疑似有那方面的倾向,“能伺候你,是他们的荣幸,有的人巴不得,真有那不开窍的,我捆好给你送去。”
周澜没说话,他都快忘了这种人类本能了。
天热的时候,老马的院子里会“晒水”,几口大缸在太阳下暴晒一天,早上打进去的冰凉凉的井水,晒得比体温还热,到晚上泡澡很舒服。
半晌午的,水还有点凉气,那群小子围着几口缸,并不知道身后安静的房子里,隔着半透明的窗帘有目光在观察他们。
有人在嬉闹,手欠的互相撩水,还有人一桶下去大喊了一声凉快。
最靠边的水缸边站着个不合群的背影,个子挺高,可能是一早那水缸还在阴凉里见不到日头,兜头浇下去,周澜感觉那身板打了个激灵,忍过一阵凉,只见那人狗似的一甩头发,水珠飞溅,抬手向后捋了一把头发,忽然似有所感的回头。
周澜看到他的侧脸,大半个侧脸,然后是整张脸,湿漉漉的头发向后,脸瘦显得脖子壮,是个筋骨结实的家伙,水流过身体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淌,湿透的裤头往下坠,贴身的黏住大腿,显示出一套大家伙的轮廓。
一群傻闹的小兵蛋子里,只有他回头,若有所思盯着窗户看了一瞬。
周澜隔着窗帘与他对视,大个子见是团座,忽然唇红齿白地一笑。
老马悄悄看团座,只见团座舔了一下嘴唇。
“那个叫马国祥,”老马试探着说,河北本地的,“模样不错,有点小脾气。”
周澜垂下目光:“任何人在我这都没脾气。”
果然马国祥到周澜面前没脾气,连气力都没了。
营长找他谈了,说要“用用他”,他当场就表示不乐意。马营长笑着拍拍手,一队亲兵进来扎堆扑上去,把他按倒捆起来了。
后院的卫兵离得远远的站岗,营长吩咐不许靠近,听见什么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割舌头。
周澜进了屋,拔出马国祥嘴里的布团时,第一句话就是:“别浪力气,喊也不会有人来。”
马国祥本来以为是营长那个糙汉要“用用他”,结果进来的是周澜,他还困惑的问了一句:“团座?”
周澜抬手趟过对方泛着潮气的头发,一瓶白酒怼到对方口中,“喝酒,”他说,“喝完我省力气。”
跟灌白开水似的往下灌,马国祥呛得不行,摇头躲,周澜抓住他的头发夹着他的头,灌得白酒呛出鼻孔。
一瓶白酒没了,马国祥的脑子被酒洗了,烧得要炸了,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四次,飞机大炮装甲车婴儿车全都没了,如果发现什么地方看起来莫名其妙或者感觉太突兀,那是因为我删了几百字,就这样。
第81章只有更乱套
贺驷一早没见到周澜,就有点不踏实,每天,要么他晃悠在周澜的视野里,要么周澜晃悠在他的视野里,都已经成了习惯,就算他看不见周澜,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可能去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会回来。
因为太熟悉了,他的生物钟节奏都是密切准的配合着对方的。
不过今早周澜一大早就走了,他有一点点意外,马营最近没事,周澜去干嘛呢?
他在团部心事重重的呆坐,只听电话铃声响起,他绕过桌椅走到电话机旁,小兵已经接起,将听筒递给他。
“喂?”他说。
“周团长吗?”电话里传来声音,“我是驻宛西新22师混成旅旅长杜云峰。”
贺驷不动声色:“我知道。”
杜云峰这时也听出这是树林里和他对话的声音,他说:“是你啊,兄台怎么称呼?”
“你以前叫我黑四儿。”贺驷说,“现在可以叫我贺班长,或者贺驷,你来决定。”
电话那头迟疑了,杜云峰的声音穿过电流,带着试探:“以前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我认识你很久?”
“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贺驷沉着声音说,“你要是寻仇,尽管来,军师没怕过,他等着你来,我也等着你,你们不了结,我也等不了了。”然后不等杜云峰插嘴,他又说:“你要是还惦着他,就跪下来认错,你把他害惨了?”
杜云峰很糊涂:“我把谁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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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驷:“你装糊涂有意思吗?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了,黑鹰山就剩下我了。”
杜云峰完全不知道电话那边发什么神经,他决定快刀斩乱麻:“我没装糊涂,你也别绕圈子,我要见你们团长,两万发子弹你还要不要?”
贺驷:“你要是永远不见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对面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就挂线了。
在一片盲音中,贺驷才觉得杜云峰可能是真的哪里出了问题。
放下话筒,他抬眼看了看自鸣钟,也该午饭的时间了,他抬腿就走,去马营接团座回来。
穿过训练场和一道道营房,他七拐八拐的到了马营,马营长的房前发了水灾,砖地全都是湿的,“老马,玩水晚上尿炕啊!”贺驷打趣着进了营房。
“扯淡,玩火才尿炕!”老马看见他进来,一边嘴上打架,一边往屋里让,“坐坐坐,我这有雪茄,正好给你尝尝。”
贺驷进屋转了一圈,他也不客气,看门见山说道:“团座呢?”
“四哥,我亲自给你点上哈,”老马不接茬,单是拿了雪茄在火上烤,“味真不错,古巴的,回头给你带点回去,我已经给团座拿走了一包。”
“走了?”贺驷一挑眉毛,“我来的路上怎么没遇见?”
“唉,四哥,你急着找团长有事?”马雨霖继续烤烟,“你等一会儿,团座忙着呢?”
贺驷感觉哪里不对,他坐在马雨霖旁边,对方把雪茄递给他,他没接,继续问:“老马,你别跟我神神秘秘的,团座到底去哪了?”
马雨霖一笑。
贺驷没再问,不过盯着他看。
“唉唉,行了,别这么看着我,一起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还真能把我怎么着?”马雨霖沉不住气,贺驷的眼神没有威胁的含义,但是光那么看着他,他也挺不舒服的,“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贺驷看着他,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早上勤务兵说团座去了马营,他这一路上也没遇见周澜回去,大热天的,他跑来都一身汗,想必周澜也没有绕远路的必要。
那也就是说周澜应该还在马营,只是不在这间房里。
回目光,他霍的站起,说:“老马,熟归熟,我从来不拿团座的事情开玩笑。”
说完就往外走。
马雨霖见他翻脸了,有点意外,马上追出去,不得了,贺驷竟然不是回去,直截了当地往后院去了。
后院的卫兵不知道当不当拦,贺驷级别不高,但却是团座身边的人,他们营长也得一声声的哥叫着。
更何况,劫后余生的小兵都记得,大荒原里,贺驷亲手宰了叛乱的赵长江,血流干了,尸体抽搐,贺驷从尸体上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谁还想试试?”
幸好这时马雨霖转角追过来:“四哥,你站住!”
贺驷回头,见他追来,更确定前方“不应该”去,他才不管,扭头就走。
离马雨霖的卧室越来越近了,是几间有年头青砖大瓦房,贺驷记得平日里,这周围至少得有十来个卫兵,今天除了刚才老远遇见那俩,就再无他人。
蹊跷!他快步走到大门前,回头看马雨霖也停住了脚步,正朝他招手打哑语,回来回来。
贺驷有点犹豫,这时里面有动静了。
是皮带扣搭上的声音,脚步声靠近。
门开了,周澜一拉门,迎头撞上了贺驷。
“团座!”贺驷先开口,有些探寻的看着。
周澜没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一脚迈出门,然后回身关上门,头也不回的问:“你怎么在这?”
“有点小事跟你汇报,”贺驷说着,直觉告诉他,门里有猫腻。
但是门已经被周澜关严了。
“什么事?”周澜回过头,看着他。
周澜也在观察他。
贺驷的目光看看门,又转移到周澜,欲言又止,忽然想通了似的,不再兜圈子,他直白的问:“谁在里面?”
说罢便要伸手推门。
然而被抓住了手腕,周澜说“别开门。”
贺驷手掌撑在门上,周澜力气很大,显然是不想让他看。
他盯着周澜看,眼中有难以置信,有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眼神在说话,一句句的问周澜。
僵持了一会儿,周澜扭头,放弃地松开手。
错身走开,走了没几步,他回头问:“贺驷,跟不跟我走?”
贺驷没回头,没说话。
周澜便自己走了。
一如往常,周澜回了团部正常饮食起居,心平气和,也不发火了,也不焦躁了,连烟都很少抽了。
他把攒的火气都发泄出去了。
老马那个兵,他走时扫了一眼,下面血肉模糊,狼藉一片。
他毫无可怜心肠的想,不耐用。
自己当初也这么肮脏狼狈吧?不,一定比这更惨,因为他被困顿在暗无天日里,一次不够,还有下一次,再一次,不知道多少次,反正捱完一次,还有下一次。
一次次昏死,一次次疼醒过来。
人啊,还是得靠自己,要不是他留着一口气爬出小黑屋,雪地里跑了三天三夜,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那小子一声声的团座求他,呵呵,他当初也一声声的求过把头,有用吗?
他那么怕这件事,后来还是把自己给了杜云峰。
可见,人就是贱。
不爱就什么事都没有,一爱就要犯蠢,明明跟一个人做起来痛苦的事,换成另一个人就好像有了快乐。
明明是同一件事。
看,他把那个高个子按在身下的时候,他就只有快感,没有痛苦,那个高个子都快死了,他也只有快感,没有痛苦。
可见爱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要爱上一个人,那会让你变脆弱,患得患失,负担加重。
而你明明可以做到只要快乐,不要痛苦。
周澜躺在床上想入非非,为自己的逻辑的完美感到满意,抬手关掉灯,躺在黑暗里,安静袭来,他想好好睡个觉。
躺了好一会儿,他翻来覆去的不踏实,怎么都不对。
最后坐起来,哪不对呢?
叼着烟,点上静静抽了一口,他按了电铃。
小兵马上推门进来问安,周澜说:“把贺驷叫来!”
小兵应声下楼了。
周澜叼着烟等着,他想,贺驷看到那样的景象估计会气得七窍生烟吧?周澜知道他有多爱自己,跟爱护眼珠子似的。周澜叼着烟笑,自己都不知道,笑得带着苦。
贺驷爱他,是因为不了解他。
周澜毫不怜惜的下了这样的判断,贺驷是被他的外表和所谓痴情迷住了。他外表斯文有礼,贺驷觉得他高级,他对杜云峰好,贺驷觉得他重情义,他指挥千军万马,他觉得他富有才华。
其实,都是假象,他只是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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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像好人,其他一切都跟好人不沾边,心思毒得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得去手,他重情义是因为那是杜云峰,换第二人试试?至于手底下的千把号人马,在周澜眼里,骡子马一样的东西,他指挥得了,那是因为他心思冷酷,把人当物一样摆弄利用。
小兵跑上楼,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低声说:“团座,贺班长不在,晚上一直没回来。”
“去哪了?”
“问过警卫班的人,都不知道,团座,要不要派人去找?”
周澜想了想:“不必了!”
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微微刺痛,不过刺痛的恰到好处,他痛得太久都麻木了,这么一点点强度的感觉,没能让他难受,反倒有点享受。
关了灯,他在黑暗里微笑,看,自己就是这么没人味儿的东西,别人巨大的痛苦,竟然让他生出一丝快乐。
带着这一点享受,他很快睡去,一夜无梦,十分舒坦。
直到第二天傍晚,晚饭十分安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勤务兵很规矩,盛饭上菜分汤倒茶,就是一言不发。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平时也这样。
周澜眼皮也不抬,心平气和,认认真真的吃饭。
两个勤务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团座叨着离得最近的凉拌豆腐一口口吃,而炊事班特意爆炒的虾仁玉米粉黄相间,豌豆翠绿,摸样十分可口团座完全没注意到。
李国胜这时进来汇报事情,顺便提起夏师最近在招兵买马,问咱们团要不要也趁机到乡间再搜罗搜罗壮劳力。
周澜捧着饭碗,半晌没言语,想了一会儿才说,保定这地界,十里八乡的,他们刮地皮似的滤过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不能刮的太狠。所以这壮丁啊,得换个地方再抓,“往沧州那边看看,”他吩咐道,“那边不是夏师的势力范围,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下手。”
说完他夹了一口豆腐,低头扒饭。
李国胜点头称是,回头瞪了一眼杵着的勤务兵,亲自盛了一碗温红豆汤递上去:“团座,豆腐太凉,你胃不好,少吃。”
“嗯,”周澜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抬眼李国胜还在,“还有事?”
李国胜挥挥手,把那小兵指使出去,才凑近了说:“团座,贺班长两天没回来了。”
周澜没看他,拾起餐巾轻轻的擦了擦嘴角,低声说:“他发疯,随他去。”
“哦,”李国胜知道这话茬不能再提了,转而说起马营长今天来过,闲唠了一会儿,“团座,那个马国祥想见您。”
“谁?”周澜问。
“马国祥。”
“我不认识,干什么的?”
李国胜笑了笑,声音压的更低了:“团座,就是马营那个兵,三天前,您不记得啦?”
周澜没想到对方恢复的还挺快,进团部的时候,马国祥走路走得慢,一头的汗,上楼也上了一头的汗。
卫兵关严了门。
办公楼里,周澜丢给对方一条毛巾:“自己擦,水里捞出来似的。”
马国祥双手接住毛巾,走到脸盘架子边。
这几步走得很不控制,周澜才注意到他是两腿分开走的,姿势十分别扭,就听见马国祥边在脸盆里洗毛巾,边闷头说:“团座,我不是热的,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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