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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深的意思,赵祚解不了。但字面意思,他看得清楚。也知道谢无陵今日又一次同他道来的意味。
他得作壁上观,坐看王家和梁家的这段恩怨戏。他要真的出头,只有明面上在他的父王那里真正撇清和王家的关系。
而能撇清的唯一方法,就是从现在开始这趟水不由他来。
这也是王朔和谢无陵给他选的最容易的一条路,用王家这一族给他铺就的第一条大路。
“这个,是王丞相留给我的。”赵祚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谢无陵曾在惠玄师兄那处见过,那夜惠玄跟他讲扶风大族的时候,曾将这册子拿出来,送予了他,要他一条条的记来。
赵祚如今拿来给他瞧,总不能意味着他要把的半条性命都交来?
谢无陵眼里的光华未散,明知故问道:“既是你的,又何必拱手给我?”
“用它,替羡之先定个学生之席。”赵祚勾了嘴角。
谢无陵将那册子推了回去,道:“那可不够。起码得三箱金叶,你没去过扬州,可不知道,我贪财得很,给那些个娘子姐姐填首新词,是要金叶儿的。”
谢无陵出了口,才想起赵祚不爱听他出入烟花柳巷,只得抿了抿嘴,噤声。
而后他又抬了抬手,示意赵祚将那册子好了去,便唤回了小僮下了山。
回来时正遇上了从外间归来的雍国公,问谢无陵从何处归,迎在门口的桑落替他答了句斋沐日,从寺里归。雍国公也就没有多问进了府。
剩下桑落在门口蹙了眉,陪他站了会儿,欲言又止了半天,也未说别的,就进了府。
而赵正是打谢无陵从灵荐观归来第三日左右来拜访的。
那时雍国公正在谢无陵的院里,邀他对弈,说了几句朝中形势,也说的遮遮掩掩的。
谢无陵跟脑子里捡了几句好听的,糊弄着他。
小厮就是这时跑来院子,说是三皇子来了。惹得赵修横了他一眼,说要小厮带他去正厅。
却被谢无陵拦了一手,雍国公想那小子也翻不起大浪,便让人领到了谢无陵这院子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加快节奏
第41章府内小院
夜里寒盛,春末的风,撩过院里这被烧枯了去的杏树,再带不起一星半点的簌簌声。
羡之悄然往左移了两步,替谢陵挡了些风,才道:“师父不该拦下衡皇叔的。但……”
谢陵听到了那一个转折,眉间突然起了喜色:“你、猜到了?”
“有个形儿了,但还有些想不通的。”
“你说说?”
“师父拦下衡皇叔,又是当着大皇叔的面,想必只谈了些七七八八的,不会扯到案子上去。毕竟师父当时让父皇给衡皇叔指路,应该只是想父皇将烫手山芋抛掉。既然如此,可能师父当初也没太在意这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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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更在意的应该是大皇叔的态度。而灵荐观里,父皇多半把关于这个案子,他所知道的,都讲给了师父听。师父会让衡皇叔进院来尝茶,想必是猜出了这案子背后的牵扯?羡之行走刑部,倒是看过这份卷宗,了解一二。”
“卷宗上提到,范生上状,道他那同乡的娘子失踪数日,后在花柳巷边的暗巷里发现了尸首。娘子善戏,逢年岁大节,爱往花柳巷与那些清倌艺伎唱个场。范生却在娘子尸首被找到后,在堂下一口便咬定是陆府小郎君所为。说是陆小郎君一直觊觎娘子美色,求而不得,才将她曝尸暗巷。这涉及了士族大夫的事,一时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大理寺出面调查,衡皇叔本是旁听学习,奈何主理官想讨好皇叔,让位于他。他只得硬着头皮上,晚些时候派出去暗访艺伎们的衙役回报,那些艺伎娘子们所点那夜带离娘子的也正是那陆家小郎君陆未鸣。况陆未鸣是扶风城里知名的纨绔,便是做出这等荒唐事,说不得也是在情理之中,大理寺碍于陆家面子,本说等捕令下来了再捉人走,可捕令还没下来,范生却先翻供,中间有诱范生翻供的字句,语焉不详。结果倒是如陆家所愿,范生交代了是背后之人怂恿。却还未问出是何人,便死于牢狱中。羡之一是不明,范生为何翻供?其间隐情,到底隐于了卷宗几字间。”
“再者,是大皇叔。听沈世叔说,大皇叔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师父留衡皇叔来一叙,无非是让大皇叔更不信您,您这何苦呢?”
“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便不一样了,”谢陵抬眼看着立于身前的羡之,按理说,若是羡之不是赵家人,应该算个昭行子了,“雍国公,如果不往绝路逼他,他就会环顾四周,抓住一根救命草。若是……”
“若是抓住了梁家,那……”羡之说着说着,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梁家本是赵修的母族,当初惠玄猜的,如今羡之也猜到了。赵修不想倚靠梁家,所以才会来昭行,会带回谢无陵,一面是因为赵祚,一面却是因为谢无陵出自昭行,他若带谢无陵归扶风,得到的便是所有人的瞩目,而不是作为梁家手下的傀儡被众人关注。
所以昭行压的正是他如今的反叛心理。
“若是抓住梁家,那惠玄师兄的局,就废了。”谢陵避重就轻地总结道。
“所以您故意让衡皇叔留下,是想让大皇叔起疑,一面和斟姨母来往,一面向衡皇叔示好,大皇叔会以为……”羡之似是恍然大悟,“大皇叔本来不信斟姨母,您早便知道。所以……”
羡之的后话被谢陵匆匆打断:“非也,我哪得那般神通,什么都知道,是入府瞧的。梁斟在我才入府时,曾站在我身前,目光闪烁,手下微颤,似有话道来,却终未道出。如此瞧来应不是怕我,如不是怕我,那便是怕府里的另一人。况我曾让她替我丢了那些个邀约的帖子,她也回绝了。她是何等玲珑,扶风女子里,除开元裹元华二人,便也只得她梁氏二姊妹。这样的女子,连摆宴都摆在正厅。所以我曾问过她,到底是梁家的女儿,还是赵家的儿媳。可惜这最后啊,都赔了这府邸。”
“斟姨既然知道皇叔不信她,又为何怕他?”
“赵修。”谢陵冷笑道,“谁人不怕他啊。”这话一出,羡之都觉得身边的温度降了许多。
却不过须臾,谢陵便敛了容正色道:“继续讲吧,所以?”
“所以皇叔认为身边的人都被师父您拢作一圈,却独独摘掉了他。趁他还没回神的时候,西山的窑口塌了,死伤数百,又在京畿,本是他雍地的管辖,皇祖父到了消息,他必然也会到。那他正该焦头烂额。师父再出言指点一二,他便会慢慢向您走近了。”
“走近是走近了,却不是你想的走近了。”谢陵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是指点了他,要他明哲保身,断手去尾。但是他并未信我,因为指点他以前,我见了一个人,陆家家主陆缄。”
陆缄是陆家小郎君陆未鸣的父亲,自幼在边疆长大,至加冠年纪才同其父,还扶风陆家大宅,一套枪法扬名边疆,一幅墨宝“止杀”立命扶风,二十几年来,在庙堂的这一潭浑水里,混得风生水起。将陆家这一唯一的将族固于扶风城中。
却不想偌大的陆家,最后竟败在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手里,不过这都是后话。
“老将军他,要见您?”
“不,是我见他,”谢陵动了动脚,换了个姿势道,“他本是来找梁斟的。”
“斟姨?斟姨必然不会见他。”
“是啊,多事之秋,梁斟怕惹祸上身,自然不会见他。而我就在雍国公府门外不远处的巷口候着他。”
“后来呢?”
“后来他请我喝了盏寿眉,我替他儿子开罪。”
“师父只要一盏茶?”羡之心下是不信的。
“嗯……就是多要了一个要求,由于当时没想好,所以也没提。”
“是后来用在陆歧他父亲身上的那个要求?”
谢陵偏了偏头,似乎对后面的事,还有些记不清的模样,道:“我原来是这么同你说的?”未待羡之点头,便自己接着道,“那便就是这个要求。”
“那……师父又是如何……”如何穿上那件戏袍的,这话还没问出来,便被谢陵抓住了衣角,轻轻扯了扯,做了嘘声的动作。
而后顺着谢陵的目光回首看向了像是小院门边的残垣处,方才他倒是听到了脚步声,只是心下被戏袍的事牵着走,倒没多在意。
现在谢陵突然让他噤声,他倒是想起了,回头望来人,眸光里带着几分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第42章小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年后更写个除夕小剧场
是谢无陵还在做官,赵祚还在做皇子的时候的事
一起养娃生活美。嗯
东风扫杏,红琼满林。
谢无陵从重阙归府,刚迈近了屋,一身朝服还未卸下,便见他那小岐儿翻下了床,屁颠屁颠地跑来抱住了谢无陵的腿。
小岐儿对着谢无陵眨巴眨巴眼,奶声奶气道:“爹爹。”
谢无陵一边应了一声,一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小懒虫,可醒了。”而后移了两步往桌案边倒了半杯茶,自己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这才喂给了怀里的小岐儿。
“喝了就去换衣裳,你羡之哥哥在屋外等我们。”
“羡之哥哥!”小岐儿的眼睛霎时亮了许多。
“嗯。除夕了,有年兽,去羡之哥哥那儿,他护着你。”
“那羡之哥哥被年兽吃了怎么办?”小岐儿的眉头又皱紧了去。
谢无陵移了步子将他抱回床上,又取了前几日元裹差人给岐儿做的新衣,给他穿着,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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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心道:“不会的,爹爹护着羡之哥哥。”
“那……那不行!”小岐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四五岁的小孩儿,站在床铺上,倒是可以伸手搂过谢无陵的脖子,他将谢无陵搂得紧紧的。
谢无陵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才轻声道:“怎么了?”
“年兽会把爹爹吃了的,不行不行,我要保护爹爹。不然……”
谢无陵将他环过脖颈的手慢慢拿了下来,将他抱进怀里,给他穿着小袜子:“不然什么?”
“不然就去求从山叔叔,他可厉害了,他能拿好长一把刀,把年兽砍得碎、碎的。”小岐儿说得起兴,扬了扬手,空砍了几下。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在居衡园子里见了一次赵祚练剑,便觉得赵祚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又怕又喜的。总跟谢无陵说赵祚能拿好长一把刀,谢无陵纠正了几次,说那是剑,他当时学着音说了,过两天就忘了,又会在谢无陵跟前说赵祚拿了好长一把刀,威风得很。
“好好好,让你从山叔叔护着咱们,”谢无陵将鞋放在了他面前,看着他自己穿了进去,才拍了拍他,“去吧,去找你羡之哥哥,慢点走,别摔着了。”
叮嘱完了,看着门外的小僮跟着小岐儿身后护着,这才回了屋换了朝服。
刚取了外衫,还未笼上,房门便被人叩了两下,推开了去。
谢无陵回首便换了笑意:“怎么进来了?”
“接你。”
谢无陵眉头上净是喜色,向来人迈了几步:“我的府里,从山郎,还怕我寻不着路?”
赵祚抬手替谢无陵理了外衫襟口,又顺势环过了他的腰,手紧了些:“是你儿怕你被年兽吃了,差我来看看。”
“我觉着,如今不当是年兽吃我。”谢无陵仰了仰头,凑到赵祚的唇前,啄了一下,眼里桃花粲然。
“嗯。”赵祚追着他的唇吻了下去,舌撬开了他的齿关,携走了他嘴里的那一点零星的寿眉茶味,却似不够般,深尝着他嘴里的滋味。
这滋味,惹人成瘾,放不得。
至谢无陵气喘了些,才放了他去。
谢无陵有些不得力地趴在赵祚肩头,缓了两口气,便听着赵祚附在他耳边道:“我吃你。”
谢无陵本有些摸不着头脑,佯推了赵祚一把,觑见了赵祚眼里的笑意,突然反应过来,他这话是在回他方才“不当是年兽吃我”的那句。
他这二两厚脸皮也叫赵祚这话惹得烧没了,咬了咬唇,害羞道:“可……不该都是夜里吃人?”
说着便伸了手朝赵祚的下腹去,摸了一把便了回来,觉着赵祚环着他的手松了几分,便转身离开了的怀里,回首方才那害羞的模样早不知去了何处,眼里起了的黠意倒让赵祚瞧得清楚,引得赵祚只得无奈地深呼吸了两口,待某处平静了,才迈步跟上。
“我的那条绶带,那日在居衡睡一觉便丢了,你可瞧着了?”
谢无陵兀自走在了前方,听到了赵祚在身后踩得极重的步子,开口问着。
“在园子里。”
“在园子里?我怎么没听羡之提起过?”
谢府不大,几间厢庑,和着二三间耳房,出了屋,不几步就是府门。谢无陵故意放慢了两步,待赵祚走了上来。
“羡之不知晓。”赵祚侧首看着身边人。
羡之正领着小岐儿等在府门内,孩子的耳力总是要好上几分:“什么我不知晓?”
羡之问了话,见父亲皱了眉,只好装作自己不曾问过,摸了摸鼻梁又道:“师父,新年好!”
谢无陵从宽袖里掏了一张红封,封包里是几张字条。循着字条找着的东西便是羡之新年的礼物,每年新年前,谢无陵都会叫小僮去和一些店家商量,留下钱,买了物件,待羡之找去时再给。
有赵祚不喜欢羡之看的话本子,有旁人寻到了买不起的古籍,有瀛洲客带回昭行又辗转到了他手里的稀罕物件,还有就是谢无陵最喜的金叶子。每年都会给羡之一些,说是压岁钱。
羡之自然乐得,至于陆岐,每年除夕夜里他睡前,谢无陵便会将金叶子装在小荷包里放在他床头。陆岐更乐得,毕竟不用解字条上的话。
羡之拿了红封,领着小岐儿上了马车,赵祚和谢无陵站在府门外,看着他们上了车,赵祚的手不自觉地贴向了谢无陵肩头,若无其事地一揽,轻声道:“在我枕下,他自然不知晓。至于你的压岁钱……今年没忘,也在枕下,夜里记得来拿。”
谢无陵轻咳两声,侧首看着身边人正装作无事发生的的模样,抿嘴笑来:“那明年的压岁钱,也不能忘了。”
“好。”
“后年也得给。”
“好。”
“大后年,大大后年……我活多久,便得给我多久。”
“给到你老去。”
第43章托于杏下
旧时旧人处残景,不得要生出些什么。
羡之回首,正对上赵祚身后的那个人的眼,心下的惊怎么都掩不住。
他突然之间有些看不懂他父皇了。
小院的门扉早被那夜的大火烧成了灰烬,原本垫于门槛下的一两块青石,孤零零地半埋在那处,醒着来人。
赵祚立于青石上,仍是抬了脚迈过那虚无的门槛,像过自家门前一般熟悉。然而只有赵祚自己知道,在谢无陵走后的那段夜里,他的那些个荒诞梦里,他曾多少次徘徊在这门槛前,像是知道迈进院子里会看到的景象那些不是他希望看见的景象;又曾多少次在犹豫后还是毅然迈了进去,把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带出来。
就像后来的惠玄带着妙法出来那般,只是那二人共走了碧落黄泉,还有一人黄泉回头等待着;而赵祚和他带出来的人,却在这人间,纠缠牵绊,至死方休。
那道噩梦的梦境仍然历历在目,赵祚的脚步也滞了滞,才进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跟着进了院子。
“观之?”羡之低声喃了句,这才上前,迎声作揖道,“父皇,世皇叔。”
“嗯。”赵祚应了句,便瞧见羡之身后坐于青石上的谢陵有所动作,似要借着青石站起来。
赵祚绕过羡之,两三步上前,将手压于谢陵肩头,轻拍两下,示意他莫要起身。这才挨着他落了座,谢陵也顺势往旁移了移,给他挪位。
这头的观之低眉喏喏地唤了一声“兄长”后,便向赵祚那处投了目光,正瞧见赵祚身旁的黑袍人,但瞧得不那么清楚。
观之心下好奇,而他旁边的宣城主赵世似乎比他还好奇,提着灯笼,说着风凉话,就照了上去:“皇兄这一路上,可心急得很,原来是这残屋藏了‘娇’?不知弟弟可有缘一瞧?”
“世叔那一屋子美眷还没瞧够?”跟在观之身边的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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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怕这位世叔说出什么轻谩的话来,遂出了声,怼了一句。
赵世听到陆岐这般回护,心想着这‘娇’还是颇有手段,毕竟能服陆岐,不是见易事。那正宫的娘娘,不是至今还不能让陆岐正眼瞧?
想着赵世便弯了腰,偏了脑袋,去瞧那黑袍里人的面孔。
谢陵却微侧了侧首,抬手扶上了兜帽,向赵祚递了眼神,见赵祚颔首应了,这就脱了帽,露出了真容,让赵世一眼看着了这黑袍下藏着的面孔。
赵世立即满眼惊讶,有些被惊得哑口无言:“这……”
未待他回神,赵祚又亲自将兜帽替谢陵戴了回来,解释道:“风大。”
而方才立于一旁的观之,看到兜帽下的面容,他的眸光更是剧烈动摇了几分,又匆匆上了前来,唤了声:“老师。”
谢陵却皱了皱眉,他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太多了,有些条条绕绕的,他能凭着景致理出来,有些能凭着名字想起一些,但眼前人他并不知是谁,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当如何答。
他下意识地递了眸光向赵祚,想要问问。
回答他的,却是羡之:“师父,是观之。”
“观、之。”谢陵犹豫了会儿,又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额角,才笑道,“记性不怎么好,莫怪莫怪。”
谢陵这方笑着,赵祚那头的眉又深锁了几分。
不管谢陵如今是什么性子,但谢无陵的性子,赵祚总是了解得彻底,谢陵就是那种越是能在面上言笑生欢,便越是甘愿在背后心头尝苦的人。
方才落座时,谢陵那殷红的唇,赵祚一瞧便知是方才吐了血,他心下其实比谁都慌,可他在这国公府废墟上,连将他揽近怀里的动作,都不能做。
他不知道这夜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身边的人。
赵祚了目光,看着身边的黑袍人,也觉得是在看着夜色里一道黯影。
也对,那些过往的年岁里,谢无陵就是他身后的一道影子,只要他低头,便能见到。偏他,那是还不知道如何低头。
而今……
“父皇。”赵祚想到一半的思绪,便被这一声打断了。羡之见他父皇看来,又道:“观之来这府里,是有什么事吗?”
“是诶,”陆岐听到羡之提起观之,一时也生了疑惑,“观之哥哥不是只爱书中黄金屋,今日怎么也一同来了?”
陆岐的话倒是惹来了赵世的一声轻笑,也未多提什么,他自然更知道羡之问的深层意思。
倒是赵祚附着谢陵耳边,轻声道:“他,当是皇长孙,王妃梁斟之子。”
但后来史载皇长孙殁于雍国公府,而观之以赵祚养子之名入了皇家牒谱。
观之是赵祚养的儿子,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说不得就是把身生父母的优点都承了来,聪慧有之,又擅工笔,平日待人也是极温顺的。若非是只爱书简混日,想来也当是个风流雅客。
只是史书不记,外家不晓的事,正是这起居注上的几笔秘辛。
观之便是秘辛之一,是梁斟梁酌两姐妹拿命保全的人,是唯一和这个国公府有牵连的人。
是雍国公唯一剩下的子嗣。
在座之人,除陆岐和不记事的谢陵外,皆知。
而赵祚却在这时,把观之带来这一府残垣前,看在别人眼里,说得出是重视,看在梁家那些个知情人眼里,便容易生了其他心思。
“是我让父皇带我来的。”观之迈了一步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递了上去,纸周未生褶皱,想来是极其珍惜的。
纸下写着两行蝇头小楷:
窗前得杏,一树以蔽之。
遂将日日所思,千万情衷,尽托于杏下。
“母亲曾说,这方小笺当好。待我大了,便拿来瞧瞧,总能懂的。”观之低眉说着,眉上生了愁色,“我这些年都瞧着,旧时以为是什么山盟,但母亲院中并无杏树。而前几日听世皇叔说起,这雍国公府上的杏树都给烧没了,想着可能……”
观之没将后话说完,谢陵从赵祚手前得过了那方小笺,不过瞥了眼,便传给了羡之。
毕竟他不是庙里的解签先生,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还没解决,如今要他解题,他更是有心无力。
待剩下三人传阅完,赵祚才开了口。
“信笺既是旧物,便莫轻易再拿出来。”叮嘱后,赵祚问道,“你如何想?”
“我想,母亲既说‘托于杏下’,那便挖开杏树瞧瞧?”
可惜谢陵记不得,也理不太清后来的事,如果他还记得一星半点儿,这笺便可能另有他解了。
“如何想,便如何做。”谢陵道。
这一句却惹来了羡之的侧目,他的眸光里似有什么在闪着光。
曾几何时,这个人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听来,好像隔了很久,细数来,也不过五年而已。
谢无陵教他和教旁人多是不同的。
对陆岐,他只在功课上提点一二;对观之,也不过三四言相授;只对羡之,从始至终,都是手把手地教,琴棋书画,筹谋算划,一样不落,考功课时,也多是出一民生题,问他如何想,如何做,到后来,也问他中间可会生出的岔子,如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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