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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一处皮草货栈,陆续来了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下来的人,也不在一楼的店铺里头游逛,径直沿着铺着厚厚地毯的木梯,上了二楼雅间。

    未几,清河崔氏的女婿,洛阳司马何驷也来到此间,他穿着一身便服,缓步上楼,愁眉不展。

    “诸位,事有不谐,陛下设下济民院,赈济百姓,并无松口之意,若不是陛下心有旁骛,我怕是不一定能来此相会”何驷的坐席在大殿中段,并不能看清武后的脸色,只是隐约察觉,武后似乎并无太多心思处置政务,更懒得处置他,才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雅间里坐着的,都是五姓七望等大家族的代表,荥阳郑氏郑镜思,范阳卢氏卢照印,赵郡李氏李自采,太原王氏王之贲四人也在列,只是他们与此地的气氛并不相融,端杯饮茶,并无其他人那种急躁愤怒之色。

    “郑御史稳坐钓鱼台,听闻你家也兑换金银不少,那郑重却枉自顶着个郑字,却恁的不留体面,连本家都下得去手,真真不当人子”有人带着挑唆之意,将矛头对准了郑镜思。

    郑镜思悠然而笑,他却是不会说出真相,他家的钱帛,与少府监兑换了金银,又化整为零,暗中换了半数钱帛回来,这是权策私底下做的严密安排,经手人全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连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都瞒着。

    同样待遇的还有范阳卢氏、赵郡李氏和太原王氏,这四大家族,都是权策夹带中的支持力量,在朝堂和地方,助力不小,还须有所笼络,重点不在于钱帛阿堵物,而在于差别,必须要与其他几家不同,以示区隔,引导着他们在实质上脱离五姓七望,投入己方阵营。

    “却是如此,博陵崔氏向来是五姓牛耳,有所动向,我荥阳郑氏自也不敢落于人后,损失惨重,圣意难违,郑监令也不曾料到,金银价竟会暴跌至此”郑镜思不动声色四两拨千斤,郑家人奉旨办差没有错,有错的是带头的博陵崔氏,大家都是跟风的,要找麻烦,还须另找旁人。

    崔澄脸颊腾地通红,他到底年轻,辈分低微,敬陪末座,坐立不安,磕磕巴巴地辩解道,“家祖也是不明详情,又恰逢兄长撒手人寰,心神不稳,更未曾料到甚少失手的权郎君,也走眼一次,押错了赌注,不过,家祖只是以自家钱帛兑换,虽损失不小,也还承受得来”

    他这言下之意,却是不肯认账,博陵崔氏没有强迫谁家,决断都是各自做出,无非一颗贪婪之心,眼下没吃到肉,反倒挨了打,除了打下牙齿和血吞,没有别的办法,博陵崔氏不承担任何责任。

    雅间中静了静,众人各自转着眼珠子,心怀鬼胎。

    “砰”的一声,陇西李氏的代表重重一敲桌案,“底下还有不少小门小户,也吃了大亏,各家鼓动他们,去闹上一闹,多流上一些血,总要弄个说法出来”

    寂寂然半晌,只有清河崔氏应和了几声,其余五家都没有作声。

    “没有骨头的东西,祖宗的名望都给你们玷污干净了”陇西李氏的代表脾性暴躁,站起身,戟指一圈儿,怒气冲冲大骂,“说到根子上,不就是权策嘛区区逆伦小儿,有何可惧”

    雅间中又是一静,卢照印先站起身,阴沉着脸,负手而出。

    李自采紧随其后,王之贲年轻一些,做不到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冷声回击,“陇西李氏,果真不同凡响,不愧是出了刚烈宰相李昭德的所在,还请保重”

    陇西李氏的代表面色猛地紫红,这话却是狠毒,围绕着李昭德,陇西李氏先后两次遭厄,先是来俊臣,再是武承嗣,死伤枕藉,李昭德所在的丹阳房几乎断嗣。

    他们三人拂袖而去,郑镜思掸了掸衣袖,也站起身来,倒是不忙走,“崔郎君,听闻你谋官进展不顺遂,可有意与我同行,聊上一聊”

    崔澄求官,何止是不利,简直是没门儿,权策松了口,东宫方面有人与他们兄弟接洽,有提携拉拢之意,奈何他们的祖父崔仁师吸取了崔湜之死的教训,对此坚决反对,他们只好婉拒东宫好意。

    韦氏的心眼儿,可不比权策,不是自己人,又撅了面子,那便是仇人,放出狠话,要让这两兄弟无法在神都官场立足,朝中各方,犯不着为了两个黄口小儿开罪东宫,故而,他们两人像是游魂,飘荡在神都,满心以为唾手可得的一官半职,倏忽间遥不可及。

    只是犹豫了一瞬,崔澄用朴素的方法做出了选择,走了的人,比留下的多,那当然还是跟着走比较合适,“愿听郑世兄教诲”

    雅间中只剩下陇西李氏、清河崔氏的代表,还有清河崔氏的女婿何驷三人,阴冷如冰。

    何驷不动声色的移了移座位,离陇西李氏那人远了点。

    今时不同往日,竟然还有蠢人以为自己能压皇家一头,能与权臣放对

    次日,春官侍郎萧敬、贡举郎中蔺谷联名上奏,弹劾陇右道科举舞弊,所选举子大半名不副实,为贿赂所得,尤以陇西郡、狄道郡和临洮郡为甚,几乎糜烂。

    武后大怒,令御史台派员严加追查,侍御史郑镜思率队前往,揭开陇西科场舞弊大案,牵连当地官员大族数十上百人,陇西李氏不容易有些起色,再度被打断了脊梁,死人尚且不足为虑,这次却连名声都污秽了,士林唾弃之。

    那名大放厥词的陇西李氏代表,惊骇欲死,连夜逃出神都,死于半路。

    何驷也遭了牵连,被弹劾了几本,不至于伤筋动骨,奈何他的上司,洛阳府尹韦汛,正有意调理洛阳府,落井下石,刻意为难,令他屡屡触怒权贵,狼狈罢官。

    韦汛也没有得偿心愿,洛阳司马一职并没有落到他的手心里,经右谏议大夫李自采举荐,落到了博陵崔氏族长嫡孙崔澄的头上。

    清河崔氏惊怖不已,族长亲自入神都陛见,跪伏在丹墀之下,百般表示效忠,愿为幼子迎娶皇家女。

    武后嗤笑,赐下宴席,竟不允许,开了皇家拒士族求婚之先河,李家武家皇族中人,颇感扬眉吐气,弹冠相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南衙南衙(九)
    “臣原秋官尚书崔元综言,陛下与高宗皇帝,察纳雅言,肇建科举,自显庆四年,高宗皇帝于洛城殿殿试天下英才,尔来已有三十七载,乃君臣共治之典范,学子晋身之大道,朝廷正气之渊薮,实朝廷之大政,道统之鸿基……”

    “……承继光大之要,唯公唯正,臣离朝日久,久在乡里,斗胆妄言,科举之行,缺漏有二,一者运作无常,贡举时节不定期,间隔之期短则两年,长则十年,士子无从预判,准备不及,主其事者不定人,地方尤其紊乱,二者评判无规,虽有锁厅闭帷,以示避嫌,然案卷之上,籍贯姓名昭然,难免孳生偏颇……”

    “……臣以为,可将科举定案三载一期,各道乡试定于秋闱,中枢贡试定于春闱,翰林学士、珠英学士等大儒学者出京,主持地方学政,免受地方滋扰……大兴尚学之风,地方创建学院,士绅大族,捐资助学,可折抵税赋……可限缩贡举之中举荐参试名额,行糊名誊录之法,以严科举风纪……”

    因陇西李氏科举舞弊一案,武后下令群臣上奏疏论政,清河崔氏的族长崔元综上了奏疏,涉及科举制度方方面面,字字句句苦口婆心,奏疏足有数十折,长度前所未有,政事堂诸位宰相逐一阅览,颇受震动,不能置一词,原样上呈御前。

    武后阅览之后,大为惊喜,令人将这份奏疏传抄数百份,以皇榜形式昭告四方,令春官尚书严善思以此奏疏为蓝本,重新拟定科举制章程,题本上奏。

    严善思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高效率,率领春官衙门众官佐,耗时五个昼夜,拿出了科举制度章程律例,在崔元综离京之前,颁行天下。

    崔元综离京,武后令皇太孙李重润、鸾台侍郎权策并昭容上官婉儿一道为他送行,隆宠备至,李重润宣达旨意,册封崔元综世爵,为清河县公。

    崔元综感恩戴德,哭哭啼啼而去。

    他这一行人,与来时相比,要缩水许多,主要是运载的名贵礼品都送了出去,车马少了许多,如果可以重来,崔元综一定不会登门向权策行贿,没有前日那次行程,也不会有这份科举奏疏。

    那封奏疏,健全了科举取士制度,打破了士族对经典办学的垄断,全都是软刀子,他连一个笔画都不认同,全文都渗透了权策的意图,借用了他的名义而已。

    陇西李氏因科举舞弊,名望一堕千丈,他清河崔氏,也会因这封奏疏,变成五姓七望、山东士马的公敌罪人。

    崔元综半躺在马车中,车马辘辘,他的身子小幅度抖动,双眼呆滞无神,呆呆看着小小的车窗外,不时有初秋冷风吹进来,他却仍旧觉得车内逼仄憋闷,难以喘息。

    送行事毕,权策三人并辔站在城门前,秋风中夹着点凉悠悠的雨丝,落了下来。

    权策心情极好,大笑出声,“哈哈哈,秋风秋雨愁煞人呐”

    极为矛盾,城门口的众人都面露不解。

    只有上官婉儿晓得,她的郎君为了打压士族门阀,耗费了多少心力,财产、名望、仕途,这是一套密不透风,一环扣一环的组合拳,权策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不仅巩固了皇权,也将掌控在手的四大家族拿捏得更加牢固。

    “呵呵,大兄,权侍郎,您的模样,不像是犯愁的样子”李重润附和着笑了两声,颇觉有趣。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笑吟吟地打趣道,“权郎君这个模样,应该说是春风春雨喜煞人才对”

    “哈哈哈”权策又是一阵大笑。

    李重润确认大兄心情的确很美好,便试探着央求道,“大兄,重润难得出宫一趟,有意去府上探望一下义阳姑母……元光得封蓝田侯,重润还未曾与他当面道喜呢”

    “噗嗤”上官婉儿掩口而笑,李重润这个理由实在好笑,权衡仅有半岁大,还在襁褓中吃手指,休说当面道喜,怕是连蓝田侯这东西能不能吃都分不清。

    “也好,那便同行”权策也没有强作黑脸,当即应允,顺势邀上上官婉儿,“昭容若无紧要公务,不如一同到舍下作客”

    上官婉儿欣然接受了邀请,三人入城门东行,径直去往上林坊。

    义阳公主见了李重润,颇有一番欢喜,毕竟曾比邻而居,走动频繁,虽不是嫡亲侄儿,也差不离了,张口就要留用午膳,拉着他好一番亲近,只是他要当面向权衡道喜的愿望无法实现,蓝田侯正在呼呼大睡,不予接见。

    权策带着上官婉儿见了云曦,来得巧了,云曦正带着小姑子权箩,与芙蕖、姚佾等女商量着今年乞巧节的安排,云曦多半只是听着,没有多少主意,芙蕖的主意,也只是神都本地民俗,往年常见的,倒是姚佾占了主导,她随父亲在地方州府宦游,北边儿去过濮州,南边儿去过房州,颇有些新鲜想法。

    上官婉儿撇开权策,加入了进去,她七巧玲珑的心思,即便见识不足,却机敏会说话,语出俏皮,总能逗得众人欢喜开怀,她坐下之后,权箩清脆的笑声便没有停下过。

    权策厚着面皮在旁边瞧着,时不时开口凑趣,倒也没人驱逐他。

    不久门房前来通传,信阳王武崇敏到访。

    权策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迎出门,武崇敏却比他更急切,一路小跑,满头白毛汗。

    “大兄”武崇敏先唤了一声,面上神情变幻,显然内心颇不宁静。

    权策见他好端端的,微微放下心思,轻叱一声,“莫要毛躁,想清楚了再说,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径去往琴心小院儿的书房。

    武崇敏一路没有言语,带到书房内坐定,侍女封赏香茗,他双手捧了茶盏,细细啜饮,眼珠子定定地盯着前方的地毯,也不知在思虑什么。

    权策也不催促,且由着他捋顺心思。

    在桌案上信手拿起姚佾整理出来的信函,最上头一封,是薛崇胤写来的,却是诉苦,他奉旨去了虞山,李旦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百般拉拢他,甚至送了倭国女子与他暖床,他应付起来颇为艰辛。

    权策嘴角溢出浅笑,薛崇胤虽说都在说苦头,但字里行间,自信满满,还有些戏谑嘲讽李旦的意味,显然已能独当一面,挥洒自如,令人欣慰。

    “大兄,崇敏若是此时辞去庐陵王府长史之职,可有干碍”武崇敏开口了。

    权策微惊,定定神,“你无论何时辞职都可以,干碍不须你多虑,只是,你可考虑清楚了么”

    武崇敏点点头,眼神清澈见底,里头虽有苦痛,但更多却是解脱。

    他苦笑着拿了封信出来,放在权策面前。

    “大兄,方才,我收到这个,裹儿写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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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南衙南衙(十)
    夏官侍郎尘埃已定,唐休璟走马上任,此老性如生姜,老而弥辣,接手政务,行事端方,与举荐他的恩主权策并不十分亲近,反倒与中立宰相狄仁杰颇为投契。

    军政乃是朝政至重,夏官侍郎职位无法上下其手,已经在训的虞山军,即将开训的万国牌左右领军卫,便进入了朝中各方的视线。

    虞山军演训,是相王李旦署理,山头太大,无人能插手。

    左右领军卫膨胀,兵员云集藩属万邦精锐勇士,兵额多达八万有余,虽未曾明言改制募兵,但这些兵马自然与其他南衙府兵绝不相类,倒是与侯思止管领的右玉钤卫有些相像,好在经过扶桑都督府两次进献金银,国用充足,钱帛丰饶,足够支应,也就几个言官给事中聒噪几声,没有翻起大浪。

    南衙整体渐渐败落,无可挽回,左右领军卫底子强悍,稍加整训,以两卫兵势,几乎可与南衙半壁相抗,十足惹人垂涎。

    负责左右领军卫演训的,是南阳王武延基,爵位虽高,却了无根基,才料理了亲弟淮阳王武延秀的丧事,父亲魏王武承嗣抱病在床,妻子永泰郡主李仙蕙又身怀六甲,将要临盆,他分身乏术,常常告假,眼看将要坚持不下,引来不少人虎视眈眈。

    被禁足在宫中的安乐郡主李裹儿,也对这块肥肉产生了兴趣。

    “……你与南阳王分属同宗兄弟,当此坎坷之时,当前往拜谒,善加存问……南阳王一人撑两家,颇为艰辛不易,又身负重训领军卫重任,万事开头难,可举荐一二贤能,聊以分忧……”

    信中充满了颐指气使,居高临下,往日琐碎小事,权当她性子骄纵,武崇敏并不介意,现在用来指派行事,却是分外刺眼。

    她通过武崇敏举荐的所谓一二贤能,有两人是出身房州的珠英学士,有一个却是年资丰厚的南衙老将军,这样一个人选出来,不像是襄助武延基,更像是鸠占鹊巢来的。

    权策弹了弹信纸,这封信应当是跟着李重润出宫来的,瞟了武崇敏一眼,疑惑道,“这封信,虽有些小心思,却并无多少出格之处,何以会让你生出远离之心”

    武崇敏似是有些羞赧,脸颊微红,“大兄,裹儿与我,关系不同,又许久未见,她圈禁深宫,这封信传出,想来颇费了一番手脚,但通读信件,只见权力企图,不见丝毫温情,岂不令人心寒,大兄素来看重左右领军卫,裹儿聪敏,当有所知,却毫不犹豫指使我行破坏之事,置我与大兄的情谊于不顾,这份心性,算得刻毒,更令人齿冷”

    “她毕竟豆蔻年华,又天姿国色,烂漫一些,与旁人有所牵扯,不足为怪,男女之事,只要不及于乱,崇敏都不会深责,但全无心肝,居心下作,坏我兄弟,崇敏绝不能容”

    权策将信纸放在桌案上,与薛崇胤的信放在一起,一股股暖意缓缓升起。

    他牵挂的少年们,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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