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心如明镜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樱似雨
满腔温柔化作无声叹息,将人搂在怀中,借着床头微微烛光,凤齐在谢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我为你牵肠挂肚,寝食难安,你却毫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总是这样伤害自己,一次又一次,当真是要让我看着你死在别人手上才甘心吗?与其让你丢下我,死在别人手上……
谢的头颅压在凤齐胸口,沉甸甸地,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可凤齐始终不舍得挪开,谢修长的颈项毫不设防地坦诚在他眼前,只要一支手掌,便能扼断他的呼吸,凤齐轻轻地用指腹滑过谢颈项,血脉的搏动撞击着触感,他的表情微妙中带着一丝愉悦。
指腹从谢颈项转到自己肩头被谢咬伤的位置,凤齐此刻丝毫不觉疼痛,反倒是有些许甜蜜的意味。
心绪万千,凤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由于白天太过劳累,他夜里睡得极熟。
半夜时候秦如歌突然闯进他房间,留言说是天策府飞鸽传信,发出召集令,她不得不先回洛阳复命。说完她便提着长枪,打马走了。
秦如歌一打扰,凤齐发现怀中的谢隐约有些发热。
房中早就准备好了冷水和汗巾,放在床头伸手可及的所在。
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红晕,谢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低低的喘气声就像刚出生的乳猫,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却撩拨着听者的心弦。
凤齐撩开谢散落的额发,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谢的。
热得并不严重,不需服药。整个后半夜,凤齐都耐心地替谢更换冰凉的汗巾,用以降温。
谢发热的时候尤为不安,右手总是摸着床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以让他安心的东西。
凤齐抓住他的手心,十指相扣,轻轻在他耳边抚慰,却不见太大作用,谢依旧不安,就连肢体都有些轻轻颤抖,干裂的嘴唇微微的张阖,看嘴型,应该是在找他的剑。
从床头取下问心,凤齐将剑柄放在谢手掌里。
摸到了剑,谢安心起来,手心紧紧攥着剑柄,不肯放开。
凤齐看着他些微舒展开的眉头,只好苦笑:“不知何时,我能够成为你这样倚赖的人……”
“如果一生一世都无法做到…”凤齐想了想,又笑自己,“也罢,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有什么资格谈一生一世。”
第一缕晨光照进客栈房间的时候,谢退了热,敷在额头的汗巾不知何时已跌落在地板上,凤齐抱着人,也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金色的阳光照在两人的面孔上,温暖又灿烂,谢握着剑,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不知梦到了什么。
那个笑容,好看得几乎让人炫目。
“小九怎么跟桃花儿吵架了?”
“桃花儿说要当阿真哥哥的媳妇,可是阿真哥哥是要当我媳妇的,师傅说了,媳妇就是永远会陪在我身边的人,所以阿真哥哥是我媳妇才对啊。”
“小九乖,不许跟女孩儿吵架,阿真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梦中的那个人笑得也好看得几乎让人炫目,“只要我能变强……就能够救你……”
第21章
谢白天的时候醒过一回,睁着眼睛抬头就看见凤齐的脸庞近在咫尺,似乎笑了一下,随即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凤齐知道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通过沉眠,可以尽快地恢复更多的体力。
谢睡着的时候,凤齐就这样抱着他,一直看着他。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悄悄地射进房间,洒在两人的头发上,如碎金铺开。窗棂忽然发出“咯吱”的轻响,然后突然被气流震开,往墙两边拍打。
巨大的金色剑影像巨石一样,重重插在房间地板上,带起一股狂风,就连坐在床边的凤齐,都不得不略微转过头,避长发被风刮起,抽打自己的脸庞。
房间里面已是一团乱,靠着窗口的书桌上原本立着黄檀笔架,笔架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各色毛笔,突逢此变,笔杆像风中摇摆的芦苇,又像悬挂在峭壁的风铃,杂乱地晃动着,随即整个雕花笔架倒塌,有几只毛笔从笔架上松脱,滚过盛着墨水的石砚,一泓乌黑的墨汁被震起,溅在镇纸压着的厚厚一沓宣纸上面,洇出黑色的墨华,那枚白釉黑花伏虎镇纸也似站不稳,从宣纸上滚落开来,那沓宣纸被狂风一吹,便如硕大的雪花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空中,围着重剑呼呼地飘扬。
靠近床头有一张茶几,茶几上置着一只黄铜烛台,红烛已烧成灰烬,徒留些许蜡泪。烛台一同被震倒,咕噜咕噜地就滚到地板上面,绕过一尺零三分宽的重剑,直直地滚到一双镶金白缎长靴面前,止住不动。
等漫天的宣纸都轻飘飘地跌落在地板上,凤齐终于看清白晴朗的表情。
凤齐笑了出来,将怀中谢的身躯搂得更紧,还不忘将薄被拉至谢肩头,将他掩得严严实实。
白晴朗挟怒而来,就连眉梢眼角之间,也全是冰霜冷意。
楼下有伙计听到异响,隔着门轻敲,询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凤齐随口将人打发下去,门外伙计也不多问,这间上房的客人入住时丢给掌柜的那袋银两可不轻,掌柜的吩咐了,就算这位爷住着不顺心,要把客栈拆了也由得他去。
白晴朗右手持着有情,眼角瞟过谢露在被面上那握长发,原本几乎烧红的瞳孔像是被针尖刺到,瞬间紧缩起来,恍如冷血的爬虫类,几乎要竖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惊悚又骇人。
轻剑剑尖微颤,白晴朗纵身倒悬,长长的马尾扫过半空,有情在空中爆出点点金芒,犹如一只鎏金龙爪,直取凤齐面门。
白晴朗甫一动手,凤齐便有反应,左手拉住床幔的金钩,用力扯下。
连串的机括声响起。三枚迷魂钉从床顶位置射出,夹带着幽幽的蓝光,清影乱眼,迷魂夺魄,瞬间便扑至白晴朗眼前。
不意在此处竟会被唐门机关暗算,白晴朗棋差一招,只得先用轻剑撩去那三枚迷魂钉。
“嗒嗒嗒”三声轻响,迷魂钉转向,连根没入头顶横梁。
足尖刚落地,白晴朗就听到“咔擦”一声,本能地提气,往后一纵。
他原本站立的所在突然出现一个一尺方圆的机关,往外伸出八道长长的血红刀刃,机关正中是个半圆的蓝色蛋面中枢。
房间地板之上竟然布下了鲲鹏铁爪,白晴朗连退五步,最终还是退之不及,那机关中枢忽地从中破开一条缝,就像鸡蛋裂开,一条小指细的金铁索从里面疾射而出,像诡异的触手,缠住他的右腿,哪怕有情斩在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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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之上,也只是迸出四散火星,丝毫不见铁索断裂。
那个鲲鹏铁爪像是活物一般,只等铁索一卷住猎物,这头饥饿的怪兽便随着触手的拉扯,猛然扑向对方大腿。八道血刃就像捕获猎物的毒蛛,狞笑着回自己的爪牙,锋利的刀刃切进白晴朗腿上的肉里,几乎能够听到钢刀摩擦腿骨的响声。
白晴朗一咬牙,索性不管右腿上这个机关,只是运转藏剑心法,一道真气如冷泉寒流自丹田流入右腿经脉,几乎冰冻住伤口的剧痛。
不知这房中还有多少机关,白晴朗并未冒险继续攻击凤齐,他反手握上身后重剑剑柄,顺势拔出地板。巨大的重剑如同一把铁锤,毫无任何花招,硬生生将房间里的家具连同机关,齐齐摧毁。
一力降十会。
地上的宣纸被重剑余威扫到,碎成指甲盖大小,飘飘荡荡地刮了起来,像一场迟来的暴风雪,急着掩埋住这个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生机。
凤齐见势不妙,右手扣住一只机关木甲鸟。长袖轻挥,那只机关木甲鸟便如活了过来,展翼而飞,长长的木羽翼规律地拍打着,鸟爪上抓着一团黑黝黝的圆盘。
机关木甲鸟在房中盘旋了几圈,将爪中圆盘丢在白晴朗头上。
圆盘被剑气劈开的一瞬间,数以百计的牛毛针自其中散射而出,急如六月暴雨,珠玉落盘,密如寒冬大雪,绵密无隙。
凤齐早有准备,木甲鸟刚飞到房顶,他便将谢放平,自己拉开床铺内侧叠好的棉被,整个人盖在谢身上,再用棉被裹住两人。
白晴朗早听得声响不对,嗡嗡的破空声转眼即至。
这牛毛针专破外家气功,任你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都挡不住区区一根细针。
双手握住剑柄,白晴朗举剑过顶,无情如疾风狂旋,将射向他的牛毛针纷纷挡住。
一时间,只看到火花四溅。
等那络绎不绝的“叮叮咚咚”响声结束,白晴朗怒扬重剑,霸道雄浑的剑气自双手源源不断灌入剑身。
这一击,当有惊天之威。
凤齐坐起身,似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挡在谢面前。
他在等,等白晴朗这一剑。
也许会断手,也许会断脚,但是凤齐赌白晴朗决不会轻易杀了他。
白晴朗早就气疯了这正是凤齐不惜违背本心,让人激怒白晴朗的初衷。
乱其心,伤其情,夺其志,劳其身,白晴朗越怒,他的破绽才越大。
他舌下压着一管只有小指一半粗细,长不过七分的机关,乃是唐门不外传的暴雨梨花针。
寻常暴雨梨花针所用机关竹筒通常长七寸,粗两寸,里面装有九十九支喂过剧毒的银针和一个机括,凤齐口中这只,乃是唐九专门为他设计,作为保命之用。
唐九之所以叫唐九,并不是因为排行第九,而是因为他的机关术之高明,无人能出其右,他自称古往今来,前后三百年,在机关这一行当,能够超越他的人,绝不会超过九个,虽是自夸之辞,然而他所做机关之巧夺天工,却让武林中的人,不得不尊称他一声唐九。
凤齐看着白晴朗,等他一剑劈下。
重剑如天柱倾倒,山岳崩裂,挟浩然澎湃声势劈向凤齐的右肩他果然没有猜错。
凤齐不避不让,打算搏命一击。
重剑卷起的寒风几乎碰到了凤齐鼻尖,他虽有心理准备,却也不由得不背后一凉,冷汗潸然。
“铛”地一声,一把火红的长剑自凤齐身后刺出,稳稳挡住当头巨剑。
白晴朗和凤齐一时愕然。
凤齐杀人之计毕竟筹划已久,只是略楞了一楞便立刻回过神,对准白晴朗的心房,张口启唇,牙齿咬住机关竹筒,舌尖拨动机括。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白晴朗惊惧之余,避之不及。
一道无声无影的长针穿破厚厚衣料,刺进身体。
白晴朗冷冷看着凤齐背后,坐起身,手执问心的谢。长针上喂了毒,见效极快,不过两个呼吸,白晴朗就发现四肢有酸麻无力的趋势。
明知此行无果,白晴朗回重剑,毫不恋战,立刻退回窗边。临走前白晴朗扶着窗棂,又深深地看了谢一眼,随即翻身出去。
凤齐转过身,看着谢,发现他虽然睁着眼,眸中却无神,显然是还未真正清醒。
那一剑,仿佛只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空中弥散着血腥味,谢身后的伤口全部裂开,凤齐只能先开门叫伙计先送一盆干净的热水。
愣头愣脑的小伙计把木盆端进房之后,目瞪口呆虽然掌柜发话,客人要拆楼也别管他,可他真没想到到,这位客人真能把房间拆了……
房间里面就像台风过境,除了那张床,几乎没有完好的家具,就连地板中间都有一道狭长的窟窿。
小伙计端着木盆,不知道该放在哪,凤齐接过盆,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那伙计不过是十七八岁,年轻得很,看到凤齐的笑容,竟然还脸红了起来。
“当真抱歉,出了点意外,客栈的损失在下一定会赔偿。”
“不用不用,客官您付的房早就够了,可别浪银两。”小伙计连忙摆手。
将伙计送出门,凤齐将水盆放在床踏脚上。
谢上半身赤裸,几乎缠满了绷带,背后一片红,洇出一个巨大的交叉血痕。
凤齐将人扶起,头颅靠着自己肩膀,纤长的手指摸在他的腰侧,寻到活结,解开一圈一圈的绷带。他带的药粉止血镇痛,专门为谢配制,还有祛疤生肌的疗效,倒在伤口上,过了一会便不再出血。
将伤口处理好,凤齐让小二重新拾了一间上房,然后搬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次震裂过伤口的关系,谢这次昏迷得特别久,足足睡了三天。
凤齐并不急躁,在他想来,既然恶人谷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那必然不会再派人偷袭,谢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是现下自然还是养伤重要。
谢时昏时醒,醒着的时候见到凤齐,也不多问,乌黑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他,不言不语,看得凤齐满心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只会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求一个保证。
“阿,从今往后,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可好?”
谢并不回答,只是那眼神中,变换了数种情绪,有惊讶,有忧愁,有欢喜,也有悲哀。他每醒来一次,看着凤齐的眼神便深邃一分,投射在不知名的虚空中,似乎透过凤齐的脸庞,看到故去的记忆。最后所有的种种,都化作一股混沌,最终随着他合上双眼,消失不见。
自相识以来,凤齐都未见过他这样丰富的情绪,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留恋,百般滋味,都在心头。
第三天的时候,谢完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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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来,凤齐双臂搂着他,胸口贴着他的肩胛,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合衣打着瞌睡。
谢看了看凤齐三天熬出的黑眼圈,又垂下眼睫。这一觉好生漫长,漫长到许久都未曾入梦的他,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童年梦见了一遍,巨细靡遗,包括有一些当初已经忘掉的事情。
谢本不想惊动凤齐,可是凤齐搂得太紧,他才一动作,凤齐便惊醒过来。
“阿,你醒了。”凤齐看着谢清亮的眼神,苍白的脸庞上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
谢喉咙干涩又疲惫,说不出话,嘴唇一张一合。
凤齐赶忙将床头边备着的茶壶取来,倒了一杯,习惯性的先喝了一口,低头才想起谢此刻已醒,无需他渡水。
面皮稍稍发红,凤齐假作试试水温,将口中茶水咽下,然后小心地扶起谢,杯身贴近他的嘴唇,慢慢地倾斜。
喝了水之后,喉咙终于舒服许多,谢此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脑中此时只剩一团乱,小九恶作剧得逞时笑眯眯的脸和凤齐此刻的担忧的神情重合在一起,让他一再的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自小认识的好友。
凤齐握着他的手心,低头将脸贴了上去。
“阿,就算你抛下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跟上来,就算我两只脚都残废了,用手爬,也会跟上你的步伐。”凤齐脸颊轻蹭谢手心,行止暧昧旖旎,口中的话却如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拒绝,“你若不愿意我跟着你,那就只有提剑将我杀了。”
凤齐抬起头,眼神直直望着谢,眼中是执,是妄,是痴,是不允许谢说一个不字的真。
凤齐望进谢眼眸深处,他口中说得决绝,心中却不能不怕,他不怕谢拒绝,他只怕从谢眼里会看到同情和怜悯,那会连他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可悲。
最可悲的是,自己为了对方,可以杀人,可以疯狂,可对方却不需要。
他这一生,富贵多病,父母捧在掌心,师傅视同亲生,何曾想到过,有一天他竟然会这样低声下气,捧出一片真心,任人挑拣。
只为一个情字。
感情面前,何来身份贵贱,品格高低,容貌妍媸,武功强弱,唯一的筹码只有感情,唯一的凭仗也只是真心。
真心自需真心换,真心未必换真心。情之一事,自古便是最易余恨,再尊贵的人,再无所不能的人,也未必能勘破一个情字。
凤齐可以拿命去豪赌,设下重重圈套,布置满室机关,计杀白晴朗,但在谢面前,却什么甜言蜜语也说不出,什么良方妙法也想不到。
见到谢,他脑中便只剩这个一个人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簌簌发抖地立在严冬雪地之上,残存着半口气,行将就木。
只有冰冷又卑微,痛苦又难堪的情绪环绕着自己,他几乎濒临死亡的边缘,只盼着能够求到一口热汤,也许最后终究还是会冻死,却能够含笑而终。
“就算你真的觉得我碍事,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活不长,拖累不了你太多…”
谢始终没有回应,也没有抽回被凤齐贴在脸颊上的手掌。
凤齐越是开口,越是无地自容,却丝毫不肯退却。
谢忽地抽回手,凤齐猛然肩膀轻抖,心里如同卧着一块寒冰,又硬又冷,膈得疼。
那温热的掌心离开凤齐的脸颊,却落在他的头顶,轻抚他的长发谢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谁说你活不长久,有我呢。”
“有我在,你绝不会死。”
凤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谢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黄昏时分的月色,宁静又温和,没有鄙夷,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拒绝。
那样的眼神,暖得让人心醉,又熟悉得让他一时失神。凤齐欢喜得说不出话,只能搂住谢的颈子,将头埋在里面。
这样就好,谢不讨厌他,不拒绝他的跟随,就好了……他要的并不多,只是不想再像这样,让谢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受什么重伤,流多少鲜血。
又或者,日日夜夜的伴随,朝朝暮暮的守候,能够让他在谢的心中,占有和旁人不一样的位置,不需多,一丝便足够。
凤齐知道自己得陇望蜀,可那一点点暗藏的侥幸,就像荒漠里偷偷冒出头的一丛杂草,生得比任何花草都要卑微,活得比任何树木都要艰难,可是只要有些微的希望,便能够在这最困难的环境下生长起来,心不死,根不断。
“阿,你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点流食。”欢喜雀跃的凤齐回过神,便是一派名医风范,不见刚才那情窦初开患得患失的模样。
谢点点头,看着凤齐拖着右脚,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的凤齐,浑身一软,背挺挺地靠在一旁房间的门扇之上,撞出轻微的吱呀声。双手像受到极大的痛苦,紧握成拳,贴在木门上。长发如帘,遮住他此刻似笑非笑的表情,唯有轻的不能再轻的耳语呢喃,从中逸出:“阿……幸好……你没有拒绝我……呵……幸好…”
谢的目光一直随着凤齐的脚步,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那视线依然久久地凝视着门外,等待凤齐的归来。
他此刻的心思难得的混乱,向来不动如山的情绪也罕见地出现起伏。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场因果,终究该了结。”
第22章
谢之后便跟凤齐商量,打算继续赶往昆仑。
凤齐不解地问他,密信丢了,何必急着去昆仑复命,不如休养好再说。
谢一边活动手脚,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凤齐,辛未酬拿走的那封密信是西贝货,恶人谷那边早晚会发现。
既然谢做了决定,凤齐便不再置喙。谢去何处,他便去何处,无可质疑。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凤齐检查过谢腹部伤口,得出可以拆线的结论。特意打了一盆水,让厨房放了一些盐,凤齐又要了些新鲜的棉絮,放在一旁备用。
谢脱了衣衫,又将腰带松开,倚着床板坐下,微微岔开双腿,右腿脱了靴子,踩在床边,那条藏青色的裤子松松地挂在胯边。
凤齐眼见着他这样衣襟大开,毫不设防,任君采拮的姿态,忍不住心头一荡,连忙低头,只顾专心分拣着手中的棉絮,就好像能把这堆棉絮看成棉花。
谢腹部那条伤口长足五寸,骇人得很,从脐上一直延伸到接近鼠蹊的位置,若是辛未酬当时再狠几分,恐怕他这下体,便要废了。
当日缝合伤口的时候太过匆忙,凤齐器具不全,只来得及略做消毒,便直接缝合伤口,并没有剔去鼠蹊附近毛发,有些毛发便缠在桑白皮线上,又或者被伤口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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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块缠住,等到要拆线了,这些毛发若是不剃,便会影响伤口拆线。
凤齐低头坐在床榻边,左手扶着谢曲起的右腿,右手将敷在伤口上的药料取掉,再用蘸着盐水的棉絮一点一点的擦拭缝合处。
干涸的血块隐约的开始发黑,凤齐一点都用盐水化开,再用干净的棉絮由伤口内侧由内而外擦出去。盐水虽比烈酒来得温和,但依旧让人刺痛,凤齐感到掌下肌肉稍许抽搐,只能让自己的动作倍加小心轻柔。
伤口擦干净之后,能够更清晰的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连同缝合伤口的线迹,就像一条丑陋的百足蜈蚣,狰狞地匍匐在谢的腹部,让人看了,既心痛,又心悸。
从托盘上拿起剃刀,凤齐抬头看了谢一眼,见他不在意的样子,朝自己点点头,示意继续,才放心地将冰凉的刀身贴上谢小腹。
闪着寒光的刀刃拉扯着娇嫩的皮肤,就连谢,此时此刻也不敢不屏气凝神,不敢乱动。
一刀刮过,毛发纷纷落下,靠近性器的细软毛发掉进腿间,瘙痒得很,可是这时候,他又不能伸手去挠。
谢天生体毛便稀松,不过一会,下体处便是光洁溜溜,毛根处有些发红发热,凤齐见到此景,不由得将凉飕飕的手指贴在他小腹上。
冰凉的感觉让谢意外地舒服,就连下身,都忍不住有了反应。幸好挂在胯上的长裤遮住了股间的反应,谢只觉得血气有些往下身涌动,尤其是凤齐将缝合的线头用镊子从伤口处拉出,用剪纸的小剪刀剪断,再侧拉着从皮肤里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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