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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这个举动,赢得了大周朝野的高度赞誉,便是权策,明知这是一种政治谋略,仍是有所触动,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他的赫赫武勋,背后是累累白骨。

    鸬野赞良选择这个地方祭拜,不可谓不深思熟虑,既支持了武后扑灭李氏皇族的正当性,又委婉对权策示好,比之于一车一车送金银,要精致有效得多了。

    鸬野赞良伸手拉着权策的手,笑意温婉,“多谢权侍郎相送,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寡人来神都时日短暂,耳目之中,满是权侍郎,天朝皇帝陛下洪福齐天,得有大国,复有英才,倭国国小力微,不自量力,也愿向天朝看齐,若国中有一二人能得权侍郎皮毛,则幸何如之”

    “殿下过誉了,臣躬逢盛世,侥幸邀名,不足为法”权策逊谢,没有再多言,他不知道倭国遣唐使的高峰期出现在何时,他对此并不反感,但也无意推动。

    鸬野赞良的耐心很足,并不急功近利,闻言掩口而笑,“咯咯咯,权侍郎时而温文,时而强硬,最是闺阁梦中人,设使寡人年轻十岁,也必将抛却一切,追求于你”

    这个也字,用得颇有深意,显然指的是太平公主,权策略感尴尬,不置一词。

    鸬野赞良拍拍他的手,言语颇为诚挚,“天朝有礼仪之大,偶然处,颇有不近人情,权侍郎非凡俗,加以缧绁,实在不妥,倭国虽小,却是推崇才华之地,权郎君若心血来潮,降临倭国,寡人愿竭诚伺候”

    权策眉头一跳,旋即恢复平静,鸬野赞良想来是察知大周朝廷权斗激烈,武后年岁渐大,并不看好他这个女皇腹心重臣的未来。

    “多谢殿下盛情”权策飒然而笑,搀扶着鸬野赞良登上车驾,在道旁躬身相送。

    权策在城门前驻足良久,他的未来,倭国国王一个外人都看得忧心,那他身边凝聚的党羽势力,想来也会渐渐有所松弛,有人生出别样心思也不一定,他不在意一人一官的得失,但却不能容忍大势滑落。

    看起来,他势必要有所动作,稳定军心。

    权策转道,去了扶桑都督骆务整府上,这里有一场饯别宴。

    骆务整将返回倭国领地,因倭国局势已然稳定,焰火军无须再前往震慑,他手中发配出去的无字碑和无翼鸟特务,则以自愿为原则,可去可留,大多数的心思都已经野了,愿意去倭国撒欢。

    席间来客颇多,宰相、安平王武攸绪作为政事堂代表坐了主宾位,薛崇胤颇为不舍,与骆务整酒到杯干,大醉一场。

    骆务整勉力保持清明,敬酒道权策这边,请示都督府要务。

    权策对他很是放心,细细交代了几句,除了遏制倭国可能的小动作之外,重点便是确保铸币司运作,确保明年年中,可以大批量反哺大周,再剥掉门阀大族一层肉皮。

    “大郎且慢走,卫国公可交予骆都督安置,你且随我回府,有些事要与你商谈”宴席散去,武攸绪拉住权策,似是心事重重。

    权策神情凝重了几分,将醉猫薛崇胤托付给骆务整,随武攸绪去了。

    武攸绪府中书房,两厢坐定,权策注目武攸绪,等他开口。

    “大郎,陛下却是钟爱你,登封沃土千顷,嵩山人杰地灵,古刹幽幽,传承千载,实在是令人神往”武攸绪却是心有旁骛,说起了他封地的事情。

    权策自然不会以为武攸绪上了年岁痴呆了,前言不搭后语,凝神思考片刻,仿佛觉得这话很是熟悉。

    那是在武攸暨与太平公主的婚宴上,武攸绪是司仪,权策是傧相,彼时权毅受挫,去了嵩山避世,武攸绪问了几句嵩山上的景致,权策信口回应了几句,便自此搭上了关系。

    从精瓷开始,到陶笛,再到三和土,再到火药,从民生小物件,到国之利器,权策以这些格物致知的技巧,硬生生将生性淡薄,与世无争的武攸绪,带入了朝堂正中央,跻身宰相,虽不算是他一党,但每每在朝争中遥相呼应,为他掠阵,提携他的党羽不遗余力,卢照印、崔融、杜审言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他的恩惠。

    权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问道,“世叔,可是心有委屈”

    武攸绪欣慰一笑,摆摆手,“大郎莫要多心,与你无干”

    他站起身,脸上有几许凄凉之意,“世人都说,这大周朝堂,是武家人说了算,死的都是李家人,可是,武家人的处境,就真的只有繁花似锦么”

    “武承嗣已经形同废人,武懿宗身首异处,武攸宜妻离子散,武攸宁远窜千里”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凶险万端,这个名单太长了,我不愿名列其上,也不想再看下去”

    权策听得动容,武攸绪不是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总是安安静静的,却原来,心中也郁结了不少块垒,“世叔若是顾忌政事堂宰相之位,或可设法……”

    武攸绪抬手制止,摇头道,“不必了,大郎,你若有心,便助我一助,让我去嵩山清净清净”

    权策沉默良久,才点点头,“我记下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金银金银(二十六)
    万岁登封元年三月底,安平王、宰相武攸绪调集家中和亲眷家中的钱帛,计有四百万贯,解送少府监,要求兑换金银。

    虽然数量庞大,但少府监早有兑换章程,无法拒绝,便依着流程办理,兑付二十万两黄金、二百万两白银,以庞大车队,浩浩荡荡运送到安平王府。

    事发次日,少府监令郑重上奏疏,弹劾武攸绪在金价上涨之际,钻空子大肆兑换金银,贪得无厌。

    洛阳府尹刘幽求也紧跟着上奏,弹劾武攸绪炫耀财货,居心不正,致使神都之地民心纷乱,谣言四起,有辱朝堂清誉。

    两封奏疏尚未付诸朝堂公议,武攸绪的认罪奏折便到了凤阁。

    武攸绪认下治家不严、扰乱地方之罪,请辞宰相之位,愿赴嵩山,受中岳帝君教化,修身养性。

    这一连串操作迅雷不及掩耳,事情一出,有司弹劾,当事人认罪悔过,无论是想要插口辩驳的,还是想要落井下石的,都没了机会。

    “婉儿,此事你如何看待”武后面前的奏疏,这三份是放在一起的,显然是上官婉儿刻意为之。

    “陛下,臣妾以为,郑少府和刘府尹尽心履行本职,安平王能反省自身,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上官婉儿出言谨慎,事发突然,她没有得到权策传来的消息,也难以分辩其中意图,只能模棱两可。

    “哼”武后瞥了她一眼,“过武攸绪定是有过错的,但却不在区区金银上头”

    武后知晓的,要比上官婉儿多,带动门阀兑换金银,是她早就应权策之请,暗室中达成的既定策略,本来是权策和定王武攸暨带头,但现在带头的换成了武攸绪,转过身他就遭了弹劾,罪名似是而非,但武攸绪竟然二话不说认下了。

    武后若看不清楚这是一处双簧,那才叫有鬼。

    武后掩卷沉思,眉头缓缓松开,这出双簧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事实上,武攸绪不惜官位,也要兑换金银,郑重又言之凿凿,说金价在攀升,并以此弹劾了武攸绪,大大炒热了金银兑换的前景,更有利于诱骗门阀世家入彀。

    她不相信世间真有淡泊名利之人,在她眼中,武攸绪求得权策的支持,做出这般大动作,大抵是为了立功邀宠。

    只不过,要想吃肉,也要做好挨棍子的准备。

    “婉儿,拟旨,准安平王所奏,罢去宰相之职,着他单身一人,去往嵩山,代朕礼敬佛道,无朕旨意,不得回京”

    听出武后言语中的煞气,上官婉儿悚然而惊,挥笔之余,心思都提了起来。

    武后宣泄一通,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回到御案前,继续处理政务,仿佛方才口出凶厉之言的,不是她一般。

    上官婉儿只得强自按捺住心头躁动,集中精神在旁襄助参赞。

    好容易熬到武后处理政务结束,上官婉儿快步返回掖庭,沐浴之后,一身冒着冷气,感了风寒,令一个戎装宫女立即去思恭坊外宅,取回保暖的贴身白叠子小衣,又派另一个戎装宫女去往殿中监尚医局,延请御医前来看诊。

    新安县公府,权策迎来了一位娇客。

    安乐郡主李裹儿出宫,前来探望外甥儿。

    只是她的来路并不顺遂,在新安县公府门前的拐角处,被堵住了,一辆辆沉重的大车顺着大道排出老远,转弯缓慢,迟迟未能移开。

    “这是在作甚”李裹儿大皱其眉。

    “回禀郡主殿下,小的奉命押解钱车前往少府监,兑换金银”权立腿脚不太利落,赶过来有些气喘吁吁。

    李裹儿娇美的脸颊浮起一抹异色。

    在她的一力坚持下,东宫也在酝酿兑换金银的事情,想着在皇祖母面前卖个乖巧,岂料被横空杀出的武攸绪抢了先,权策的人弹劾武攸绪贪得无厌,东宫的动作戛然而止,不敢冒险。

    转过身,权策自己却紧随其后,又要去兑换金银,操作得令人头晕目眩,不得要领。

    他就不怕同样的弹劾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是说,他要借机立威,表明自己的地位,比武氏的宰相和宗王还要稳固

    “大兄知情么”李裹儿阴着脸问道。

    权立听闻这个问题,颇觉荒谬,垂下头去,掩饰惊诧的神情,“没有主人首肯,小的万万不敢专擅”

    李裹儿收回视线,耐着性子四下里张望,先是见到一骑快马在身旁掠过,又见到一乘小轿,体量比她的车辇要小许多,灵巧避开车队,转入了新安县公府,门房连查问都不曾。

    “那是何人”李裹儿又问。

    “老御医蒯世金,常来府上的,不定时日,为小郎君和义阳殿下请脉”权立回答。

    李裹儿不再言语,饶是她曾在新安县公府、义阳公主府往来,却还是无法感受权策势力底蕴的全貌,往往才以为看到了底,立时便有新的世界打开。

    权策收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情报,都是上官婉儿传出的,一份经由思恭坊上官婉儿外宅的人转手几次传出,一份由殿中省尚医局的人,传给老御医蒯世金,由他大摇大摆上门传达。

    “帝稍怒,谪武攸绪”

    权策轻声一笑,这出戏,一石三鸟,完成了大半,他达成了武攸绪的托付,炒热了金银兑换行情,二鸟已落。

    第三只鸟,就要看有没有人配合了,立威的成效,取决于谁会对他出手,还有出手之人的分量。

    “大兄,裹儿来啦”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唤,李裹儿穿花蝴蝶一般翩然而入,笑容仍如往常般炫目,令人瞧着便不由自主欢喜起来。

    权策随手将两张纸条塞入书桌中,站起身相迎,“可瞧了元光了,那小子又胖了几分”

    李裹儿摇摇头,上前抱住权策的手臂,脸色迅速变得委屈巴巴,“裹儿有事要求大兄呢”

    权策不以为意,含笑问道,“说说看”

    “大兄,裹儿听说,您指了武秉德做夏官侍郎,再合适不过呢,偏有人要从中作梗,上回见着相王叔家的老四,那副得意嘴脸,可是瞧不得……大兄,裹儿受了气呢”李裹儿扭腰跺脚,“你要给裹儿出气,让相王叔看中的人选当不得这侍郎”

    权策静静听她说着,黄莺出谷的甜美声音,触手可及的娇美脸庞,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大兄可以给裹儿出气,相王府的老四是么,让他吃点苦头也罢”

    权策维持着笑脸。

    “大兄,裹儿不要,裹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家,才不要教训他,去了他得意的资本,才是最好的惩罚”李裹儿大发娇嗔。

    权策笑容渐渐收起,摸了摸李裹儿的如云青丝,“是啊,裹儿,真的长大了”



请假条
    两日后,李素节醒来了。

    挣扎着虚弱的身子,头颅朝向南方,匍匐在地上,气喘吁吁抬起头,再叩下,谢过陛下救命之恩,简单的仪式,足足做了有半柱香才完成。

    权策却在他眼中,看不到劫后余生的狂喜,有的只是苦苦的笑意,心中愈发笃定,这起遇刺案件,恐怕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这是出戏,又不只是一出戏,因为戏中的主角,真的心存死志。

    猜到了是一回事,做事查案又是另一回事,李素节是在渑池县衙走访时,一步出衙门口,便遇刺,权策下令将当日豫王府随行护卫、豫王府内知晓豫王行程的幕僚,渑池县衙一应官员吏目捕快人等,统统抓捕入狱,并未动用三木之刑,而是令这些人分批于日头下曝晒,强制仰面睁眼,无人惨叫,但深沉痛苦的呻吟和挣扎,更令这个小县城不寒而栗。

    如此酷刑之下,攀诬牵连的人不少,牢狱装不下,便披枷带锁拴在大街上,蔚为壮观,关于利州的线索,却半点都没有。

    “舅舅,孩儿奉旨查探刺客一案,可有所提点”权策在床榻前,亲手喂李素节服药,李素节的精神已经大好,只是身体损耗过巨,还虚弱着,不能起身,需要静摄一段时日,善加调养,宫中御医完成使命,将这段时日的脉案、药方、病征详细记录,已然回京复命。

    李素节的脸上褶皱横生,老了好些岁数,皱眉吞下苦药,气喘微微地道,“那人不姓武,线索全都掐断了,一丝痕迹都无,大郎尽可放手去做”

    权策默然片刻,轻声道,“舅舅何苦”

    李素节眼中闪现出耀眼的光亮,“舅舅无用,只这一条命在,我儿有大本事,暌违三年,已然自成一派,朝中凶危,能护你一回,也算是舅舅为咱们家做些事情”

    权策闻言,鼻头酸涩,泪落潸然。

    李素节说的家,肯定不是李家,而是他们姐弟三人组成的小家,他虽远离神都,却对朝中动向万分关注,他很清楚,支撑这个小家的,是眼前的外甥权策,此时神都,李氏受创惨重,已成哀兵,武氏来势汹汹,正是骄兵,权策回京,必遭两面夹击,苦心经营的超然地位难保,一旦入了局中,前途便不可测、不由己,因此,不惜殒身,也要将权策再次从神都拉出来。

    “我儿莫哭”李素节费力伸手,颤抖着举起,权策赶忙俯身,让他摸到自己的脸颊,李素节呵呵连声,身体不支,“托我儿福缘,舅舅又活过来了,你有孝心,代我去城西罗汉堂还个心愿吧”

    安置李素节休息,权策与上官婉儿打了招呼,便自去了罗汉堂,这几日权策心事重重忙于侍疾,非但未曾于她重温鸳梦,平日里的软语温存都是不多,今日罗汉堂之行,不晓得李素节安排了什么玄机,也婉拒了她随行,上官婉儿的脸色颇是难看。

    佛家有十八罗汉,耳熟能详的降龙罗汉、伏虎罗汉,便是其中之二,其余坐鹿罗汉、骑象罗汉、举钵罗汉、长眉罗汉、托塔罗汉等等,以形态各异而命名,不一而足。

    权策眼前也有十八罗汉,只是他们没有慈眉善目,只有利落精干,齐刷刷跪在权策面前,口中高呼,“拜见主人”

    权策微惊,小心地朝外头看了看,却见这罗汉堂外,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迹,院落内外影影绰绰走动着不少灰衣汉子,显然这十八人不是单打独斗的,还有外围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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