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心如明镜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樱似雨
白晴朗不语,只觉心头微微不安,却不知从何而起。
“十万雪花银,你说,够不够一具尸骨从藏剑山庄的坟墓中爬出来。”说完想说的话,凤齐掸掸衣袖,脸上仍是温柔体贴的笑容,迎向长廊那头负剑走来的谢。
白晴朗神色大变,甚至没有浪时间去再问一句,足下运气,化作一道流光,疾驰出去。
谢只见到白晴朗背影如利箭,转瞬便消失在眼前,他踱至长廊,上下看了一眼凤齐,见他无恙,便也不多问。
凤齐笑得格外温柔,仿佛刚刚那阴暗冰冷的诅咒,不是出于他的口舌,那卑劣决绝的手段,不是出于他的操弄。伸手轻柔地将谢额前碎发拨至耳后,凤齐眯起眼,转头看着池中莲花:“要起风了,阿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我们还是进屋吧。”
谢看着白晴朗离去的方向,点点头,两人肩并着肩,走过这曲水长廊。
凤齐坚定地先迈出左脚,然后再将右脚拖了过去,走得固然艰辛,却毫无迟疑。
愿执素手,做比翼鸿鹄。
白莲在阳光的抚慰下,柔柔地展开花瓣。
花瓣如雪白,谁知莲心苦。
远远地,只看见墨色的衣摆与蓝白的袍袖依偎在一起,层层叠叠,就像一幅山水墨色,美不胜。
第18章
谢在凤府住了足足有三日,忖度伤势好了大半,也该上路了。
将随身的包袱整理好,谢看了看床头的问心,白晴朗送了剑,却没有送剑鞘,问心尺寸特殊,规格诡异,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剑鞘,他索性寻了块布料,将剑严严实实地裹住。
他正自拾时,凤齐端着一碗黑乌乌的汤药,敲门而入。
凤齐见到桌上的包袱,放下手中黑漆红木托盘,低头问道:“你打算走了?”
“这一路耽误太多,虽说盟主并未要求我何时将信送到昆仑,能早一天,自然还是早一天的好。”谢自行端过药碗,仰头便饮,一口喝尽,仿佛灌下去的不是让人愁眉的苦涩药汤,而是香气扑鼻的百年好酒。
“我陪你一同上路,可好?”
“此行凶险。”谢摇了摇头,虽未直接拒绝,但看神色,也知道他言下之意。
“你身上伤势不断,总需要一个人跟在你身边,日日替你调理身体才行,我在你身旁,你伤总要快得好一些。”凤齐哪里肯让步。
“不必了。”谢不肯让凤齐冒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情意我领了,待我活着从昆仑回来,再来探望你。”
凤齐心里焦急,又是气恼,被谢这番话激得心火过旺,突地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谢连忙扶住凤齐,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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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掌。
凤齐抓紧谢手心,自知是因为一日三餐的补汤所致,虚不受补,只来得及跟谢说上一句“我没事,别惊动旁人。”便晕了过去。
谢将人抱起,放在自己床上。
凤齐既然说了自己无事,那他也无需太过担心,洛阳城中,也找不出几个能比他医术更好的大夫了。
将凤齐嘴角血迹擦掉,替他盖上锦被,谢转身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随手拈起茶几上堆着的南华经,细细看了起来,平日若得空隙,他都会打坐修炼,可是此时凤齐晕倒,虽无大碍,但他总归是放心不下,心中有挂念,自然无法全心打坐,索性看看道经,看看凤齐,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凤齐这一晕,直晕到了戊时,期间有丫鬟请他和谢去前厅用膳。
恰好凤府两位主人出去访友,不在府中,谢便让人连凤齐的份一起将菜肴送到自己厢房,说是要与凤齐促膝长谈。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已是黯淡,只剩些许星光,谢着人点了一只烛台,自己放在茶几上,就着昏黄的烛光,继续看着卷轴。
凤齐躺在床铺上,侧着身体,长得不可思议的青丝铺在背面上,脸庞却钻进被窝里,止留了一个光洁的额头,对着谢。
谢笑了笑,低首读经。
凤齐则做着一场梦,一场美好得,几乎让他舍不得醒来的幻梦。
梦中风光旖旎,春色无边。
谢躺在他的身下,衣衫半褪,雪白的胸膛上两点红艳,尤其诱人。
凤齐低下头,吻住他的耳垂,鼻端嗅着谢身上的香气,心中恍然一荡,如同万千蚁噬,又酥又痒,好像有什么心情,几欲从心底迸出。
“阿,我喜欢你。”凤齐笑着在他耳边低语,声音低沉缠绵,有无限情意在其中。
他心里紧张得很,又期待得很,盯着谢的唇瓣。
“阿,我喜欢你…”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凤齐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眼看谢启唇要答话,他反倒是心神不定,不敢听到谢的拒绝之词,转头咬住谢嘴唇,也不用力,只是轻轻吮吸。
将“我喜欢你”这句话含含糊糊地重复了许多遍,凤齐也想说些更加动人的情话,可是心中反反复复,思来想去,能够说出口的,就只剩这四个字,盖因他此刻心中满满地,只有这四个字,几欲将心剖开,献给谢观看。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谢抬起双手。
要被推开了……凤齐心中一紧,不由得闭上眼睛。
谢伸出双手,揽上了他的肩背。
凤齐讶异地睁开双眼,就看到谢微微地笑着,那双好看的眉毛轻轻地扬起,颈子伸了伸,将嘴唇贴上他的。
谢的嘴唇干燥而柔软。
两人眼睛望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凤齐痴痴地看着谢,几乎要流出泪来。
谢眼中透着笑意,紧贴的唇瓣慢慢地开阖。
仔细分辨,那是一句话,一句回应。
“我也喜欢你。”
一瞬间,竟似万物逢春,百花齐放。凤齐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么欢喜,这么圆满过。
两人如同交颈的鸳鸯,绵绵地耳鬓厮磨。凤齐看着谢情动呻吟的模样,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将人抱在怀中,狠狠挞伐。
梦中的欢愉太过美妙,太过畅意,凤齐醒来的时候,几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缓慢地撑开眼皮,凤齐只觉得股间胀痛得厉害,而眼前所见,却让他疑似梦中未醒。
谢斜倚在罗汉床上,左手支颐,右手握着一卷道经,卷首那一段已然跌落在地面上,而他丝毫未觉的模样,显然是在小憩中。
他手中那卷南华经是用贡品白绫做底,再请了洛阳最好的绣娘,将头发丝细的金丝线劈做八份,临着颜体,一个字一个字绣出的蝇头小楷,每个字只有三分大,全书十万余言,绣成卷轴,堪堪百尺之长,只是那白绫既密且细,卷成一团,也不过手掌一握而已。
那卷轴谢已看了小半,看完的部分从他膝盖上滚落到地面。
跌散的卷轴铺陈开来,雪白的绫,纯金的丝,在窗外月色的笼罩下,就像一道银色的流光,参杂着点点金芒,从谢怀中涌出,简直像是云端的银河,洒落人间怀抱。
谢的面容在暖黄的烛火下,极致温柔,脸庞如暖玉般,盈润生辉。
凤齐看得痴了,唯恐惊醒谢,不敢出声,只是呆呆望着,着了心魔,乱了情丝。
谢从短暂的休憩中醒来,见凤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恐他发热,将手中卷轴抛开,走至床前,半弯着腰,手背轻触凤齐额头。
额头传来的凉意让凤齐越发难耐,自谢头顶垂下的发带像挑逗一般,轻轻搔刮着他的颈项。他看着谢,心中想着,这莫非又是另一场绮丽的遐思?
“可是哪里不舒服?”谢轻声询问,声音温柔似水。
谢的温柔,有时候,比他的剑,更加让人万劫不复。
凤齐伸出手,顾不得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着急地搭上他的手背,嘴唇微微轻颤,低声说了一句。
“阿,我喜欢你。”
谢看着凤齐,睁大眼,笑着回答。
“我知道啊。”
凤齐说不出心中的焦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丛杂草,疯长挡在他与谢之间,那杂草越是茂盛,他与谢的距离就越遥远,他只想放一把火,将杂草烧个干净,让他能够紧紧地,将喜欢的人抱在怀中。
股间的胀痛越发的清晰剧烈,清晰地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却又剧烈得足以焚烧他所有的理智。覆住谢手背的掌心改为握住他的手腕,凤齐用力一拉,谢毫无防备地摔倒在他身上。不等谢开口问发生何事,凤齐抓着谢的手腕,伸进了锦被之下,按在自己股间。
那处因梦中的抵死缠绵,早就一柱擎天,只是盖在锦被下面,让人瞧不出异样,实则已是火热坚挺,谢的手心隔着衣物,搭在上面,让凤齐更是神思荡漾,不能自已。
“我对你,是这种喜欢。”凤齐豁出去了,于梦中不同,他不敢闭着眼睛,等待谢的回应。
他两只眼睛紧紧看着谢,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谢的惊讶,谢的犹豫,谢的拒绝。
他都看在眼里。
“我只把你当做弟弟,从前如此,以后如此。”谢将手从他股间抽离,朝他摇了摇头,神色如常,走出了房门。
凤齐蜷着的身体缩得越加的厉害,心头像被猛然刺了一刀,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谢出了房门,找丫鬟换了一间厢房睡下。触及柔软床榻的瞬间,他几乎掐入掌心的指甲才缓缓松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凤齐的心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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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料未及,几乎无法面对,只得用这种几乎逃避的方式去拒绝对方,无端地,在心底生出愧疚,因为凤齐吐露情怀时的认真,因为自己断然拒绝时的草率。
谢第二天便起身专门向凤千山和凤夫人辞行,凤夫人面带歉意,解释凤齐昨夜偶感风寒,全身发热,正缠绵病榻,实在无法起身相送。
谢摇头,示意无妨,随即长袖轻挥,负剑出门,翻身跨上大白,大白在原地踩着蹄子,伸着长长的颈子左右张望,似乎在奇怪凤齐怎么没有一起来。
谢摸了摸它的耳朵,笑着说了一句:“不必等,又是单人独骑了,大白,我们上路。”
大白闻言,也不再迟疑,往城门方向撒腿奔去。于谢而言,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凤齐,能够回忆起自己遗失的那段记忆,已是意外之喜。
这千里血战,本就该他一个人走,剑道一途,从来孤绝,不可滞于外物。受制于白晴朗,已是他心中一大遗憾,他唯有砺心磨剑,真正将白晴朗败于剑下,才能血洗此辱。
至于凤齐的心,他注定辜负。无论凤齐视他为亲近,或视他为倾心,为仇雠,他心依然不变,凤齐或生或死,都是他一生挚友,仅此而已。
出了城门,谢打马直奔官道,在洛阳这个地界,他不虞恶人谷的人马敢半道截杀,出了洛阳,便是枫华谷,想必那里正有一场好戏,等着他去登台,如今他剑意初通,神兵在手,正是技痒,不砍下几颗大好头颅,实在对不起问心这柄好剑。
谢跨出洛阳地界时,凤齐方自从病中醒来。
秦如歌正坐在他房中,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撑着下颚,面朝半开的一扇窗子,两只眼睛呆呆看着窗外的桃枝。那桃枝早过了花期,现下枝头全是繁茂枝叶,在风中微微摆动摇晃,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竟让她看着发呆。
凤齐觉得浑身骨头都疼得厉害,喉咙也干涩得紧,知道是发热的关系,又看见秦如歌坐在窗边,不由得开口问:“他走了么?”
秦如歌听见凤齐声音沙哑,知道他醒了,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她自来不似寻常女子的细腻,抓着茶杯便往凤齐口中灌,哪里是喂水,旁人看了,恐怕要以为她是在逼供才对。
凤齐呛了口水,咳嗽了几声,又重复问了一遍:“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声音沉得可怕,那里面含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鸷,就连秦如歌,都忍不住惊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都走两天了,你急也没用。”秦如歌总觉得此番醒来,这个青梅竹马的样子便有些不同寻常,让她捉摸不透。
凤齐听到她说的话,并不急,只是掀开被褥,准备下床。
秦如歌单手托着茶盏,纤纤玉指只一根,点在他额头,将他压回床铺:“身体没好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凤齐的长发有些凌乱,望着秦如歌的眼神看似平静,却充满了汹涌的暗潮,他并不多言,只是说了三个字“别拦我。”
这句话冷得几乎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秦如歌闻言,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以前不管她怎么捉弄欺负凤齐,凤齐总是一副平和包容的表情,从来也不生气,只有一次她不小心扯断了他手腕上佛珠的绳子,那佛珠散了一地,凤齐那时候的表情吓得她不敢说话,她一边含着眼泪一边找回了佛珠,结果数来数去都只有十八颗,她寻遍了附近草丛,也没有找到剩下那颗,急得“哇”的一声哭出来,后来她才知道,这串佛珠本来就只有十八颗,凤齐冷眼看着她手指在地里扒得几乎出血,却一声都未吭。
那之后,秦如歌便将凤齐生气视为最害怕的事情,幸亏这次凤齐生气的对象不是自己,她知道自己争不过凤齐,索性将人按回床铺,“听我的,你这两日好好养身体,我便带你去追人,不然你现在自己去了也是负累而已。”
“…我不会成为他的负累。”凤齐顿了一顿,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神色。
“是我说错了,你哪能是负累,你若是负累,那白晴朗可也栽得太不值了。”秦如歌忽而一笑,笑中带着气,坐在凤齐床边,上下打量着他,“那个鼎鼎有名的白疯子是何等样人物,你倒是好手段,逼得他在藏剑山庄大门磕了九十九个响头。”
“我要他死。”凤齐抬起了头,脸色苍白,眸中跳跃的恨意灼人,“我要他比死还痛苦。”
“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会这样…”秦如歌又仔细地看了凤齐一遍,觉得这青梅竹马的好友,似乎已经开始变得陌生起来,“白晴明逢难夭折已是不幸之事,没想过不过三年,又被你逼至如此……”
凤齐眼中毫无一丝悔意。
秦如歌只觉得双腿无力,后退了一步,又被身后凳子绊倒,直愣愣地坐了上去,“你…疯了…”
白晴明十三岁惨死,导致白晴朗性情大变,叛入恶人谷。
原本夭折的孩童是不该葬在父母坟边,更何况,白晴朗双亲因曾有功于藏剑,白叶氏又是叶家子孙,叶老庄主特许将两人合葬在叶家祖坟附近,让一个夭折的孩子葬进叶家祖坟,实在于理不合,多亏了大庄主叶英,只说了一句“稚子何辜,让她回父母身边吧”,顶住族中长辈的压力,力主将白晴明葬在她父母身边。
如今凤齐银子砸给隐元会,也并非真正挖坟掘墓,而是派人在白晴明的碑上留了个纸条,写了一句话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白晴朗纵然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这个从小照顾的妹妹是他的心头肉,父母早亡,他一手将白晴明带大,刚长成如花似玉的少女,花苞尚未绽放,便被人强行折断,不由白晴朗不心中含恨。
叛出师门,杀官食肉,白晴明在白晴朗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以凤齐当初一开口,他便不能不赶回藏剑一探究竟,如今又被赤裸裸地威胁,心中各种恨意已如滔天巨浪。
他疯归疯,心里却清楚如今结怨甚多,正如凤齐所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便想起棺迁坟,只是藏剑山庄的祖坟重地,岂是他想挖便挖的,更何况叶庄主于他有恩,他更不能随性胡来,索性跪在藏剑山庄大门,连叩九十九个拜首,口中只道:“不孝弟子白晴朗,心魔难解,罪孽深重,不配再踏入藏剑山庄半步,只求庄主允许白晴朗起出舍妹尸骨,自行带走,从此生死荣辱,皆无损藏剑清誉。”
“我真要不认识你了…”看着凤齐这样,秦如歌心中火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教训才够。
叶常暖飞鸽传信,信中虽只是淡淡一提,亦能看出她的不悦,别说是以爱护天下女子为己任的叶常暖,就连秦如歌自己也觉得用无辜女孩儿的尸骨去要挟,不管要挟谁,这行径都未让人可鄙,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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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齐这事打得不仅是白晴朗的脸,就连藏剑山庄上下,都不对他有微词。
“你要是哪天被白晴朗逮着,蒸了煎了煮了炸了,我可不去救你!”嘴上说得无情,可是回给叶常暖的信中,秦如歌却言之凿凿地替凤齐将此事大包大揽,声明谁若是敢动凤齐一根毛,她便让那个人浑身上下找不到一根毛。
这可是凤齐,与她一起长大的好友,两人虽一在天策府,一在万花谷,却从未断了往来,无论府中操练如何辛苦,情路之上多少坎坷,她都能够毫无芥蒂地写上一封书信,尽情与凤齐诉苦,再看着凤齐的回信,汲取那一丝柔软的体贴之意,就连至关重要的婚姻大事,凤齐都愿意用来配合她使性子,她不护凤齐,还能护谁。
“我与白晴朗,本就是不死不休。”凤齐看着秦如歌,眼神坚定不移,在那双曾经温柔体贴的眸子里,秦如歌此刻只望见不计代价的决绝心意,“我等他上门找我报仇。”
“看你这样也不是想送死的料,说吧,想怎么样。”秦如歌拗不过凤齐,总归还是先服软,她从小就知道,凤齐虽然看起来温和老实,但是骨子里头比谁都犟,他决定的事,从没有人能更改。
“替我飞书一封,寄给唐九。”
第19章
谢骑马走在枫华谷山道之上,这一路已打发了好几拨恶人谷的探子,其中有埋伏在茶棚里下毒的,也有在前路上设下陷阱等他入彀的,又或是用绊马索或套马索想先擒住大白的,甚至还有女子逢难求救。
戏演得极了,谢瞧着几乎要笑出来。不过他终究没有笑,恶人谷这些把戏越是种类繁复,花样,那接下来的致命一击就越是可怕。
这些人,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的诱饵,若他的确上当,恶人谷必然将锐隐藏其中,以求鱼龙混杂,一击即中,但他若是真将力气心思都放在这些人身上,对恶人谷来说自然也是好事,一波又一波的炮灰磨去他的体力和力,他们准备好的人便可以便宜行事。
个中分寸,还是要由谢自己掌握。
沁枫谷此地光听名字,便可知由来,必是秋来金风送,漫山红叶飞。现在是五月,当然看不到遍山枫红的华美景致,但是沁枫谷种有不少鸡爪槭,四月便开始转红,零星地夹杂在各种翠绿的树叶当中,尤为娇艳可爱。
大白悠然地走在山路上,偶尔还会离开官道,自顾自地在路边吃两口嫩草。
谢也不管它,只是稳坐马鞍之上,由它随性而走。头顶的枫叶被风吹起,轻轻落下,飘过谢鼻端。谢顺势用食指中指夹住叶片,嫣红的叶面映衬在白皙的手指上,说不出哪个更好看点。
一阵清风吹过,将附近的枫叶刮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就连地上跌落的枫叶,也被这阵风吹得飞舞了起来,与新的落叶一起,在空中盘旋。
谢指尖夹着枫叶,悠哉地放在鼻端,微微一嗅,草木清香入鼻。嘴角拉起,谢笑了:“倒有耐性。”
言罢,指尖枫叶疾射,穿过重重树干间隙,直直插入一个黑衣人的颈侧。
鲜红的血液从颈部喷出,顺着枫叶叶面流下,滴落在树干上,而那片致又美丽的枫叶,在将血滴全部抖落之后,又恢复了光洁如初的叶面,就像从来没有沾过血腥。
埋伏的人知道自己行踪暴露,也便不再潜藏,四面八方跳了出来,粗粗一算,也有十余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衣,衣服边绣有恶人谷标志的血纹。
谢脚踩马镫,从鞍上起身,脚背轻踢大白的香臀,让它自行脱困。
大白驮着包袱,一溜烟地跑出重围,旁边的人好似没看到它似的,丝毫不做阻拦。
围攻的人形形色色,刀枪剑戟样样俱全,还有提双钩的,也有拿着鞭子的,甚至还有一个人提着一根狼牙棒。
谢落在地上,问心还在剑袋之中,负在身后,他环顾了一周,心中思考,这次的埋伏,究竟是绵里藏针的试探,还是一波真正的自杀攻击。足踏九宫八卦两仪步,谢身如流水,影似行云,穿梭在众人之间。
问心尚未出鞘,谢手下便已连倒七人。
“嗖”地一声,趁着谢足尖点上别人心窝的机会,使长鞭的女子鞭尾倒卷,锁住谢脚踝。
就在此时,二十尺开外的一棵老枫树干上出现一个身影,黑色的紧身劲装勾勒出姣好的身姿,血红的短裙映在碧绿的树叶之中,尤为触目。
她就像一抹青烟,忽然出现在这个战场中,脸上的面具闪着银白的冰冷质感,原本是眼睛的部位开了两道口,透出灰色地,无情的光芒,在这般眼神中,几乎看不到一线生机,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面具背后,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杀戮的机器。
那双灰色的眼眸自一开始就紧盯着谢的身形,一动不动,让人猜不出她的目的为何。直到谢脚踝被长鞭卷住,灰色的光芒随之一闪而过,黑衣女子左手猛然挥起,一道蓝光直奔谢身体。
伴随着那道蓝光的,还有一声巨响,惊起了林中不少栖鸟,就连草丛中也有走兽受惊四处逃窜。
谢听到声响,便知这是唐门暗器雷震子。他丹田提气,在半空中翻身一转,右脚轻踏鞭身,再借左脚踝上长鞭之力,避过头顶雷震子。
提鞭女子事出意外,避之不及,硬生生被雷震子打中,只听得一声爆炸之声,那女子手中长鞭落地,本人瘫倒在地,手脚微微抽搐,不得动弹。
树上的唐门女子见雷震子失误,随即飞出一把毒蒺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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