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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李氏老臣们的激情倏忽寂灭,无语对苍天,外人不打,便自己打自己,高宗留下的这两条嫡系血脉,真真令他们无话可说。

    这却是权策乐意看到的,附庸武氏的,大多趋利之徒,而死忠李氏的朝臣,才是他未来最大的绊脚石,将他们的热心热血徐徐消磨,变得齿冷心寒,所谓道统,也就不值一提。

    在局势扑朔迷离,人心惶惶之际,阴谋家们自然乐见越乱越好,弹冠相庆,忧国忧民的,则叹息连连,不知乱局何时是个尽头。

    有意无意,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权策身上,权策入上阳宫,万众瞩目。

    未久,武后召见恒国公张易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出宫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权策再度去了梁王武三思的府上,武三思礼数周到,迎送都在中门外,神情也很复杂。

    其后,局势陡然翻转。

    张易之令人捆绑了几个精壮汉子,扣了个误杀忠良的帽子,将他们送去了武三思府上。

    武三思则将手头上的定州来人和搜罗来的美男,都送到奉宸府,由张易之发落。

    一个交出了杀害武三思府上外管事张弓的凶手,一个则收回了在定州和美男上头的黑手,不管诚意和真实性如何,至少表面上,双方已然和解。

    趁着这股和解气息,权策又做了件事,在数百名犯官之中,将金吾卫长史张旭,那位狂草名家给保了出来,官复原职。

    经了这两个动作,平息纷争,保全斯文,权策在朝中的威望和风评,更上一层楼,本就对权策推崇备至的清流翰林和少壮派臣僚,无不大加赞誉,开口闭口都是右相如何如何,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味道,便是最为别扭的老资格朝臣,也不得不赞上两声。

    在这安乐祥和,举朝上下拍右相马屁的良好氛围中,却也有人并不快乐。

    神都苑,相王府。

    “噼里啪啦”

    相王李旦在书房中疯狂打砸,状如疯虎。

    他不是用的双手,手中抡着一根丈许长的哨棒,先将前来奏事的下人打了出去,火气未消,书房中的物事,便倒了霉。

    “姓刘的他们是要造反了么让他们去陇右,为何去了山南”

    “是谁安排的杀手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本王”

    “你坐了东宫,便了不起么招呼不打一声,便掀了本王的牌面,欺人太甚”

    ……

    “呼哧呼哧”

    书房内一片狼藉,李旦的力气也已经耗尽,撑着哨棒,无力地靠在桌案上喘气,眼睛像是充了血一样,红成一片,咬牙切齿,挤出夜枭一般的狞笑声,“嘿嘿,侵扰地方,草菅人命,好大的两顶帽子”

    “笃笃笃”门外响起轻柔地敲击门扉的声音。

    “殿下,臣妾和寿昌过来了,气怒伤身,莫要与那些混账人争短长”相王侧妃柳氏小心翼翼进门来,手中紧紧牵着李旦的长女寿昌县主,显得很是底气不足,若不是担心劝不住李旦,她可不会与寿昌县主这般亲近。

    李旦站起身,将哨棒一扔,故作从容,摆手道,“来此作甚,到外间去,本王许久没有喝到寿昌泡的茶了”

    柳氏和寿昌县主愣了愣,面面相觑。

    “殿下无事便好”

    “寿昌这就去给父王泡茶”

    一家三口在凉亭中闲坐,柳氏有意无意地道,“殿下,高力士知晓的事情可是不少,他入了狱中,有些事,还要早做防备才好……”

    “这些事,本王自会安排”李旦抬手打断柳氏,阴着脸道,“本王稍后写一封信,你加急给柳镇送去,令他依言行事”

    柳氏吃了个瓜落,脸皮子扯了扯,她与高力士争夺后院大权,有些不对付,在相王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臣妾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府中不可无人主事,臣妾那奶兄……”

    “休得多言,本王自有安排,家务事,让成器先担着,也历练历练”李旦再次打断柳氏,将她堵了回去,本就心中烦躁,又给柳氏惹得火起,一口饮尽茶盏中的茶水,拂袖而去。

    “寿昌,你瞧瞧,我这个侧妃枕边人,竟比不得个阉人……”柳氏拿着锦帕掩面啼哭,说不出的委屈。

    寿昌县主只是在旁看着,口中劝了几句,眼底却是温凉一片,并无丝毫触动。

    李旦返回书房,早已有人将里头的狼藉打理干净,摆手唤了人来。

    “传信给豆卢相爷和袁尚书,就说,韦淋入狱之事,本王颇不以为然”

    。




第698章 天下熙熙(三十二)
    两次断事,法司罪案卷宗堆积如山,监狱中犯官人满为患,此情此景,定然不可持续太久。

    权策上阳宫之行,纷争止息,已现曙光,当务之急,只是清理积压,三法司渐渐有了默契,加快了检控审理进度,各司其职,从快从速判刑结案,能判处肉刑的,则不判监禁,能以流放或苦役替代的,也不用监禁,罪大恶极,监禁年头甚长的,则从重判处绞刑。

    风头已过,罪状证物都是静态的,没有额外叠加的变动,依律判刑,进展也是飞快。

    唯一的例外,出在韦淋的身上。

    因口角私怨,指使亡命之徒,殴打同僚,致其重伤,本就是一桩重罪,真要罪成,即便从轻论罪,也要远窜岭南或者判监三年,这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不能承受之重,真要是背上了这个恶名,前途势必尽毁。

    大理寺在审理此案期间,洛阳府尹韦汛秋官侍郎王同皎各施手段干预,拖延判决,时而质疑那受到韦淋指使的市井恶棍做了伪证,时而又查出与韦淋结怨的鸾台同僚,另有案底,受伤之事,并不必然与韦淋相干。

    因为受到这些重臣干扰施压,那名与韦淋结怨遭到殴打的鸾台同僚,三不五时便有人凶神恶煞,上门问话,过往经历以及家眷情形,都被挖了个底朝天,全家人行走坐卧,动辄得咎,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承受了巨大压力。

    直到有一日,秋官衙门官差例行上门滋扰,黑漆门才打开,便是血腥气扑鼻,满目都是刺眼的鲜红颜色,阖家上下十六口,都倒毙在血泊中,唯有韦淋的那名同僚,是悬梁自缢而死,脚边有一柄长刀,上头血水滴答。

    情形再明显不过,是那同僚承受不住,杀尽家里人,再自我了断,以此寻个解脱。

    这批官差是王同皎指派的,他最先得到消息,惊悸之下,做出了本能反应,伙同洛阳府尹韦汛,封锁了这家门第,试图将消息掩盖下去。

    岂料,第二日,便有一个老苍头,在大理寺鸣冤告状,状纸是一封血书,痛陈韦淋种种罪恶情状,以及事发之后,秋官衙门和洛阳府的逼迫,件件桩桩,全都写得清清楚楚,可称字字含冤,句句泣血。

    大理寺卿狄光远阅览之后,泪洒当堂,红着眼睛,连声大喝,“天日昭昭,邪不压正”

    狄光远将这份血状,张贴在大理寺所在的劝业坊坊门上,公之于众。

    血状上头,明明白白,韦淋除了指使恶棍殴打同僚,还有良家,勒索商贾,污言秽语诽谤重臣一系列的罪过。

    他诽谤的重臣,却不是几乎每个朝臣都要腹诽两句的佞幸二张兄弟,而是美名远扬,威望高企的文昌右相权策,所谓的污言秽语,竟也无关权策与太平公主之间的逆伦之事,而是对权策设置的鸾台制度有怨言,私下里口无遮拦,骂爹骂娘。

    消息传开,朝野哗然一片。

    王同皎和韦汛两人登时陷入泥潭,众怒难犯,弹劾两人的奏疏如同雪片乱飞,朝野物议汹汹然。

    与韦汛同衙为官的洛阳司马崔澄,联名洛阳府众多佐贰属官,以上官失格为由,拒不向韦汛禀事,亦不为韦汛执役,致使韦汛无法履职,以官身闭门在家,创下官场奇景,秋官尚书宋璟,当面指斥王同皎黑心,极为厌恶,令他停职待勘。

    事发之后,东宫方面动作不少,多番试图向权策解释,权策却始终未曾表态松口。

    大理寺卿狄光远当即意会,大张旗鼓,搜集了韦淋的大批证据,同样逐一公布在坊门,有意蓄积民怨,当他从重判了韦淋绞刑之时,坊间百姓无不敲锣打鼓,拍手称快。

    韦淋行刑授首当日,有那耆老乡绅,聚集坊间民众,将明镜高悬审阴断阳之类的牌匾,流水般送入大理寺正堂。

    劝业坊,大理寺衙门。

    狄光远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簇拥,将后头的琐杂事交予下属,自己抽身离去。

    他去了监狱,那里有个特殊人物。

    相王府首领太监高力士。

    虽然一起被捕的,还有相王府的三个外管事,但他们从来没有进入狄光远眼中。

    由始至终,狄光远严防死守的,只有高力士。

    “高太监,给你道喜了”狄光远隔着木栅坐定,朝着高力士拱了拱手。

    高力士毕竟是个少年,心性尚未养成,闻言眼中泛起希冀,只有嘴上还稳着,“不知寺卿所言,喜从何来”

    “相王殿下对你颇为重视,因你失陷,发动报复,取了韦淋的性命为你献祭”狄光远淡然说道,没有隐瞒细节,将相王党羽杀人嫁祸,又裹挟利用了权策的名望,最终将韦淋送上断头台,一一道来。

    高力士听得心惊肉跳,这等手段老辣凶狠,算计周密,显然不是自家殿下能有的,怕是出自豆卢老相爷之手,干笑了两声,“寺卿说笑了,此事怕与相王没有干系,再说了,以寺卿耳聪目明,若是洞悉了真相,又岂会任他们算计得逞”

    “无他,右相近来心境不豫,也想杀个韦家人,顺水推舟而已”狄光远笑容灿烂,露出了满嘴白牙,说得风轻云淡。

    高力士腿一软,瘫坐在了干草堆上,狄光远的坦诚,令他惧怕万分,“寺卿定是在说笑,定是在说笑”

    狄光远笑了笑,并不与他分辩,摆手令狱卒奉上茶水,端起一杯,咕噜噜牛饮,浑然没有世家子弟风采。

    “相王殿下有意多找几个地方援手,右相不以为怪,但是,为何偏要动通商府的铜钱”狄光远茶水饮尽,面色猛然变得森然,“铜钱虽多,价值能有多少,怕是还抵不过相王府在剑南道的盐井收益,但对于小民而言,却是生计凭依,于心何忍”

    高力士手臂抖了抖,险些趴了下去,面上沁出细密汗珠,在鼻头上晶莹悬挂着,口中只是不停重复,“寺卿说笑,寺卿说笑……”

    狄光远将茶盏放过一边,继续问道,“相王选了河东道,是因为那是河东柳氏的大本营,蒲州刺史又是孱弱之辈,易于控制,选择陇右道边塞之地,又是何故”

    听到河东道和陇右道,高力士的面色一片惨白,毕竟相王府暴露出来的在外人手,只在山南道,他颓然放弃硬挺,反倒坦然起来,反问道,“寺卿所言,自己可信么既是一切都知晓了,又何必再问奴婢”

    “我所说的,我自然信,我相信,你也是信了的”狄光远并不气怒,站起身,摆手道,“明日我还会再来,与你聊一聊,莫要再说我说笑了”

    “奴婢是因山南道一案获罪,旁的,一概不知”高力士脸色冷硬,冲着狄光远的背影喊道。

    “说与不说,随你便”狄光远顿了顿步,“我劝你还是多说一些,兴许,对相王有好处”

    狄光远阔步离去,看着牢狱里阴晴不定的高力士,又多说了一句。

    “你可以放心,你的前途,只有生,或死,不会遍体鳞伤”

    。



第699章 天下熙熙(三十三)
    神都苑,相王府外。

    “哈哈哈”

    相王李旦屡次向宗正寺抱怨,言及这处府邸太小,不仅不符合亲王规制,连郡王规制也差着。

    却是不假,府邸深处有洪亮恣意的大笑声传出,响遏行云,在外头,竟然也隐约可闻。

    阖府上下人等,都放了不少赏钱,喜气洋洋。

    “嘿嘿嘿”相王府长史武崇敏带着嬉皮笑意,一摇三晃出了府门,手中拿着两个锦缎钱囊,在手中一抛起,一落下,垫着玩耍。

    出府之后,行走不远,在路边见着一群小内侍,围成一圈,屏气凝神,盯着中间的什么东西。

    武崇敏眼睛飞快扫了一眼,见着最里边有个年岁最小的,当是神都苑宫监杨思勖的干儿子杨三顺,眼珠一转,迈步走上前去。

    “嗯,咳”武崇敏重重咳嗽了一声。

    小内侍们受到惊吓,纷纷转身,有识得他的,带头躬身行礼,“拜见信阳王”

    武崇敏嗯了一声,揉了揉下巴,几大步跨上前,低头一看,却见一个不大的瓷钵里,两只黑头蟋蟀正在奋勇厮杀,不由呵呵一笑。

    这便是上行下效,皇家贵人们,喜好玩弄斗鸡,相王李旦便是其中佼佼者,有地方进贡,专人驯养,相王府内苑的斗鸡几乎可以食肉,野性十足,底下的人,并没有这些便利,只得另辟蹊径,就地取材,鸟雀鱼虫,无不拿来赌斗,这群小内侍,当就是在神都苑的园林中捉了蟋蟀,拿来赌彩头。

    “唔,不错,你们赌的什么”武崇敏似是颇感兴趣,转身询问。

    脚下似是不小心,乌黑的皮靴踢到了瓷钵上,踢翻了瓷钵。

    两只蟋蟀原本将要分出胜负,有个体格稍弱的,已然只有招架之力,趁着变故,飞快自倾斜的瓷钵边缘翻了出去,寻了个花坛边的孔洞钻进去,逃之夭夭,另一个要获胜的,反而慢了一拍,在瓷钵里头横行了片刻,才晓得去追逐更广阔的天空。

    片刻功夫,两只蟋蟀便都不见了。

    那群小内侍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眼中却都流露出心疼之色,杨三顺眼圈微红,已经有些哭鼻子的征兆,那只获胜的蟋蟀是他的,寻摸一只能斗的蟋蟀,可是不容易。

    武崇敏尴尬在了当场,将手中的两个钱囊塞在杨三顺手中,“唔,我似是见过你,这钱囊是相王赏的,送了给你,拿去让你干爹杨宫监与你买更好的蟋蟀”

    丢下一句话,有些狼狈地快步离去。

    杨三顺捧着两个华丽的钱囊,眼睛闪了闪,挥手拒绝身旁众人的挽留,一阵风般跑远了。

    未久,神都苑宫监杨思勖乘着暖轿,向东宫行去。

    此时的东宫,笼罩在低气压中,难以喘息。

    尤其是东宫中心地带的正殿花厅。

    太子妃韦氏太子李显义兴郡王李重俊安乐郡主李裹儿,都在这里,李显和韦氏并肩坐着,李裹儿和李重俊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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