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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意识依旧迷迷糊糊,他在脑海中问自己,这就是阴曹地府的样子吧?看来也没什么可怕,只是太黑太安静而已啊,就这么一直孤单的飘下去吗?孤单?哦,是了,只有自己。忽然心里就高兴了一下,还好只有自己,看来小慕安没有一起来,太好了。
没有白白去救他。
他木然的胡思乱想,带着点得逞的愉悦。
“吱”,很轻微的一声响,打断了贺驷的地狱幻想曲,开门的是赵小虎,他随手拉下了灯绳。
“应该快醒了,”只听赵小虎说,“大夫,您怎么急匆匆的?我看他稳定了不少,烧也退去了不少,应该没大问题了。”
“他的情况很复杂,验血的结果刚刚出来,我们得确定下。”
说话的同时,医生已经到了床前,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去翻贺驷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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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强光射进瞳孔,把贺驷从半昏迷一步加速到了清醒,他微微扭头,使劲躲开。
“醒了!”赵小虎惊呼,“醒了就没事了吧,大夫。”
医生马上去看他的腿,还掏出一把小金属锤子轻轻敲击贺驷另外一条好腿。
那条腿几乎没有反应。
“疼吗?有感觉吗?”医生不断的问。
贺驷麻木的摇摇头。
医生摇头,身旁还有几名年轻医生跟着观察,还时不时的做着记录。
当医生把听诊器回来的时候,贺驷脑袋里已经转了七百二十个圈,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他鼓起气力去拽医生的手,但手却不太好用,没抓住。
“大夫,我怎么了?”他急切的问。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着他,又看看赵小虎,试探着问:“比较复杂,有没有亲人在?”
赵小虎十分伶俐地接茬:“大夫,您和我说,我们旅座送来的病人,不论是钱,还是紧缺药品,我们都尽力解决。”说着,他转头跟贺驷说,“贺营长,你躺着养病,别的不用操心,需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医生正欲出去和赵小虎商量,却听见贺驷用尽力气的阻止:“大夫,我的事,您和我自己说,我和谁都不熟。”
赵小虎:“……”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大概医生也觉得贺驷说得有道理,虽然人没有行动能力,可是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的病情。
“情况不妙,”医生摘掉白口罩,很慎重的说,“验血报告出来,我们怀疑你感染了破伤风,并且已经开始发作了。”
贺驷呼吸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很多,“会怎么样?”他小心的问。
赵小虎也警惕起来。
“这种病之前很好治疗”医生说,“如果在严重感染之前你得到治疗,问题不大,你已经到了发作期,我们现在已经给用了最好的药,但是伤口目前看起来没有起色,更好的药我们也没有,你不能挺过去,这不好说。”
贺驷一向坚强,大风大浪前没有畏惧过,此刻却很少见的神色黯淡下去,医生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他有时刻死在枪口下的觉悟,却没有苦尽甘来病死他乡的准备。
“大夫,有什么办法没?”赵小虎其实并不关心这个人的生死,但他知道这个人和旅座关系匪浅,那他的生死就不是小事。
“只能大剂量的给药试试,不过现在药品很缺乏,好点的药物都让部队征用了,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贺驷艰难的开口,声音却很冷静,“我……还有多久?”
医生见惯生死,尤其战火纷飞的年月,人命还没有草木长久,于是他很客观的说:“这种病发作起来就是急的,而且你失血过多抵抗力很差,恐怕熬不到入冬。”
“静雅,”医生低头写了几笔,转而把处方单交给身旁的年轻护士,“再加两个单位剂量的磺胺。”
“我们药品库存不多了,磺胺也快告罄了,看在杜旅长的面子上我才开几支出来,再过几天恐怕就什么都没了。”医生补充道,既然赵小虎把杜旅长抬出来了,那医生也是知情达理的,过几天医院也要撤往大后方,一路上如果有军队的帮衬,会顺利很多。
“大夫,”贺驷听着这些非常不乐观的对话,心里在一瞬间的冲击之下,尽竟然很快的平静了下来,“我有个请求,希望你……”
“我明白,”医生自认为明白他的想法,马上说,“只要库存还有药,我就先可着你这用,不过,这也只是侥幸试试,你的感染太严重了,这点药也是大海里扔石头,没太大用处,你们都扛枪当兵的,做好心理准备吧。”
“大夫,您误会了。”贺驷竟然好脾气的苦笑了一下,赵小虎都不知道他怎么笑出来的,只听他说,“我知道您尽力了,我想拜托您的事是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这有些出乎医生的意料,但是人各有志,都能理解,医生点头答应了,抬手给他调整了药水的速度,便领着其他年轻医生出去了,外面还有很多的伤员,都需要救治,他带领的医学院毕业生都在跟着他学习长见识,他实在是忙得很,今天已经有六个伤员死亡了,他得赶紧去救治那些还活着的。
贺驷和赵小虎简单说了几句话。
贺驷看着面黑心冷,可是真要多接触起来,却令人感觉不难打交道,甚至还挺有礼貌。
赵小虎问贺驷需要什么不,贺驷摇头,然后谢了他的好意。
赵小虎又说:“我回去和旅座汇报,如果旅里有好的药,也许对你有用。”
贺驷垂目略微思考,轻轻的苦笑了一下,他说:“不必了,你们旅座已经想我死千万遍啦。”
赵小虎切了一声,没敢苟同,他说:“你可是我们旅座救出来的,要是想让你死,你哪有命活到现在,你看连大夫都是看在我们旅座的面子上才给你用那么好的药,你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贺驷摇了摇头,不去争辩,一来争辩没有意义,二来他与周澜和杜云峰三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别说别人听了要瞠目,连他自己都捋不太清了。
杜云峰都恨不得手刃他,但是也确实救了他,这都是因为周澜,但是如果爱一个人爱到连情敌都救了,贺驷扪心自问,自己没这个气量。
杜云峰能做到大哥的位子,不光因为他有嚣张的本事,还确实因为他有担待,能接得住一众小弟到处闯祸。
所以当年杜云峰在时,贺驷只是隐约的喜欢周澜,自己都没敢直视这个想法。
只有他不再了,这个想法才敢露出头角,峥嵘成型,上了青天。
而周澜现在踏踏实实的自己的了,贺驷只想带走他,远离杜云峰,他不恨杜云峰,他没有理由恨他,他只是有些畏惧他,怕他再把周澜抢走。
赵小虎心里很不服气,去治疗室接周澜时脸色就不好看。周澜没有自己的兵在身边,见到赵小虎面色不善,想到他是杜云峰的兵,心里也有些妨碍,就让他回营地,不必伺候自己了。
“我把您送回病房就回去,”赵小虎说,“这轮椅进出不方便,医护都忙着伤员呢,照顾不过来。”
“不妨事,我还不想回去,”周澜自己滑动着轮椅,腿上还是疼,不过疼久了,他倒适应了一些,虽然后背的冷汗都湿透了,但是心里明白,疼痛只会越来越轻,伤总会好的,这么想着心里就亮堂了很多,他说:“我去贺营长那边看看,他总不醒我很担心。”
“醒啦,”赵小虎这才想起和他说,“早醒啦,刚才医生去查看过了,您刚才去换药,我才没打扰您。”
周澜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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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高兴起来,更不肯回病房,加快了去贺驷病房的速度。
赵小虎连人带轮椅的把人送去,也没多停留就出了病房。心里还幸灾乐祸的合计着姓贺的怎么和那位周师长说。
难道说我要死啦,你自己保重?
还是说我快不行了,你赶紧求杜旅长弄点好药来救我。
赵小虎心里的小剧场演了好几出,他一路哂笑,觉得那位周师长真是没眼光,姓贺的长得黑就算了,连心眼也没有咱们旅座好。
咱们旅座要摸样有摸样,要功业有功业,活得坦坦荡荡天地宽阔,哪像那姓贺的想的那般小肚鸡肠。
他才不要给姓贺的保守什么秘密呢,回去马上就和旅座汇报,旅座要是拨出药品来,姓贺的不病死也臊死。
大半夜的,他到了旅里,只见旅座的灯未熄,可见人还没休息。
跟卫兵还了礼,他就钻进了杜云峰屋里。
应该是刚刚手臂换过药,只见杜云峰打着赤膊披着一件军装上衣正在桌子前写着什么。
“报告!”赵小虎声音不高,夜里安静,他不敢吵到旅座。
“嗯,”杜云峰抬了一下眼皮,然后继续写。
那是一张军用红头信笺,杜云峰已经写了大半页,看样子快写到落款了。
“旅座,”赵小虎汇报到,“我刚从医院回来,给您汇报下情况。”
“不必,”杜云峰写下了日期落款,拧上钢笔盖,眼睛没离开信纸,从头到尾大致看了下,“医院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赵小虎噎了一下,有点没想到。
“可是这事情有点大,”他说,“生死是大事啊,您真不想知道?”
杜云峰忽然抬头,马上问:“他怎么了?他下午不是坐轮椅好好的嘛?”
杜云峰下意识的觉得周澜出事了。
赵小虎赶紧解释:“旅座您误会啦,不是周师长,是那个贺营长,恐怕是小命不保啦!”
杜云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说:“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爱死死,爱活活,以后你别和我汇报。”
赵小虎:“……”
不过他常年跟着杜云峰身边,比其他勤务员要亲近得多,因此对杜云峰害怕的有限,而且他觉得这事对旅座来说,是个关系自身的事,还是知道为好,所以他还是决定说清楚,于是抗旨,三言两语把下午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临了,他还把贺驷的话学给杜云峰听,他说:“旅座,属下愚钝,您都把他给救出来了,他还说你恨不得他死,我看这人不识抬举,白眼狼。”
不料杜云峰却笑了,还是冷笑,他手里摆弄着钢笔,心情似乎不错:“你懂个屁,算他识相,作孽太多,老天要他,他报应来了。”
赵小虎:“……”,但他还是不死心,于是问:“旅座,那药的事情,咱们旅里还给不?”
“给个屁!”杜云峰把钢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落地有声的说:“我没亲自取他小命已经便宜他了,我还救他?做梦去吧!”
错愕的赵小虎搞不懂自家旅座“拼了老命去救人救出来了又不给药”的逻辑,不过听着旅座那铿锵有力的腔调,似乎痛快,又似乎很不痛快,令人解。
杜云峰很不耐烦,把信纸折好塞进机要信封,嘱咐赵小虎:“你亲自给机要处,今晚就发出去,不用经过宋副官登记。”
说完挥挥手,打发赵小虎快滚。
赵小虎闲暇时候跑跑医院,那两人医药用不菲,又不适合从军需支钱,赵小虎便去找宋副官,因为杜云峰的身家钱财都是宋副官一人掌管。
宋书栋喜怒哀乐都挂脸上,对于这项花销很不满意,非要一项项核对。
“连吗啡针都上了?”他问,“这年头烟土都暴涨了,何况吗啡,人家止痛针管用,他就非得上吗啡?”
赵小虎对这位华而不实的宋副官非常没有好感,也就不想解释那姓贺的如何疼得浑身抽搐,于是他福至心灵的威胁了一句:“宋副官说的是,我也觉得这笔花销太大,要不我再请示请示旅座,咱不能当这冤大头。”
宋书栋当然不肯,哑巴吃黄连的出了钱,连零头都算清楚了,一个子没多出。
赵小虎拿着支票跑了,边跑心里边翻大白眼,又不是出你的钱,你抠门什么!
吗啡针跟上了,贺驷的状态好了很多。
如果那能叫好的话。
他的伤腿无法愈合,一直在溃烂,单人病房里始终弥漫腐败的臭气,赵小虎都不爱久留。
只有周澜跟长在贺驷病房一样,医生劝他回病房养伤,他婉言谢绝,医生几乎声色俱厉的告诉他他那条腿长不好,以后肯定瘸得厉害,他也不在乎,除了晚上睡觉,他寸步不离贺驷的单人病床。
他跟医生询问病情,医生遵守诺言,只说是严重感染,情况不乐观,便不再多说其他的。
周澜忧心忡忡,傍晚时候拉着贺驷的手,他难得的吞吞吐吐:“四哥,和你商量个事情。”
贺驷半坐半躺靠在床头,刚刚挨过一阵抽搐,额角微微渗出薄汗,他微笑地等着下文。
“我瘸了,你也不会嫌弃我的。”周澜说,不是在问,只是陈述。
“当然不嫌弃。”贺驷声音虚弱。
“所以,”周澜说出了真实想法,“你瘸了,我也不嫌弃你的,你知道。”
贺驷没言语,只是温和地看着对方。
“你的腿感染太严重了,恐怕治不好了,我天天看着,一天比一天差,四哥……截掉行吗?”他问。
贺驷刚要说话,就听周澜抢着说:“你别害怕,有我在呢,我养你一辈子。”
贺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周澜的手,温柔的抚摸,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转而问:“你说人一辈子有多长?”
周澜不知他心中所想,也没心思思想这飘渺的问题,他问:“不打仗了,哪太平我们去哪,我要养你到长命百岁。”
将周澜的手牵到嘴边,他很深情的吻了一下,不过他太虚弱了,光是动动手,都有点喘。
“小慕安,”他平静的说:“人这一辈子长短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再长都是短,要是得不到深爱人的心,再短都是长。”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这腿咱不要了,咱保命成吗?”
贺驷不为所动,依旧温和的说着:“我能得到你,是这辈子最无悔的事,我都不敢让人生重来一次,我怕我再没有这种幸运。”
“所以啊,小慕安,”他不理会周澜的焦灼,继续不温不火的说:“不要为我担心,我没什么好遗憾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哪怕是挨打挨骂的那段日子,我为你做的所有事,我都不后悔,不论代价是什么,我做的都是对的。”
“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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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周澜不想听他的奇言怪语,他只想把他的恶疾解决,“我以前对你的不好,以后加倍补偿你,但你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我……我……”
周澜结巴起来,声音发颤,说不下去了。
贺驷也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
“我……”周澜紧紧攥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感觉心里很慌,我……很怕会失去你,别说截掉你一条腿,就算手脚都截下去,你能活着就好,我不许你死,你别留下我不管。”
……
病房的窗户开着,可是腐败的恶臭依然无法散尽,源源不断的从贺驷的生命里蒸发散逸出来,满屋都是无形的死亡召唤。
“小慕安,”贺驷回握他的手,“不要怕,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第109章爱别离
在周澜的争执下,贺驷同意截肢,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在手术前,他希望四肢齐全的和周澜照张像,要留下两个人完整的样子。
周澜没办法只得答应他,他不知道贺驷这么难伺候,不仅要照相,要非要穿一身好衣裳。
没办法,他被士兵推着去了不远的成衣铺,给了大概的尺寸,挑了两身勉强像样的西装。
战时各种物资紧缺,那两身衣服尺码不太合适,但也没得选了,周澜买不到衬衫只得又去了裁缝铺,老裁缝剪了纸样,约定了最快两天能取到成衣。
“两天啊?”贺驷感慨地问,说完整个人抽搐起来。
他的情况愈发的不好,原来只是伤腿抽搐,现在全身都不受控制,周澜赶紧大声喊医护。
医生护士跑过来强行按住了贺驷,又往他嘴里填了纱布,才没让他把舌头咬断。
一针吗啡下去,贺驷才安静下来。
周澜坐在轮椅上,远远退到病房一角,他唯一能帮上的就是不碍事。
看着忙乱的身影,他心跳如鼓的想,还好我的钱够,贺驷病好了,肯定也戒不掉吗啡针了,还好,还好,还好我有钱。
其实在周澜去成衣铺的时候,赵小虎正好来了贺驷病房。他现在很少来,因为旅座根本不想知道医院的消息,不过他总是多长了个心眼儿,这医院里的病号可不是旅座的一般人,气是气,万一旅座哪天突然想问一嘴呢?
他进病房的时候,贺驷正看着门口,是个望眼欲穿的样子。
“贺营长,”他赶紧进屋打招呼,“你还好吧?在等周师长吗?”
贺驷的眼神跟着他,直到他走得足够近了,才声音虚弱的说:“赵班长,我在等你。”
“等我?”
“我有事想辛苦你一趟。”贺驷讨好地笑笑,“劳烦你请你们旅座来一趟。”
“我们旅座?”赵小虎迟疑了一下,“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吧,我肯定帮你转达,我们旅座军务很忙,这几天就要开拔了,未必有时间……”
“你跟他说我快死了。”贺驷说。
赵小虎觉得这个逻辑似乎顺畅,旅座烦贺营长烦的要命,恨不得手刃其人,现在姓贺的真要要不行了,他想见旅座,那旅座心愿达成,还不得载歌载舞地来看他的下场?
于是,他带着点亢奋,跑回去和杜云峰汇报了。
本以为旅座得说几句风凉话,仰天大笑几声,却没想到杜云峰只是厌恶地说“我谁都不想见。”
赵小虎把杜云峰的拒绝带给了贺驷,很简单,就六个字“我谁都不想见”。
贺驷闪过一丝失望。
他想,他是真恨我啊。
不过他理解。
就在赵小虎转身要离开臭气熏天的屋子的时候,贺驷叫住了他。
“赵班长,”他决定最后尝试一次,“你帮我给杜旅长捎句话。”
“什么话?”
贺驷咬了咬嘴唇,说:“你跟他说,我想见‘大哥’。”
传声筒赵小虎又跑回了营里,他以为就“大哥”两个字没啥好稀奇的,搞不好旅座心烦了,还得熊他一顿,都说了多少次了,不想见人,不想知道医院的情况。
可是真是见鬼了,杜云峰听到“大哥”两个字楞了一会儿,出乎赵小虎意料的是,杜云峰没发脾气,过了一会儿,杜云峰挥手赶走了赵小虎。
他的部队整饬的差不多了,运兵火车明晚就能到达。
上海的战事持续了两个多月,几十个师投入进去,已经有坚持不住的迹象。江南平原一马平川,失去上海,沿江一路到湖南,都没有天险可守。
半个中国就要亡了。
重庆大后方的命令是杜旅撤往徐州,看来是打算舍弃淞沪了。
他军务缠身,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坐在行军床上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句“大哥”。
合衣躺了几分钟,他一股脑的爬起来。
“还有脸叫大哥,我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脸。”他突然就窝起一肚子的火,披上薄大氅出了卧室。
谁也没带,只叫了赵小虎开车,在后半夜锃亮的大月亮地里独行,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值班护士没敢拦他,因为这医院里都是伤兵,天天有各级长官来来往往,她们都习惯了。
有赵小虎引路,他来到病房,一开门,杜云峰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什么味儿?”
赵小虎伸手摸到门口的灯绳,他低声说:“是他的腿。”
也只是在日光灯亮起的瞬间,贺驷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很快适应了光线。
他没睡,因为知道杜云峰会来。
当杜云峰冷笑着问他同样的问题的时候,他只是无害的一笑,说:“大哥,你一定回来的。”
他挣扎起身,然而未果,赵小虎看看杜云峰的脸色,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跑上前把贺驷扶成了半躺半坐。
杜云峰打量贺驷。
他知道贺驷情况不好,知道他会死,可是看着苍白如鬼,骨瘦如柴的这个人,完全无法与之前前那个壮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赵班长,劳烦你把窗户开开。”
秋夜很凉,贺驷实在不适合着凉,不过他坚持要这样做,赵小虎也实在觉得这屋确实太难呆人,于是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再开大一些。”贺驷说。
贺驷向下探手,抓住被子,使劲拉扯,于是那条伤腿就露了出来。
“大哥,我不行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他抬眼看杜云峰。
那条腿烂得五斑斓,腐肉翻着,白脓流着,实在不像人腿。
屋里更臭了。
杜云峰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从兜里掏出烟点着了,慢慢吸了上一口,目光从腿上移,一直到贺驷的脸上。
“你早该死了,”他在烟雾后看着贺驷,目光沉稳,不带任何怜悯,“我不会给你找药的,死心吧。”
贺驷忽然就笑了,发自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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