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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鹅池属扶风外郊,南山脚下的一溪沼地。沿溪铺青石,蔓延一两里,临山一畔还筑了两处闲亭,闲亭后不远有一草堂。草堂早先是一隐士旧居处,隐士爱书法,每日舀山溪水洗笔,后托了个鹅池洗笔的美名,便将这山溪拟作了鹅池名,久而久之,也就叫附庸风雅的文士们沿用下来。
春时花满山溪畔,必有一场鹅池会,也因此这处时时有文士往来,便是严冬时,也有爱雪的一二雅客爱聚于此。
秋时的鹅池,少了春时百花盛放的惊艳,也没有冬时白皑一片的寂寥,偏比这二季多生了半山红叶。
谢无陵着了一席秋衫,举了把月白色油纸伞,立于歇亭外,迟迟未入亭,像是在候着一个人,亭内侯着就木和那本该和惠玄一路回去的小沙弥。
雨打亭檐,雨水顺着青檐滑落下来像断线的玉珠,一颗颗落在石阶上,又低低溅起来,沾湿了谢无陵青衫的下摆。
这雨连绵了几天了,从惠玄在园子里住下那夜开始,就没停过,直到赵祚带着谢无陵的叮嘱陪惠玄折返昭行的那夜,这雨才稍微小了许多。
谢无陵在这亭下立了有些时候了,才见着那边姗姗来迟的一架锦绣车辇。谢无陵是不爱这种浮华饰作,但管不得这扶风士族爱这艳丽奢靡的风气。
谢无陵见那人从车架上下来,便有家僮跟在其身侧举伞。
那人站定,对亭外立着的谢无陵道:“小先生。”
“梁大人,”谢无陵低眉颔首,象征性地躬了躬身,“您可算来了。”
“在下也是俗务缠身,实在抽不出身。”梁策迈着步子,上前来道。
“那平之可要谢梁大人今日赏脸了,请。”
谢无陵侧身让路,梁策装腔作势道:“不知小先生今日寻梁某人所为何事啊?梁某人可记得前两日,是居衡园子的人拿惠玄师父,搪塞了我那小厮。”
“那日确为师兄做主,是平之失礼了。”谢无陵入了亭将油纸伞交予就木,这才作揖赔礼,“至于今日,自然是为大人那日相邀之事。”
“哦,”梁策做了恍然大悟状,却紧跟着打了哈哈,“人老了,这日子一久,就忘了。”
“忘了?”谢无陵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落了座,温润道,“那梁大人喝杯昭行的茶,慢慢想?”
梁策接过小沙弥小心翼翼递来的青瓷小杯,呷茶一口,皱了皱眉:“小先生这可不是昭行的寿眉。”
“寿眉配不上今日,还是翠螺最好。”谢无陵似笑非笑地睨了那梁策一眼,“梁大人该知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平之那日跟古书上了学了个法子,如何让人生不若死。应当比我那阿姊所受的苦疼多了。这些日子正打算寻个人试试手。”
谢无陵的音调里透着狠厉,自打那昭行的消息传来,他这心就像跟妙法生在了一处一般。所说昭行给了他什么,除了权术人心,便是那点悲天悯人。其余的风流爱好,大多是托妙法授来,才生了个赵祚当初在伐檀亭里见到的昭行谢平之。
梁策将茶盏置回桌上,他早听闻谢无陵那翠螺茶的规矩,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应道:“小先生这是说笑了。”
“是啊,说来让梁大人笑笑,”谢无陵顿了顿,又补道,“这法子总不会用到大人身上的,只是那出现在昭行的人,总跑不掉的。”
“梁某人这可听不懂小先生的意思了。”梁策道。
“大人当真听不懂?”谢无陵向前探了探身,低声质问道,“还是说大人忘了送到昭行山下的那人?”
“经小先生这么一提点,倒是听懂了一些。梁某人那人来报时,好似除了听过妙法这名字外,还听过一名。”梁策重回上风,眉尾禁不住地往上挑,他继续道,“那明儿叫随珠,是位道观带发修行的小娘子。随珠啊,倒是个好名字。这和氏璧随侯珠,可都是世间珍玩,不知道这妙法真人给她的小婢女取个这名儿,能是什么意思?”
谢无陵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真人身边的侍婢,真要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看梁大人如何说?”
“小先生,以为我该如何说?”
梁策一边问道,一边看向了谢无陵,谢无陵也不避那目光,当仁不让地迎了上去,像携了霜风的凛冽一般,探究过去。
“梁大人到底想要什么?”谢无陵将自己手中的茶盏往一边推开,一手压着桌案,正色道。
梁策也未移开眼,语气平淡到像在说自己拿回的本是自己的附属品一般:“山鹿营。”
“大人也不怕这一口吃不下?”谢无陵的手指叩着桌案。
“这就不劳小先生心了。”梁策撤了目光,眼里生了笑来。
“可梁大人寻平之来助你……”谢无陵顿了顿改口道,“梁大人也该知,这半面山鹿角都不在我与秦国公这处,更遑论整个山鹿营。”
“那这就是小先生应思考的事了,既是如此,梁某人以为,小先生该先好好思考一下,随珠娘子知不知道你留在妙法真人那处的秘密。”
谢无陵蓦地瞥向了梁策,将梁策眼底的狡黠看得真切。他咽了咽唾沫,将心头涌上来的怒火压了下来。
梁策视若无睹地威胁着:“梁某人其实也想知道,到底是这一个山鹿营重要,还是一个随珠娘子重要?又或者小先生有更重要的,要和梁某人分享?”
谢无陵闻言沉默了半晌,另一只掩藏在袖下的手握成拳,握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紧,待到梁策耐心都要没了,他的嘴角蓦地勾了笑来,桃花眸微眯了眯,叫这双眸看起来更熠熠生辉,他挑了挑眉头,悠悠道来:“更重要的,倒也有一个,就是不知梁大人想不想听?”
这下却轮到梁策心下打鼓了,他轻声道;“小先生可莫要耍花招啊。”
“随珠的命还攒在大人手里,大人以为我会耍花招?”谢无陵凑近了几分,示意梁策也凑近些,目光却往周遭打量了一转,“不过梁大人想闻其详,不若先让亭外的暗卫都撤了去的好?”
梁策依言抬手做了手势,谢无陵没有武功底子自然是感觉不到的,他不动声色地和身边的就木眼神交流了一番,确认了才低首出声道:
“我与岐国公主素来亲密,梁大人是知道的,她总托了我捎封信给慎成将军。”
“你是说岐国公主和陆慎成……”梁策皱了皱眉,像是怕被抓住什么把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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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我是说,现在大人考虑一下,是一个随珠娘子重要,还是一个岐国公主重要?”
“所以陆慎成一直留在扶风未归北方是有原因的。”
“是为了赐婚。”谢无陵面无表情地道来,渐渐又将目光投向了亭外。
亭外的雨落到了卵石上,又顺着石子间的缝隙慢慢流向了山溪,谢无陵的心底,好像也有什么就顺着这流往山溪的雨水一同流走了。
“圣上不会同意。”梁策断言
谢无陵回了目光,嘴角仍噙着毫无温度的笑:“有大人,与我。圣上当不会不同意才是。只要赶在秦国公来阻之前。”
竹帘叫风掀来,又落下打在窗棂上,哐哐作响。
“那日谢小先生和梁相见了后,次日便寻了岐国公主。”陆未鸣仍倚在原处,同陆岐聊道。
“所以与我何干?”陆岐的手紧紧攒着书页,面上却仍装作满不在乎地问道,
“陆岐,你难道没想过为何帝赐你姓陆,又取岐字为名?”
第106章偏殿一谋
“陆岐,你难道没想过为何帝赐你姓陆,又取岐字为名?”
陆岐将手中攒着的书页抛给了陆未鸣,一眼瞪了过去:“我,没想过,也不想知道。我只有一个爹,他叫谢无陵,不想有别的爹了。你说完了吗?我可以出去了吗?”
陆岐抿了抿嘴,那双不知是遗传自谁的清澈眸子里目光闪烁,须臾,他将目光抽开。其实他幼时曾有另一位爹的。只是那个人说着要给他过生辰,把他支开,带进了重阙,转眼就让人要了他爹谢无陵的命。
这事尽管成了重阙深处的禁令,但偌大的重阙,总有些碎语要往他耳里钻,避不开的。而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敢说自己知道。他还受着那人的恩泽,还享着羡之的照拂,表面上还过得无忧无虑,还能和那人演着近似父慈子孝的戏码。
若是没有现在的事,他甚至还可以当作一概不知,做他的异姓候。
“小侯爷,想见信陵主,总该听我将后话讲完。”
“听你讲完,我还能见羡之吗?”陆岐靠着墙,低了头,轻声问。
问的却不是能不能见到,而是能不能见。他心里的那份不好的预感再次变得强烈起来,强烈到他怕了。
“能见到,只要你想。”
陆岐闻声猛地抬起头,以为抓住了什么光,偏听了后半句,又将头低了回去。
陆未鸣却没有放过他的心思,但却蓦地语重心长来了句:“有些东西是早晚要压在你肩上的,逃不了的。”他将接过的书册理了理,放在了手边,又蹭起身来,悄声道,“这话是谢相让我带给你的。”
陆岐瑟瑟地抬了眼,对上陆未鸣的眼,蹙了蹙眉,突然扬声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小侯爷最清楚。”
陆未鸣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锦囊,那枚锦囊和谢无陵留给他的藏了“昭行”字笺的锦囊如出一辙,里面也藏一方小笺。小笺上写着一个“岐”字。
陆岐接过那纸笺细细辨认,眼似乎要把那纸看出花儿来。但眼里却氤氲着水汽。
这个字是他幼时谢无陵握着他的手教了他无数次的。那时他尚年幼,不太知事,但一遍遍重复,他就把这个字记进了心里。
这种笔走龙蛇的熟悉字迹给他埋在心底的那点思念带来的冲击,比他在昭行看着那个叫谢陵的山人来得更快更猛。
猛到他不知道该怎么自欺欺人。
待到一滴泪落在了纸笺上晕开来,陆岐立马将这纸笺一把抓进了手掌中。这纸叫他的举动抓皱,就像他心头的感觉一样,皱巴巴地,舒不开也展不平整了。
他看向了窗外,久久未言。
陆未鸣仍然在等着他,似乎并不着急,又或许是有人提早指导过要他不要着急了一般。他仰首,默默看着那透过竹帘的日光渐斜渐暗,到最后暮色四合。
余晖落在歇山重顶上,早蝉赶着最后的青白日头鸣了两声,暮色替了落日,缓缓登场。
长明殿里有一小宦官点完了殿上的烛台,正要去偏殿点灯。方要走到偏殿前,听见了殿内的人声,就叫殿外的老宦奴拦住了。
老宦奴接过了他手上的烛台,使了眼色,他会意地低头掌了灯走回廊往外去。却在长明与中宫的甬道间正撞见了宣城主。
宣城主立在中宫院外,对着门内的人说了好几句,而后在瞥了目光瞧了瞧四下无人后,往甬道那头走去。
小宦官心知自己不能露面,便立在了甬道尾。待宣城离去后,小宦官压下了心头的惊色,穿过甬道。但路过院门时,他不自禁地往里窥了一眼,门扉将合,那一眼正觑得曳地的长裙一隅,小宦官心下那没压下去的惊疑又升了起来,不过到底是不敢细究的,他又低了头,掌灯离去。
而重阙外刚送离梁相的羡之也赶在这暮色四合的时候归往长明殿。
他立在长明正殿外,却听得一声咳嗽,遂偏了偏目光,循声看去,是才从偏殿出来,带上了门的老宦奴。
羡之负手走上前,挑了挑眉,那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了老宦奴,又抬手指了指偏殿门。
老宦奴哈腰做了做了礼,随后有做了口型,说了“谢相”二字,才扬了扬首,示意羡之叩门进去。
羡之上前叩了叩门,唤了声:“父皇?”
“进来。”殿内传出了赵祚的声音。
老宦奴闻言点了点头,退身离开。羡之见状颔首应了他,才推门入内,目光正瞧得偏殿中的那幅旧画,也不禁愣了愣。
他将目光转开,向右侧瞥去,见那案后坐着的人,冲他道:“父皇。”
赵祚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他仍记得羡之之前替梁相和观之解围的事,哪怕谢陵和他已经分析过了羡之的想法,他还是无法认同。
羡之到底是他亲骨肉,没有任何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选一条最崎岖的山路到达山巅。
“莫要理他。”谢陵道。
羡之闻言,转了目光向左侧瞥去,左侧的榻上,有一青衫人倚着:“师父?你如何进……?”话还未问完,羡之蓦地看见了那黑色的风袍还搭在谢陵脚边,也就没继续问下去,反是低了头,又道,“陆岐……他还没有消息。”
“有消息,只是你不在。”赵祚手下握着本折子,掌朱笔批来。
“在、在何处?”
“不知道。”赵祚沉声道。
“父皇!”羡之转身,想横眉来,又生生忍住了,咬了咬,回身往谢陵那处走。
赵祚见了羡之的动作,合了手上的折子,置了朱笔,道:“这个时候总归是不能见他的。”赵祚的目光生了厉色,又警告道,“赵羡之,选了刀山,该知道自己能求得什么。”
“我知道!”羡之的眉皱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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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他当然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但是关心则乱,他也没法让自己不关心。
“陆未鸣不会害他的。”谢陵放下了手中的闲书,宽慰了一句,又补了一句,“而且,总会有那一天。”
“总会有我和陆岐兵戎相见的那天?”羡之道。
“信陵。”赵祚如此一唤,倒让羡之动作一滞。
谢陵拍了拍榻,示意他过来,问道:“不如说说你和梁相,如何?”
羡之落座在榻那一方,待谢陵问来。
谢陵如是问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我可以取代观之,况观之身边没了桑落先生,他会做什么,我们猜不准,如此看来,我取代他,百利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那陆岐呢,你要让他知晓身世后第一个面对的人是你?”
“我……”羡之犹豫了,到底没将心里话合盘托出。“是我。对了,韩潮韩大人明日会上书。”
“你?”谢陵琢磨着,羡之突然的犹豫让他生了疑问,到底是什么肯让羡之改了既定方案。
“是因为陆岐?”赵祚问道。
羡之看向了赵祚,赵祚是在替谢陵问,谢陵听懂了,他也听懂了,他眼里生了光,嘴边确是一声叹,他回了目光,“是。”又道,“陆岐对上观之,许多事都未可知,万一观之……”
羡之没有说下去,他甚至不敢设想,万一观之伤了陆岐,他会怎么样。
“观之,今日来找我了。”谢陵道。
“师父?”羡之看向了谢陵。
谢陵道:“既然韩潮肯上书,你明日不要出头,得他急了跳错墙。”
“是。那观之……”
“翻不了身了,韩潮是接触过观之背后腌事的人,他的一份上书,足够要观之的命了。当初为了留他,将他放在观之身边。”谢陵抿抿唇,看向了赵祚。
“可惜了。”感受到了谢陵遥遥而来的目光,勾了嘴角,复一叹,“是,可惜了。金榜状元,却把这心用偏了。”
“明日之后,羡之走一趟吧。阿鹿孤之前的落脚处,我想知道。他那处一定藏了东西,藏了能让观之在我这里全身而退的东西,不然……”
“不然观之今日不会让你见他。”羡之接话道。
谢陵颔首应了羡之的说法,又坐起身来,将手中的那本《南华经》放到了羡之手上,又道:“还有一事。”
“嗯?”
谢陵偷偷瞄了赵祚一眼,悄声道:“他在外宫祠堂。”
羡之闻言皱了皱眉,突然眼里熠熠然,眼尾都含着笑,点了点头:“嗯。”
夜色临来,外宫的祠堂里小沙弥将御膳摆进了内室,又掌烛点了起来。
一灯如豆,晦暗的光,照在了陆岐眼前,他抬头看了那方杵着的陆未鸣,但陆未鸣面上的表情他看了几遍,也没看太真切。
待他用完了晚饭,将手中的碗一推。
“我爹……”他改了口道,“谢相让我听的故事,你说吧。”
“肯听了?”
“我谁都忤的,就是忤不得他。”
其实这话是赵祚很早以前在谢府里说的。他记的最真切。那时尚幼,谢无陵让沈长歇来教他与羡之武功,他怕疼,又不爱吃苦,去跟着沈长歇学了两天,就打了退堂鼓,直趴在谢无陵膝上耍赖。那时谢无陵脸都冷了,眉横来,只差把他拎出去丢了,是赵祚将他从谢无陵膝头抱过来,语重心长说了这话,才让谢无陵的脸色缓和了。
后来他便记着这话了,本来是为了记来哄谢无陵开心的,但后来似乎一次都没用上。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啦…我努力努力
第107章韩潮入狱
重阙朝殿开,鸱吻守于屋脊青瓦上,听着檐下殿内文武百官的山呼。内殿的老宦官肃色正声,道着那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的老话。
满殿寂然里,一着三品朝服的尚书郎出了队列,合手捧朝笏,迈前两步,伏跪问礼后,才道:“臣,有本启奏。”
赵祚投了目光到阶下,与之一同注视过去的是当朝的文武百官。羡之立于队首,闻言回身,目光一扫,见百官大多露疑惑色,间有一二面色凝重的,但除却一人他的外公梁策,梁策的眉头自这尚书郎出声开始就深锁着。
着朝服的尚书郎复低身叩首,而后才取一折,当众人面,让宦官递上了赵祚的桌案。
“臣请罪。”
三字当言来,便有议论声起,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倒吸冷气的声儿,只是熙攘间,听得不算真切。
扶风的朝堂上,都是叶连着枝,枝连着根的,没几个是能独坐敬亭的干净人,说的一棵树栽了,就累到自己这片叶了。想到此,羡之不禁勾了唇角。
“韩大人,何罪之有?”
宦官将折子来,赵祚抬手将折子按在了桌上,未急着翻动,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玉阶之下的人。
韩潮抬了眸,对上的殿中座上那人,言辞恳切不卑不亢地继续道:“昨日外郭闾左地大火之事,其实,于前夜凌晨已交由下官所属刑部受理。但因下官个人所为,瞒下部分细节,致使昨日诸位所听,并非实情。昨夜梦深,心下怀愧,得见谢……佞,下官惶恐,再难寐,遂忏之悔之。已于今晨,重概述此案详情于奏章之上,先呈于圣听;至于其详细卷宗,臣已命人送往大理寺和御史中丞官廨。”
韩潮言尽,抬手摘官帽,捧帽置地,复叩首请罪。声方落时,大殿上霎时静得连衣料被风吹皱的声儿都快能听见了。赵祚双目阴鸷,盯了满朝文武官半晌,那目光一扫,满朝人心仓皇。
“梁相啊。”赵祚向后倚靠,声带了几分慵懒与熟稔。
“老臣在。”梁策闻言,执笏躬身,站出列。
“你如何看啊?”
梁策站正,瞥了身侧伏跪人一眼,但这尚书郎却并未抬首,惹得梁策了目光,轻咳一声,道来:“老臣拙见,以为韩大人虽有此幡然悔悟之心,确当体谅;但就事论事,韩大人这借职务之便行事的风气,还是不当助长的。再说这闾左地大火的案子,既已交由另外两部,便待到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后,再处置韩大人,皇上以为如何?”
赵祚的目光一直盯着梁策,未再离开过,听梁策悠悠到来的计策,倒是真如了自己的愿。赵祚往羡之那处使了眼色,才道:“如此,按我朝律例,押韩潮入刑部大佬,暂停其刑部尚书郎之职务,交由刑部丞事暂代,其余事宜待此案结后,再做处置。至于观之,仍禁足重阙,若结果确如韩潮所言。”赵祚顿了顿,才郑重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寡人绝不会姑息。”
韩潮闻言松了一口气,起了身和那等候押的狱卒打了照面,随后跟着狱卒去往该他去的地方。
而退




佞骨 分卷阅读172
朝后,羡之跟着帝祚钦点的两位大臣,亲眼送了韩潮入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房多人少,不像大理寺,平时只要是些小偷小摸的坏玩意都住在大理寺的牢内。而刑部大牢里大多关的是等待秋后问斩的大人物。
“二位大人。”羡之看到狱卒将韩潮带往里间,他忙向另外两位大臣作了一揖。
两位大臣见状,受宠若惊地上前两步来扶:“信陵殿下,可多礼了。殿下这是?”
“韩大人曾是观之的师长,也算是羡之的半个师长,不知可否跟二位大人借一盏茶的时间,让羡之可同师长问最后一个礼。”
羡之的目光缓缓投向了狱中的人,眉软了几分,眼里氤着泪,一瞬间让两位大臣心软了许多,上赶着地点了点头,往一边清净处候着了。
见二人领着狱卒走了好长一段,羡之放在牢狱木门上的手才推了下,他抬眼看向了那牢里正端正站着的人,一点日光透过了高窗打下来,让那人的背影大有种端方君子的意味。
不过也扶风这样的伪君子算不得少,羡之心下嘲道。他敛了眼里冷笑推门,那人闻声,回身感慨。
“没想到,竟是信陵殿下。”
“是我。”羡之弯腰入内,对上韩潮的一语双关,不避不让。
韩潮确是一声冷笑:“梁相确实是高瞻远瞩啊。”
“高瞻远瞩,”羡之挑眉,在嘴边咀嚼了一遍这四个字后,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他的高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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