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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还望随珠妹儿替我等寻一处,安置惠玄师兄的尸首。”谢陵不欲和她叙旧,许是这些年他在扶风养就的,也许是他本就是这般,如世人所唾,冷面冷血之人,劾友臣,害友人。
“尸……尸首?”随珠听下这词,目光睁。她一把推开了谢陵,扒在陆岐肩头,去确认他后背负着的那人。
谢陵被她推地踉跄了一步,方欲出言,却听随珠忽然号啕起来,她本就是乡野妇人,自幼跟在妙法那般洒脱的人身边,不顾礼数也是情理之中。
陆岐却被她这般动作吓了一跳,僵直站立着,进退维艰。良久才道:“您,先冷静。当务之急,是惠玄大师……”
谢陵将她拉开了些,咬了下唇,强压下了心里因着那人的哭声而又泛上来的悲意:“师兄,当为自己备好了吧。”
他方才被随珠推开时,目光回顾时看见了那孤冢旁,有一侧杂草已除尽,土像是被翻过一半。他想,随珠既然居住于此,旁人断是不敢来动这土的。况一路而来,陆岐走在前方,还不时做着摸上腰间玉佩的动作,他猜许是在递着什么消息。竹林本不该是藏得住秘密的地方,却一片寂然,他猜这处当是有许多暗卫,还是他眼前这位贵胄家里的暗卫才对。
如此推断来,旁人不得来,又是妙法坟茔旁,那便只有惠玄师兄可能做这事。
替自己掘好了坟墓,这事想来……
“这一年,他料到会有这一天了。”随珠拿来了扫帚,将盖在空棺上薄薄的一层土扫开了去,“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草席裹尸,埋于她身侧就好‘。是我,自作主张,替他添了一棺。”
谢陵抬手,目光投向了竹林深处,而后瞥眼向陆岐:“让他们出来帮个忙吧。”
陆岐一脸诧异,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只是他漏算了谢陵许多事都不记得,但眼神和头脑却仍如旧。他本打算将惠玄放于一旁,却见谢陵目光注于他身,只得腾出一手招了招。
暗卫从林中现身,被指使去打开棺盖后,从陆岐背上将惠玄大师请入棺内。
合棺覆土,谢陵就跪坐在妙法的冢前一言不发,随珠却不似他那般冷静,只伏在那坟头,放声哭了去,倒像把谢陵的份也哭了去。
至夜,暗卫似受了谁的吩咐,将随珠唤去厨房调羹烹食,陆岐则掌灯在谢陵身侧,谢陵跪了多久,他便立了多久。他知道是行宫里的那人了消息,给了暗卫吩咐,他知道行宫里的人一直待他父亲和他都是极好的。他赐自己锦衣玉食,他教自己礼义涵养,他也教自己骑射诗赋,他还教了自己一句话“无言,长伴即可”。
于是他静默立于谢陵身侧,既不能替他所哀,只得同他一处,哀他所哀。
直至随珠来唤他二人,他仍未见谢陵起身,他自不敢离去,仍立身侧。
“你去吃些,一日未进米了。”
“父……山人不走,我不当走。”
“你我非亲非故,何来的不当走,去吧。”
陆岐叫他这话一激,心下委屈极了,却不得不照其所言,将灯留于他身侧,同随珠进屋。
他坐于席间,执筷动食,心下担忧:“父亲这般……”
听他言语,随珠遂也将目光递向那院外冢前,不过一眼,便将目光回,她心下到底还是有些恨的,说不上来的意味,只希望他跪些时日,却又恐他这般下去,夜里受了寒。十多年过去了,他谢陵在她眼里,仍然是那个经常来叨扰妙法的小哥儿,也是经常会带些古灵怪的小玩意予她的小哥儿。眉目未变,只是性子,变了太多。他比旧日,沉默了太多。
她三两下,将饭刨完,披上风袍,起身往门外去:“你我都劝不动他的,我去行宫请那人来。”
他们都说原来的谢陵病中谁的话也不应,只应这从山先生一人,不论谣言或是事实,她都只能选择相信。因为从山先生大概是除了妙法和惠玄以外,同他最亲近的人了。
她方迈出了步子,又回首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竹屋后有一处机关,可打开暗阁,东西便在暗阁内。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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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拿回去的话。”
毕竟她听闻他的命已经殒了,想来这竹屋里的“命”,当已无用了。
言罢,随珠出了竹屋,在那冢前停留了会儿,见谢陵依旧一言不发,遂兜上风帽,掌灯往那行宫去。
第10章行宫纷杂
钟磬绕山门,灯花一宵瘦。
冷茔前,谢陵一人长跪,唯有灯花伴他熬长夜。
行宫平山殿内,宫灯燃,桌案后,赵祚执朱笔批着送往此处的折子,并唤上了信陵主赵羡之,陪他见着一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梁相。
羡之坐于案旁,替父王同殿中的那相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见夜已深,羡之突然提议道:“外公舟车劳顿,不若让羡之领您去歇下?”
他今日早起时,才见父王归来,而且是只得一身白衫归来,风袍、外衫和那个同他一起下山的陆岐都没有回来。那时他本想上去同父王问安,但顾其神色疲惫,也就藏了身,装作未曾见。但他的父王到底是一国之君,午至上膳时,听宫人说起这祚帝方歇下便有人来禀,梁相来了行宫。
羡之眉头蹙紧了去,知得外公这番亲来行宫的意思,便是要请父王归重阙。那重阙什么都好,只是在羡之眼里,还不如这一座行宫,也不如家里那一个云栖园子。
赵祚遂挑眉应了一句道:“吾儿知礼,倒是寡人疏忽了。”而后他便示意宦官和羡之领路去。
羡之起身,好像听见了他的父王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禁回首,将赵祚眉间的疲色入眼底,颔首同父王。他和他的父王之间有太多秘密,不需言语。他不会说出来,他父王亦然。比如关于这个行宫,或者关于这个大殿,或是……关于那个叫谢无陵的人。
羡之自幼是由谢无陵教导的,自然脾气和心性都和谢无陵一般玲珑,谢无陵未教给陆岐的,在云栖园子里,全数都教给了他,他同他讲他未来扶风时,游历过的大好河山;同他讲塞上或是水乡的风土人情,也领他往扶风贫民地去吃茶,更教他礼义诗书。
那时他还觉得谢无陵每日同教他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接纳不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谢无陵预料着自己会离去了,还是阴阳相隔的那种离去。而他知道个中缘由,他看着公公把陆岐带回重阙,他心里生了千百种惊恐。他在陆岐生辰宴开前,跪在了父亲面前,不停地磕头,却只换得父亲的一阵缄默。他不知所措,他彷徨不已,他甚至跪到了母亲面前,他以为可能母亲替谢相说一句,结局都会不一样。
而他的母亲却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他一句老话:“伴君如伴虎。”他在母亲的怀里瑟缩着,等待着那个他猜测的结果。
他总觉得他该恨这个重阙大殿里的人,却又不得不把这恨生咽下去,和眼前人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因为谢无陵教他的,便是这般“人生千面”。要在这深渊里存身,便是要让自己生出千张面具,为自己穿几身戏服,唱一折长戏,唱到云开时,只有这般,才会在别人看透你之前,先将别人的心思揣个透彻。
但现在他那本应该藏在心底的愈久弥坚的恨,却在心头慢慢动摇了。他看到了重阙寝宫里各殿备着的寿眉,看到了官员册上悬空的右相位,看到了这座行宫,也看到了他父亲藏在寝宫的一封书信,当然这封书信是他无意撞见的。
他看着这个掌权人对谢无陵的种种的留念,他心下生了千种疑问,却至今也解不开这种不明白。
“去吧。”赵祚置了笔,缓声同羡之道,像一位慈父的模样。
而赵祚声音才落,便见一宦官疾步来了殿内,说是山下煮寿眉的妇人,来为帝煮一壶寿眉。
赵祚知她是带来了那陆岐与谢陵的消息,眉间的疲色都消去了几分,眸子也亮了些,却不得不故作自然地道:“让她将茶留下吧,夜深了,派几个人送她归去吧。”
只是这殿上对她感兴趣的,本不只赵祚一人。
梁相的女儿是当今皇长子之母,也是那后宫之主。他梁氏一族本该是那在扶风城内独大的外戚,却因五年前谢无陵留下一纸罪书,被抽去了半边筋骨。他梁策本欲从族里再送一个闺女往这帝王身边,谁知这祚帝二年定春闱,复了科举,却始终没开启过后宫院门。圣谕是:“体谅后之心,愿为后虚设后宫”,却在这些年从未涉足过后宫,以致这宫内皇子,只得当时龙潜所出二子,羡之、观之和异姓王陆岐。
梁策停住了欲离开的步伐,补言道:“早听皇后娘娘提起这行宫煮茶的妇人,最得圣心,既然妇人来了,不知臣可否有缘问圣上讨要一杯?”
羡之幼年,便总看着谢无陵在一张纸上潦草写着他外公的名讳,又执朱笔,一笔划去,又将乌金纸笺揉成团,随手丢了去。而今他渐明事理,才知道那时令谢相最头疼的便是他这外公。当他跟在父王身边,修业理事,得以窥见这帝王权术一角时,他才懂了这个中缘由。
他默然站到暗处,看着他父王点头首肯,让人领那妇人进殿。
谁知那妇人一进殿,并未行礼又或烹茶,而是旁若无人般直言道:“从山郎君,谢陵他……”
她话刚及这名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殿上人厉色驳了道:“这大殿之上,不可再提佞臣名讳。”
“圣上息怒,”赵祚方才的肃色把随珠吓得不轻,梁策闻其言语,兴致更甚,遂出了声回护了句。这谢无陵啊,在他梁策这处就如一根鱼刺。
扶风城里,新皇未登基前,问及风流人物,当他谢无陵第一流,遂上交许多纨绔子,下结许多寒门仕子。如非后来他行事狠辣的谣言四起,他又自行荒诞事,绝后路,只怕这“佞”字是无论如何也挨不到谢无陵头上的。而梁家半边筋骨的罪行便都是谢无陵在同他们寻欢作乐时得到的,梁策不知自己家里的混账纨绔们都吐露了多少出去,直到谢无陵被赐死,他梁策才终觉得松了口气。偏这世事总难料,众人遍寻他谢无陵的尸首都未找到,那这根鱼刺便又回到了他的喉口,让他心惊。
他继续道:“贤山本是谢佞故地,想来这位夫人脱口其名,也是情有可原,圣上何不听她说完?”
梁相的双眼就像盯食的猎鹰,紧紧地盯着随珠,他想知道更多,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这祚帝每年都会来这行宫一趟?
而本来想谢他帮忙解围的随珠在看到他的眼神时,也不禁生了怯。
“他……他,”随珠结巴了起来,她被人盯得慌极了,倒忘了心中所想。
“您,不是要煮寿眉?”羡之在暗处看着他的外公两眼阴鸷,遂故作一脸天真地道着话,引走话题,“您先煮上一杯,外公自扶风而来,风尘仆仆,当慰他。父王还有折子未批,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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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煮完,我们也好早些散去,让父王早些安寝。”
“还是这羡之疼人呢,和你母亲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梁相见羡之一脸天真,一边应着,一边心下恨得咬牙切齿,“既是如此,那臣便尝上一杯,就走。”
“也好,着人备茶具吧。”赵祚仍是拿着朱笔,偏折子里提的一字一句,都没看进他的眼里。
随珠糊里糊涂地开始煮着茶,羡之作出了好奇的神色,凑近去,轻声道:“莫怕。敛声,慢煮,才能得一个好结果。”
羡之还记得当初在云栖园子里,也有一个青衫,说着同样的话予他。只那时,却比现在的情景紧张得多,而那人却依旧是一副坐看云起的意态,手掌翻覆间,将羡之拉至自己荫蔽下,那日后,羡之一直感念那人的挽命恩情。
随珠自然不像当时的羡之一般,有那玲珑心思,听不懂这话的深意,只当作这少年是在安慰自己。她依言冷静了些,将煮好的一盏茶经羡之的手,递给了梁相。
梁相饮罢,并无品评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喜这茶的人,全扶风只得一个,叫谢无陵。而今那殿上的人和他的亲孙子,都将这一杯茶递到了他面前,无论是慑还是威,他都觉这茶乃世间极涩之味。他匆匆将茶饮尽,拂袖回身离去,赵祚见他离去,便谴了殿外值守的宦官替他掌灯去。
送走了梁相,赵祚才正色出声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羡之本以为他父王的第一句话当是让他这个信陵主先行离去,没想到的却是问向了那妇人。羡之自然乐得他父亲再不避他这些关于的谢无陵的事,他上前为自己斟了一杯寿眉茶,低首呷了一口。
随珠历来知道赵祚的身份,只赵祚当初对随珠说过,她如何待谢陵,便如何待他。遂便连礼数都省了去,却没想到方才遭了赵祚脸色,遂低首行了一礼后,才直言道:“谢陵他,跪于冢前一日了。您……”
“谢陵……”羡之默默念了一句,他抬首,正对上赵祚有些阴沉的双眸,他只得把目光回来,装作自己不曾抬头。
“嗯。”
“郎君您,不去看看吗?”随珠见他这般冷漠态度,心下起了波澜,那个今日晨时还来叮嘱她好生待归客的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明明这位从山郎君所做的一切,看在她眼里,都是情真意切。而这时,他的情真意切不仅烟消云散了,连语气都不再如以前那般关切,反倒是不急不徐了起来,做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随珠心下是有些气的,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的赵祚走笔的手微顿,朱批的笔锋在那刻失了稳重,当然她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羡之,握盏的手紧了紧。
赵祚瞥了眼折子,却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将折子合了去。梁策就在这山头,山下不知是否有他的眼线,现在的自己不能离开行宫,不然他前脚走,他的岳父梁策,后脚便会跟上。那,这五年所做的所有铺垫和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遂他故作冷漠道:“夜深了,羡之,你带随珠去寻处小馆安置。”
听见被点名的羡之,却一反常态地负手上前,他抬眸道:“儿臣也有一问,如是父王回了我,我便领这婶婶离去。”
“你说。”赵祚心里有些彷徨,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回答羡之的声音,都少了几分底气。
“谢陵可是儿臣所识之人?”
灯花在夜里默然燃着,而大殿却在羡之问出这言时,陷入了沉寂,倒让立在殿内的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良久,赵祚才抬了眸子对上羡之的眸,答道:“是或不是,有何区别?”
“如是,那父王为何不去?”
“你只得一个问题,现在你该走了。”赵祚将目光撇开,也将这话撇了开去,他回首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宦官道:“公公替信陵主掌灯。”
羡之却不能做到不依不饶,他是谢无陵的学生,却还是他赵祚的子嗣,也更是一个主子。他要想站上高位,旧时是他力不够,不能留住谢无陵的命,如今他能力依然不够,他还做不到在这殿上同他父亲对峙。他有些愤懑地快步退离到殿外。
赵祚看着这个负气而走的孩子,却比以往淡然了些,许是因为习惯了。
他拿起手边的檀木盒子,打开来两根旧弦,似是有些年头了,他的指头压上这两根弦,嘴角却带了道弧度,那是曾经让谢相痴迷的笑。和着一声轻笑,他眼里的柔情满溢:“你呀,走了还有那么多人惦记你,要是他们知道你活着,岂不……”
岂不都要和我抢你?
今夜的秋月高悬于空,月下同行的三人,却心思各异。
羡之和公公走在随珠身前,羡之知道公公跟了父王很久,是父王的心腹,父王这般托付,是怕旁人看轻了这山野煮茶的妇人,但他也比旁人更疑惑。
公公见身边的人步伐慢了些,似有所思。遂叹了口气,问道:“信陵主,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老奴在宫外识得一位仙人,他曾说,‘总有浮云遮眼,也不知这眼里瞧的,可都是真的’。”
“眼里见的不真,那还有耳里听来的呢。”羡之知他话里有话,顺从接话道。
“古人言,耳听为虚。”
“这……”
“这答案,信陵主不必着急想。老奴还有一问。”
“您…问。”
“在信陵主眼里,这故去的谢相是何人?史官批他一‘佞’字,在您眼里,他可是一‘佞’臣?”宦官一壁同他说着,一壁将目光移向他身后的那位妇人。他见妇人也听这问听得认真,心下才得缓上一口气
“您…不当如此说老师,他于我心里,有功有过。”
“功于何,过于何?”
“功于这半世太平,过于……他为人狠厉,他将这山里一人做成人彘,他……”羡之却突然说不下去了,谢无陵的功,于世人眼里不过这半句话,但若数起他的过错,大家都津津乐道,条条款款甚为详细,这几年来,他在民间听来的,都可以不差一字地复述了。
“不,不是这样的。”那本站在羡之身后,一言未发的妇人,却驳了他道。
月华入庭,百物静默,一别经年,这贤山上的爱恨与腌,又重新被人娓娓道了出来。
第11章莫信他言
乍暖还寒,万物复苏时候,清虚玄观迎来了它那一年的第一位客人。
早莺争树,叩门声轻响,门外檐铃央央。观内一仙人,拂帘牵幔而来。青丝绾高髻,她启门探看。
门外是一柄油纸伞下,一春衫公子,一别经年,他仍是蓝绶束发,仍是那双桃花眸,惹得玄观风月浓。
“无陵问真人安好。”他将油纸伞了去,才迈步入。
“安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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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小陵儿你,又何哪家仕子渡了哪山哪河啊?三年未见,倒是长得更俊了。”妙法一边问着他,一边领他往明台的那茶案前去。
“三年,泅渡扶风城呢。”
“哦?”妙法回身,挑眉觑他,上下打量了番,揶揄道,“是谁家的丫头将你这俏管住了?”
“并无姑娘。”那时的谢无陵上前两步,从妙法手下骗过茶盏,兀自斟酌起来,“这世间的姑娘,哪个比得过真人?”
“你就和你的师兄学吧,哄人是一套一套的。”妙法伸手,往谢无陵额前点了一下,又嗔他一句,才落了座。
清虚观依山建着,山岚盛,撩拨了这满观的纱幔,还撩拨着那真人的额前发。妙法将发往两鬓捋了捋,装作漫不经心般觑了他伴手的那盒子,道:“那可是给你的师兄带的?”
谢无陵依言将那一方木盒置于案上:“不,是要真人替我着的。”
“扶风城里的东西?”妙法闻言,蹙了眉头。盛京的东西多是值钱的玩意,扬州欢场的娘子都羡慕着盛京来的客人赏下的玩意儿,但这些玩意儿,也给许多娘子带来了灾祸。那些薄命的红颜命绝时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
“是,也是小陵儿的命。”
“如此贵重?”妙法抬手作势将那木盒推去,却又带着几分不果断,“那我可不。”
谢无陵只顾低首抿了口茶,将她这手势视若无睹。妙法的性子惯来如此,早年有时疫时,住持开寺门纳游民,她一壁嫌着游民不知礼,一壁仍是开了观门,做衣发物;再后来遇着师兄在山道上捡回来的丫头,也是一通生气,道是不会养,却还是日夜照料,直至那丫头的家人寻来。这般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谢无陵还未开口,她终还是将那木盒入了自己身边。
“留在我这处也好,毕竟我这儿也是个阿鼻狱,”她将目光投向了那女英殿,想起了那时的玩笑话,“旁人可不敢来。”
笑语嫣然模样也不知是在戏谑还是在安慰自己。
谢无陵听她玩笑话,却真被逗笑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老梅树梢头,那处是有暗卫的,今天的事,想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仍是和着妙法的调,打趣道:“要是有那旁人来,敢伤真人,你小陵儿必得给你报仇。他伤真人一分,小陵儿便还他两分。”
“那不行,那肯定还轮不着小陵儿出手,你师兄啊便会忍不住。”
“那小陵儿,就……”谢无陵微顿,“嗯……就帮师兄擦屁股吧。好歹小陵儿也是个官呢”
“一别三年,小陵儿还做了官?那我那琴,你可还记着弹呢?”
提起琴,谢无陵握盏的手不禁颤了颤,茶杯里的茶都给泼了些许出来,妙法疑起,却听谢无陵颜道:“弦折了,赠了人。”
妙法听后,心下恍然那“泅渡扶风”的字句,遂探道:“那可是因为这人才去了扶风?”
当初妙法教谢无陵抚琴时,怕他不安生学这琴艺,便告知他,这琴在抚琴人手里,便当如命。但妙法到底不是那什么道法山上授剑与长生的长老,她只是个扬州欢场的艳家女,她只知这风月情浓与词话山盟。遂她教谢无陵的也是,如遇这想白首共老的人,便当将这命折了,予他才好。
这折弦一约,也只她与谢无陵二人才懂了,所以当谢无陵道折弦时,她心下已然明了。
而谢无陵也将茶盏归于案,低了首,像是才被父母问了心上人可是这人一般,难得腼腆道:“是。”
如此来妙法更起了好奇心,同他喝了半个日间的茶,打探着她小陵儿的心上人,说过来说过去,也不过“他极好”三字。二人相谈与欢,至夜谢无陵悄然离去。他打马归京,以为着无事发生,却不知道他入了玄观的事情,过了几月后,就演变成了一句谣言,道他藏了珍宝在贤山。
也正是这谣言,让一个清净地儿,成了真正的阿鼻狱,成了惠玄和妙法的阿鼻狱。
“后来呢?”羡之拉着随珠来到了庭中歇亭,那宦官侍其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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