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却绕不过该管的郎官,那虞衡司郎中刘缇,是上官昭容的人,岂会让萧至忠称心如意,再说了春日农忙播种,不宜大肆征发,理由光明正大。

    有那么一瞬间,李尚隐想要追问萧至忠两句,民夫征发,本来就应以宫禁使用为先,刘缇的操作,几乎无懈可击,何谓避重就轻

    “萧侍郎,刘缇那边,本官自会去知会提点一声,你也莫要急躁,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左右已经过了五年,再多上一时半会儿,又有何妨”李尚隐忍了下去,说出的话,仍有几分阴阳怪气。

    同是倒霉蛋,我是你上官,尚且没有找到破局之法,你急个甚

    萧至忠碰了个酸不拉几的软钉子,眉眼蹙紧,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尚书教诲,下官承情了,哼……”

    萧至忠拂袖转身,才要出门,迎面碰上个绯袍官,不是方才说到的虞衡郎中刘缇是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萧至忠占了道路中间,迈开了官步,像是横行的螃蟹。

    官大一级压死人,私下使绊子是一回事,官场体统是另一回事,刘缇贴着墙根站定,笑脸相迎,“拜见萧侍郎”

    “唔”萧至忠鼻孔里哼了一声,傲然而去。

    两人错身而过,刘缇不屑哂笑,萧至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刘郎中,何事来访”李尚隐看他不是很顺眼,就是因为这些绯袍执事官的存在,才让自己在上官婉儿眼中的地位下降。

    刘缇有些鬼祟地跑到签押房门边,四下里看了看,又将门关上,快步来到李尚隐桌案前。

    “尚书,昭容有吩咐”

    李尚隐猛地站起身,双目如同鹰隼,盯紧了刘缇,“什么吩咐”

    “昭容以为,权右相执掌外藩事权日久,突厥与权右相联姻,权大都护与契丹联姻,若信阳王与吐蕃贵女联姻事成,则大周四塞大藩,无不与权右相联结,非保全功臣之道”

    刘缇的话,石破天惊。

    李尚隐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道,“此话当真破坏信阳王婚事,非同小可,昭容,昭容要与权右相开战不成”

    刘缇摇摇头,“并非如此,昭容意思是,私下散播消息便可,无须奏疏朝堂”

    李尚隐心下稍松,缓缓点头,摆摆手,“我晓得了,你退下吧”

    “是”刘缇转身一半,又侧头,“听闻尚书在操持河东道河工之事,此事体大,耗费财力人力巨大,当与当道诸公有一番交道才能定案,正是大好良机……”

    “本官行事,还无须你教”李尚隐声音平淡,隐隐带着怒气。

    刘缇不敢多言,迈步而出。

    李尚隐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渐渐分明,上官婉儿启用他的缘故,在于他的位分高,影响大,也更能取信于人。

    但相应的,他也要承担风险,作为出头的椽子,权右相一旦回过神反击,最先倒霉的,也是他。

    “行路难呐……”

    。




第738章 花谢花飞(二十)
    太初宫,宣仁门,政事堂。

    为河东道河工之事,冬官尚书李尚隐在诸位宰相的签押房游走。

    积年的朝堂老鸟,总有些特殊的技巧,闻所未闻。

    怕是极少有人想到,李尚隐会在拜访之前,为自己化妆,将面上的褶皱加深一些,脸色涂暗一些,鬓边白发留一些乱发在两侧,嘴唇上弄得干燥一些,若是能说几句话,便皲裂开来,便是最好。

    这等机密事,不宜由外人知晓,女儿已然远嫁,府中又无成年孙女,便只好请了年纪最长的长子媳妇帮忙,惹出些腌臜难听的闲话,也是顾不得了。

    除了权策,政事堂的宰相们大多年岁已高,总有儿孙之辈在婚龄,公事之外,闲聊几句,便极容易牵扯到场面盛大,为吐蕃贵女相亲的陶光园夜宴,话题转到信阳王武崇敏与没庐氏协尔的婚事,便是顺理成章。

    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闲话,不必避着人,相爷们身边得用的属下,在一旁伺候茶水,也是不妨事的。

    恰在人多耳杂之时,便是发动的最好良机。

    “相爷,下官老迈,才学有限,不堪大用,早已不求仕途进境,家资还算丰裕,衣食无忧,也不求银钱,然而,蒙陛下恩典,享朝廷高官厚禄有年,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李尚隐做忧国忧民状,满面的皱纹起起伏伏,让他的忧愁生动无比,声音低沉,显得百般为难,“权右相,国之干城,陛下宠信,恩荣备至,遍观前史,以外戚而仪同亲王,子嗣落地便为侯爵,妾室得赠郡夫人的,复有几人而今,安戎郡主为权右相正妻,契丹公主为权大都护正妻,若吐蕃贵女再为信阳王正妻,则……”

    “李尚书,扯得远了”话到此处,已然听出李尚隐的本意,对面坐着的宰相豆卢钦望,摆手打断,不再往下听,“河东道河工之事,乃杨相该管,贵官特意前来知会,本相承情,日后却不必大费周章,利国利民之举,本相必全力赞成”

    豆卢钦望的姿态摆得格外明朗,不掺和,他的主子相王李旦,才遭重创,正是沉寂回血之时,冒然轻启战端,还是与权策放对,除非他得了失心疯。

    “相爷恕罪,是下官聒噪了”李尚隐躬身行礼,捧着案牍退出了豆卢钦望的签押房。

    他并不失望,与前面的两人相比,豆卢钦望已经算是给脸了。

    即便承担的是放出风声的任务,他也不会随便找人乱放,比如,在欧阳通面前说权策的不是,那岂不是找不自在

    前头两个,他拜访的是内史宰相王方庆和宰相班第三席的狄仁杰。

    王方庆听出话风不对,先就将手下人赶了下去,待听他提及武崇敏的婚事,立时面冷如冰,夹枪带棒好一通训斥,激愤之下,还说了一句恨不符合宰相身份的话,“本相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来害我,本相不管你是谁指使,且让他仔细着,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李尚隐吃了瓜落,才猛地想起,那武崇敏如今是太子左卫率,算是东宫中人,与王方庆分属同党,他自然不愿接招,怕成这个样子,怕是早先与权策的鸾台争斗,阴影未消。

    至于狄仁杰,不愧神探之名,他张口未久,便似是有所察觉,插言三两句,将话题带到了九霄云外,直到离开狄仁杰的签押房,他都没有机会将风声放出来。

    狄仁杰劝诫得语重心长,“贵官忧心国事,乃人臣本分,本相不便多言,然而冬官衙门事务繁忙,除了河东道河工,宫禁修缮,还有青要山的差使,窃以为应以公务为重,切勿本末倒置,引火烧身”

    “呼……”李尚隐深吸一口气,不管他们态度如何,他代表上官婉儿放出风声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须太久,这筛子一般的朝堂,势必传得沸沸扬扬。

    至于这风声能得到多少响应,能掀起多大波澜,还得看后头剩下的两个宰相。

    “……若吐蕃贵女再为信阳王正妻,则大周四塞强藩,联结于一人”李尚隐说到这里,翻起眼皮看了看面沉如水的杨再思,见他没有阻拦,便将话说到了要害上,“如此局面,非但不利于外藩羁縻稳定,也不合陛下钟爱保全权右相的心意,不为妥当”

    杨再思沉吟半晌,微微点头,“李尚书处置公务得力,更兼忧心国事,为陛下分忧,可为百官楷模,李尚书形容憔悴,可见用心之深……”

    杨再思没有正面回应他,却将他夸了个天花乱坠。

    “下官愧不敢当”李尚隐笑了笑,嘴唇恰到好处裂了开来,浅一些的只看到里头的肉,深一些的,有丝丝鲜血流淌下来。

    “李尚书如此呕心沥血,天道好还,必得善果”杨再思动容,站起身拱了拱手,情真意切地道,“朝堂有忠义之士如此,何愁大业不兴,本相定将广而告之,为李尚书博取应得之名”

    李尚隐笑得有些勉强,果真不愧是那对佞幸兄弟的狗腿子,玩儿的都是阴的。

    所谓的为他邀名,怕是个毒丸,广而告之的,不只有他的忠义之名,还有他不满权策只手遮天外藩事务,也不满武崇敏与没庐氏协尔的婚事。

    “多谢相爷,下官告退”李尚隐不在乎,他出头放风声,本就首当其冲,杨再思扩散一番,是助力,至于后果,不是他能想,更不是他能决定的。

    最后一个宰相,是武三思。

    全程古井无波,听完之后,说了句,“知道了”

    当晚,梁王府向思恭坊上官婉儿府邸送了批礼物,十二个自金陵府搜罗来的绝色女子,以供上官昭容欢愉取乐之用。

    长乐坊,太平公主府。

    冬官侍郎萧至忠跪在阶下,将李尚隐的种种言行,细细禀报,“其人包藏祸心,大作舆论,或有人指使……冬官衙门虞衡郎中刘缇与其狼狈为奸,刻意怠慢殿下要务,陷臣于不忠……”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太平公主理了理广袖,面上表情发冷。

    “是”萧至忠张了张嘴,还想多说两句,为自己多辩白几分,但见太平公主满面寒霜,又吞了回去,躬身离去。

    不片刻,外头响起衣袂声。

    “怎样,那小贼可有说辞”太平公主急声追问。

    “殿下,权忠亲自传的话,权郎君说,让您随心所欲”香奴说得支支吾吾,担心太平公主生怒。

    “随心所欲”太平公主念叨两声,“哼,这可是你说的,本宫瞧那上官婉儿,不顺眼很久了”

    “殿下,奴奴这便去安排人”香奴精神大振,她也不喜上官婉儿。

    “莫要急躁”太平公主瞪了她一眼。

    说是随心所欲,又怎能真的随心所欲。

    上官婉儿的动作,保不齐就是那小贼串谋出来的,她还须避忌着些。

    “正面对打,忒落下乘,本宫不取”

    “你且盯紧了各方动向,不打上官婉儿,谁帮着她,我便打谁”

    。



第739章 花谢花飞(二十一)
    宁静了没几天,神都的熔炉再度火舌飞舞,暗流激荡。

    朝野传言,武后身边第一得用的巾帼宰相上官婉儿,对皇族中最受重用的后生宰相权策有所不满,指斥他在外藩事务中专权过甚,多与大藩联姻,居心叵测。

    消息传出,激起了朝野坊间极大的热情,一传十,十传百,议论纷纷,连猜带蒙,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武后猜忌权策的,有说上官婉儿投了二张兄弟的,也有说相王府与东宫联手,收买上官婉儿出面,打压权策的,不一而足。

    真假且不论,此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朝野的热情,也是有来由的。

    武后践祚八年来,朝中动荡从未休止,在李氏皇族武氏皇族的扛鼎人物中,有数个相互为敌的排列组合,掀起不少波澜,后来又有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渐渐坐大,卷入朝局中,让场面更趋复杂。

    但这些争斗厮杀,起起伏伏,你方唱罢我登场,主角却几乎万年不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人,除了魏王武承嗣掉队,太平公主神隐,并没有太大变化。

    现在,八面玲珑与人为善的巾帼宰相,突地露出獠牙,主动出击,成了朝争牌局的崭新玩家,对象还是势头迅猛,鲜血满手,少有败绩的右相权策。

    花样翻新,岂不令人兴奋

    不只是官场上,民间同样兴奋。

    怀胎待产的人家,出现了奇观,恭祝早生贵子,未必能得到好脸,家人亲友,颇有一股不盼生儿盼生女的阵势,乡间私塾,也多了不少换穿男装,前来就学的女儿家。

    北市有一家赌坊,名字俗气,叫满堂彩,东家竟是个胆子大不怕死的,为此专门开设了暗盘赌局,赌的也是稀罕,不是上官婉儿和权策谁输谁赢,而是双方各有几家助力,东家也是聪颖,定下了苛刻的条件,双方援手必须有头面人物公开支持才算数,最大不超过五,而且可以区间投注,只是赔率要低上许多,赔率每日更新,买定离手,不予更改。

    即便条件苛刻,前来凑热闹,想着搏一把的客商仍旧趋之若鹜,短短几日,便有数以百万贯的银钱押注,里头不乏一些大户,十万贯十万贯的往上押。

    今日,又来了两个青衫男女,长得好相貌,男的剑眉星目,身量挺拔,女子面庞柔媚,肤色白嫩,身段玲珑,瞧着岁数比那男子稍大一些,但却在一边小鸟依人,两人气度雍容,气势不凡,恍如神仙中人。

    迎客的老掌柜加了小心,凑上去作了个揖,还未开口,后头便有个锦衣豪奴冲了进来,桌子拍得咚咚响,很不耐烦,“一百贯,上官昭容那边,一到三家助力,快着些”

    掌柜的脸色剧变,小心地看了看,见那对青衫男女只是面泛轻笑,心下微松,陪着笑脸,“小老儿这便为您录下”

    那锦衣豪奴来去匆匆,拿了赌票,向怀中一塞,返身便走,一边走一边嘿嘿奸笑,得意得很。

    “二位,敢问有何见教”掌柜的腾出空来,招呼那对青衫男女。

    “押注”男子微微一笑,声如金石,女子在后头拉扯了他一把,见他不为所动,便伸着两根青葱玉指,左掐掐右掐掐。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瞬间觉得这对男女多了些烟火气,含笑道,“客官押谁,押多少恕小老儿多嘴,夫人提醒得也是,这赌戏,总是个没谱儿的事情,客官还是稳重些的好”

    “押权策吧,一百贯”男子摆摆手,手臂微微用力,将那女子揽入怀中,将她的脸按在胸膛上,女子挣扎了两下,便安分下来,双手环住男子的腰肢,乖巧地偎在他怀中。

    “呵呵”老掌柜见状,笑了起来,“不知客观怎么押”

    “押权策,有一家援手”男子轻飘飘说了句,揽着女子的肩头,飘然而去。

    “绝地,你吩咐下去,查一查方才那锦衣豪奴的行踪”青衫男子,正是权策,他牵着太平公主的手,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随口吩咐。

    他们这一对儿,穿着同样的青衫,姿容俊逸,吸引了不少的视线,权策昂着头,无动于衷,太平公主倒是有几分羞意,在权策身后跟着,微微侧身,闪避视线,活脱脱是个怕生的小媳妇。

    “是,主人”仿佛一缕清风吹过,绝地已经闪身不见。

    “为何要查他”太平公主有些不解。

    “原因有二,其一,他口中称呼婉儿为昭容,说的太顺嘴了些,其二,他只是个奴仆,却投注百贯,丝毫没有患得患失模样,反倒一路在笑,似乎稳赚不赔,太过自信”权策轻声为她解惑,在路边的货郎摊上,取了个水蓝色的银钗,在太平公主发髻上比划。

    “哼哼,可不是么,堂堂权大右相都不敢笃定的事,他一介奴仆,竟然大言不惭,岂不是给自己招祸么”太平公主口中嘲弄权策,螓首却一动不动,由着权策摆弄。
1...241242243244245...376
猜你喜欢