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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尚书省右司郎中王之贲,将包括虞山军将军在内的中高层将领全数弹劾了一遍,同时大幅度保举了一大群下层军官,最夸张的是一个小小什长,名叫巩石的,因训练表现精强,头脑清晰,颇得权策青睐,连升十级,担任虞山军中郎将。

    弹劾与保举,全都在虞山军内部完成,丝毫没有渗透安插之举,显得颇为坦荡。

    按照常态来说,这种大动作,即便没有侵袭恶意,但干涉之意明显,势必引发反弹,有没有道理,都会因为政治因素,变成旷日持久的权斗。

    然而,这封奏疏一上,首当其冲的相王李旦,保持了诡异的沉默,遭到弹劾的将领们,自行奏疏认罪,也无人反抗辩解。

    王之贲奏疏中提及的,都是权策在实践中所得,真的不能再真,满营将士,都看在眼中,而且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弹劾的罪名,诸如“不谙实务”“演训懈怠”“武勇不及”,都是铁证如山,强行嘴硬,也只会让人看了笑话,自取其辱。

    更重要的是,王之贲还在奏疏中提及了虞山军的一个优点,那便是将领团结,这是很有艺术的词汇,将领团结,而不是上下团结,也不是将士团结,既暗示了虞山军上下离心的事实,又挑明这些将领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干犯忌讳。

    这是权策认可的优点,但也是引而不发的最大罪名。

    让他称心如意便罢,与他硬顶,怕是等待着李旦的,不会是这种越俎代庖的强行干涉,而是经营军队势力,居心叵测的罪过,想必权策只须挑起这个话头,自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愿意帮忙将李旦的罪名坐实。

    以上御下,都讲究杀鸡儆猴,权策却在巡察南衙的第一站,就将老虎挂了起来,直来直去,以军中硬碰硬的传统风格,将虞山军处置得哑口无言。

    南衙军卫,齐齐大震。

    各军卫主官无不胆战心惊,南衙各处营地,登时沸腾,神都城内巡弋值守的府兵,军纪为之一肃,居移气养移体的大将军将军们,无论爵位年资,都脱下宽袍大袖,穿上盔甲短打,尚武之风,盛于一时,甚至传扬到神都市井,永丰里勾栏,赶时髦的五陵少年,舞蹈只看秦王破阵乐,乐曲只听将军令。

    就连老早就放话出去,不信权策能将他如何的右监门卫大将军张昌宗,也坐不住了,不得不忍着羞臊,自打嘴巴,连续多日,一有闲暇就到右监门卫大营巡视,驱赶全军将士从严训练,稍有不及,大肆裁撤将官,提拔下层军官,将权策可能挑的麻烦,提前堵上。

    一不做,二不休,既是该丢的脸面都丢了,他也不再顾忌,专程找了左监门卫大将军武秉德,向他取经,打听权策的偏好和动向,铆足了劲准备应对权策的巡察。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权策却忙活起了私事。

    修业坊,尚书省右司郎中王之贲的府邸。

    车马辐辏,峨冠博带,士人云集。

    太原王氏族长王昱遍洒请柬,邀集士族大家和士林文坛头面人物,备办了盛大的仪礼,三子王之涣正式拜权策为义父。

    此事可称盛大,文坛之上,稍有名望的才子儒生,济济一堂。

    士族顶端的五姓七望全数到齐,还都是族长亲自出面,长安洛阳两都及左近的士族,来人也颇为不少,像是河东柳氏茂陵杜氏等,都是出动了多个近支族老来撑场面。

    同为士族,又是权策舅家的兰陵萧氏,几乎倾巢而出。

    京兆韦氏也来了人,并不是韦氏在官面上的台面人物洛阳府尹韦汛,而是与太子妃韦氏亲缘更厚的同祖堂兄韦淋。

    虽说这些人的到来,很有可能因为结亲的另一方是当朝宰相,但毕竟是太原王氏的场子,如此群贤毕至衣冠云集的盛况,体面非凡。

    自并州赶来支应的太原王氏族亲,跑前跑后,更卖力气,原本吹胡子瞪眼的老辈儿,此刻也是和颜悦色,王氏上下,对王昱这个族长,更多了几分敬重。

    时辰方到正午,权策准时抵达。

    王昱率众在门外恭候,一如往日。

    “有劳诸位”权策含笑下马,拱拱手,喜气洋洋。

    “不敢,不敢”众人乱糟糟辞谢,王昱上前,“为犬子之事,耽误右相光阴,本就是罪过,岂敢言劳烦”

    这话落地,众人都觉得冷飕飕的,权策眼下主抓的公务,可算不得平和,耽误些许光阴,说不得是件大大善事。

    “右相,恕我冒昧,且容我引见一二……”

    众人在门前盘桓寒暄良久,权策等人才得以进门。

    两岁多的王之涣,是今日主角,穿着一身大红吉服,白嫩的额头上贴着一枚金色的焰火花钿,瞧着很是喜庆。

    众人入内,分作两行,站立观礼,博陵崔氏族长崔仁师亲自担当司仪唱礼,兰陵萧氏族老,权策的表舅萧敬和王之涣的二兄,长安尉王之咸一同为赞者。

    王之涣显然是提前得过教导过的,一路走过大红地毯,稳稳当当,听着唱礼,行祭,跪拜,敬茶,做得一板一眼,分毫不差。

    权策依礼先向王氏祖先灵牌上香,又与王昱相对躬身施礼,接过王之涣敬上的茶,饮了一口,就算礼成。

    权策却是不搭理抱孙不抱子的古训,蹲身就将注定名垂青史的义子抱了起来。

    “明日到我府中,行了家礼,你义母备下了许多礼物,想必你会喜欢”

    “是,义父”王之涣在他怀中颇为局促,按着先前父兄教导的,这时候当躬身施礼才是,但在权策怀中,足不沾地,他便失了方寸,不知所措。

    权策瞧出问题,将他放了下去,王之涣这才恢复了镇定,拱着小手,撅着屁股,将礼节完成。

    “哈哈哈”权策仰天大笑。

    “相爷父子情深,羡煞旁人,乡野闭塞,来神都才听了相爷大作秋风词,齿颊留香”出来的,是赵郡李氏的族老,侯思止的岳父李自挹。

    他的确极少来神都,当初送女儿出嫁,都是李自采出面,他是瞧不上侯思止酷吏出身的,对闹出事端,协助侯思止达成心愿的权策,也是颇有怨言,眼下,自当又是另一番姿态,“今日喜得麟儿,不如再吟诵一首,以为铭记”

    权策笑了笑,信口吟道,“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这首诗出来,包括李自挹在内,席间不少人都讪讪的。

    这可以说是对王之涣未来历经大浪淘沙,成就不变本色的期许,也可以说是,对听信流言,人云亦云的嘲弄。

    “好诗好诗……”

    众人纷纷逢迎。

    “张兄,相爷妙句,一字一觞酒,如何”

    有好事的士子,开始起哄,打起了金吾卫主簿张旭的主意,他的狂草,都在酒后而成,不灌醉他,怕是难以成事。

    。




第620章 色即是空(十三)
    “……天下百姓,俱为陛下子民,世间正道,不离名教仪轨,是故,朝廷化育之重,与士林儒术之兴,殊途同归,相辅相成,盖无有抵牾,亦无分高下……”

    “……草民太原王昱,值春闱大比之年将至,仰体陛下如天之仁,愿效微力,敢以族中藏书,以馈求学之士,敢辟山林之地,以为学问之所……延请高士大儒,资以钱帛柴米,万人之中,但有一二贤者出,则贤者络绎矣,有兹贤人,华夏之兴,天朝之盛,自不待言……”

    “……草民眼界狭隘,窃以为,家国相依,有如唇齿,国朝鼎盛,则宗族繁衍,血食不绝……设若各成体系,互不往来,国衰民敝,毡裘南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正道何依,衣冠何存彼时,高墙壁垒,难以庇护祖产家学,反成祸国灭族之肇因……”

    朝会之上,春官尚书严善思,将太原王氏族长王昱的奏疏朗朗成诵。

    万岁通天元年已过大半,深秋十月,地方秋围解试相继落幕,都是按照博陵崔氏族长崔仁师提议的糊名誊录法施行,春官衙门与翰林院选派翰林学士担任主考官,地方举荐员额大幅度缩减,且获得地方举荐之后,中枢仍须稽核,不得过关者,不能参与贡试,除了极少有把握打通中枢关系的,大多数士子都放弃了举荐的路子。

    在崔仁师之后,王昱成了第二个支持科举改良的士族高门。

    相比之下,王昱不只是支持科举,还主张世家门阀解除儒学垄断,开办书院,培养贤才。

    宰相班里,站在首位的梁王武三思面无表情,偷眼敲了敲御座上武后的神色,便知晓这一把权策又要得逞。

    心头不由腹诽,权策此举,是再明白不过的为王昱和太原王氏贴金,但贴到了武后的心缝里,谁也无可奈何。

    可笑那些世家大族,吃了这么多的暗亏,犹自不肯醒悟,对权策趋之若鹜,反倒在自己这个礼贤下士的首席宰相面前,拿捏千年世家的清高姿态。

    “呸”武三思暗暗唾弃了一口。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权策一手打一手拉的手法,使得很是俊俏,恩义轻轻受落,仇怨也是结在明面上,不仅令五姓七望识得恩威,不敢妄动,也让朝野群臣,对他与五姓七望的关系雾里看花,难以论定。

    听说,清河崔氏有个适龄的嫡支待嫁女,正在试探着要打权竺的主意。

    “王昱所奏,诸卿以为如何”

    武后停顿了好半晌,瞟了一眼宰相班中最显眼的人影,笑意悠悠流淌。

    先是经济打压,辅之以重刑威慑,再是封住门阀世家子弟入仕的便捷通道,现如今,终于将他的魔爪伸向了他们的命根,此事若操持得当,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怕只有不过百年的日落余晖。

    百年

    武后突地有些意兴阑珊,挺拔的身姿缓缓松弛下来,眼神收回,又在权策身上停留了一瞬,青春年少,却沉稳有度,光华内敛,可称重剑无锋。

    迂腐之人为古人担忧,有识之士为后人操心,殊不知古人后人,自有缘法,干卿底事

    权策再如何出类拔萃,领袖群伦,终究跳不出窠臼。

    武后轻轻摇了摇头。

    “母皇,儿臣以为,书院攸关教化大事,由大族开设,难免瓜田李下私相授受之讥,不如效仿国子监,由地方官府开办各级官学,以官家廪禄奖掖学子,庶几可收士林之心,拓贤才之路”

    权策微微瞠目,他万万想不到,出来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一身明黄袍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李显,他似是觉得自己所言甚有道理,顾盼生威,面上有洋洋之色。

    武后吸了口气,一阵阵无力感袭来,令她颇感疲惫,实不想再看李显一眼。

    董氏谋害太孙案发后,李显一度失去上朝听政权力,趁着李重福即将婚配的喜气,才得以恢复,却是一鸣惊人。

    “呵呵,太子似是不知晓学业维艰,举办官学,并非钱帛即可,书籍珍贵,孤本尤多,大周幅员,何止万里,饱学之士,百里难得一人,或忙碌于科举,或周游于四方,偏僻州府,何处觅得良师”

    武后气极反笑,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径直开口驳斥。

    “儿臣无知,儿臣失言”李显登时狼狈跪地。

    “陛下,臣以为王族长胸襟博大,悲天悯人,以天下为家,有古仁人之风,所议乃是造福黎民,甚是妥当”梁王武三思淡然目睹了李显的窘迫模样,回身与权策对视一眼,笑眯眯地道,“臣以为朝廷当旌表王昱善行,不吝官身爵位,以收千金马骨之效”

    “臣等附议”权策等人当即出来支持,人群中,还有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

    李显呆呆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旋即又被一阵阵恐慌掩盖,似是所有人都心如明镜,独独他后知后觉。

    是何缘故

    “唔,三思所议甚好,着赠王昱检校春官侍郎,封阳泉伯,准袭三代”

    武后下达了制令。

    其后朝会又处置了不少政务,最引人注目的也颇有几件。

    权策辞去通商府尹之职,张昌宗辞去通商府供奉之职,少尹王禄升任通商府尹,这个新兴的衙署得以正常化。

    殿中监李峤以翰林学士宋之问督导陇右道荒僻之地学政有功,保举他接替宰相杨再思,升任天官侍郎,武后以宋之问不熟铨政为由不许,转春官侍郎萧敬为天官侍郎,点了宋之问补缺为春官侍郎。

    如此天官衙门宗秦客麾下,两个侍郎岑羲和萧敬,俱为权策羽翼。

    春官衙门严善思之下,则多了宋之问这个二张人马。

    除此之外,担任监察御史不久的张昌期,入了鸾台,为给事中,白衣张同休入仕为冬官衙门营缮郎中。

    一时间,朝中衙署各处,遍布二张兄弟爪牙。

    李显浑浑噩噩,直到退朝,未曾再开口建言。

    朝会之后,送走武后,李显未曾稍作停留,径直离了武成殿,过明德门,返回双曜城。

    “裹儿,不可胡闹”一声底气不足的呵斥声传来,却是太孙李重润。

    他的面前,蹲着个鼻青脸肿,蓬头垢面的锦衣男儿,正是平恩侯李重福。

    “哼,这奴儿无礼,竟敢在母妃面前诋毁于我,不与他些教训,他须认不得此处谁家做主”李裹儿摆了摆鹅黄色的披帛,羽衣霓裳,飘逸如仙,只是面上的戾气难掩,恨恨骂了一阵,领着一群护卫扬长而去。

    “你可还好”李重润问了声。

    李重福连忙站起身,低垂着头,轻声道,“重福无事”

    李重润也没有多作安抚,点点头,心事重重,负手而去。

    李重福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带着愣气的脸颊渐渐扭曲,李裹儿出宫的事情泄露,牵连到张昌期,张易之打上门来问罪,李重福只得转告韦氏,责骂了李裹儿,却招来一顿当众痛打。

    按捺心头无边恶气,李重福身上剧痛,转身要去寻御医,正碰上李显。

    “父亲”

    “混账行子,作甚要死模样”李显一肚子邪火全都发泄在庶长子身上,骂得畅快淋漓。

    殊不知,无声站立的李重福,一颗心,已然凉透。

    。



第621章 色即是空(十四)
    新安县公府,正堂花厅。

    权策有些不知所措。

    他面前坐着刚刚获封阳泉伯的王昱,博陵崔氏族长崔仁师,还有清河崔氏的族长崔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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