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惠玄师叔说那日您归昭行,看望妙法真人时,适逢他不在,是他…嗯…失礼了。过两日便上扶风来拜会。让小僧先行一步来这处替他告知小先生一声。”
“嗯。”谢无陵应声,见那小沙弥转身要离去,遂多问了句,“小师父来了不如吃杯茶再走?”
小沙弥显然对他这个“小师父”的称呼感到了疑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看向谢无陵,心中以为怪。
大概怪就怪谢无陵一直未受佛门约束,除却心性上有些潜移默化的东西外,便再无一处如寺僧。
“怎么了?”谢无陵见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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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意地挑眉温声问道。
小沙弥得谢无陵一问,反想起了惠玄在他欲入扶风,离昭行时的叮嘱,立马低了头,合十双手,道:“没、没什么。”
“那吃杯茶再走?”谢无陵将手中的乌金纸置放妥当,才道,“同我来吧。”
他领着小沙弥出了小屋,阖了门,才走出了杏林,并未绕过浮光窗,反是直接取了浮光窗后的滨水道,去了离这儿最近的枕月旁的那方歇亭。路上遇着了一小僮,谢无陵便顺手招了那小僮端盏寿眉来。
二人进了歇亭,谢无陵邀他落座。
小沙弥许是第一次入世,未见过这般气派景,目光在这周遭游移个不停,一时没注意谢无陵邀他入座的动作。
谢无陵也不急的,他先落了座,悠闲地看向了仍立于亭中对事事都略显新奇的小沙弥。
杏林后是有一条通往城外官道的路,那是当初为昭行人来寻他而特地辟的一条隐道。
这条道确实在这一两年来,方便谢无陵避开旁人耳目,自然,也不用昭行的人绕城门入郭再经园门来往,浪时间。
小沙弥第一次离开昭行,心下所感更是不同,贤山昭行,所见不过天地、青山与流云;扶风则大相径庭。他也是自杏林出来后,才知这园的。
谢无陵耐心地等待着小沙弥的好奇心消歇,只他没想到这过程中,先等来的是就木。
就木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谢无陵身边出现这样着僧衣或是道袍的人了,但应该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个沙弥。
他匆匆瞥了这沙弥一眼,将手中的茶盏递上,双手奉给了谢无陵,轻声递话道:“那送邀帖的人自尽了,从山郎君身边的宦奴儿让我替他主子支会您一声,他让宣城主去瞧了。”
谢无陵的瞳眸在听闻那消息后,蓦地睁了,闻了就木后话,才似松了口气地点了点头。“嗯,晚些时候替我给宣城主送一幅字画,劳他心了。”
就木应后微侧了侧身,按旧习惯将另一盏茶摆在了谢无陵的对座。
“小师父,请。”
“啊”沙弥突然听人唤来,才回了目光,见状悻悻上前两步,落了座,才跟想起了什么一样,双手合十,向他道了谢之后,又向谢无陵道了谢。
“小师父客气了。”谢无陵道。
就木将茶盏递予后便起了身,候在了亭外。
谢无陵看着眼前的小沙弥,那小沙弥伸手去端杯盏,却突然感受到了谢无陵的目光,将手立马缩了回来,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谢无陵。
“怎么了?”谢无陵瞧他瑟缩模样,像那受了惊的兔,嘴角勾了勾,问道,“是我如此可怖?”
“不不不,”小沙弥忙摆了摆手,“不是的。”
“那是我师兄说了我什么坏话?”
闻言沙弥咽了咽口水,眼睛又睁大了几分,掩饰道:“没、没有。”
“尝尝茶吧。”谢无陵佯装不为难他的模样,扬扬下巴,示意小沙弥尝茶。
待小沙弥真松了口气,端起茶盏来呷事,谢无陵又开了口:“你便是不说,我也猜的到些许,只是这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父,是犯戒了。”
这话一出,小沙弥肩膀一抖,端盏的手整个失了稳,茶盏摔落,茶水溅了僧衣。小沙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眼里闪烁,嘴里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来。“我我我……”
“师兄可是又说我异想天开了?”谢无陵云淡风轻地问着,偏听者听来,并不云淡风轻。
“不不不。”小沙弥闻言,那头都跟着摇,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边摇头,边道:“惠玄师叔说,世间如小先生这般胆大的实属不多。”
“所以师兄来扶风,只是想来瞧瞧我有多胆大?”
“这……小僧也不知。只知师、师叔这几日忧心忡忡,小僧不敢多问。”
谢无陵点了点头,将茶盏里的茶饮尽了后扣了茶盏。
小沙弥见状,握着僧衣上那被茶水溅湿的地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谢无陵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对亭外的人道:“就木,带小师父去换身僧衣。”
“是。”就木迈了一步,应道。
小沙弥闻言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抬手合十,行礼致歉。
谢无陵也起了身,又补问道:“对了,师兄有说,你需何时归昭行?若没有,就先在这处住下,待师兄要回去时,再一路?”
“小僧,未听惠玄师叔吩咐过何时归去。”小沙弥低声道。
“那便如此定了吧,就木,在园子里寻间禅房予他。”
就木颔首,小沙弥却见缝插针地问了句。
“那小僧一会儿可否四处走走?”
“无妨,但出去前,记得找就木给你支点碎银子。将来跟着师兄在出门时,也记得找就木支点银子。”谢无陵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就木,“毕竟他不在扶风有些年头了,倘有些个不知事的招惹了他,你也记得同我说一声,可好?”
小沙弥闻言点头应下,心下不禁感慨一二。
而另一边的赵祚本是前脚归了秦国公府,说要见见观之那孩子,就正听宦奴们说起观之在梁酌那处。
赵祚后脚便去了梁酌那处,不巧没遇上观之。
赵祚撇了撇嘴,见梁酌端了新茶来,又屏退众人,才正色道了,欲请一人入府授业观之的事。
梁酌道:“是何人?”
“名作韩潮。”
“韩潮?”梁酌重复了一番,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赵祚道。
“是有几分耳熟。”梁酌边说边往内室抱了一摞书出来,从中抽出了几本,一本本翻找起来。
半晌梁酌递上了两本古书,书页翻开,呈现在赵祚眼前的,是白纸黑字上四个红圈。
“这是?”
“是梁策托人让我要带给您的。我怕中间生出不轨,便先替主子您查看了。”
赵祚闻言颔首,又抬了手将那两本古书接过,手指摸了摸那四个红圈,心蓦地一沉。
“寒、朝、莫……”赵祚一字一字地读来。
作者有话要说:追星误事嗯
第104章兰台之谈
“应是莫留韩潮。”
梁酌近了半步,将那朱笔勾来的四字道出。
赵祚闻言,眉头仍紧锁着,神情依旧紧绷着,半晌后,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眼尾几不可见地跳了跳,复将手中的书页合上。
“按方才说的做。”他的目光看向了梁酌,“但梁策那处,怕是要为难你了。”
梁酌闻言,立马跪坐来,道:“不为难。珍妃娘娘将我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您。您是昭行选中的皇子,便该是王家认定了的主子。我……”
赵祚挑了挑眉,抬手止了梁酌那要肝脑涂地的后话,至于她和王家的那点渊源牵绊,这么多年,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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祚虽一字未问,却也多少能猜到些。
王家如何救得曾经的她,于赵祚来说不重要,她现在作为这个“梁酌”能有多尽心竭力,这才是赵祚想知道的。
说着他扶了梁酌一把,道:“起身吧。观之日后还要你心顾看着,着实是要辛苦了。”赵祚的手指又在书册封面上点了点,话风转回来,继续道,“若他梁策真为难下来,便让他来寻我。”
梁酌应了来,赵祚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要离去。梁酌见状唤了他,拦住了他的步子:“国公难得归府,总该多待会儿,”梁酌又朝门外递了目光,悄声补了一句,“不然该有人说闲话了。”
“闲话?”
“多是些碎嘴子,不入耳的,您不听也罢。”梁酌莞尔又道,“不过珍妃娘娘也还是希望您莫要和谢小先生太亲密了,说不准……”
梁酌欲言又止,落在赵祚这处,那她未说出口的必是更不堪入耳的。
“珍妃如何会要你传这话?”
“我…珍妃娘娘确实是让我下次遇着您,把她这话带给您。”
赵祚回身打量着屋里的妇人,嘴角紧抿了抿,像是压下了什么,让梁酌直冒冷汗。
半晌,赵祚终归推了门出去,还不忘吩咐道:“这府里若有嚼了舌根的人,夫人该好好替我管管才是。明日归府时,必不要叫我再听到这等混账话。小先生本是从山挚友,不是他等奴才可妄议的。”
赵祚吩咐完,方迈步欲离,临了又剜了屋内的人一眼:“夫人这话也替我带到珍妃那儿去。我与小先生的事,还是不劳那娘娘心了。至于这一摞书,一会儿也送去园子,待我翻阅完再送还。”
“您……”
“王家的主子,也该是昭行。若是娘娘忘了,你也去提点提点。”
赵祚说完后,打了袍子,迈步离。
兰泽多芳草,秋水衰汀兰。
歇山檐下铃叫秋风轻摇,和铃央央,临岸小厢内瑞脑销兽首,涎香袅袅。
早有一人,慵懒坐于厢庑轩窗下的那方席上,把玩着一枝新桂。
“谢小先生请。”宦奴儿领着谢无陵入兰台,于雕花门前站定。
“有劳了。”谢无陵颔首,兀自上阶入厢庑,一身朝服仍显得有些宽大。
一簪珠戴翠的女官许是领会惯了惠帝的意思。本是立于案旁,手里执了朱砂壶,往茶盏里添置了新茶。
见谢无陵来了,复又新斟了一盏,而后流眄瞥了谢无陵一眼,谢无陵轻点了点头,她这才同众婢做了手势,一起退去。
“来了?”
惠帝的目光凝于他手中的桂花枝上,抬手从花枝上抓了把桂花,在茶盏上方摊了摊手,五指微张了张,让桂花从指缝中落入茶盏中,三两黄花浮于茶面。
谢无陵见状上前行礼问安道:“平之问圣上安好。”
惠帝颔首,抬了手示意谢无陵坐其侧,又将手里的花枝递了去。
“安好?听说今年这秋试的质量不高,平之说,要寡人如何安好啊?”
谢无陵扶袖恭敬地接过那花枝,掌于手中。抬另一只手摘了枝上一小簇,于指间碾磨一二,才置入茶盏中。
“早前听闻礼部尚书家的大郎君文采斐然,大理寺卿的小郎君也是学富五车,如此说来该是人才济济,圣上大可放宽心。”
“人才济济?”惠帝轻哼一声,引得谢无陵动作一滞,抬眸打量着。惠帝继续道:“小先生这听闻倒是不少啊。”
“平之也只是略知一二,都是那日同沈家二郎君长歇郎吃茶时,听他说来的。”
“那他倒是信你。”惠帝闻言,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慢慢饮了面前的那盏茶,“那他可说了今年寡人有意点寒门状元的事?”
“长歇郎便是敢说,平之也不敢妄听妄信。”
惠帝闻言,脸色倒比方才微缓了缓:“小先生是聪明人。”谢无陵方想应声“不敢”二字就听惠帝反难来,“但小先生昨日……”惠帝故意皱了皱眉,煞有其事地问,“寡人可听说昨日小先生和小王孙去了国子监?”
谢无陵抬眼匆匆瞥过了惠帝,揣度着惠帝的话里的意思。
兰台于惠帝有别样的意思,他既肯在兰台谈及这事,总不会是为了治他之过,如此想来,谢无陵沉声应道:“是去了。”
惠帝将茶盏置回案上,瓷盏磕着木头,发出一声清脆,这声清脆让谢无陵心下一惊,惠帝却置若罔闻。他回身将早在身侧备好的几封劾书丢到了案上,对谢无陵挑挑眉:“昨日才去,今日这劾书就上来了,小先生要寡人如何?”
“是平之疏忽了。但……”
惠帝这才正色看向了谢无陵:“但什么?”
“但这责是平之之责,与小王孙无关。”谢无陵顿了顿,复抬眼,目光不卑不亢地对上惠帝,甚至带了两分肃色,“除此外,圣上不妨开门见山?昨日之事,平之斗胆一猜,只是其一。”
谢无陵说着敛了目光,又做了低眉顺眼状,今日惠帝要他来兰台的事,是早几日前就让公公来园子走一趟特地支会过一声的。
昨日之事应该只能算上是凑巧,而重头戏应当才开锣。
惠帝勾了勾嘴角,看向谢无陵的眼里写满了狡黠:“早前听陆慎成说,他陆家的半面玉鹿角流落民间,不知道小先生可知道这事?”
谢无陵装傻充愣,半晌才像消化完了这个消息一般,道:“不瞒您说,平之今日才知这事。不知可是要昭行出力替陆家大郎君一寻?”谢无陵趁机将桂花花枝拍在了桌上,继而不温不火道,“但寻物这事,平之可做不得主。”
“小先生做不得主的,怕不是寻物这事,而是这玉鹿角吧。”惠帝的眉先动,将空盏扣于案,才道,“小先生可莫忘了,你当初应寡人的话。”
昭行之士,当信昭行。谢无陵一直信着,也正是如此他才应了之前惠帝所求。惠帝要的是一个拥护他的皇家的昭行,而不是一个眼里只有赵从山的昭行谋士。
谢无陵当然省得这个道理,这个直到离扶风去姑臧见赵祚之前,惠帝特意让他明白的道理。
谢无陵拍在桌上的手渐渐挪到了案头下,藏在了袖中,拳了起来。谢无陵抬眸看见惠帝气定神闲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时心下起了意,正襟危坐来:“平之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平之请圣上,不妨将之后准备要挟平之的那枚棋,也一并抛了来?”
“小先生想听,寡人以为小先生现在不想听。”
圣上会因为谢无陵不想,而不言?谢无陵想到。
他抿抿唇,流眄向轩窗雕栏。之前他的有些动作,只有沈长歇在扶风,就必然是瞒不过的。他在发现了沈长歇之后,便思考过,要如何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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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三番想来,都觉得那些个小动作,应是早叫惠帝看在了眼里,只不过是看惠帝何时将它摆上桌面来。
早晚之事,挣扎无益。
“不过是朝官未得地允,擅自离京的事。”惠帝悠哉道来,“寡人听说,小先生在秦国公归扶风前,曾离开了扶风一次。寡人记得那一日小先生是称病未上朝会?”
谢无陵闻言,嘴角却勾了勾,未敢置声。
“朝官未得允,擅离扶风地,小先生该知道是个什么罪名,和着这三份劾书……”惠帝欲言又止,目光瞥向了那被压在花枝下的劾书,桂花散落在劾书周遭,那馥郁的桂花香也跟着散了去,让人的兴致也不禁跟着落败。
“玉鹿角之事,小先生可要再好生想想?”
惠帝有一道目光,凌厉地逼向谢无陵,让谢无陵忽视不得,更做不得云淡风轻的模样:“玉鹿角,确实曾在秦国公手中。不过前日曾他说起,这鹿角已物归原主了,还望圣上明查。”
“当真如此?”
“当真。”
“谢小先生。”惠帝的眼光柔和了些。
谢无陵也大着胆子,逼了半步:“圣上想说,陆老将军老了?”谢无陵又凑近案头,轻声问道,“又或者该说是,陆家该在扶风退场了?
“他们的戏,该结了。”惠帝撑塌沿站起身,“寡人也老了,看不明白人了,这陆慎成……”说着惠帝摇了摇头,谢无陵也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其身后,听他缓缓道来,“这陆缄要是一走,他那大郎君啊,怕就难了。可惜了。”
谢无陵跟在惠帝身后,亦步亦趋。
当初王朔走了,陆慎成本该是这扶风地的名流之士,偏他玲珑心思,自请守塞北,未留于扶风,掩了陆家风头。
扶风重文,武将本就是奄奄之族。便是王朔对王家兴衰尚有力有不逮之时,更不说他陆家还有个纨绔子陆未鸣的拖累。倘他真成为了王朔那般的政客,只怕陆家早覆没在扶风的波诡云谲里。
他陆慎成早知道扶风各族的心思,为防陆家成为众矢之的,他这些年驻守边关,给了陆家苟延残喘在这龙盘虎踞之地的资格。
“可……”谢无陵差点将元华的秘密脱口而出,到底是到嘴边拦住了。
“嗯?”惠帝回头。
“无事。平之是想同圣上认错罢了。那日是故友生辰,遂偷归了昭行。如有责罚,平之当认。”
“那就算做皇恩浩荡,今日不罚,但万不可有下次。”
“是。”
“倘有了下次,小先生该知道……”
“微臣谢主隆恩。”惠帝的话未尽,谢无陵却已心领神会。
谢无陵从重阙离开时,秋阳以渐西,余晖洒在在居衡园里,一池秋水,波光粼粼。
谢无陵立在回廊下,目光过秋水,正瞧见对着回廊的那歇亭里,坐了一位着袈裟的僧人。
谢无陵的眼里一亮,蓦地疾步奔去。
到了亭子前,见那僧人正执了一柄银匙在瓷盅了搅动调弄。
他迈了两步上前,在其对座坐下,习以为常,不知客气地取了空杯,放到了那人面前,讨茶。
“师兄。不是说过几日才到?”
“早些来,好早些归。”惠玄如旧时一般茗烹茶,目光瞥了那谢无陵递来的空杯,“你那小厮,比你懂事。”
“许久未见,难得讨得师兄这一杯寿眉,师兄还吝啬不予?”谢无陵大言不惭道。
“既知难得,那日去了妙法那处,怎不待上我半日?”
“刚才还在重阙交代这离扶风的事呢,哪里还敢再多待半日?东西送到了,便只有往回赶了。”
“说起那东西,圣上是……”
“是我讨的,总得有个能保命的不是?”谢无陵说来,眉挑了挑,又自嘲道,“只是近日听市井传言,都说我藏了宝在妙法真人那处,殊不知他们这宝,也就是我一命罢了。”
“你啊。”惠玄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多了分无可奈何的语气,顿了顿,还是多提点了一句,“做事莫要赌人心,能独善其身最好,莫…学了师父。”
“师父,”谢无陵闻言皱了眉头,“师父他老人家,赌错了人心?”
惠玄停了手上动作,方欲说来,目光却一偏,看向了歇亭外,见亭外有人来,遂改口道:“过去之事,不足为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接的是开头妙法真人被虐了的那个时间
第105章身不由己
本该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偏叫骤来的乌云扰了。明朗的天色因着这云也渐渐晦暗了。
谢无陵随惠玄的目光望去,允了那小僮入亭来。
小僮弯腰,将一册邀帖递了上去,恭敬道:“小先生,是梁家的邀帖,邀您明日往鹅池走上一趟。”
“鹅池?”谢无陵挑了挑眉,突然扭身看了看亭外,又抬手遥指了歇亭后的那池水,“昨日瞧这潭子秋水里少些什么,今日才知少什么了,“目光又看向那小僮,指使道,“喏,将它丢水里去。”
“这……”小僮悄悄求助地看了惠玄一眼,见惠玄眼都没抬一下,只有将目光回来,“您要不看上一看?那梁府的小厮带了话,说是您若不看邀帖,他不好回复府上的主子。梁家的主子,都不是好说话的主。”
谢无陵闻言轻笑了一声,总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他回手,坐正来,冲惠玄讨了第二杯茶,桃花眸一眯,扬了扬下巴,未再置声。
“照做吧。”惠玄瞥了眼谢无陵的态度,出声道,“若是不好回复,就说小先生事忙,贫僧替小先生做主,明日不去了。”
“是。”小僮应声离亭回话去了,惠玄才认真看向了谢无陵,沉声问,“当真不去?梁策可是只老狐狸,不好惹的。”
“鹅池是什么地界儿,扶风的文人骚客具在那处,他在那处邀我,安不得什么好心。”谢无陵端了桌案上的那盏茶,“要我与他这老狐狸谋食,还是提早作罢的好。”
“唉,你啊,还是…”惠玄叹一气,措辞道,“这般机灵样子。”
“师兄要还在这处,也会是我这般样子。”谢无陵自嘲应道。
惠玄闻言蓦地将茶盏放下,眼里托着光,打量着眼前人,道:“累吗?”
“累啊。每日不得好眠呢。”谢无陵支肘撑额,说的真真假假。
惠玄全做了真:“不得好眠?怕了?”
“怕。”谢无陵抿抿嘴。扪心自问,其实他怕得多不胜数,怕赵祚来日不信他,怕自己来日不能想沈长余那样护到羡之,怕自己最后的选择,赵祚不肯接受,他怕太多,最怕还是时间不够长久,要是他能与赵祚终老,能看羡之安稳,大概才算不负昭行。
“我那时候也怕。”惠玄抬了眼,看向了这秋时本该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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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
本该有的闲来坐看云起,秋雁排云上,到现在却成了黑云压阵,风雨摧城的模样。寒风一凛,直往惠玄的心里刮去。
“最怕,身不由己。”
这句话的谢无陵当时听来,也只是有一丁点的感同身受;直到几日后,昭行关于妙法的坏消息传来,他才懂了这“身不由己”是四个字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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