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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奴婢不敢,奴婢之福,乃天后赐予,不足天后恩泽之万一”谢瑶环单膝跪地,抱拳拱手,竟真有几分将军做派。

    此时,坊市之中有差役出没,聆听乐曲的百姓,发现了承天门楼上紫袍金冠的天后,一齐发足狂奔,汇聚在城门楼下,乌央乌央一片,门前广场人头攒动,高举着右手,口中杂七杂八地呐喊。

    武后迈步上阶,双臂大张,一手牵着谢瑶环,仰面朝天大笑,豪情万丈。

    众目睽睽下,谢瑶环的风光一时无两。

    宫墙上的变故,却让城内漫步的一行人遭了池鱼之殃,被人群冲来冲去,队伍冲得七零八落,人也给弄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觑得一个空子,赶忙跑到街边,贴着墙根站好,方才稳住阵脚。

    这一行四人,都做男装打扮,却只有一人是男子,权策老母鸡似的,伸长了双臂,护住身后三人,却见百姓都疯魔一般冲向宫门,忙着争睹天后英姿,古筝乐伎身旁,连个鬼影子都没了,很是郁闷地抱怨,“天后坏我大事”

    “休得胡说”太平公主娇叱一声,面露嗔怪之色,把住他的肩膊,信步漫走,“你这份大礼,惊动了整座城,也惊动了母后,算得轰轰烈烈,还贪心不足不成”

    权策并不是完美主义者,但刚出门看效果,就遇上满地狼藉,实在很伤面子,干笑几声转了话题,“姨母,且去书市看看,若是买乐谱的人少了,我便自己买上几百本,好歹充充门面”

    “坏心小贼,不是说乐谱是赠予姨母的如何拿去贩卖”太平公主纤手一绕,用力拧了他一把,“我还当你有了孝心,却原来还是挣钱帛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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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延义攻略(十)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永兴坊,鸾台内史、同平章事岑长倩府邸,美男子宰相尚未就寝,府中上下各处灯火通明,仆役下人成群结队,往来穿梭,岑家自岑长倩的叔父岑文本开始,叔侄两代为相,历仕太宗、高宗两朝,权势烜赫数十年,田宅童仆不可计数,这处府邸跨街连巷,规制不逊于王侯,亦只是岑家在长安的数座产业之一。

    岑长倩面前摆着的,没有多少卷宗,只有一页大字纸,与公务无关,纸上圈点线条齐全,像是一张结构图,记载着今日长安城各家权贵重臣的往来记录和行事梗概,当初他弱冠之年,岑文本有意栽培,就命人绘制这种图纸给他看,命他分析朝中动向,如今岑文本仙逝已久,这个习惯坚持了下来,数十年如一日。

    有人认为暗中阴私才是朝臣结交的实质,表面功夫只是虚妄,他不这样想,无往来,再实质,也上不得台面,有交集,再虚妄,也是一份香火,岑家门风明人不做暗事,只要捋顺牌面上的机理关系,仍旧可以屹立不倒。

    岑长倩注目图纸一角,深邃的眼睛凝重起来,他又从桌案里抽出前几日的图纸,在同样的角落,看到同一个人这几日的行事轨迹。

    “鸿胪少卿权策赴蓬莱殿面见天后”

    “鸿胪少卿权策大聚同僚,品评新乐谱,着力推介将军令,备述此曲源自天后女官谢瑶环”

    “鸿胪少卿权策携太平公主于坊市散步,欣赏满城尽奏将军令盛景,后赴平康坊勾栏女儿郎饮宴,座中数十人,权少卿倡议赋诗歌咏女中豪杰,众人附和,宴至凌晨乃罢,权少卿醉,公主亲自将其带回看顾”

    岑文本俯身下去,看图纸边上的小字,“是夜权少卿所赋七绝为:凭将箕帚扫仇虏,一派欢声动地呼。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这诗却是失了水准”岑长倩哂笑摇头,笑容只维持了片刻,就缓缓消失。

    “将军令女将女中豪杰”岑长倩念叨这几个词语,双眼缓缓瞪大,英俊的脸颊不自觉抖动,他恍然摸到了一个惊天谋划的边角。

    “来人,加个火炉”岑长倩扬声吩咐,书房里已经有两个火炉,他还是觉得冷。

    枯坐良久,平复了心绪,他捋着腮边美髯,沉沉思索,此事,当如何应对只做不知,还是顺势而为

    “嗖”破风声响起。

    岑长倩左手放下,引以为傲的美髯,被齐根切断,静静躺在他手心里。

    他没有叫喊,来人若想取他性命,他此刻应已到了森罗殿,愣了会儿,径自起身,走到桌案边的佛龛前,一柄飞刀插在佛像额头处,刀身全部没入,可见劲道之强。

    岑长倩试了试,未能拔出,在刀柄的流苏里,摸出一小卷纸,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展开。

    “女将女相女皇”

    六个蝌蚪大小的黑字,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想,字体越来越大,在他眼前飞来飞去,让他神思恍惚,眼前一片迷茫。

    同一时刻,朝中有十余位重臣都接到了这张纸条,大多隐而不言,平静以对,也有例外,春官尚书武三思,近几日在朝中颇受排挤打压,亲信羽翼被剪除不少,府中沉凝如死水,当晚却大笑三声,大排筵席,欢饮达旦。

    这张纸条,武承嗣和与他过从甚密的朝官,都没有收到。

    次日天明,长安金光门,鸿胪寺车马辚辚出城,仪制司主事卢照印前往东都,预备西突厥斛瑟罗的一应事宜,他抵达东都洛阳,先去四方馆查探了下榻之处,又去郊外白马寺拜访了大和尚薛怀义,回到洛阳,又赴了东都千牛将军郑重的宴请,两人是知己故交,卢照印当晚就留宿在郑重府中。



第87章 延义攻略(十一)
    “臣东都千牛卫将军郑重谨奏,臣以为,天朝高居上国,非为国土之大,兵戈之强,乃因宽容广大,博采众长,此诚领先列国,协和万邦之根基也……世有男女,同为父母骨血,天地造化,所为所宗,不宜异同,但使才德配位,理当效家国以犬马……今欣闻天后之侧,有应命之巾帼,奋天地之壮烈,滔滔上国,拥神器之正统,以藩属为骨肉,当此内附大典,当不吝尽展风华……臣无经纬疆域之能,素有礼让贤者之心,愿执辔听令于鞍前,开女将总戎之先声,伏乞天后割爱成全,则臣幸甚,帝国幸甚”

    上官婉儿眼皮微抬,又垂了下去,她知晓天后的习惯,甚是不喜搁置或者含糊,一些干系重大又拿捏不定的奏疏,时常会影响整个批阅节奏,那份奏疏会被一遍遍翻阅,而不会轻易丢开。

    现在,武后手上的奏疏,她已经翻阅了数十遍了,却迟迟未曾放下,忽而面露决绝之色,忽而又欣欣然,晴雨变幻无常。

    上官婉儿跪坐在侧后方,收敛自己的身躯,竭力缩小存在感,天后都要犯难的奏疏,若是开口问起,一个答对不当,怕就会引火烧身。

    武后没有问她,按下奏疏,闭目良久,袍袖一拂起身,这个动作,代表今日批阅奏折的工作,到此结束。

    “天后,春官尚书、鸿胪寺卿等官,偕同西突厥可汗阿史那斛瑟罗求见”

    武后凭窗而立,吹着凛冬凉风,丝毫不见喜意,口中挤出几个字,“摆驾紫宸殿”

    阿史那斛瑟罗,其人容貌英伟,身材魁梧壮硕,风尘仆仆入长安,身着西突厥服饰,翘尖皮靴,虎皮斗篷,很有一番异域风情。

    “草原上的阿史那斛瑟罗,拜见天朝大天后”一开口,形象上得来的分数便丢失殆尽,不仅声音难听,而且粗鲁无礼,叩拜下去,脖子梗着,直视坐在御座上的武后,眼中毫不掩饰垂涎之色。

    “卿家远来辛苦,春官衙门、鸿胪寺好生安排,在东都举行大典后,朕会设宴款待”武后强忍不悦,毫无谈话兴致,只言片语便打发了他,随即下令传宰相和大小九卿议事。

    “向日听闻斛瑟罗以凶残暴虐丧尽祖产,朕还不尽信,今日一见,果然狂悖无礼,有司应善加调教,勿使野蛮,若朝廷大典出现丝毫疏漏差池,朕必取尔等项上人头”待重臣来齐,武后盛怒。

    “臣等遵命”武三思硬着头皮出列领命,心中惴惴不安,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藩属,很好调教,像这种混不吝的化外野人,真真令人无处下手。

    “天后,侄臣有奏,斛瑟罗乃突厥可汗,昔日突厥颉利可汗入朝,高祖曾令其当众献舞,传为一时佳话,正旦内附大礼,若能令斛瑟罗献舞或献曲,必能重现天朝荣光”武承嗣延续了近期的政治风格,对武三思穷追猛打,势要令其知晓利害,莫要再有小动作,出列一席话,如同一盆盐巴,精准地撒在伤口上。

    武三思脸色顿时青白,让斛瑟罗规行矩步已是千难万难,还让他跳舞助兴,这根本就是在为难本尚书,咬了咬后槽牙,“天后,侄臣以为,斛瑟罗轻慢放肆,必要令其畏威怀德,方能遏制其嚣张气焰,故而观兵之事尤为重要,侄臣建议,以谢女官为统帅,临阵指挥东都千牛卫与北衙千骑,壮天朝威武,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此言一出,包括武后在内,殿中众人神色大变,却都未曾出声。

    良久,武后眉眼立起,沉声喝问,“诸卿,意下如何”

    “臣附议”岑长倩和苏味道,两个最善于明哲保身的宰相,竟然一同出列赞同。

    见此情形,又有几位相爷尚书异口同声表态支持,出奇地默契,豆卢钦望和权策等人,立刻撵上节奏随了大流。

    转瞬之间,保



第88章 延义攻略(终)
    鸡鸣五更,又是一日破晓。

    红罗帐中,玉臂横陈,香气袭人,武延义将整个身体揉进如水般的温香软玉中,惬意地拱了拱,眼睛突地睁开,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距离观兵仪式仅剩最后两日。

    “郎君”怜子娇慵地一声呼唤,一身粉腻将他包裹起来,瞬间消解了起身的,一双蒲扇大手上下摸索,无所不至。

    几声甜腻腻的娇呼声响起,纯子和怜子像两条美人蛇,随着他的双手起舞,挨的紧紧的,锦被下的温度迅速升高。

    武延义起了兴,撑起上半身,就待剑及履及,眼睛不经意扫过床头,眼睛一突,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的火苗儿青烟袅袅,软掉了,以莫大的毅力推开纯子怜子姐妹,光溜溜下床,“发什么傻,还不快些服侍我更衣,爷们儿是要做大事的人,才不会做沉湎床笫之欢的荒唐事”

    两个女人裹着轻纱,起身为他穿戴戎装盔甲,这一身甲胄都是纯铜打造,极为沉重,乍穿戴上身,武延义未曾撑住,腿弯弯了一下,使劲儿绷直身体,肌肉阵阵酸痛,他强忍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头上的稻草小人,身上扎满了银针,头上贴着白纸,上面写着权策两个字。

    浑然未曾察觉,他的头盔是纯子单手取来,盔甲拎在怜子手中,轻若无物。

    “哼,等着瞧”武延义冲着稻草人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纯子和怜子对视一眼,齐齐轻蔑一笑,抢上前将那张写着权策名字的纸条取下,放在灯火上烧毁,余下的灰烬细细敛起。

    赫然,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的名字,是武延义。

    两女不急着穿衣,先去沐浴熏香,花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从浴室出来,满身芳香四溢,穿上锦衣华服,枯坐对望,气息沉凝如山,清冷如冰,非但丝毫不见往日妖娆气息,竟似连生气都欠奉。

    “啪嗒”

    一块小石头,从窗外丢了进来,落在古朴的桌案上,骨碌碌滚动不停,滚到桌案尽头,落在纯子的手心里。

    纯子握指成拳,攥着小石头,沉默了许久,怜子呆呆地望着她的手,也未曾说话。

    待得手指发麻,纯子才将小石头捏碎,取出一小卷纸,上面写着几个小字。

    “凤凰于归,玉为之碎,安息”

    无论怎么看,这一行字的意头都不怎么吉利,纯子和怜子对视一眼,绽开灿烂的笑容,眼睛里渐渐冒出泪花,沉默着进了房间,她们要再换身衣服。

    傍晚时分,东都下起了鹅毛大雪,饶是武延义有意拼命,老天不配合,他也没甚办法,提早打道回府休息。

    前脚进门,后脚就有门房来通报,长安来人。

    来的还是他必须大开中门,恭敬迎接的人,他指的是春官尚书武三思,女官谢瑶环算半个,至于面目可憎的权策,不给他吃闭门羹都是爷们儿修养好。

    正堂大厅,众人叙礼完毕,侍女袅娜而至,奉上香茗。

    饶是有重任在肩,武三思也忍不住偷眼多瞧了几眼,武延义身边伺候的,是对双生子,颜色绝佳,媚骨天成,正是床上恩物。

    “叔父,远道而来,可是来监督侄儿练兵的”武延义心中老大不爽利,开口提及正事,“这些时日,侄儿可未曾闲着,重骑兵已入正轨,队形阵列无不熟稔,今日下午,侄儿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遭,除却少少瑕疵,已能上阵”

    说起重骑兵,武延义眉飞色舞,这当中虽有外人助力,到底是他一手一脚打磨出来的,亲眼见千余骑兵在他挥斥间进退行止,其中快活,与床榻上左拥右抱绝色佳人不相上下。闪舞www

    “咳咳”武三思瞄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六十余名护卫,有他的,有权策的,更多是谢瑶环的,因为要统兵,不可能只身一人进军营,武后从羽林卫里拨了三十人给她,充当亲兵,但这些绣花枕头是不值得信任的,武三思更相信自己和权策的护卫,站起身,背着手走到门口,“贤侄这几日演兵功劳卓著,天后和朝廷必有褒奖……”

    “哈哈,多谢叔父,只要能镇住斛瑟罗那狼崽子,侄儿也算没有白忙活一场”武延义插言打断,颇为得意,畅想未来,豪情万丈,“日后这重骑兵要扩编,要移镇,到北庭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到剑南道,哪里不服,就去哪里”

    “咳咳”武三思看了眼权策,又看了眼谢瑶环,两人都是面带微笑,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得出头到底,“贤侄所说极是,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扬名立万……”

    武延义听话听音,勃然作色,“叔父这是什么意思叔父已然高居庙堂,紫袍加身,还要觊觎侄儿这点心血不成”

    “休得放肆”武三思声色俱厉,戟指武延义,“你的心血马匹府兵甲胄,哪样不是朝廷的莫非你还想拥兵自重,占山为王”

    “你,你……”武延义气怒攻心,脸涨成猪肝色。

    权策这时候起身打圆场,满口都是大道理,“武将军莫要动怒,都是为了朝堂大局,进退得失,不能局限一时一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未可知啊”

    武延义见到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浓郁的怒气和被压迫感难以自制,颤巍巍的手指头轮番指着两人,“苍天无眼,畜生,你们都是畜生,畜生啊……”

    “休得放肆,谢女官奉天后之令总管观兵大礼,岂容你亵渎”武三思见不得有人逍遥事外,立马将谢瑶环拖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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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暴躁少卿(上)
    郑重率领东都千牛卫风尘仆仆抵达的时候,武延义引以为豪的重骑兵已然被梳理清爽。

    重骑兵的底子是千骑,权策派人去传令,却并不如何好使,尽管下属兵马有些骚动,但武延义提拔起来的郎将令狐伦,强力压制,紧闭营寨大门,不肯束手听令,要见到他们将主才肯搭话。

    权策铩羽而归,武三思上前试了试,吆喝了几句本官乃春官尚书,奉天后制令什么的,未料到,令狐伦听到一个武字,立马开门迎接。

    听到武延义妄图忤逆造反,已被正法的消息,令狐伦面带悲痛之色,叹了口气,并无其他表示,躬身垂首,表示听从朝廷发落。

    武三思面团团的笑容如沐春风,“令狐将军颇识大体,乃是一员干将,眼下观兵之礼迫在眉睫,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将军奋勇争先,天后赐下身边心腹女官从戎,统领指挥千骑和东都千牛,莫失朝廷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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