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是是是。”羡之抿唇听来,手又在全身上下寻了个遍,也没寻着铜板。原来谢无陵是跟这老妪赊账的,赊到几两银子就结一次。羡之摸摸鼻尖,急中生智道:“这不是要跟婆婆先留几盏茶?过几日夏花生时,这街又该热闹了。”
“也是,那今年谢小先生那儿子还来吃茶吗?来的话,老婆子好给他提早备几颗糖。”
羡之的手顿了顿,半晌才开口道:“要来,要来。他就喜欢这热闹地,怎会不来啊。”
羡之最后将那点银钱留在了老妪摊上,才去见了赵祚今天吩咐本要见的人。
羡之不欲在老妪面前摆姿作态,但在扶风,他总还是一个信陵主。他走过了巷弄,召了步辇来,往沈长歇的雅阁去。
而街角趴墙根的一个乞儿模样的孩童,见步辇走了,也就丢掉了手上的茅草根,往城西权贵地去。
雅阁仍如旧,摆在了这烟花柳巷末的红楼里。
太阳过头顶,正是人惫懒时。原本在花灯初上时招摇的红袖也都二三倚在阑干后,摇扇讨清风。
羡之来的时候,算不得什么好时候,这花柳巷陌还未繁华来。自然没几个娘子。当然,正因如此,羡之才敢来。他幼时可真真地记得,他那父皇极不爱脂粉味儿,后来还和他师父吵了一架,他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窥看时,还瞧见那父皇拿剑就指在他师父的心口。
这个阴影一直笼在羡之心头,连带着他这些年都洁身自好了起来。只在他父皇不在时,才敢悄悄央着谢无陵带他来见见世面。结果没想到世面没见到什么,后来在沈长歇这处的茶倒是喝了不少。
“是什么风,把信陵吹来了?”沈长歇如旧懒卧在他窗棂下的那方榻上。“正好,帮我取件衫子?老了,这处躺着,还真觉得有些凉。”羡之闻声,往那榻边的衣架上摆的却不是旧时那一身罩衫,而是一身软甲。
羡之的目光在那软甲上打了个转,又四顾了周遭,横竖没见着一件衫子,便索性不理这人的要求,径自走到了那方榻正对的一个牌位前。
沈长歇的性子,满扶风都知道。所以这床榻所对之处,不避讳地摆着牌位,说来也应该算情理之中。
毕竟更荒诞的事,羡之都见了,比如着牌位上刻着的“吾命长余”四字。羡之初时见它时还是不由自主地震了震,沈长余本是沈长歇的长兄,到了这处,这“兄”偏成了这“命”之一字,震惊之余,还是惹了人一声喟叹。
羡之这几年见惯了,也就适应了。他取了一旁备好的炷香,借了烛火燃了香。躬身拜了三拜,将香插入炉,这目光仍停在牌位上。
沈长歇见他一声不吭地进来,进来第一件事还是给自己兄长上香。这动作倒由不得沈长歇不奇怪。
沈长歇起了身来,将书本随手置了,回身自己往那榻后的衣柜扯了件衫子来披着,这才看向了羡之。
“信陵啊,这是怎么了?”沈长歇看向了羡之,故作轻巧地开口。
“有事想问沈大人。”羡之轻声道。
“我兄长……一时半会儿怕是应不了你。不如你问吧,我替他答。”沈长歇立在了羡之身后,神色里也少了几分吊儿郎当。
“你这人,怎么替他?”羡之轻哼了声,“你答不了的。”
沈长歇闻言不解,揶揄道:“我替了他十多年了,扶风庙堂的人都还没置什么话,怎的在信陵主这儿就替不了他?”
羡之回首,看向身后的人,除了那姿态还是雅阁的主人之姿,容貌却不是当年模样,反而是和那牌位上的人极尽的相似。
沈家本家立于扶风,是依托了沈家大郎君沈长余这个御前卫,沈家三郎君沈长歇自入了一次长明殿后,便坦言不入仕,直做个纨绔子;至于沈家二娘子早前便嫁离了京城,去了广陵。
后来沈家因西北之事,折了沈长余,而沈长歇不想他哥亲手攒的家业被旁系私吞,又逢着赵祚也还要倚靠沈家这座大山,便再行了偷天换日的想法。只不过沈长歇吃了更多的苦。这换脸,是祁知生的师父亲手动的刀,虽竭力减了许多风险,但到底留在肌理的疼,是鬼医也解决不了的。
不过依沈长歇的话说,便是还好,久了就木了,再说来,这……就算再疼也疼不过他知沈长余命殒姑臧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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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长歇一如梁酌一般,替了沈长余。而沈长余折身姑臧的事,早早地便被赵祚严令封口埋在了漠上。
羡之看向了沈长歇,良久才道:“羡之想问,沈大人当初是如何狠下心,放您一人掌着这雅阁与满扶风的庙堂周旋?”
沈长歇闻了这话,刚上脸的笑都僵了去:“什么周旋?我立雅阁,不过是为尽风雅之兴。”
“风雅之兴?”羡之并不辩驳,只将自己琢磨了许久的话道来,“师父曾说你若入仕,便没他什么事了,这话不是简单的奉承您吧。雅阁于这扶风立了二十余年,上一辈的王孙贵胄都可要卖您这纨绔子弟一个面子。您说……”
“不用说。”沈长歇摆了摆手,忽然正色道,“你且说你今日的意思。信陵主关于我身份的事,怕不是今日才想通吧,放在今日来说,必是有您的打算。”
“那我说的可对?”羡之对上他的眼,算不得厉色的眼里却似藏了针,直扎向沈长歇。
沈长歇将目光移开,一字一句地认来:“如你所想,我是受了王命,摆插在市井的一只眼,所以王孙贵胄卖的不是我的面子,而是我依仗了天家。行了,说吧,来做什么?”
“就是来问问沈大人,他怎么狠得下心?”羡之两手一摊,睨了沈长歇一眼。
“有什么狠不下心,当初他哪有我的情真意切啊,不知事的时候,就不认为有多重要,自然敢敢放。”沈长歇说起他来,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带着上了笑,像春时瞧见了探进窗的花枝,自有一份馥雅。
“但其实他也没怎么放手。我才出沈府大宅,来立雅阁,又游走四方的时候,他嘱咐过旁人莫为难我。这事儿他还以为我不知晓来着。”沈长歇如数家珍地道来。
“其实他就是嘴上说着放我自己去做,暗地里还是心里有数的,只要我出了他心里的范围,沈家人过不了半日就会寻上我。况我是跟着他长大的,总不得有一份依从,就像那异姓候待你一般。只要他肯冲我招招手,我便会跟上去。”说完又是一声喟叹,“这东西啊,说不清楚的。”
“可我招手……”陆岐就会跟上来吗?羡之不以为然。
沈长歇拍了拍羡之的手臂,道:“对了,正好你来了,我大抵明日动身去西北,你可有要捎去叶老将军坟头的东西?”
羡之似早猜到他要即日动身的事,所以并不惊讶,只思索了会儿,道:“叶老爱花,若是方便的话,带束花吧,那种山花最好。”
“漠上我跟哪儿去给你寻山花啊?”沈长歇反问道。
“城外东山,就是叶老坟边那棵树上的花枝都行。”羡之记得那个老人,那日上城墙前,还拉着他交代道,若是他日后去了,就将他埋在东山之上,还要羡之平素得给他雇个人,没事给他折一截山花枝伴着才行,说是他的妻啊,就爱花。早便约好了二人下了地,以香识人。所以那花枝可不能断了,万一断了,他怕他那妻不认他。
一段长情,令人艳羡。
羡之叹了口气,眨了眨眼,又道:“还要请长歇替我捎个人回西北。”
“谁?”
“叶窥鱼。”
沈长歇听了这个名字显然惊讶于叶窥鱼来了扶风,羡之则将叶窥鱼今日在居衡园中说的话说给了沈长歇听。
但沈长歇越听这眉就皱得越紧:“不对不对,她说的不对。”
“何处不对?”
“羡之,你这多半是关心则乱,叶窥鱼的话明显有问题。她和陆未鸣本是夫妻,怎会不问陆未鸣去向。况陆未鸣一直未归,那陆老会放自己的亲儿媳妇走,还是上扶风。你忘了陆家和你师父的旧约了?”
“可事有轻重缓急,这陆老不会不通情达理。”
“不,陆老是重诺之人,他断不会行这一步,况他去西北替陆大郎戍边之前,可是跟在惠帝身边二十几年的人,他的谨小慎微必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陆未鸣若上了扶风,那叶窥鱼他必然不会放。山鹿营不在他手下,放叶窥鱼走,要是叶窥鱼出了事,他就会担着叶家将来反咬一口的风险,你以为他会担吗?况叶家是有爵位的。他陆老的爵位,是后来被褫夺了的。”
沈长歇的话,把羡之说得愣了愣,沈长歇见羡之一时没了反应,又软了神色,慰言:“你现在肯定一时半会儿,信不了,但这么一对,一定是有问题的。况这事我能知道,那圣上一定也能,便是我应了你明日将她捎走,圣上一定不会放她走的。”
羡之蹙了眉头,心下却有了计较,他转头跟沈长歇说要告辞的话。
沈长歇却唤住了他,多问了一句:“羡之,你为何以为他是狠下心放我走的?”
“他说的。”羡之神色匆匆,未经考量,直言不讳道,“战场上,他倒在血泊中,说他半生最悔之事,是狠下心放你去做一个纨绔。如今又有一悔,是心不够狠了。”
这话说完,羡之匆匆离去,沈长歇却像被抽了魂一般,颓然摔坐在地上。
曛风穿堂过,带来了夏日惯见的雷鸣,直直地打向了那不具名的山头,那山被雷劈出了堑,带着寒的山风顺势灌满了那壑,也冻得沈长歇浑身一激灵。
因为心不够狠,所以才想在将离去时,把心底的那份将开还来不及败的花放在他眼前。因为心不够狠,才想将埋于心底的情字,诉诸在这最通俗易懂,又自相矛盾的话里。而这话大概也只有他二人能懂吧。
而另一边赵祚替谢陵捻了被角,出后厢时,羡之已经离了园子。
宦奴同赵祚说了羡之见了陈延的事,赵祚颔首应了,便让人将叶窥鱼请往杏林后的那间茅屋。
第90章第二道旨
曛风入了杏林,不及带起沙沙声,反是惊蛰后那些新生的蝉在树间鸣唱不停,像在向这静谧园子传递着这座扶风城里的喧嚣,却又像在掩盖这园子里骇人的静。
居衡这园子本是谢无陵最爱之处,后来渐渐成了他最不愿夜宿的地方。到底是这看似无垢的地方,藏尽了扶风半城的腌,就不得让人难安。
一位妇人被这园子的宦奴从旁间绕着碧清活水溪而筑的小馆里带来。穿回廊,过浮光窗,往杏林深处进。
不日前零落的杏花叫早起的小僮拾了些,余下些杏花瓣三三两两地叠落在地。嫣红点缀里是一处茅屋。茅屋不大,和东山上叶老将军曾住的那间名作“广厦”的陋室相比,差不了多少。只是叶老将军屋外种了千百种不知名的山花,春秋二季时姹紫嫣红,烂漫得紧。
而这处茅屋外,只得一杏林,也就春时嫣红欲滴,如园子主人那填了脂的檀口。
宦奴候在了门外,叶窥鱼依宦奴所指,上前推门,目光环了周遭,就见着里面金冠玄衣人。那人坐在屋内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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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置着的琴案侧边,正伸长了手去触摸了琴弦,眉眼里透着几分柔和与沉湎。
叶窥鱼的眸光微动,见那抚琴之人应落座的位置空了出来,心下却已了然。他怀念的应当就是她的平之兄长。那观之说的谢无陵恐仍或者活着的话,在此刻得到了驳论。
她见赵祚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念头,遂并未敛衽做妇人福身礼,而是上前拱手做拜,眉眼除了微蹙来添的几分忧色外,其余仍如旧时一般,只是少了那猎猎红衣,和那手中本应掌的一把缨枪。
“叶窥鱼见过圣上。”
赵祚闻声瞥了一眼去,将抵在琴弦上的指了回来,才展了眉唤道:“叶将军。陆老将军可还安好?”
赵祚不疾不徐地叶窥鱼叙起旧了。叶窥鱼看着赵祚,对他这般态度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有宦奴搬来了两坛酒时,这一番表面的风平浪静才开始慢慢变了样。
林中有风入茅屋,吹来了表面的风平浪静,也吹响了林中垂着的银铃,泠泠声也渐渐漫开来,漫到了人心头,直击着人心下的那点惶然。
“这还是你平之兄长当年从西北那酒窖里搬回来的。尝尝滋味?”赵祚挑眉,直接上手,拍坛拆封,也不讲究地直接将酒坛给了叶窥鱼,又皱眉道,“寡人记得,好像是最后两坛了?”顿了顿道,“那今日可得好好尝了。”说罢眼里蕴着别的意味,让叶窥鱼手下的动作滞了滞。
赵祚则更似坐在姑臧城外的军营上般,作着叶窥鱼最熟悉的姿态,直接抱坛饮来,反是叶窥鱼在这扶风地做了文雅人,取盏添酒,听赵祚道:“今日这第一杯,也敬伏舟窥鱼。”
伏舟窥鱼,此间清平,无战事。
这话到底还是要留在那曾经的姑臧了,至少这窥鱼再不是那个窥鱼了。赵祚心下默然一叹。
叶窥鱼听见赵祚提到了叶伏舟,添了忧愁的眉皱得更紧了去。她咬了咬下唇道:“伏、伏舟兄长他……”
赵祚闻言,凝睇向叶窥鱼,半晌了竟是什么都破绽都没瞧见,但他仍不愿尽信。他颔了颔首,也依样皱了眉头,轻声安慰道:“无须担忧。”
叶窥鱼的眸里立马生了光,似抓住了一根稻草的模样,顺势探道:“无须?可是那画屏后的先生有办法了?平之兄长也曾是昭行的,他总是有办法的。”
赵祚不可置否地颔首,他将凝在叶窥鱼面上探寻的目光了回来,眉却深锁了去。
叶窥鱼的一切反应太真实了,就像叶伏舟真的出了事,就像她真的千里迢迢来扶风,真的是因为叶伏舟。偏偏这完美到天衣无缝的反应,总比那些惶惶不知措的表现更易令人生出不好的直觉。
赵祚半晌才开口道:“他说,若是外贼,叶侯势必安然。若是……”
“若是什么?”叶窥鱼追问,而后顿了顿,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一般,又像是突然生了别的想法,“他说?圣上的那个‘他’,可是那昭行的先生?”
赵祚见她仍执着,遂点了点头,继续道:“若是内贼,那即便昭行也救不了,叶将军应该是知道的。”
赵祚一边说着,一边被叶窥鱼摩挲酒坛的小动作吸引,她的指腹挨着酒坛沿口,不住的摩挲着,像是在昭示着人心内的不安,但这个本该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赵祚说起内贼的那一刻,停滞了。
“知、知道。”叶窥鱼怯生生地道
赵祚肯定叶窥鱼就算不是同流合污的,也当是知情的。
他复冷声,煞有其事地嘲道:“昭行救不了的人太多了,当初谢相饮鸩,昭行不也只能作壁上观吗?”赵祚微顿,特意将话引开,欲探叶窥鱼的反应。
“更何况叶将军现在到了扶风,要想回援叶侯也已是不能了,叶将军说可是这个理?”
“是。”叶窥鱼回话带着颤,但赵祚却总觉得她方才似松了一口气。
“不过羡之那孩子总还是惦记着叶候的,他说他虽帮不上什么忙,却有一件物什,是要寡人替他还给的叶侯。”赵祚说着放下酒坛,起身往这屋内的八宝架上寻去。
叶窥鱼仍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坛,酒坛内弥漫出姑臧葡萄酒的幽香,绕着叶窥鱼打转,叶窥鱼却无心尝上一口,或者说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对付赵祚上。
陆未鸣早说过,扶风最大的狐狸是谢无陵,而最大的豺豹却是赵祚。谢无陵不过算计你,慢慢将你蚕食的骨头都不剩,赵祚却猛地出现,一口纳命。
一如现在。赵祚絮叨着:“谢平之啊,就爱替人东西,寡人早说不这都是该留的劳什子,他还当个宝贝。还让羡之替他守着,总不过就这七七八八的……”
赵祚的话微顿了顿,从八宝架上取了那一枚似鹿角的玉扇坠儿。这玉是特意刻成了鹿角模样。手里拿着时,会觉鹿角上玉面凹凸不平,细观来,便可观得那玉鹿角上微雕着塞上草盛马肥的风景,又刻以“春风入塞”的小字。
他将这玉鹿角的扇坠儿连着那把竹木扇都给了叶窥鱼。好以整暇地看向了眼前的妇人。
“这……”叶窥鱼显然是认识这把折扇与扇坠儿的。面容里皆是震惊色,抬手去接这竹木扇的手也抖了抖。
“这不是应该在西北酒窖里藏着的东西?”赵祚似笑非笑地看向叶窥鱼,“叶将军,寡人说的可对?”
“窥鱼不知圣上的意思。”叶窥鱼的面色很快恢复了过来,连惊讶色都被藏了起来。
“不知?那正好,寡人也让将军知道个通透?”
“陆未鸣不日前到了封绘着山鹿模绘样的传信。”赵祚话音刚落,叶窥鱼就看了过来。赵祚视若无睹,继续道:“是叶将军先替他拆了信吧,所以你让身侧的人先去给叶伏舟报了信,又招了叶侯的亲信兵?”
上次他们才从昭行回来的路上,宣城的暗卫就在马车外提过西北异动的迹象,赵祚便生了疑。让宣城后来继续注意着,没想到传回来的消息是叶窥鱼集合的亲信兵。
“偏生晚到了一步,而那山鹿纹样的信,将军第二日才给了陆未鸣?”叶窥鱼目光里瞬时生了动摇,心像叫人攒住了一般,赵祚不依不饶道,“陆未鸣见了山鹿纹样,次日便说要来扶风,叶将军是跟着一起来的吧,日夜兼程,三日抵京?”
叶窥鱼听到了那三日抵京,脸色微变了变,她没想过自己的行踪早被赵祚看死。
“无需惊讶,寡人本是不知的,偏那祁先生来京城游闲,遇见了,这寡人才猜的,不知寡人猜的可对?”赵祚明知故问。叶窥鱼点了点头,肩膀颓了下去
“再后来,不知叶将军可愿替寡人补全一二?”
赵祚霎时投了眼光追着叶窥鱼走,叶窥鱼对了目光去,对视着赵祚,像是想在这混沌里寻找一个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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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赵祚的目光似深渊步步紧逼来,想将她吞噬。
她来不及抽走目光,只得合了眸,佯装镇定道:“窥鱼不知……”
她的话才说了开头,便被赵祚打断了。许是他早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一般。
“窥鱼娘子大可不知。但寡人以为,今日寡人屏退左右见的是叶将军,是姑臧的握枪的窥鱼将军。”
叶窥鱼抿嘴噤声,合上的双眼并微睁开,鸦青的眼睫不停颤抖着,将叶窥鱼心下的那点哀恸和动摇都显露了出来。
那个能握缨枪,能披盔甲的叶窥鱼,可能早在嫁给了陆未鸣时,就不在了。
她其实一心只想做那个歇亭里闲来窥鱼的妇人,而不是漠上那个掌枪的巾帼。
叶窥鱼的眼角不知何时攒满了的一滴泪落了来。赵祚见状,遂以退为进道:“无妨,就是不知好不容易从扶风抽身的陆老将军可知他唯一剩下的儿子儿媳都身陷扶风这地。窥鱼娘子可要好好想想?不过寡人还劝娘子多想一句,陆未鸣到底是在与扶风的哪只家猫谋虎皮?”赵祚眼里带着的兴味,在此时都乏了去。
他觑向叶窥鱼的目光甚至变得有些失望。如今场面,是应了故人心易变的荒唐言。
权力之下,蝇营狗苟。人心总如此贪心不足,凭一蛇,也妄吞象。
赵祚撩袍起身欲离,却听那叶窥鱼在沉默半晌后,突然启口道:“那年……”赵祚驻步回首听她继续道,“圣上,窥鱼斗胆问一句,那年留在酒窖里的是什么?”
“听说是叶老先生,留给你二人的东西。”
那年……
那年羡之跟了叶窥鱼上了东山,见了叶老将军,而谢无陵和赵祚更是乐得自在,难得逍遥。赵祚白日会带谢无陵上大漠,教谢无陵御马,夜半时又要邀他同游巫山,讨论马术。时日一长,这谢无陵的腰酸背痛便不是简单的腰酸背痛了。
但这般神仙日子,总会到头的。待这夜一过,便是该归扶风的日子了。意犹未尽的赵祚拉着谢无陵酣畅淋漓了一场,才欲放过谢无陵,便叫那谢无陵主动迎合来,环过赵祚的脖颈,一番拥吻。
如此自然又是一场云雨事。
后至二人云销雨霁时,更漏声已残。赵祚盖在被衾下的手搂过谢无陵的腰,让谢无陵埋首在他肩窝。良久,谢无陵缓过神来,叹了两口气,听赵祚道:“昨日叶老将军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倒是谢了他替你我二人看顾羡之了。”
“是该谢。”赵祚替谢无陵理了理鬓发,打趣道,“待明日羡之同我们一路回去了,只怕再没今日这舒坦日子了。”
赵祚话音落了许久,就等谢无陵一个嗔怪的眼神,偏谢无陵却没像原来一般听见赵祚说这种话就嗔他一眼,反是反常地在赵祚怀里蹭了蹭。
这动作却惹的赵祚皱了眉头。本来谢无陵方才主动追吻来,赵祚还可以说是情难自禁,为有用这种方式表露。但谢无陵现在这低落的情绪,却是赵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忽视的了的。
他凑近了些,落吻在谢无陵的头顶,下巴在谢无陵头顶亲昵地蹭了蹭。
他听见谢无陵的声音响在耳畔:“从山。”
“嗯。”
“第二道旨意,现在想听吗?”
“嗯?在这里?”赵祚一边问着呢一边借着透进屋的月光打量着谢无陵的脸,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但也能看出他满面倦容,赵祚打着哈哈道,“在这处,若不是将你赐给我这样的旨意,那便不听也罢。”
谢无陵的耳根还是禁不住地红了,然而一同红了的还有眼眶。
这一阵仗倒是吓到了赵祚,赵祚忙覆身其上,吻住了谢无陵眼角将落的泪,退让地轻声道:“说吧。”
谢无陵扯了笑来,轻声道:“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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