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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父亲,蒲州城中,驻在各司以及各周边州府主官,除了个别老顽固和一根筋的愣头青,几乎都有积极意向,通过孩儿与齐冲确认其诚意的,才赠予通商府的铜钱,纳为一家……”柳察躬回应得颇为谨慎,心中有些奇怪,柳从裕已经许久不曾过问这些具体事务了。

    “积极意向纳为一家”柳从裕重复了柳察躬的两个词,面上却是闪过一丝嘲讽,“你的铜钱已经送出不少,相王要的投名状,你收到几份了”

    “时日紧迫,孩儿尚且不及逐一劝服”柳察躬有些窘迫,“目前,已有八人呈上书信,包括四州刺史,愿奉相王号令,旁的,大抵是有些疑虑,抱持观望态度……毕竟,瓜蔓罗织,殷鉴不远”

    “唔,那倒还不错”柳从裕有几分意外,这个数字超出了他的预估,“收取信物,手书是最便宜的,显然河东道的官员也不傻,不会轻易交出,你后续,作何打算呢”

    柳察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柳镇,有意让他表现一二。

    “祖父,相王言称,朝中局势有变,似是有心之人已然关注到了河东道,这是坏事,也是好事”柳镇声调朗朗,绷着脸肃然回禀,“人心唯贪,没有收铜钱的,且不必去管,收了的,让他们吐出来,不亚于从他们身上割肉,朝中形势,或可为我等利用,传导压力与他们”

    “紧急时,可以齐冲的名义,用串联应对朝中调查的说辞,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径直将他们聚集一堂,形成彼此目击人证,即便想要抽身否认,也有众人压力在,此法过于强势,有可能引来反感,当谨慎使用”

    “若不紧急,则可精致一些,与那七位有识之士联手,以同一衙署,或同一州府为数,借故聚宴或会文,旁敲侧击,确认同党,徐徐施压,让他们认清形势,有所信心,呈上归附手书”

    “呵呵,紧急,是紧急的了……”柳从裕听了孙儿的策略,锐气四溢,不由轻笑一声,自枕边拿出一份大红色的请柬,递了过来。

    柳察躬赶忙接过,翻开一看,是蒲州刺史府的夜宴请柬,日期是昨晚,由头是,为前来河东道巡视河工的宰相狄仁杰接风洗尘。

    “嗡”的一声,柳察躬脑子一懵,耳中各种巨响声不停轰鸣,身子打起了晃晃。

    柳镇赶忙伸手扶住,将那请柬拿过来翻看,惊声道,“宰相狄仁杰巡视河工”

    柳从裕老神在在,靠着雕花床,并不言语,静静等着自己的儿孙在震惊中清醒过来。

    “父,父亲,狄仁杰该不是,来查咱们的”柳察躬满面惊悚,冷汗涔涔,“不对啊,相王就在京中,没道理狄仁杰到了,相王却还没有消息传到……许是狄仁杰此来,与咱们无干,相王未予理睬”

    柳从裕嘴角动了动,阖上了眼睛。

    “不会的”柳镇出奇地最先冷静下来,“相王至今没有传讯,只有两个可能,要么狄仁杰出京之时,并未提及要来河东道,要么……”

    柳镇身上有些凉意,“要么是相王已经传了消息出来,只是,未曾到我们手中”

    柳镇手臂上一重,却是父亲柳察躬腿软,要倚靠在儿子身上才能站稳。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惊惧不安。

    “呵呵呵”柳从裕轻声笑了起来,“昨日,我安排了从厚去赴宴,并未带回什么消息,所以,才将你们叫来,事已至此,胡乱猜测,徒乱心神,并无益处”

    “你们方才说的,都是进路,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们的,河东柳氏的,退路在哪儿”

    柳察躬讷讷不能言。

    仍旧是柳镇,思绪急转,将他们卷入此事之后的举动梳理了一遍,“我们只是穿针引线,并无直接罪证,有罪证的,是收受了内帑铜钱的官员,是胆大妄为的齐冲”

    柳镇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齐冲,就是他,他的命,便是我们的退路”

    柳察躬惊愕地看着柳镇,似是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前不久,他们父子二人,还在与齐冲推杯换盏。

    “呵呵,好,甚好,进路,退路,都有了”柳从裕笑眯眯地,抬起遍布老人斑的手,拍了拍柳镇的胳膊,“祖父身边,有几个人手,待会儿,去找柳沉,他会交给你的”

    “谢过祖父”柳镇躬身为礼。

    柳从裕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走出正房,柳察躬深深看着柳镇,“我儿聪敏,胜过为父,便依着你的想法,去施为便是”

    柳镇摇摇头,“父亲,此事花费我二人无数心血,消耗宗族无数资源,就此功败垂成,父亲可甘心么”

    柳察躬苦涩一笑,无声胜有声。

    柳镇上前一步,他的身量已经比父亲还要高,探身到他耳边,“既有进路,也有退路,进路可收成效,退路可保身,若进退并举,则何如”

    柳察躬眼中,光芒大放。

    蒲州城外,峨嵋岭上,普救寺。

    这座寺庙,是佛家十方丛林,供奉佛陀菩萨罗汉和天王护法,寺前广场,有座舍利塔,结构奇特,有回声效应,善信在塔西以下拊掌相击,塔上便能听到蛙鸣声,极为别致,名曰普救蟾声。

    谢瑶环起了童心,令手下在塔下不停击掌,听着蛙鸣声取乐。

    “统领,神都无字碑传讯,又有三人自神都来,属下等接到了他们,已然悉数处决”

    谢瑶环淡然点头,“做得好”

    切断神都来信,蒲州就是一个没有出口的茶壶,茶壶中人,只能去猜疑,去侥幸,去自相残杀。

    “呱呱呱……”

    蟾声一片,谢瑶环露出欢喜笑意,纯净无瑕。

    。




第707章 天下熙熙(四十一)
    蒲州城内,暗流涌动。

    各方人士各怀心机,彼此猜疑提防,气氛渐至紧绷。

    当此之时,蒲州通商府突地燃起一把大火,牵动各方神经。

    巡查河工的宰相狄仁杰,清早闻讯,中断了前往河堤上的行程,与蒲州刺史赵芬等人一同,转道蒲州通商府衙门,现场勘查。

    狄仁杰在门前下轿,快步入内,身后众人呼啦啦一片,翎顶辉煌,声势壮观,齐冲在门前迎着,一时间有些心惊,一边亲自引领着众人入内,一边使个眼色,令下属众人各自散去,不像是遭了火灾等待勘验,反倒像是做了什么功德,等待上峰认可一般。

    “相爷,赵刺史,诸位同僚,此处乃是本衙档案库房,资格稽核行商记档账目周转都在这里,怎料付之一炬,期年之功,毁于一旦,下官,实在愧对中枢,愧对王少尹”齐冲长声一叹,悲悲切切,不胜哀婉。

    狄仁杰脸颊抖了抖,幽深的目光在齐冲的黄脸上一扫而过,沉声道,“齐郎中,且暂止悲声,祸福无常,水火无情,谁也无法预料,当务之急,是查出黑手元凶,绳之以法”

    “下官无状,相爷恕罪,下官愿与赵刺史通力合作,尽早查明真相”齐冲收拾了心情,技巧性地转移话题,“因下官失职,耽搁了相爷行程,下官惭愧无地,定将竭尽所能,尽早将结果上呈相爷”

    “哼哼”齐冲言下之意,分明是不想让狄仁杰参与进来,狄仁杰却不是任人摆布的,冷哼了一声,径直开口问道,“府衙中火情,仅此一处”

    齐冲犹豫了下,摇摇头,“并非如此,还有一处,在后院更夫值房,贼子当是随意纵火,意图不明,值房那处火势太猛,已然烧成白地,什么都没剩下……”

    “带路”狄仁杰起了戒心,对他说的,那是一个字都不再信,眼见为实,迈步便走。

    齐冲脸色一阴,向一旁的赵芬看去,却见他鞍前马后,只顾着献殷勤,哪里还记得他齐冲何许人也

    狄仁杰在化为一片灰烬的更夫值房前走动,胖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黑影,笼罩着门槛前的两方石梯,有一抹暗红映入眼帘。

    狄仁杰眼睛一眯,伸出脚去,不着痕迹地将黑灰向后头推了推,见到暗红不只是一小块,而是一大片。

    他不动声色,又将黑灰掩盖了回来,背着手,漫无目的游走,口中问道,“衙中两处起火,可有人伤亡”

    齐冲神情悚然,连连摇头,“并无伤亡,都是托了相爷洪福,起火之时,更夫不在值房,去了外间巡弋……来人,将更夫唤来……就是此人”

    狄仁杰视线在那更夫身上一扫而过,随意地点点头,“火势在何时发现”

    “大约在寅时前后,将火势平息下来,方当天明”齐冲思忖着回禀,翻着眼皮偷偷打量狄仁杰的脸色。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狄仁杰拂袖转身,“诸位,毕竟是朝廷官衙,攸关朝廷威严体统,并非宵小横行之所,务必将凶手缉拿,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言下之意,竟如了齐冲所愿,不再具体干预此事。

    齐冲登时大喜,强自按捺,再度向赵芬看去,这次,他瞧见了这位父母官的正脸,只是淡淡的,并不像他这般欢喜。

    鸣锣开道,狄仁杰的官轿再度启程上路,前往河堤巡视。

    他眯上眼,昨夜狄春向他禀报的画面闪现出来。

    “主人,小的在蒲州通商府二门墙上俯伏良久,书房经夜通明,子时末刻,有一文士出来,小的施放袖箭,射中他大腿,在内苑月亮门处仆倒,惨叫声惊动不少人……小的趁乱离去,再回首时,通商府内仆役居所方向起火”

    狄春伤了个与齐冲夜会的文士,齐冲却矢口否认,更夫值房处,却有大片血迹。

    府衙中两处起火,档案库房建筑过火轻微,只是内里档案焚毁,更夫值房却已经烧成白地,如果真是同一人所为,都是子时末刻纵火,差异不应如此之大。

    “烧档案,或许是湮灭证据,当是齐冲自己所为……那么,烧更夫值房的,又是谁为的什么”

    “齐冲为何不敢承认有人受伤那文士身份为何”

    狄仁杰脑中画面纷呈,定格在齐冲和赵芬最后的对视上,齐冲难掩喜色,赵芬却讳莫如深。

    局面之复杂,超出狄仁杰的预想,也令他感到一阵阵兴奋,离开法司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不简单,不简单,有大问题”

    “找到那个文士,是关键……”狄仁杰在心头默念。

    蒲州城西郊,有一处院落,临河修建,背山面水,是柳氏别院,以往是宗族嫡支和头面人物观赏河景用的,后因鹳雀楼建成,登高望远,风色更佳,便一直闲置,甚少有人再来,只余下些年老的苍头仆妇在这里洒扫。

    柳镇作为嫡支长孙,未来的族长,他突然来到这里,上上下下都是小心伺候。

    “你们,都有子侄家人在府中办差么”柳镇亲口过问了一句,姿态很是亲切。

    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柳镇笑了笑,转身去了书房,未久,管事来传令,没有家人在府中的,全都开革发卖。

    当夜,别院中又来了数十个劲装汉子,都是壮硕有力,目露精光的勇武之辈。

    其中,有两人,抬着个柳条筐,这种容器,书生用来装书,乡间妇人用来装菘菜。

    他们似是得了吩咐,直入正堂书房,无人拦阻。

    柳镇蹲下身,将柳条筐揭开,里头是个黑匣子,装着一些发黑的灰。

    “齐冲,够狠呐”

    柳镇喃喃了一句,这是他派去齐冲身边的心腹,一贯负责两人之间的走动联络。

    齐冲没有隐瞒他的死因,被人盯上,遭人刺杀,行非常事,不能留半丝风险,齐冲当即将他刺死,拖拽着丢入起火的值房中,毁尸灭迹。

    由杀人灭口得了启发,齐冲自己又在通商府放了一把火,将档案文牍付之一炬。

    “天真,以为这就死无对证了却忘了送出去的铜钱,无一不是证据”柳镇冷哼两声,回到座椅前坐定,陷入沉思。

    他得了蒲州刺史赵芬的传讯,最先放火烧了通商府更夫值房的,是他,此人阴鸷奸猾,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去,想弄出些动静,将朝廷的视线引到齐冲身上,让他做替死鬼了局。

    赵芬的人,是尾随狄仁杰的人,去的通商府,那射伤自己这心腹的,便是狄仁杰的人了。

    “巡视河工呸”

    柳镇啐了一口浓痰,轻轻拍着柳条筐,“齐冲呐,我也不与你计较,你杀我一人,我再杀了你,一命换一命,咱们扯平了”

    平复了心绪,柳镇摆手令人将柳条筐拿下去,掏出一份名单,“你们,即刻分头,通告这上头的人”

    “我要在鹳雀楼旁与他饮宴,记下了,是单独设宴,没有旁人”

    。



第708章 天下熙熙(四十二)
    山南道,襄州。

    四门密闭,全城戒备。

    街面上铺满了官差和地方铺兵,如狼似虎,闯门入户,搜捕所谓的奸细。

    他们手中只有几张似是而非的人面画像,极其抽象写意,不似人形,只能半猜半蒙,行人民户,但凡有任何一丝相似之处,便枷锁捕拿。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只要给足了心意,这些官差也是乐于高抬贵手的。

    毕竟画像缥缈,相似只有一丝,不像却有九成,怎么说,怎么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城中颇有不少人,不欲招惹官非,给钱免灾了事,倒是让官差铺兵们大发了一笔利市。

    尝到了甜头,办差办得更加凶狠野蛮,挨家挨户搜查,上至耄耋,下至黄口,一个都不放过,弄得襄州城中风骤雨急,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就在襄州刺史府附近,有一深宅大户,乃是本地行商大贾,走的是剑南道安戎城的商道,与吐蕃贸易,家资丰厚,此事一出,便早早将孝敬送到了襄州司马和铺兵都尉的案头上,将商贾怕事展现得淋漓尽致。

    由始至终,这里没有受到丝毫波及,也没有不长眼的官差敢上门来。

    宅分三进,后院还有花园,后罩楼和阁楼,器物花石,琳琅满目,虽有些格调,却算不得精致名贵,在这襄州地方,仍是首屈一指。

    “哗哗哗”

    侍女端上点心,倒上茶水,还点了一支熏香,伺候得无微不至。

    “刘执事,这,也耽搁了不少日子了,咱们,何时才能回京”一个青年男子点头哈腰询问,他身上穿着锦衣,神态模样却很是猥琐,显然是豪奴之流。

    才问出口,又生怕惹了对方误会,连忙解释,“小的没有旁的意思,定是听执事分派的,只是这襄州通商府的事儿,咱们已经查出了眉目,拿了不少证据,该回京向殿下讨个赏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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