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枪炮对轰,古老的建筑被炸得碎砖乱飞,手无寸铁的百姓拼命往租界涌去,被吓坏的人们自顾逃命,不管冲乱的是什么队伍,只要远离日本人的方向就是对的方向,周澜的队伍在混乱的战斗中被截成一段段,他被贺驷等一众人等拥在最锐的马师附近。
轰炸的飞机从头顶飞过,时不时投掷□□,29军没有己方的空军掩护,十分被动。
地动天摇之间,周澜抬眼,他的家乡狼烟四起,惊恐挂在一张张脸上,激流一般涌过,而他的队伍就像人流中的岛屿,岿然不动,不肯随波而去。
“打,给我往死里打。”他大声命令着,配合夏师残部,协同38师往火车站推进。
他的兵用装满沙子的麻袋在街道上筑起工事,与一街之隔的日本兵激烈战斗。
枪林弹雨,建筑玻璃四碎崩飞,机枪对射中,血肉到处开花,天上的□□丢下来,带着十字架的教堂顶轰然垮塌而下。
周澜混乱中想起,那是神父的教堂啊!
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一分一秒都是你死我活,
什么都顾上了。
是的,顾不上了,还有家里人在呢。云海那个小崽子动作一定没那么快,把家人都带出天津的。
贺驷捂住他的头时候,看见周澜好似在苦笑。
“怎么了?”他大声喊。
周澜摇摇头。
日本人太快了,比他预想的快多了,不要说云海不可能这么快把家里人带走,就姨娘的脾气,谁能动得了她?
要说这个家还能有一个人劝得动她的话,那就只有自己这个儿子了。
妈的,该死的日本人,杀不完的日本人。
娘,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呆在租界里,日本人暂时不敢动英美租界,他在英租界的那套房子还是安全的。
看那密密麻麻逃往租界的人流,就是安全地带的最好指示标识。
周澜在昏天暗地的枪炮声中这样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小周周长大了。
第99章国仇家恨
彻夜未眠,滴水未进,激战到黄昏的时候,火车站的日本人终于外援不济,落了下风。
突破火车站的封锁,周师暂时喘了一口气,在睡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士兵身上迈过。周澜都分不清谁是活的,谁是死的。
烟熏火燎的街道上,仿佛都是死的。
傍晚,他决定回家看一看,可是危急之秋,正是军心不稳之时,又随时有突发的可能,所以他得留下可信的人掌控队伍。
“我跟你一起去,让老马顶一会儿,”贺驷说,他十分不放心周澜单独出去,虽然去的是租界,“要不你留下,我回家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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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驷的用心他懂,哪里都不如和自己的兵堆呆着安全,有兵就有人保护他。
“不行,”周澜还是否定了他,他脱下军装,换上一身灰扑扑的便装,“我娘谁也劝不了,我得亲自去,就算背也得把她背出来,天津肯定保不住了,租界还不知道安全到哪天,我得把她带在身边。”
说完,他带上一顶蓝灰色的帽子,遮挡了眉目,然而清澈的目光沿着帽遮儿看向贺驷。
“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他说。
贺驷还要说什么,被周澜摆手堵了回去。
那也只能亲自挑身手最好的家伙跟着周澜一起去了。
天一擦黑,周澜带着几个人出发了。
主帅临阵脱逃,最是动摇军心,所以他以最低调最不显眼的姿态溜出阵地,随着逃难的人群往英租界涌去。
人山人海,越是接近租界,越是寸步难行。
幸好他带了一队棒小伙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硬是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硬生生挤进了英租界。
租界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是挤进来的难民。
周澜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洋房花园,幸好上次他临走时,贺驷安排了警卫人员看家护院,逃难的人才没有涌进来,警卫人员离老远就认出了他,打开雕花大门把师座迎了进来。
“师座……”
几个人立正问好。
“好好好,”周澜示意他们辛苦了,急匆匆往房子里走,他似乎瞥见几个警卫人员神色不对,但是也没时间多想,就一头扎进了屋里。
一进去就彻底不对劲了。
淑梅坐在客厅正抱着小宝在哭。
小宝眼尖,看见来人,大喊了一句“爸爸”便冲了过去。
“爸爸,爸爸,我好害怕,外面好响。”
公共租界隆隆炮声远远传来,已经减弱了好多,可小宝依然被惊吓到了。
周澜抱起小宝,顾不上亲热打量,本能感觉到不对劲,他问:“淑梅,你哭什么?我娘呢?哑叔呢?”
淑梅哭得更厉害了。
“少爷,”她抽啼着说,“老夫人昨天听说北平打起来了,就……就执意要回华界去,老祖宗的牌位还供在那里,她老人家不放心,非要去请回来,我……我无论如何都劝不住……警卫战士跟去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糊涂!”周澜一声呵斥!
连怀里的小宝都吓得没声音了,噎了一下之后放声大哭。
“爸爸,爸爸啊……”
周澜把小宝丢进淑梅怀里,大喊了一声“都呆在家,绝对不许出去!”就跑出了家门。
带着警卫战士,他再一次冲进了人流,逆着人流方向,他往华界奔去。
跨越街道和烟火,他在路上遇到了警察署呼啸的汽车,指挥警卫队扑了上去,没时间解释,他们直接下了警察的枪,夺了他们的汽车。
“什么人,警署的车也敢抢?”那个年轻警察大声呵斥。
“候厅长是我的好朋友,这车我征用了,你回去就说周澜说的。”周澜钻进汽车说道。
“候厅长?”那个年轻人摔下车楞了一下,“候厅长已经中弹牺牲啦!”
周澜身形顿住了,他停下脚步,蹦下车来,一把搡起年轻人的领子:“你说什么?”
“候厅长……”那年轻人十分激动,眼里似乎有水分在涌动,“候厅长带着队伍起义了,上午在海光寺和日本人打起来了,他中弹行动不便,被生擒了,日本人让他指挥队伍投降,他,他,饮弹自尽了!”
周澜晃了晃神。
那个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候兄。
那个念他一臂之力的侯大哥。
那个为他卖“土”打开方便之门的候厅长。
死了。
“他的家人呢?”周澜急急的问。
“好像被侯老板接走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周澜松手,走神地捋了一把对方的衣领,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说罢钻进汽车,命令前往华界。
人死不能复生,多悲伤无益。
只是眼睛有点痒,周澜抬手抹了一把。
汽车一路剐蹭着人和建筑飞驰进了华界,离周家的老宅子越来越近了。
带来的警卫人员告诉他,老夫人谁也劝不住,谁也不敢对她用强,她执意要去,家里的警卫只能调拨出人手跟着哑叔陪老太太一起去,可是整整一天都没有消息了。
天已经黑了,一天的轰炸终于告一段落,头顶的飞机不再盘旋,只有枪声不断。
租界里只是人多,但还是城市的样子。出了租界,越来越多的断壁残垣,倒塌民居,只剩一面墙的高楼,伏地死去的人,还有路边嚎啕着的脏兮兮孩子。
周澜心里一片冰凉,知道真的大事不好了。
枪声远去,中国士兵越来越少,这片地方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
他在中国的土地上,在自己的家乡,进了日本人的地盘。
车子没有减速,直奔老宅。
周家大门的位置,大门已经没有,只有倒塌的高墙。
周澜与警卫同时跳下了车,顾不上四周可能随时出现的日本占领军,他必须速战速决,也许娘和哑叔还没来得及跑出去,躲藏在老屋里。
也许哑叔带着娘已经跑进了逃难的人流里,他们年纪大了,只能跟着人跑,不知道要被裹挟到哪里去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们不会在这座宅子里。
如果这还叫宅子的话!
哪有完整的房子啊?东倒西歪的那都是什么?
老宅的正厅堂掀掉了顶盖,折断的木料在燃烧,所有的木头家具都成了焦炭。
他爬小山一样翻上了房子,“娘!”他大声喊,歇斯底里,用尽了五脏六腑的气力,夜火中,额头青筋突起,眼神凄惶。
放眼望去,周家老宅这片华界原来最繁华的地方,尽数成了废墟,没有活人,没有完整的房子,烟尘四起,烈火燃烧。
这是他的家!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他生命的来处!
没了,全没了!
警卫人员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呼喊寻找,爬上坟堆一样的房子,穿过倾斜的屋墙,跨过四处舔舐的烟火。
周澜满面灰尘地穿过狼藉,踩在自己熟悉的家园里,但无论如何也认不出落脚的是什么地方。
是他的房间吗?
烧得剩了片角的字帖,砖石之间四散的笔墨纸砚,夜风吹过,一张纸片翻过来,上面写着“兄弟”两个字。
字迹陌生,从没见过。
他凭着直觉往后院方向跑。
“有人,师座,这有人!”忽然一个警卫大声喊。
周澜跑过去,众警卫已经把人扶了起来,周澜跑过去,扑到地上。
“叔!”周澜一把扶住哑叔的肩膀,又抬手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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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叔脸上的血。
哑叔昏迷,一脸的血,但人还活着。
“叔,你醒醒,看看我。”周澜接过浸了冷水的手绢,抹去哑叔的血污,看得出、头部受到重击。
周澜命令人把哑叔驮上,要先送回汽车里,就在这时哑叔眼皮动了一下。
“叔?”周澜抓住哑叔的手。
哑叔的目光混沌了一会儿,随即有了亮光,力抬手指向他身后,随即又垂了下去。
周澜命令先把哑叔送走,警卫人员不得不听命,只能发动汽车带着哑叔回租界。
周澜心里明白,哑叔指的是后院的家庙,周家列祖列宗牌位所在。
他带着剩下的两个警卫翻山越岭的跑了过去。
废墟,到处是废墟。
周澜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周家最威严最牢固的家庙已经夷为平地,一颗□□在这附近爆炸过,原本致整洁的院子留下了巨大的弹坑,半个家庙陷入坑里,另一半完全倒塌。
“娘!”他大声喊。
无人回应。
他发狂的动手挖,搬砖搬石头,警卫人员也徒手开始挖了。
“娘,”他大声喊。
只有砖石抛开的声音。
“什么人!”身边警卫忽然一声大喊,随即掏出□□瞄上了前院的断壁残垣,而另一名警卫也马上扭身抬枪,回手把周澜按低藏在身后。
周澜不为所动,他全心全意的只顾挖眼前的砖土。
稀稀落落,皮鞋踏上瓦片的声音,断墙之后探出了枪管,然后是蓝灰色的军装,再之后是一张张面孔。
“什么人?”对方也大声喊。
大家喊的都是中文。
听到这一声,周澜忽然回过头,他的咬紧的牙关在在脸庞上绷出明显的痕迹,眼神凶狠起来。
回身拨开警卫,他滑跌着跃下废墟,朝说话的人跑去。
他气势汹汹的去,断墙之后的人也径直走了出来,他们像两发对开的炮弹,分毫不差地瞄准对方,对轰上了。
周澜抬手就打,照着头脸下了重手。
杜云峰抬手格挡,但是对方下手太重,也只能阻挡速度,还是没能挡住下落的趋势。
瞬间,杜云峰的脸上一片泥血划过痕迹。
“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周澜没停手,搡着杜云峰的领子,连踢带踹,杜云峰开始只是招架,真是被打疼了,心里一口恶气憋着也还起手来,他出手重,对着周澜肚子就是一脚。
周澜几乎飞了出去,滚进废墟里。
当真是踹疼了,他蜷在瓦砾里,弓了腰站不起来。
“为了个外人,你连我这个兄弟都不要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不回来?”杜云峰发着狠,追上去又补了一脚,周澜蜷得更厉害了。
俯身拎起周澜的衣领,他满身戾气的扬起手掌。
真想打死这个不要脸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
这个忘恩负义的。
手还没落下去,只见周澜突然抬起头来,满嘴的鲜血染红了牙齿,只有目光黑白分明,恶狠狠的射向他,他只觉得膝盖一痛,周澜偷袭了他。
当年周澜和金小满学的一手本领简单实用,虽不致命,却能巧劲把别人放倒。
杜云峰没防备,一个趔趄没站稳,果然倒在地上,周澜顺势骑上胸口,拳头就招呼了身下这位。
“我不要你?”周澜几乎在嚎叫,“你带着你的兄弟杀我,我把一切都给你了,你为了个外人要杀我,你这只养不熟的狗!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你死!”
“我跟你说我不记得了,跟你说了!”杜云峰双臂抱头躲着对方疯狂的拳头,“你少他妈的说胡话,你自己找到新男人了,你巴不得我死。”
“你在保安团朝我开枪!”周澜气得直哆嗦,“你的卫队扫射我的汽车,你明明知道我在里面,你明明知道!”
“你给我戴绿帽子,我他妈的还能饶了你?我早晚弄死你那个野男人。”杜云峰抵挡之余,抽手给了周澜一耳光。
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杜云峰想。
周澜被气疯了,抄手举起一块长条青砖石,高高举起,他心乱如麻,简直想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杜云峰带来的人马已经制服了周澜的警卫,见周澜高举起了石头,这是个要命的砸法,而自家旅座挂了,半边脸都血肉模糊了。
小队人马马上举起了枪。十几条枪对上了周澜的脑袋,瞬间能把他打成筛子。
周澜高高举起,盯着杜云峰。
杜云峰的目光越过阻挡的胳膊,也死死的盯着他。
二人之间静了一瞬。
杜云峰放下胳膊,目光没有离开周澜,声音却喊向他的士兵:“干什么?你们把枪放下。”
士兵面面相觑,还是执行了命令。
“你砸,”杜云峰一字一顿的说,“砸,有种你砸死我,我就看着你怎么砸死我!你今天要不砸死我,我就去弄死你的相好的。”
简直气死了,不做兄弟了,来杀我,我不动,好好让你杀个痛快。
石头高悬在空中,周澜的目光阴狠而冷酷,杜云峰阅人无数,他确定,在那双美丽动人的眸子里,有那么个瞬间,真的流淌出杀意了。
“下面好像有人!”忽然,一个站在废墟上的士兵说。
周澜神色一滞,石头脱手。
要不是杜云峰躲的快,那石头就真砸在他脑门上了。
“在哪?在哪?”周澜撇下他,直奔废墟而去,他大喊“娘,娘啊,是你吗?我是小龙,你在哪啊?”
杜云峰一哆嗦,干娘?
他带队伍在天后宫处激战了一天,得到上峰的命令是向沧州方向撤退,队伍他交给了宋书栋带,整装出发之际,他想着再到老宅子去看看,虽然已经没人住了,但那毕竟是他曾经的家。
上次周澜带着他重返故里,穿梭梦中似的走了一遍,梦还没做完,他就和周澜拳脚相加了。
他没脸再回租界去看干娘,但是他既然是周家的人,临走总该给列宗列宗去磕个头。
谁知道就遇见了周澜。
他竟然对着一片废墟声嘶力竭的喊娘。
难道?
杜云峰不敢多想,马上冲过去挖了起来,“哪出的声?哪呢?”
周澜抽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不要吵!”
都没顾得上还手,杜云峰赶紧屏住呼吸,众人都定格了,果然在废墟间传来隐约的声音。
“挖,给我挖,还等什么!”杜云峰大喊。
小伙子们一拥而上,使劲往下挖,倒塌的墙面,多人合力推到另一边去,横亘的房梁被架开,两伙人变成了一伙人。
不多时,周澜看到砖头之下的木料。
“娘,”他大声喊,使劲往横七竖八的建筑废物里爬,头顶的木瓦石砖簌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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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杜云峰一把拉开他,“滚一边去!”
然后他自己矮身钻了进去,滚落的石头砸在头上脖子上后背上,他护着头,勉强捉到那片衣料。
使劲拉,拉不动,他只能把挡在面前的大木板子用肩膀后背往一边拱。
那是祖庙的供桌,百年的老红木,死沉死沉的。
供桌一动,四周的土石便塌方下来,几乎要把他埋了。
可饶是埋了,他也不能放弃,干娘在后边呢。
周澜也探进来,与他面对面,紧张的看着他。
杜云峰看着他,四目相对,都知道目前的处境,也没用言语交流,都知道该做怎样的决定。
杜云峰肩膀后背扛着大木桌子,一咬牙使劲,桌子动了,土石下落中,周澜扑上去,双手按住桌子的边沿往上抬。
中间隔着杜云峰,他好似拥抱了他。
供桌带着小山般的废墟翻到一旁。
后面,
三姨太真的“坐”在后面了。
说是坐,并不十分确切,三姨太应该是跪着着的,也许□□飞下来的时候,她正虔诚的磕头,爆炸的瞬间,飞起的砖石衡量横着就拦了过来。
她好似“坐”在横梁之后,其实整个腰已经断了,人几乎扭成了个个儿,身子只能勉强算连着,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扭曲着,内脏稀碎。
周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杜云峰抛开桌子,一扭身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随后也慌张地跪下了,“干娘?”他颤声说。
干娘的头发花白的披散下来,她腰以下都被死死的卡住,倒不下去,胸前的衣服上被吐出的鲜血全都染红了,只是人还未死,气若游丝的弥留着。
手指穿过娘的头发,周澜哭了,他摸着娘下巴上的血,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他见识过各种死法,他知道,娘活不成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废墟狼藉里,他大口大口喘着着气,终于才吐出一句:“娘啊,儿子不孝顺,来晚了,儿子这就带您回家。”
说着他就去搬那巨大的横梁。
横梁太重了,他和杜云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微微有一丝松动。
只听老太太“啊”的叫了一声。
大股的鲜血从横梁下流了出来。
“不要动,”杜云峰马上放下横梁,并且阻挡了周澜,“干娘禁不起了。”
周澜痛苦得直哆嗦,仿佛那横梁是压在自己身上的,他跪在地上,死死攥着三姨娘的手:“娘啊,你疼吗?儿子没用。”
三姨娘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眼神缓慢,神志却是清醒的,她微微动着手指,是要合拢的意思,可惜攥不紧。
“小龙……”她含混不清的说,她用了最大的力气讲话,血沫子顺着嘴角流下来,“我的儿,娘不疼,你别哭。”
周澜痛苦得闭上眼睛,只能紧紧握住他娘的手。
“娘的时间不多了,娘走前得告诉你实话,不能让你一辈子不明不白,”三姨娘试图笑笑,但是力气不够,“你不是我亲生的,你这些年也遭了不少风言风语,你从不问娘,娘知道你心里苦,你也是有来处的,你的父母是……”
“娘,别说,你别说。”周澜打断她,“我只有你一个娘,我不没有别人,也不要别人。”
三姨娘的眼里闪过欣慰,但是坚持着说了下去:“你父亲叫今信雅晴,是个日本人,我抱走你的时候就知道,那么多人喊打喊杀,那对夫妻活不了了,我看你可怜,就养了你。”
杜云峰瞪大了眼睛,这个名字好熟悉,没等他细想,干娘就朝他看过来,喉咙里呼噜噜作响,血沫子一阵上涌。
“干娘,”他赶紧跪近一步,“儿子在。”
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杜云峰跟进把手伸了出去,原来干娘是想拉他的手。
三姨娘的胸膛响的像风车,只见她两眼瞪大,通红的血丝弥补,是个使力气的摸样。
二人不明所以,颤声问“娘?”
干娘缓缓的,攥着他们的手,往一处放。
杜云峰先懂了,一把攥住周澜的手,那手少了两根手指,攥紧了不过一小把,他把干娘的手也捧在一起。
“干娘,是这个意思吗?”
三姨娘点头。
周澜没挣扎。
“你们……”三姨娘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你们都是我儿子,不要再打架了。”
周澜:“娘?”
这次,三姨娘是对着杜云峰说的:“云峰,小龙心性太狠,他做错了事,你要原谅他。”
周澜:“娘,你在说什么?”
杜云峰都没犹豫,就点头了,这有什么难的呢?周澜只要能离开野男人,他什么都原谅他,他和他没有隔夜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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